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生存进度条[穿书]》 作者:不会下棋 作品简评: 时进穿成了一本书的主角,有了一个种马老爹,和五个对他心怀杀意的同父异母哥哥,并被绑定了一个和他生命挂钩的进度条。种马老爹去世后,为了能在五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手下活下去,并成功消除进度条,他开始了和五个哥哥斗智斗勇、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的刺激生活。本文是一篇穿书文,写了一个被进度条绑定的重生者,为了生存不断努力,并巧遇了另一个被进度条绑定的人,与对方互相扶持,最后终成眷属,一起走向光明的故事。前方的路铺满荆棘,且看这两个被进度条捆绑、被命运捉弄的人,如何一点一点破除困难,摆脱病痛,获得一个美好幸福的未来。 第1章 遗产 时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宽大的实木床上,身上穿着纯棉睡衣,怀里还抱着一个黄瓜抱枕。 这是哪儿,不像是医院,也肯定不是地狱。 他迷茫地眨眨眼,抬手揉额头。 他不是在抓小偷的路上被一辆闯红灯的卡车撞飞了么?以那卡车的速度,他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重生了呀。” 一道清脆的机械音突然在脑内响起,时进虎躯一震坐起身,警惕四望:“谁在说话?” “我呀,你的金手指加保命符,你可以叫我小死。” “笑死?” “……我普通话很标准谢谢。” 时进收回四望的眼神,终于确定这声音确实是直接在自己脑内响起的,试探着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 “别敲了,再敲又要挂了。” 时进:“……” 事已至此,时进终于确定,他又活了,并且绝对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他自己的身体可是八块腹肌的长腿帅哥,现在这具身体却白白胖胖珠圆玉润,手背伸平四个肉窝,呼吸一松睡衣撑破,两腿一弯,裤子紧紧绷在了腿上。 ……活到这么大,他还没这么“稳重”过。 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小死明显看出了他的想法,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命重要体重重要?” 时进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表情安详。 “……体重可以减,生命没法重来,而且死了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食物,搓不到迷人的麻将了。” 时进呼吸一窒,想起手指滑过麻将的丝滑触感,唰一下睁开眼,起身下床,整理衣冠:“说吧,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片沉默,就在时进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时,大脑突然一阵刺痛,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记忆和画面一股脑地灌了进来。 半个小时后,他再次躺回了床上,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小死:“……你别这样!身为人民公仆,你的正义和热情呢!” 时进打起了呼噜。 小死:“嘤嘤嘤,警察叔叔你不能这样,嘤嘤嘤嘤嘤嘤……” 时进忍。 “嘤嘤嘤,嘤嘤嘤……碰!胡了!海底捞月!杠上开花!” 时进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再次下床整理衣冠,满脸生无可恋,问道:“所以我死前看的那本小说是你的本体?你在我死后把我拖到了书里的世界?” 小死不嘤了,乖乖回道:“嗯。” “这里真的是书里?” 小死沉默。 “那我还可以从这里出去吗?” 小死:“出去你就再也活不回来了。” 这次换时进沉默,良久,他继续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小死这次语气里带着迟疑,停顿两秒,字正腔圆地回道:“有困难,找警察叔叔!” “……”你说得好有道理。 时进无言以对,迈步走入与卧室相连的浴室,站到了镜子前。 镜中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是因为五官很熟悉,陌生是因为体型很陌生——这身体居然和他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鼻头的小痣都在,就是体型放大了好几圈。 还好还是自己的外貌,违和感少了许多。时进长叹口气,认命地洗脸刷牙。 根据小死提供的记忆可以得知,现在的他也叫时进,即将年满十八岁,是一本标签为纪实向复仇爽文,名字叫《死亡进度条》,剧情却憋屈又郁闷,并且还坑掉了的小说的主角。 主角时进有一个种马老爹和五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种马老爹还活着时,时进是家里的小祖宗,被五个兄长宠上了天,种马老爹死后,时进是家里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臭虫,被撕开亲切面具的五个兄长虐到了死。 而他重生的时间节点,正好是种马老爹刚刚去世的时候,也就是小说坑掉的地方。 打理完自己,时进并没有出门,而是坐回了床上,继续和脑子里的小死对话。 “你需要我做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小死费心让他重生,肯定是有所求。 小死在他脑内放出了两根类似进度条的东西,回道:“这是死亡进度条,上面那条999的是你的,现在已经走了998格,一旦走满,你现在的身体就会面临死亡,即使是我也救不回来,与你绑定的我也会紧跟着消失,我需要你清空它,带着我活下去。” 稍微有点强迫症的时进第一时间并没有关心这根进度条和自己小命的联系,而是露出一副吃了屎般的表情,问道:“这条就不能取整,变成1000吗?” 小死本来稍显严肃的语调突然一变,掐着嗓子说道:“死鬼,1000的进度条不属于你啦,那是我家宝贝的条。” 时进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说道:“说正事呢,严肃点!” “……你下面那根进度条就是1000的,我需要你在保证自身性命的情况下,找到这个进度条的主人,也帮他清空进度条,保下他的命。”小死的语气再次变得严肃,隐隐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哀求,问道:“你会帮我吗?我、我可以给你谢礼,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时进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忍下自己的强迫症,沉重地点了点头。 白捡了一条命,虽然这命随时可能挂了,脑内还多了个会嘤嘤嘤的自称金手指的东西,还需要去找个自带进度条的人,但总归是又活了一辈子不是,可以多搓多少把麻将啊。 总归是他赚了。 小死欢呼雀跃:“哇,我就知道我家进进最好啦。” 因为进进这个小名而无数次被人误以为是叫静静的时进:“……你闭嘴。” 交流完信息,时进整理了一下脑内的记忆,终于迈步出了房门。 这具身体的种马老爹名叫时行瑞,是个商业奇才,白手起家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在时进出生后带着他移民海外,并把生意重心也转了过来。 他的葬礼昨天才结束,今天,他的律师会过来宣布遗嘱。 这场遗嘱宣布是私下进行的,听遗嘱的人只有时进一个,他的五位兄长全部不在。这是时行瑞的意思,因为时行瑞并不准备分给另外五个儿子一毛钱。 同样是儿子,时行瑞对待几个孩子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他最偏心最小的儿子时进,对外也只透露过时进这一个孩子的存在,另外五个人都是跟着母亲生活的,只逢年过节会过来团聚一下,外界就算听说过这五个能力优秀的年轻俊杰,也并不知道他们和时行瑞是父子关系。 “都是儿子,时行瑞怎么会偏心成这样。” 时进翻着原主的记忆和小死给的资料,完全无法理解时行瑞的行为。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最好看?”小死不着痕迹地拍马屁。 时进:“……”他看一眼自己的猪肚和猪腿,决定打住这个话题,不要自找虐了。 两人翻记忆和聊天的功夫,时行瑞的律师已经到了,过来简单打招呼后开始念起了时行瑞长长的遗产清单。 时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和小死一起在脑内分析着那个关乎自己小命的死亡进度条。 “这条要怎么清空?”时进问。 “致死的因素少了,进度条自然就退了。”小死答。 时进若有所思。 小说剧情中,原主是被五个哥哥虐死的,也就是说,原主的死亡威胁全部来自于五个哥哥。而五个哥哥之所以如此不待见原主……他的视线挪到律师手里的遗产清单上,在心里骂了时行瑞一句猪队友。 被父亲冷落甚至无视的孩子,面对被父亲偏爱的弟弟,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而且时家的情况要更复杂一点,还牵扯上了金钱利益。 时行瑞这种背着五个大儿子,把所有遗产留给小儿子的做法,简直是在嫌时进身上拉的仇恨不够多,死得不够快! “……玛利亚庄园,这是所有不动产。另外,时先生交代,瑞行的股份将由您全部继承,鉴于您还没完成大学课业,所以在您能独挡一面之前,公司将由副董徐天华暂管,您可以从旁监督。以上就是遗嘱的全部内容,您确定没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律师终于念完了遗产清单,把几份文件推到了时进面前。 时进回神,扫一眼脑内已经走到998的进度条,果断把文件推回去,坚定说道:“这些东西,我不要。”拿了进度条就得走满嗝毙了。 律师抬手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哥哥们没有的东西,我也不要。”时进起身,满脸孩子气的倔强,表情紧绷着,一副强忍着悲伤的样子,“爸爸这样是不对的,这些我不要,你拿去平分成五份,给哥哥们分了吧。” 律师这下是真的懵了,说道:“可是小时先生,您的哥哥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拿不拿遗产对他们来说都一样,而您还没成年,这……” 怎么会一样,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时进演技突然爆发,大喝一声:“够了!” 律师被喝得闭了嘴,滑稽地瞪大眼看着他。 “哥哥们可以自己奋斗,我也可以。”时进侧身,语气悲伤,“爸爸说哥哥们是他的骄傲,我也想让爸爸和哥哥为我自豪……你走吧,我累了。” 说完转身就走,挪着胖胖的身躯回到二楼的房间,砰一声关上门,所有伪装卸下,紧张地捂胸口,问道:“小死,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 “啪啪啪啪。”小死用掌声给予了肯定。 “谢谢捧场,谢谢捧场。”时进羞涩道谢,期待地搓手手,问道:“拒绝了遗产,我的进度条总该退了点吧。” 小死也期待地搓手手:“一定一定。” 两人一起看向进度条。 时进大惊失色:“怎么回事?进度条怎么不退反进了?”从998变成998.5了! 小死尖叫:“我不知道啊!”第2章 溜 时进慌得在房内转圈圈。 小死急得在他脑内啃指甲。 “要不你再去把遗产接下来?”小死出主意。 时进十分崩溃:“原剧情里时家几个兄长就是在得知遗产居然全被时行瑞给了弟弟后才彻底心寒,对时进痛下杀手的!遗产接了进度条就不是998.5,而是999了!” 叩叩叩。 两人动作一停,齐齐朝着被敲响的房门看去。 “小少爷,大少爷来电话了。”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时进眉心一跳,小小声:“凶手一号来电话了,接不接?” 小死抖抖抖:“接了会不会就挂了啊。”0.5的死缓空间可不够折腾。 时进犹豫,问道:“进度条走满之后我会立刻死亡吗?” “不会。” 时进眼睛一亮。 小死感觉要哭出来了,补充道:“但你会失去身体的掌控权,眼睁睁看着自己随着剧情发展走向死亡。” 这比直接死了更可怕! 时进抓狂,视线在房内转了转,突然走到书桌边抽出笔筒里插着的美工刀,弹出刀片,对准自己手腕就是一下。 鲜血哗啦啦流。 小死直接疯魔:“啊啊啊,你干什么!” “当然是自救了,这电话不能接,接了万一我露馅说错一句话,导致时家大哥杀意再涨,那咱们就全完了。”危机临头,时进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划破手腕后迅速翻找出原主所有的证件和现金,抱起床上的黄瓜抱枕,走到浴室里给浴缸放水。 小死已经要被他的动作吓晕了,问道:“你放水干什么?”割腕加浴缸,这不是自杀标配吗! 时进已经躺进了浴缸里,忍着失血造成的眩晕感,小心拆开黄瓜抱枕的一点边边,把证件和现金全部塞进去藏好,抱着抱枕靠到了浴缸里,闭上了眼睛:“以退为进,拖延一下时间……龙潭虎穴不可留,咱们得找机会溜。” 时家五位兄长最年轻的那位都要比原主大九岁,全都已经羽翼丰满,还有母亲撑腰,平日里更是借着宠爱原主的假象,麻痹时行瑞,往时行瑞公司和时进身边埋了一大堆钉子。就他现在这一无实力二无人脉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当务之急,还是保命。 浴缸的水很快被鲜血染红,小死如果是人,这会绝对已经脸色煞白了,哆嗦唤道:“进、进进……” “放心,我有分寸。”时进安慰一句,隐约听到一点房门被打开的动静,心里一松,嘱咐小死一会务必要让他的身体死死抓着黄瓜抱枕后,放心晕了过去。 ……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时进迷迷糊糊睁开眼,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床边。 “抱枕在你怀里,你自杀的消息传开后进度条退到了997,床边坐着的是时家大哥时纬崇。”小死及时提醒。 时进放了心,紧了紧怀里的抱枕,看向床边的男人,虚弱唤道:“大哥。” 男人侧头看来,像极了时行瑞的狭长双眼里满含不赞同和担忧,语气却是温和的,问道:“小进,为什么?” 时行瑞的基因很好,生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帅,小胖子时进算是里面的一个异类。这时纬崇是时行瑞的长子,长相酷似其父,俊眉朗目,薄唇挺鼻,脸型比较方正,气质沉稳,是个十分符合传统审美的成熟型帅哥。他是除时进外,时家唯一一个被允许跟着种马老爹时行瑞姓的孩子,也是表面上最宠时进的兄长。 时进垂眼避开他的视线,手偷偷在被子里掐了自己一把,鼻子一酸,眼圈一红,低声说道:“我知道哥哥们都不喜欢我。” 此话一出,空气一滞。 时纬崇没有说话,看着时进的眼神温和稍减,暗含探究,像是在判断他这话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试探做戏。 “998了!进进啊啊啊!”小死惊慌尖叫。 时进睫毛一颤,眼眶里聚集的泪水被这噪音震落,抿紧唇,重新对上时纬崇的视线,试探着握住他的手,说道:“大哥……如果有下辈子,换我来做哥哥们的兄长吧……把欠你们的,都还给你们……” “小进。”时纬崇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将他的手塞回被窝,“别说胡话,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998.5了!又死缓了!进进呜呜呜,进进你别死!” 居然滴水不漏,这时家大哥比预想中的更难搞。 时进心知不妙,果断打消用语言软化时纬崇的想法,假装疲惫的闭上眼睛,低声说道:“大哥,我累了……” 好在这次进度条没有再涨,时纬崇帮他拉了拉被子,离开了病房。 之后两天时家大哥又来了几次,时家另外几个不在这边的哥哥也往这边打了很多个电话,时进始终保持沉默,不说话也不接电话,整日呆在病房里傻傻望着窗外,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这期间时进再次试图用水果刀自残,被查房的护士发现,护士告诉了时纬崇这件事,时纬崇像个正常的兄长一样,表现得又急又气,把时进狠狠骂了一顿。 时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面对时纬崇的愤怒,无声无息地掉起了眼泪。 “小进。”时纬崇无奈了,弯腰凑近他,按住他的肩膀,温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看你都瘦了。” 时进朝他挤出一个微笑——这话他爱听,不枉他少吃了好几顿饭。 时纬崇看着他露出的笑容,脸上的情绪突然慢慢敛去,变成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面无表情。 这是时纬崇第一次在时进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时进笑不出来了,低下头抱紧抱枕,心悬了起来——来了来了,时纬崇要撕开亲切的面具了。 “小进,爸的律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是遗产已经分割完了,按照你的意思分了五份,没有你的。”时纬崇开口,语气淡淡的,没有以往面对时进时的温和。 时进仰头看他,脸上也没有笑容了——实在挤不出来,说道:“我说过,要把欠哥哥们的都还给你们。” 时纬崇深深看着他,说道:“遗产分配变更需要你的签字。” 时进点头:“我签。” 又是一室寂静,时纬崇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当天晚饭后,时纬崇拿了几份文件过来,时进看都没看,直接签了,然后把自己缩在了被子里。 时纬崇拿着文件在床边站了好一会,问道:“为什么?” “只是想让哥哥们开心。”时进回答,手里仍死死抓着自己最后的底牌黄瓜抱枕。 时纬崇的视线挪过去,扫过抱枕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又问道:“为什么一直抱着它?” 时进心里一紧,忙又掐了大腿一把,红着眼眶对上时纬崇的视线,声音几不可闻:“这是哥哥送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不能弄丢了,丢了……就没了。” 小死在时进脑内用力鼓掌,为他的机智和演技点赞。 时纬崇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与他对视几秒,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无法直视他满含信任和依赖的眼神,微微侧头,说道:“你休息吧,老二他们已经上了飞机,明天就到了。”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时进难过低头,把脸埋在了被子里,低低应了一声。 时纬崇转身,走了一步又停下,转回来轻轻碰了一下时进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眼神短暂变幻后,莫名其妙冷了脸,转身干脆利落离去。 小死有些虚弱:“刚刚进度条坐了下过山车,突然降到900,又突然升到了950,吓死我了。” “降到950了?”时进惊喜,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翻出进度条看了看,美滋滋,“遗产搞定,是时候溜了。” 小死不解:“溜?不再接再厉吗,时家另外几个兄长就要到了。” 时进语气幽幽:“你觉得还剩49点的进度条,够我和那些凶残的兄长说错几句话。” “……”小死无言以对,满心担忧,“那万一时家几个兄弟在发现你溜了之后,杀气直接爆棚了怎么办。” “不怕。”时进语气肯定,掀被下床,检查了一下抱枕里的证件和现金,回道:“进度条是致死因素减少了就会退,与时家五兄弟的距离远近应该也算是一种致死因素,如果我跑到一个时家五兄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你觉得进度条还可能涨满吗?” 当然涨不满,人都找不到,时家五兄弟就算想杀弟弟,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也无法制定计划和真的动手,算是缺少了最关键部分的致死条件。而只要进度条涨不满,他们就能在五兄弟找不到的地方慢慢琢磨后续动作,免得像现在这样,只能顶着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刀随机应变,还没有自由。 小死竖拇指,掐着嗓子说话:“进进真聪明,伦家超爱你的。” “……你闭嘴。” …… 在模仿原主的字迹留下一张内容为“没了我,哥哥们会更幸福吧,小进希望哥哥们幸福。”的肉麻纸条之后,时进抱着黄瓜抱枕,让小死帮他躲过医院里的人,踩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 十几个小时后,时进站在了华国b市的土地上,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怀里依然抱着黄瓜抱枕,全身家当只有买完机票后剩下的一点点现金。 “我恨有钱人不喜欢带现金的习惯。”时进泪流满面。 小死心惊胆战:“完了完了,进度条又开始坐过山车了,时家五兄弟肯定已经发现你不见了,进进我好怕啊啊啊啊。” 时进菊花一紧,也跟着看向了正在疯狂涨涨退退的进度条,眼睛瞪得溜圆。 980……990……930……990……一阵疯狂变幻之后,进度条停在了910这个数值,没有再变化。 时进呼一下松了口气,坐到了机场外面的地面上。 “看来距离远近确实是致死因素之一。”小死语气放松下来,问道:“进进,命暂时保住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时进看着自己全部的家当,满脸沧桑:“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吧……” 第3章 宝贝 找工作是不可能找工作的,高中没读完,年龄又没满十八,搬砖都被人嫌胖,只能靠搓搓麻将才能活下去的样子,麻将馆的大爷大妈们超大方的,说话又好听,时进超喜欢在里面的。 “自摸,胡了!”时进豪气干云地甩出一张八筒,把牌一推,朝着齐齐哀嚎的牌友们微笑,“谢谢各位老板,有需求随时喊我,我六点之前都在。”说完看向身后站着的老人,笑容越发讨喜,“黄叔,我帮你赢钱啦。” 刚好看到他胡牌那一幕的黄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夸道:“你这小子简直是雀神转世,帮谁打都能赢,给,今天的辛苦费。”说着取过桌上时进刚刚胡牌赢的钱,抽出两张红色的票子塞到了时进手里。 时进喜笑颜开,连忙接过钱道谢,起身让位说道:“那黄叔你们接着玩,我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黄叔笑着摆手,目送他离开之后在桌边坐下,乐呵呵地继续自己的牌局。 …… 忙到六点,时进提着买来的食材,晃晃悠悠地上了公交车。 此时距离他逃出医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他辗转多个城市,做过小工,摆过地摊,买过彩票,硬是靠着顽强的毅力撑过了最穷的那半个月,最后经过慎重考虑,躲来了位于华国边境的y省,找了个在麻将馆帮临时有事的牌友顶场的活。 这活虽然工作环境比较复杂,收入也不太稳定,但好在可以随时抽身离开,不需要本钱,也不用做正式的书面登记,正适合他此时需要隐藏踪迹的情况。 谋生之余他也不忘关注时家的情况,瑞行是大公司,管理层的更替可是大新闻,时进随便翻翻国际版的财经新闻,就能看到一大堆关于时家的消息。 不出他所料,在他放弃遗产后,时纬崇强势入驻了瑞行,以雷霆手段压下了副董徐天华的小动作,成为了瑞行的新总裁。此时外界才终于知道,这个近几年在华国大放异彩的商业新贵,居然是商业大鳄时行瑞的儿子。 “时纬崇果然很厉害,才一个月就搞定了时行瑞的旧部,这我怎么斗得过。”时进戳着新买的杂牌手机,看着新闻照片中气势凌人的时纬崇,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留了疤的胳膊。 小死贴心安慰:“时纬崇彻底掌握瑞行后,你的死亡值降到了880。”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时进关掉新闻,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幽幽叹了口气。 不再后脖悬刀之后,他花了点功夫了解了一下这个书里的世界。结果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简直要吓疯——这个书里的世界虽然大体背景和他生活的世界一样,但在某些细节上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比如书里的华国居然是不禁枪的,而且允许某些暴力组织合法存在。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上辈子做警察那会,也不是所有警察都可以配枪的。 “进进,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去接触你那五个哥哥?”小死突然询问。 时进回神,想了想回道:“起码等死亡值降到700左右之后吧,给每个哥哥留50点以上的犯错误机会,不然太不保险了。” “你准备怎么降?” “这个我还得再计划计划。”时进回答。他倒是想出了一个逐个击破的法子,但还需要慢慢细化,毕竟是与虎谋皮,自救这事可马虎不得。 “那、那……”小死突然结巴起来,小小声建议:“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抽空去找一下另外一个进度条的主人?” 时进一愣,瞅一眼脑内另一个显示未激活的进度条,砸吧砸吧嘴,十分干脆的点头应道:“可以啊,你家那个宝贝该怎么找,有线索吗?”同是天涯沦落人,先把另一个倒霉的苦主找出来也不错,这样自救的路上也算是多了个伴。 “哇哇哇,进进你真好!窝爱腻!窝要给你生猴几!”小死激动得语无伦次。 时进一脸沉痛:“你是个好系统,但我实在对你硬不起来,所以……对不起!” 小死:“…………” 皮了一下的时进美滋滋,问道:“你还没说你家那个宝贝要怎么找呢,给点线索或者提示,我努力一下。” 小死的声音机械而麻木:“缘分。” “啥?”时进不明白。 “找我家宝贝的线索和提示——缘分。”小死解释。 “……”时进心塞塞,确认道,“你认真的?” 小死:“比你今天的自摸还真。” 时进:“……” 行吧。 他继续沧桑脸望窗外,只觉得未来一片黯淡。 天擦黑的时候,公交车终于开到了终点站——一个濒临废弃的破旧公园前。 时进提着食材下车,熟门熟路的绕过公园大门,拐上了公园后面的小山,进了山腰处的一个小平房。 这个房子是他偶然发现的,位于山腰,外形破败,周围杂草丛生,内里设施却十分齐全,有床有桌有厨具,水电全通,地下室里还有个独立卫生间,如果忽略周围环境的话,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据公园守门的大爷称,这个屋子是以前的守山员住的,后来小山挨着的几座大山被某个有钱人全部包下种了果树,果园主人打发走了守山员,这屋子就废弃了。 时进穷得很,在确认这个屋子现在无主之后,拎着不多的行李住了进去。 今天收入不错,总是时不时需要离开去接孙女/接孙子/回家给猫喂食/开门遛狗的黄叔照顾了他好几次生意,每次都会给几张红票票做报酬,一天下来收益不错。 把赚的钱收好,时进先简单做了碗面条垫了垫肚子,然后宰了昨天在山上捉的野鸡,往鸡肚子里填入今天买的香料配菜,丢入汤锅里用小火炖着,满足地倒在了床上。 等鸡好的时候他不知不觉睡着了,梦做到一半,却突然被小死唤醒:“进进,有人过来了,好几个,看起来有些鬼祟。” 时进立刻清醒,先把装着所有家当和证件的黄瓜抱枕塞到床下藏起来,然后关掉屋内的灯,放轻脚步走到屋门前,掏出买来的匕首握在手里,从门缝里朝外看去。 一只暗绿色的瞳孔和他隔着门板对上,冷冰冰的,像是野兽的眼睛。 时进吓了一跳,还不等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紧接着后脖颈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昏迷前,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好饿,他的野鸡汤! …… 再次醒来时,时进发现自己正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着,送进了一个装修大气的客厅里。 厅里站着几个人,见他被人拖进来,领头一人语气冷漠地问道:“醒了吗?” “快了,老李下手有分寸。”拖着时进的男人回答。 “你下去吧。”问话的男人摆手。 “是。”拖着时进的男人转身离开,没了遮挡,时进终于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人。 那是三个男人,都很高,长相或普通或憨厚或斯文,全都是丢人群里不会让人心生警惕的外貌,身上穿的衣服一样,是一种款式利落的工作服,军绿色,胸口的口袋上还印着一个小小的香蕉图案,图案下绣着“花花果园”这几个小字。 时进福至心灵,大声吼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你家的水果!信我,我是个好人!” 刚准备出声提醒他情况不妙的小死:“……” 气氛短暂凝固,之前问话的斯文脸男人面皮抽了抽,上前踩住时进的胸膛,用力压了压,沉沉问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这一脚完全没收力,时进闷哼一声,扭曲着脸看着上方的斯文脸男人,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一下后不敢置信道:“你是……黄叔?” 麻将馆里的老黄和善又大方,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完全没有其他老人不自觉佝偻身体的习惯。面前的斯文男人年轻朝气,与苍老的老黄完全不同,但警察认人本就不靠年龄和外貌,时进很快就通过骨相和眼睛等细节,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被点出伪装,斯文脸男人眼神一变,伸手掐住了时进的下巴,喝道:“少给我装!你先是在联络点故意接近我,后又在基地附近转悠,透露出的身份背景也全是假的,说,你到底想做什么,谁派你来的!” 什么联络点?什么基地?时进傻了,立刻明白这里面大概是生了什么误会,忙解释道:“我只是一个艰难讨生的未成年而已,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明白。” “到现在还不说实话,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斯文脸男人冷笑,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把枪,把子弹上膛,对准了时进的脑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点我想听的。” 艹艹艹艹艹! 时进瞪大眼,深刻认识了不禁枪的危害,额头冒出冷汗,脑筋拼命转动——他现在应该是被人抓入了某个大佬的基地,还被误认成了敌方的探子,怎么办怎么办。 沉默已久的小死悲泣出声:“进进,进度条开始涨了,已经900了!” 时进顿时也想哭了——千算万算,算不到他打个麻将也能打出死亡威胁来! “不说话?”斯文脸男人手指扣上了扳机,轻轻摩挲,“给你三秒钟时间,一……” “啊啊啊,930了!”小死尖叫。 怎么涨得这么快! 时进胸闷气短,痛苦得无法呼吸。 “二……”斯文脸男人还在数数。 小死直接破音:“950了!960了!进进!!!” 要死! 时进越危险反而越冷静,脑中反复过着斯文脸男人说的“想听的”这几个字,灵光一闪,在斯文脸男人再次开口时大喝出声:“我是瑞行新总裁的弟弟!身价很高,背景麻烦,你不能杀我!” 斯文脸男人一顿,挪开了枪,眼神狐疑:“瑞行?是国外那个瑞行?” 时进疯狂点头。 斯文脸男人把脚挪开了,皱眉,看向了另外两个同伴站着的方向。 时进松了口气,侧身捂胸低咳几声,也跟着朝斯文脸男人所看的方向看去,结果这一看,就忍不住瞪大了眼。 只见斯文脸男人看的地方,从另两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身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男人滑动轮椅拐了出来。他皮肤苍白,五官精致到妖艳,上挑的凤眼中一片死气沉沉的静,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袍子,袍角绣着不知名的红色细瓣花朵,像是黑夜中铺开的血液。 他来到狼狈的时进面前,轻声询问:“你是时行瑞的那个小儿子,时进?” 时进嘴唇抖抖抖,视线挪动,从他的衣摆挪到他的脸,最后死死停在了他头上,看着他头顶那个渐渐清晰的进度条,又想哭又想笑,表情忍不住扭曲,失态唤道:“宝贝!”你怎么在这,而且你怎么就死缓了! 第4章 发力 这一声宝贝中气十足,气贯云霄,震得厅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时进敏锐察觉到有三道带着杀意的眼神朝着自己射来,斯文脸男人甚至动了动手里的枪,过热的脑袋唰一下冷静,小心翼翼看向在场唯一眼里没有杀气的宝贝本人,艰难挤出一个微笑,试图挽救局面:“……我爸爸总是喊我宝贝,他很疼我……” 轮椅上的男人不置可否,摆手阻止了斯文脸男人迈向时进的步伐,眼神在时进身上轻轻滑过,问道:“所以?” “所、所以……”男人的声音明明很清冽好听,时进却觉得脖颈有些凉飕飕的,一边在脑内疯狂呼唤小死,一边自救,“所以我的意思是……是,我是时行瑞的小儿子,时进。” “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男人继续询问。 时进咽口水,视线忍不住往男人头顶的进度条上瞟,回道:“我住的地方,床下面藏着一个黄瓜抱枕,里面有我的身份证……”同时心里有些嘀咕,999.5,小死的这个宝贝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正这么想着,疑似卡了会机的小死突然完全没有预警的在时进脑内尖叫出声,形如疯魔:“……啊啊啊啊,宝贝你终于出现了!宝贝你的条怎么走到999.5了,不对,进进你的条怎么也走到998.5了!呜呜呜,我该怎么办,爸爸该怎么救你们……” “……”爸你个头! 时进只觉得脑花都要被小死叫散了,痛苦地皱了皱眉,皱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死说了什么,震惊地朝着自己的进度条看去。 ——真的是998.5,一分都不带少的! 明明之前还只涨到了960,怎么现在……他心里一颤,想到什么,冷汗嗖嗖地再次朝着轮椅上的男人看去,接触到他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在心里给自己唱了一首凉凉。 所以刚刚那声宝贝,对方果然是听到了么……而且不仅听到了,似乎还超级在意…… 吾命休矣。 “休不了休不了!”小死大力挥手,骄傲挺胸,“别怕,爸爸……咳,我会保护你们,不让你们互相伤害的,进进你闭上眼,我要发力了。” 发力?发什么力? 时进疑惑,还不等细问,外面突然地动山摇,爆炸声隐隐传来,同时脚下的地面开始不稳晃动。 卧……槽…… 时进目瞪口呆,佩服的在脑袋赞叹:“小死,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吗……” “不、不是我啊……”小死弱弱反驳,十分气虚,“我、我没法动用自然力量的,只能给你加加buff,开开后门这样……” 那外面这些动静是怎么回事? 时进懵了,余光隐约瞟到属于小死他家宝贝的进度条似乎在微微闪烁,一副即将走满的模样,心里一惊,忙扭头仔细看去,见那最后半格果然正一闪一闪的有要填满的迹象,心里大呼糟糕,危机关头的冷静再次发挥作用,快速环顾一圈四周,注意到大厅顶端的水晶吊灯正在微微晃动,想也不想就往前一仆,按住男人的腿,用力往后一推,同时就地一滚。 咔。 吊灯在下一秒松脱,朝着地面狠狠砸来。 小死此时才注意到进度条的异动,见状忍不住尖叫出声,一股脑地给时进加了一堆buff! 轰! 吊灯砸到地上溅出一地碎片,扑了时进一身,另一边被时进推开的男人连人带椅一起狠狠砸到了沙发上,砰一声歪倒了下去。 “君少!”正在联系外面部下的斯文脸男人表情一变,丢掉手机朝着倒地的男人奔去。 “进进!”小死在时进脑内破音呼喊。 时进动了动,虚弱开口:“别喊,我没死……”说着扭头朝被人包围的沙发看去,刚好对上了男人透过人群缝隙看过来的视线,勉强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放心晕了过去——死亡值居然直接退了一半,小死这个宝贝的进度条,似乎比他的要好搞…… …… 消毒水的味道铺天盖地,时进睁眼,隐约看到床边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忍不住皱眉低吟,痛苦不堪——怎么觉得这个画面该死的熟悉……“进进你醒啦,快看你的进度条,退回880了呢,嘿嘿嘿。”小死今天格外元气的声音传来,时进认命侧头,看向了床边的人影。 依然坐着轮椅,却换了身褐底青花长袍的漂亮男人似有所感,抬眼看来,唇色浅淡的嘴唇轻启,声音依然清冽好听:“时进,我叫廉君。” 时进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礼貌点头,回道:“你好。” “嗯。”廉君应了他的回应,低头戳起了手里的平板电脑。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廉君再没有要抬头说话的意思,时进憋不住了,问道:“那个,昨天……” 廉君抬眼看他。 时进看着他漂亮得过分,也苍白得过分的脸,脑子一热,劝道:“和谐社会,咱们还是做个守法公民比较好,玩黑社会什么的,很危险的……” “噗。”守在房门口的卦二忍不住笑出了声。 廉君轻轻看那边一眼,放下平板电脑,说道:“我不是黑社会。” 时进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被笑得有些尴尬,心里却在嘀咕——骗鬼呢,就昨天那又是枪又是爆炸,说话不是联络点就是基地的动静,不是黑社会是什么,难不成是正规军、军……他忍不住瞪大了眼。 “我也不是政府那边的人。”时进的心思几乎全写在了脸上,廉君一眼看破,滑动轮椅,把平板电脑放到他枕边,说道,“你休息吧。”说完滑动轮椅走掉了。 卦二憋着笑朝时进摆了摆手,也跟着走了。 房内安静下来,时进莫名其妙:“所以他守在我床边干什么,就为了自我介绍?” 小死满脸陶醉:“啊,我家宝贝真善良,怕你养伤寂寞,还特地来陪你聊天。” “……”这宝贝滤镜过分了啊。 廉君留下的平板电脑是一台新机,上面只有一些自带的系统软件,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时进来回滑了滑,越发搞不明白廉君是想做什么,见房内没人,默默戳开了软件下载中心,搜索麻将——他昨晚受了一大通惊吓,需要好好缓缓。 结果这一缓,居然足足缓了五天。 这期间除了来送饭的沉默小哥和按时过来换药的医生大爷,时进一个旁人都没见到,也没法走出屋子一步。 “你家宝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时进再好的脾气也被关出火来了。 小死心虚,磕巴说道:“要、要不我再陪你打几把麻将?” 时进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当天晚饭时间,时进终于见到了其他面孔——那天陪着廉君过来,站在门边憋笑的年轻男人。 “我叫卦二。”长相俊朗,说话带笑的男人亲切招呼,把一个装衣服的袋子放到病床上,说道,“换上吧,我带你去吃晚饭。” 时进默默起身,拎起袋子去了洗手间——五天了,他终于可以出去放放风了。 随着男人往外走的时候,时进一直在偷偷打量周围的环境,没有说话。 卦二却像是个话多的,主动找话题说道:“听说你是瑞行的小少爷?” 时进瞅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瑞行现在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也是,你的公司被你大哥抢了。”卦二笑眯眯,亲切补刀,“你真可怜。” “……”如果此时是原主在这,估计已经被气哭了。 卦二却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说道:“听说你一来,就喊了君少宝贝,还摸了君少的腿?” 时进虎躯一震,想起那天廉君听到宝贝二字后,自己直接拉到死缓的进度条,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那都是误会。” “别怕别怕,爱美之心嘛,大家都有,君少确实长得挺诱人犯罪的,只不过以前敢对君少起心思的人,全被……”卦二故意吊胃口。 时进傻乎乎上钩,紧张问道:“被、被怎么了?” 卦二一脸高深莫测,视线慢悠悠转,转到了时进的脐下三寸,比了个剪刀手。 时进只觉得蛋蛋一凉,嘴里比吃了黄连还苦,苍白解释:“兄弟,真的都是误会,我喜欢妹子……” 卦二脸一沉,手里出现一把迷你枪,语气阴森森:“你的意思是君少没有妹子好看?”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亏他还以为对方很亲切! “嗯?”卦二开始转枪。 时进权衡一下利弊,果断拍马屁:“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家君少自然是比大部分妹子都好看的,他最好——” 卦二突然停步,所有情绪一秒收敛,伸手滑开手边朴素淡雅的推拉门,一板一眼地伸手,恭谨说道:“饭厅到了,时先生请。” 门后,歪坐在榻榻米上的廉君隔着一桌酒菜朝着这边看来,问道:“我最好什么?” 时进:“………………” 小死气到爆炸:“这个卦二是个坏人!居然挑拨和你宝贝的关系,你看,你的进度条又升到900了,我不管,我要揍他!” 时进闻言也想揍卦二了,但他没动,只幽幽道:“卦二,我知道你嫉妒我摸到了你家君少的腿,但那不是为了救人么……喜欢同性也没什么的,别自卑,我不歧视你。”说着还拍了拍卦二的肩膀,十分用力。 小死暗搓搓的给时进手上加了点大力buff。 卦二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却不敢挣开时进的手,侧头朝着廉君看去,干巴巴解释道:“君少,我就是开了个玩笑,谁让时先生这么可爱……” “自己去领罚。”廉君铁石心肠,不理会卦二瞬间苦下来的脸,看向时进,勾了勾手指,“过来,吃饭。” 时进满足地松开卦二的肩膀,笑眯眯补了一句:“你真可怜。”说完见卦二露出吃了屎般的憋屈表情,这才满意地迈步进了饭厅,带着报复得逞的骄傲坐到了廉君对面。 第5章 buff 廉君今天穿了一身青底白纹的袍子,整个人懒懒歪坐在浅色的榻榻米上,背靠着一个米色靠枕,看起来不像是黑社会大佬,倒像是风流写意的古代贵族少爷。 他等时进落座后亲自给时进斟了一杯酒,问道:“很开心?” 时进脸上的微笑一秒卡住,看着廉君头顶显示为600的进度条,风中凌乱,在脑中狂喊:“怎么回事?你家宝贝的进度条不是在五天前降回500了吗?怎么现在又涨了100!” 小死也是懵的,傻傻道:“我、我不知道啊。” 没得到回应,廉君看向时进焦点消失的眼睛,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时进话刚起头及时回神,心里一紧,手比脑子快地倾身按住了廉君仍然握着细口酒瓶的手,干巴巴微笑,“……看你气色不太好,你看,我没成年,你身体不好,咱们现在都是不适合喝酒的状态,所以这个酒就算了吧……” 廉君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上。 时进本能地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精致的细口瓷瓶上,一只肉肉白白的手正不知廉耻地抓着下面那只苍白修长的手,紧紧的,看起来特别不要脸。 小死又哭又笑:“看到你们相处得好我应该开心的,但是进进,你的进度条怎么又涨了!直接950了,我好怕呜呜呜……” 时进嗖一下把手收了回来,也要哭了,解释道:“那什么,我不是故意摸你手的……” “我知道。”廉君收回手,按了桌边的呼叫铃,声音轻轻,“就像你几天前不是故意摸我的腿一样。” 时进:“……”想哭,却没有眼泪流出,你为什么是这样的宝贝。 铃声刚传出去,推拉门就被敲响了,五天前在大厅里出现过的男人之一出现在了门口,表情恭谨,唤道:“君少。” “卦三,去把时先生的东西拿来。”廉君吩咐。 卦三低应一声,又轻轻关上了门。 室内再次恢复安静,时进这次不敢再乱看和乱说话了,埋头装雕像。 廉君也不看他,拿起筷子吃了口菜,淡色的嘴唇染上一点艳色,问道:“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 明知故问。 时进仍是紧紧闭着嘴,乖乖拿起筷子,伸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盘酱黄瓜,心里打定主意要和廉君这个食人美人保持距离。 “听说时家小少爷喜好各种美食,却独独讨厌黄瓜……也是,黄瓜这种没滋没味的东西,对于喜欢重口的人来说,确实不太讨喜。”廉君悠悠开口,夹起了一颗花生米。 时进手一僵,筷子一拐就戳上了酱黄瓜旁边的三色炒虾仁,在脑内和小死扯皮:“你家宝贝这是给我摆鸿门宴来了,你就不能管管?” 小死哼哼唧唧,不愿面对现实:“胡、胡说,我家宝贝心性纯善,才、才不会……” “不会故意摆一盘酱黄瓜在我面前试我?”时进磨牙,语气阴森森,“还故意歪曲我摸他腿的事?” 小死小小声:“可你确实摸了呀……那个,好摸吗?” 时进觉得自己要被活活气死了。 “好、好嘛……”见他不说话,小死软下来,安抚道,“感情需要慢慢培养,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我先试试让宝贝不那么防备你,你等等啊。” 时进这才心里好受了点,把戳住定了半天的虾仁夹起来塞到了嘴里。 廉君把他的言行全看在眼里,问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吃之前给虾默念一遍超度经?” 时进咀嚼的动作一顿,快速咽下虾仁,语气幽幽,意有所指:“我爸说要懂得感恩,食物也好、每天沐浴的阳光也好、路人给予的微笑也好,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值得感恩的。特别是对于帮助了自己的人,一定要心怀善意!” 廉君放下筷子,端起了酒杯,“想不到以狠辣和不近人情闻名的时行瑞先生,教育子女的理念却这么的……善良,真是让人意外。” “他装傻!他想不认我之前的救命之恩,太坏了!”时进在心里愤怒谴责。 小死连忙安抚:“好了好了,buff加完了,宝贝不会再欺负你了!进进你最好了,进进么么哒,进进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未成年!” 时进:“……”这马屁拍的,突然好想把刚刚吃下去的虾给呕出来。 正扯着皮,推拉门再次被敲响,一个面貌陌生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他头发剪得很短,五官立体,眼窝很深,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戾气,瞳孔是无机质的绿,表明了他混血的身份。 “君少。”男人恭谨招呼。 廉君眼神轻转,问道:“怎么是你来,卦三呢?” “卦三被卦一唤走了。”男人简单回答。 廉君点头表示明白,吩咐道:“把东西放下,出去吧。” “是。”男人迈步进屋,把袋子放到桌边,轻轻退出了屋子,全程没有看时进一眼。 时进慢慢皱眉。 “你注意到了吗?”他在心里凝重询问。 小死语气迟疑:“刚刚那个男人进屋的时候,宝贝的进度条好像涨了一点,等他离开,宝贝的进度条又退回去了。” “所以不是我眼花。”时进放下筷子,忍不住回头看向关上的推拉门,眉头越皱越紧,“这个人想杀廉君,是个威胁,说不定廉君这几天涨的那100进度条就是因为他。” “可他看上去好像是宝贝的属下……”小死语气也凝重起来。 廉君看着时进一直扭着头看门的模样,问道:“时先生很在意卦四?” 时进转回头看一眼廉君和他头顶的进度条,表情没了之前的轻松,有点紧绷,问道:“刚刚那个人叫卦四?”卦二、卦四,还有之前听到的卦三,这些名字格式一样,排序不同,能近身接触廉君,看起来应该是廉君很重要的左右手……事情难办了。 廉君晃了晃酒杯,黑得仿佛照不进光线的眼瞳直直看着时进,声音越发轻了:“卦四的长相一向是讨人喜欢的,我倒是不反对属下谈恋爱。”这话怎么说得奇奇怪怪的。 时进听不明白,索性忽略这句话,回答了廉君上一个问题,严肃道:“我确实很在意卦四。” “嗯。”廉君浅酌一口酒,眼皮垂着,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 小死瑟瑟发抖:“进、进进,你的进度条怎么又涨了,变成960了。” 时进一愣,然后生无可恋地看一眼对面貌似在专心品酒的廉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因为我怕他!被抓过来那天,他透过门缝和我对上了眼,那绿色的瞳孔里一点感情都没有,像是嗜血的野兽。今天看了他的全貌,我觉得我的直觉没错,他很危险,眉眼间全是戾气,不像是个好人。”也不像是个会对雇主忠心耿耿的人。 时进说到一半时廉君就重新抬了眼,眼神若有若无地看着时进开合的嘴唇,又喝了一口酒,表情高深莫测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降了降了!进进你的进度条降了,950了!”小死激动欢呼。 “但你家宝贝的条却涨了,2点,一口酒一点。”时进泼冷水,被这一波三折的进度条弄得都要没脾气了,也不想再和廉君互相试探,起身坐到廉君侧边,把他手里的酒杯一抽,拿起筷子塞了进去,没好气道:“身体不好就别喝酒了,嫌命长吗?吃饭,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饿了,今天也不想再和你说话。”说完自顾自拿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脑中还在想着那个疑似坏蛋的卦四。 他这边距离时家五兄弟山高水远的,廉君虽然心思难测,但目前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要杀他,所以他的进度条虽然看着数值快满,却勉强还算安全。廉君却不一样,进度条降得快涨得也快,死亡判定似乎也与他的不同,进度条走满就是真的挂了,身边还有个坏蛋潜伏,本人身体也差,比他要危险得多。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好降的进度条……时进夹起一块鱼片,为五天前天真的自己默哀。 廉君第一次被人从手里夺走酒杯,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看向身边埋头吃饭的时进,奇怪的居然没有因为他的失礼而生气,也没有因为他过近的距离而神经紧绷,反而看着他吃得香甜的样子,莫名也觉得有胃口大开起来,动了动筷子,伸向了时进刚刚夹过的鱼片。 一顿饭十分刺激的开始,平平淡淡的结束。 吃饱喝足的时进被面容普通的卦三送入一间温馨舒适的客房,怀里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行李,懵懵的:“怎么只是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我的进度条就又降回880了?”难道沉默使人长命? 小死骄傲挺胸:“因为我给你加的buff起作用了呀。” 时进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金手指的男人,眼睛亮了,问道:“所以你给我加了什么buff,信任加成还是亲切加成?” “不是呀。”小死摇头,解释道:“信任和亲切是别人对你的观感,我加不了的,我只能在你身上加针对你自己的buff。” 时进疑惑:“那你到底给我加了什么buff?” 小死突然支吾起来。 时进直觉不好,语气阴森森:“坦白从宽,抗拒自残。” 这威胁比什么都好使,小死妥协,哼唧道:“你们刚刚不是在吃饭么,我想着吃饭吃开心了,气氛就会和谐起来,就、就给你加了个好吃buff……” 时进不明白:“什么叫好吃buff,让我变得特别能吃?”可他晚饭吃得不多啊。 “不是呀。”小死回答,声音越发低了,“就是、就是让你看起来特别下饭……你看,宝贝刚刚都多吃了一碗饭……” 时进:“……” 第6章 留下 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和客房隔了一个小庭院的主卧室那边突然传来了医生进出的动静——身娇体弱的廉君疑似因为晚饭吃得太多,胃难受了。 时进透过门缝偷看,幽幽问道:“好吃buff大概会存在多久?” 小死声音虚弱:“我不知道。” “你自己的东西你不知道?”时进不敢置信。 小死越发心虚:“因为这个buff我以前没用过,而且buff的持续时间是因人而异的。” “……” 时进无奈,转而问道:“那最长大概能持续多久?” “一、一年?”小死不太确定。 时进面瘫脸:“……那你真的是很很棒棒呢。” 小死语气羞涩:“客气客气,我只发挥了一层功力而已。” 时进:“……” 医生进出的动静持续到凌晨才渐渐平息,时进见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停在了620这个数值,忧愁地叹了口气。 廉君这个进度条是真的难搞,五天不见涨100,吃一顿饭涨20,五百的安全空余转眼就去了五分之一还加一点,也不知道就他这让人糟心的情况,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还成为疑似黑社会大佬的。 “小死,咱们得想个办法留下。”时进开口,声音被被子压得闷闷的,“就廉君现在这情况,我感觉稍不注意他就会挂了。” 小死的声音也正经起来,低低“嗯”了一声,又补充道:“辛苦进进了,谢谢你。” “咱俩谁跟谁啊,说什么谢不谢的。”时进翻个身,看着不远处画着淡雅花纹的推拉门,安静了一会,突然问道:“如果廉君死了……” “书中世界背景可能会失衡。”小死回答。 这书指的是什么,时进很清楚,但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重生在了一本书里。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活一天算一天吧。他拉起被子,闭上了眼睛。 一觉到天亮,时进再次生龙活虎起来。他带着小死给的新buff,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饭厅,用力拉开推拉门,大喝一声:“廉君,我要跟着你混社会!” 啪嗒,廉君刚刚拿起的药片掉到了桌上。 守在一边的医生大爷铁面无私,又取了几颗药放到廉君手里,说道:“君少,药您可以继续扔,我还有一堆,总能让您吃进去的。” 时进果断后退拉上门,隔着门板说道:“对不起,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同时在心里暗暗感叹,没想到廉君看起来十分厉害的样子,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怕吃药,果然人都是有弱点的。 廉君眉心一跳,手一扬眼一闭直接把药干咽了,看向医生大爷,问道:“可以了吗?” 大爷知道他现在有点动气,识趣地没有接话,而是示意了一下门外,转移话题问道:“君少准备怎么处理他?” 廉君回答:“当然是打包送回他哥——” “不可以!!!”时进唰一下拉开门冲进来,噗通一下扑到廉君身边,抱大腿,“君少,你一定要收留我,我哥哥一心想我死,你不能送我回去,看在我救了你一次的份上,留下我吧!”说着用力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眶含泪地仰头看廉君。 “哇哦。”医生大爷大退一步,贴着墙壁看戏。 廉君被抱得一愣,然后沉了脸,说道:“松开!” “不松!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你把我抓来的,你得对我负责!”时进放弃脸皮,仗着现在这具身体年龄小,撒泼耍赖——刚刚小死给他加了事半功倍buff,还推算出这样做留下的成功率最高,所以这手绝对不能松! 廉君的腿天生无力,踹不开时进,苍白的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微微有些发红,唇紧紧抿着,突然从衣袍腰带的位置抽出一把匕首来,比到了时进脖间,威胁道:“松开,不然杀了你。” 时进身体一僵,有些犹豫,小死忙高声提醒道:“宝贝是在吓唬你!他不会对你动手的,你看你的进度条,一点都没涨!进进别怕,上,拿下宝贝!” 这话怎么怪怪的。 时进嘀咕,心里却安定下来,死死抱着廉君大腿不松,嘴一张,噼里啪啦就把时家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廉君,努力卖惨和拍马屁:“君少,你这么好,肯定不会让我回去送死的对不对?而且我还没成年,你忍心让我独自在社会上晃吗?万一下次碰到真正的黑社会,我可能就真的凉了呀。” 廉君眼神一动,挪开了匕首,却不是因为他的卖惨,而是问道:“你除了时纬崇之外,还有四个哥哥?” “对啊对啊,他们都可凶残了。”时进回答,把手腕上的伤疤露给他看,“你看这个,为了不死在我哥手里,我不得不用假装自杀的法子换得了一点喘息空间,找机会逃了出来,所以千万别把我送回去,我会死的,真的。” 廉君若有所思,又轻轻动了动无力的腿,语气放松了一点:“松开,否则真的送你回去。” 见他软化,时进慢慢松开手,心里有些紧张。 廉君不看他,扯了扯乱掉的衣摆,摆手示意看热闹的医生离开,待房内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再次开口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时进打包票,努力为自己的话语增加说服力,“还记得我带的那个黄瓜抱枕吗?那上面有我自杀时留下的血,我当时就是用它藏着证件和现金瞒过我大哥,找机会溜掉的。” 廉君不说话了,垂眼露出了思索的样子。 时进不敢打扰他思考,就眼巴巴看着他。 “留下你也可以。”几分钟后,廉君终于松口。 小死惊喜尖叫:“啊啊啊啊,进进,你的进度条突然降了,780了!” 时进一愣,然后大喜——廉君刚松口说他可以留下,进度条的数值就嗖一下降了100,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呆在廉君身边,哪怕他的下落暴露,时家五兄弟也会因为忌惮廉君而不敢轻易对他动手?进度条也涨不满? 这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廉君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宝贝! 时进开心得太明显了,廉君看着他脸上傻白甜的笑容,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饿了。 他扫一眼桌上之前看起来还没滋没味的早餐,疑惑于自己莫名升起来的食欲,微微皱眉,继续说道:“但我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时进,你背景麻烦,凭你之前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可以让你留下你,但你要想清楚,在我这,你可就做不了你的时家少爷了,得按我的规矩来。” 时进毫不犹豫回道:“我也不想再做什么少爷了,君少,我会努力变得有用的,让你不后悔今天的决定。”这话也是在委婉告诉廉君,他不想只做个单纯被庇护的人,而是想真正意义上的跟着廉君。 廉君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视线略带审视地扫过他的脸,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那么,证明给我看。” 小死语无伦次欢呼:“700了!进进你的进度条降到700了!呜呜呜,我好感动,宝贝真好,进进也真好,窝爱腻们,窝要看腻们生猴几……” 本来很开心的时进:“……不会说话就闭嘴谢谢。” …… 被允许留下的时进被卦三领着搬出了廉君所在的庭院小楼,住到了卦一等人居住的单身宿舍,并领到了几套花花果园的工作服,正式成为了花花果园的一员。 “我们花花果园是y省几大果园之一,主要种植水果有芒果、黑葡萄、红提、石榴、梨等等,果园总面积几千亩,包括三个山头、两个人工湖、四个小型培育园和一些其他基础设施。你是新来的,就暂时先跟着卦二去芒果园吧,那边最近没什么活,你先熟悉一下。工资待遇这方面,因为你是走后门进来的,所以看在君少的面子上,我们直接给你正式工的待遇,包食宿,一个月六千。” 时进听着卦三的解说,心里加入黑社会组织的兴奋被懵傻取代,忍不住问道:“那、那个,你们不是黑社会吗?”怎么还真的种起水果来了。 卦三严肃脸纠正:“我们不是黑社会,是正经生意人。” 时进的视线落在他腰间的枪套上,槽多无口。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行了,你去干活吧,今天刚好有一批芒果要运出去,在二门那边,你抓紧时间和卦二汇合,别误了事。”卦三说完塞给时进一个果园地图和一部新手机,又不容拒绝地没收了时进的旧手机,然后干脆利落地走了。 时进看着他离开,抽了抽嘴角,把手机一揣,跟着地图指示朝着二门走去。 第7章 战火 花花果园的所有建筑都建在山谷里,山谷三面靠山,剩下一面朝外侧对着时进蹭住的那坐小山,小山外面才是公园和马路,位置十分隐秘。山谷连通外界的门有四个,分别坐落在果园的四个方位,二门位于东面,在两座山之间的缝隙处,宽度刚好够两辆卡车并排出入,时进到达的时候二门的铁门正大开着,门内宽阔的空地上有序停着十几辆大卡车。 他收起地图,视线掠过大开的大门,看向了门两边的山腰,不意外地在那里看到了两个岗哨。 “小进进,你在看什么?”卦二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宣传泡沫板,把时进看向山腰岗哨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时进幽幽看他一眼,指向山腰,并不遮掩自己看到了什么,说道:“来之前卦三告诉我,咱们是正经的生意人,但正经生意人会把果园建在这么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还在出入口两边立岗哨,甚至员工各个都配枪?” 卦二挑眉,笑出一口白牙:“这里距离边境太近,治安不太好,都是形势所迫嘛。” 骗鬼呢。 时进翻白眼,见他不说,知道是自己还没获得众人的信任,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手里这个又是什么?” “咱们果园的宣传板啊。”卦二回答,走到一辆大卡车边顺手把宣传板钉了上去,回头对着时进显摆,“怎么样,够不够醒目,这个宣传方法是我想出来的,厉害吧。” 往车上挂宣传板这种宣传方法不是早就烂大街了吗。 时进咽下吐槽,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这批水果要运去哪里?”“好孩子不要多问哦。”卦二走过来搭住时进的肩膀,笑眯眯,“你只用跟着我就行,其他的不用你做。” 时进把他的手抖下去,不再多问,板着脸应道:“好的呢,小老二。” 卦二一愣,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报自己之前喊得那声“小进进”,大笑起来,哐哐拍时进肩膀,一副捡到宝贝的欣喜模样:“你真可爱,一点都不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我喜欢。” 时进对准他的腿就是一脚过去,不想再和他瞎扯。 一刻钟后,车队整合完毕,终于出发。时进随着卦二上了车队中间的一辆车,卦二开车,时进坐在副驾驶。 “有驾照吗?”卦二询问。 “没有,年龄不够,但是会开。”时进回答。 “那咱们换班开,你可以先睡会,养养精神。” 时进皱眉:“你就不怕我无证驾驶被交警抓走?” 卦二眼神奇异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放心,咱们走的线路,遇不到交警。” 时进疑惑。 几个小时后,当时进午觉睡醒,准备替换卦二时,他终于明白了卦二那句“遇不到交警”是什么意思。 “咱们是不是过边境了?”时进看着周围荒凉的环境和路边偶尔可见的陌生文字路牌,十分懵。 “眼力不错嘛。”卦二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含糊说道:“十分钟后车队会停下休整一刻钟,你抓紧吃东西,准备接我的班。” 居然真的出了边境。时进现在十分怀疑身后大卡车里装着的根本不是芒果,但他识趣的没多问,弯腰从车载小冰箱里取出食物吃了起来。 一番休整后,车队继续前进。卦二换去副驾驶后直接睡了,时进跟着前车往未知的目的地开,在心里询问小死:“你家宝贝到底是干什么的?别说你不知道。” 这个小死倒确实知道,廉君进度条激活后,关于廉君的信息已经完整反馈到了它这里,于是详细回道:“宝贝是一个跨国合法暴力组织的老板,组织名叫‘灭’。‘灭’的发家过程有些不清白,和很多黑道势力有恩怨,但那已经是老黄历了,自从宝贝接管之后,‘灭’变得越来越好,不仅砍断了所有灰色生意,还和各国官方有了合作,偶尔会协助他们清剿一些不合法的暴力组织,正在逐渐洗白往明面转。所以进进你信我,宝贝真的是个好人。” 时进越听越心惊,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只是被廉君允许留下,进度条就疯狂降了一波——像廉君这种黑白两道都有背景的人物,生意人确实会忌惮几分。 自己这是无形中抱上了一条大粗腿啊。 时进心情复杂地感叹,想到进度条,小心思活泛了,空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小死疑惑:“进进你要给谁打电话吗?我来吧,开车分心不好。” “卦二在旁边,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睡着了,被他看到我的手机自己往外拨电话,那我估计要被架到火上烧死了。”时进说着,手指已经熟练地按下了一串数字,把电话拨了出去。 小死一惊:“进进,这不是时家大哥的电话吗?你是不是拨错了?” “找的就是他,咱们现在在境外,用的是廉君给的加密手机,进度条还降到了700,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利用一下实在太亏了。” 小死闻言安静下来,在他打电话时帮他看着路况,免得出事。 时进开的外放,一点不在意被卦二听到通话内容,但卦二似乎已经睡死了过去,这么大的拨号声都没吵醒他。 十几秒后,电话终于接通,时纬崇的声音传出:“喂。” 时进故意把声音压低,黏糊糊唤道:“大哥。” “小进?”时纬崇声音扬高,语速瞬间加快,“你在哪里?” 时进继续黏糊糊,回道:“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还找到了一份待遇很好的工作,大哥别担心。我看到新闻了,恭喜大哥正式接管瑞行,这次我打电话给你,是想提醒你……” “小进。”时纬崇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拒绝,“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回来。” 回去?回去送死吗? 时进瞅一眼自己涨了10点的进度条,再次清晰认识到了时纬崇对原主的杀意有多么浓,语气不再黏糊,快速说道:“小心你的助理,我曾经见过他和爸爸接触,有缘再见,大哥你保重。”说完挂电话拉黑一气呵成,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小死很担忧:“进进,进度条涨到720了。” 时进安抚:“没事,会降回去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只要和时家五兄弟恢复联系,进度条就肯定会波动的。我现在只希望时纬崇能有点人性,在承了我这么无私的帮助后,能对我少一点杀意。” “肯定会的。”小死贴心安慰,努力找理由,“你已经对时纬崇没有任何威胁了,他不像是那种会赶尽杀绝的人,咱们再打打感情牌,他迟早会放弃杀你的心思的。” “但愿如此。” …… 汽车一路前行,又走了一阵后,小死突然咦了一声。 时进正在专心观察沿路的环境,闻声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进进,你的进度条正在匀速增涨。”小死语气凝重,“涨速还越来越快,现在已经涨到750了。之前我以为进度条增涨,是因为时纬崇在被你拉黑后生气了,但现在看来,却像是前方有危险,你正在逐渐靠近它。” 时进听得心里一沉,试探着加快了一点车速,在发现进度条的增加速度也随着车速增加了时,忍不住低咒了一声该死。 “你怎么了?”卦二睁开眼,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边打哈欠边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时进回答,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卦二小心前方。 正这么想着,卦二却突然伸手关上了卡车半开的窗户,笑着说道:“天快黑了,前面要过一段穿林小路,可能会有野兽出没,小心哦。” 时进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提着的心哗啦一下松了,在心里咬牙切齿:“这混蛋显然知道前面有危险!” 小死呐呐:“大、大概吧。” 天说黑就黑,车队车辆陆续打开车灯,匀速驶入了密林中的土路。 进度条已经涨到了900,并开始以每分钟10点的速度疯狂增涨,时进手心全是汗,身体紧绷着,视线在两边黑漆漆的树林里扫来扫去,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别紧张,小场面而已。”卦二伸手按住时进的肩膀,语气很是悠闲。 时进不说话,专心开车。 960、970、980、990……眼看着进度条就要走满,时进慢慢屏住呼吸,脚悬在刹车上,十分想踩下去。 “别停,继续开,跟紧前车。”卦二收紧按着时进肩膀的手,适时提醒。 时进牙一咬,看一眼自己距离走满只剩三点的进度条,脚从刹车上挪开,踩到了油门上——不管了!卦二的实力最好和他表现出的态度一样强大,不然今天大家都得死! 轰——! 前方突然传来爆炸声,黑暗的密林被火光照亮,时进眼睛差点被亮瞎,再次反射性想踩刹车,耳边却又响起了卦二的提醒:“跟紧前车,他们怎么开,你就怎么开,林子里不能动重武,容易引起山火,对方不敢乱炸的。” 这动静还叫不敢乱炸?! 时进想骂脏话,大脑却冷静下来,视线快转,顶着爆炸的火光和浓烟迅速找到前车的位置,手中方向盘一转,跟着前车开出小路,擦着树木枝叶往前冲。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突然响起,卦二降下一点车窗,弓着身对准密林就是嗖嗖几发子弹。 战火点燃,枪声你来我往,时进再不敢分心,牢牢盯紧前车,开始在这条曲折的密林小路上走钢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爆炸声和火光终于弱了下去,车队重新驶回小路。 卦二坐回副驾驶,满意夸赞:“小进进不错嘛,心理素质很过硬。” “ma的。”时进看着车玻璃上留下的弹痕,还是没忍住骂出了脏话,忿忿道:“还说你们不是黑社会!” 第8章 练练 “什么你们他们的,以后都是咱们。”卦二笑眯眯,拍时进肩膀,“小进进你要相信卦三,我们真的是做正经生意的。” 时进没好气,磨着牙问道:“那你说,咱们这些车里装的真的都是芒果?” “这个嘛……”卦二收回手,贴心问道,“小进进累不累,需不需要换班呀?” 这转移话题的方式也太不走心了一点! 时进不理他,踩一脚油门,拉近了和前车的距离。 凌晨时分,车队偏离小路,沿着一条明显是临时清出的道路朝着密林深处开去。时进开车经验不够,自认无法在路况糟糕的密林里稳住大货车的吨位,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主动和卦二换了位置。 就这么曲曲折折的往前又开了一小时,车队终于到达了此次送货的目的地——一个建立在密林深处的隐秘村落。 卦二下车和守在村口的一个矮瘦男人说了几句话,矮瘦男人点了点头,取出哨子吹了一声,于是一大群穿着迷彩服的男人从村中各隐藏处走了出来,也不用人招呼,自去卡车边卸货了。 时进观察了一下那些男人,发现他们举手投足间居然有一点军人的影子,心里一跳,识趣地缩回了脑袋——密林、不明货物、半路阻截、疑似军方的接货人,卦二这次的送货任务明显不简单,他还是装傻比较好,可不能因为太过好奇而惹了人厌烦。 卦二余光注意到时进的动作,脸上笑容更深了。 接货人卸货很快,一个又一个涂着深绿色颜料的金属箱子被运进了村落,只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卡车就全部空掉了。卦二和矮瘦男人打了个招呼,回了车上。 “困不困?”卦二关上车门询问。 时进点头:“困。” “那你睡吧。”卦二发动卡车,又叼了一根烟,却还是没点燃,“等睡醒了替我。” 时进再次点头,扫一眼前方隐在夜色里的村落,靠躺在椅子上,说道:“你想抽就抽,比起吸几口二手烟,我更怕你疲劳驾驶把车开沟里。” 卦二笑骂:“你才会把车开沟里。”说着却取出打火机,把烟点了。 …… 又是一天的极速行车,第二天凌晨时分,车队平安回到了果园。 时进在车上过了两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下车时已经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几乎是被卦二拖回宿舍的,一沾到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时进睡得特别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 宿舍楼有食堂,时进洗漱完摸过去,一进门就看到了靠门那桌上正在吃面条的卦二,主动走了过去。 卦二也看到了他,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时进坐到卦二对面,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模样,声音有气无力:“你精神怎么这么好?” “是你精神太差了吧,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卦二喊食堂师傅给时进也上了一碗面条,上下打量一下时进的体型,啧啧摇头,“你现在虽然肉肉的很可爱,但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关键时刻会拖后腿,得练练。” 时进摸了摸自己比最开始已经小了两圈的肚子,知道自己现在的体力确实是个大问题,想起上辈子的八块腹肌,拿起筷子卷了卷面条,语气发狠:“行,那就练!”肥已经减得差不多了,也确实该练练了。 卦二挑眉,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目露欣赏,说道:“有决心就好,那咱们这就开始吧,芒果园在距离宿舍最远的那个山头上,你吃完早饭过去,先绕着芒果园跑个十圈吧。” 啪嗒,时进刚刚夹起来的面条滑到了碗里,溅了他一手汤。 …… 好体力和好身材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练成的,时进咬着牙,也不用人监督,每天自觉的上山下山跑圈,身形迅速瘦了下去,身高也窜了点,衣服却换小了一号。 卦二靠在监控室的墙上,看着从一个画面跑进另一个画面的时进,感叹道:“我就没见过这么高素质的新人,又自觉又勤奋,观察力强,危机意识到位,心理素质过硬,听话,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自负,有分寸……要不是知道他的背景,我都要以为他是从哪里溜出来的军校学员了。” 廉君也看着监控屏幕,问道:“我让你问的事情都问清楚了么?” “问清楚了。”卦二回答,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要笑不笑的古怪表情,“他混入咱们联络点和住进山腰小屋确实是巧合,据他的说法是,他刚到y省时穷得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打听半天打听到了咱们外面那个小公园不需要门票就可以进,就去了那里凑活过夜,乱逛时眼尖看到了山腰的房子。”从公园看到山腰,这眼也确实够尖。 廉君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动了动,说道:“继续。” 卦二忍着笑,继续说道:“至于麻将馆,那是因为他未成年,没学历,什么工作都找不到,自认为麻将手艺还不错,就决定去麻将馆碰运气。大的麻将馆都管的严,他怕老板不让他在里面做顶场的活,一番实地考察之下,最后选中了咱们那个看起来管理特别松散的小麻将馆。” 一直沉默守在一边的卦三忍不住了,问道:“那他在咱们基地外面晃悠……” 卦二终于笑出了声,回道:“他那是瞧中咱们散养在山上的鸡了,我听说卦四去抓他那天,他屋里还炖着一锅鸡汤呢。” 饶是沉稳如卦三,闻言也忍不住想笑了,嘴张了张,最后叹道:“那他跟咱们还真有点缘分。” “谁说不是呢,他也是倒霉催的。”卦二想起时进说起这些时怨念的模样,笑意越发止不住。 廉君的嘴角也微微勾了勾,不过这点弧度很浅,没人注意到。他不再看着监控屏幕,滑动轮椅转身,吩咐道:“等他体力达标之后,让卦一去教他枪法和格斗,练好了再带他来见我。” 让卦一教?卦一可好久不带新人了。 卦二和卦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恭谨应了一声。 山上,时进满头是汗的停下,手撑着膝盖,看一眼脑内突然降回700的进度条,疑惑:“怎么突然降了?”上次运完货回来后,他的进度条从几乎满值慢慢退回了720,保持在了和时纬崇打完电话后停留的数值,这段时间虽然因为他的体型改变陆续降了几点,但也始终在710以上。 小死也很疑惑,猜测道:“会不会是时纬崇那边降的?你之前不是打电话提醒过他助理的事情么。” 时进想了想,擦一把汗,回道:“大概是吧,算了,继续跑吧,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 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时进坚持每天上山跑圈,人瘦了,个子窜了,和宿舍楼里的大家也陆续熟悉起来。他中间又跟着卦二运了几次“芒果”,每次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但再也没去过第一次那么偏的地方,也没有再遇到危险。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没了刚重生时的模样,曾经烫染得精致的花美男款卷发变成了利落的黑直短发,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没了肥肉挤压,五官变得清晰立体,眉眼俊秀,唇红齿白,笑起来格外讨喜。 卦二都惊呆了,没想到时进的长相居然是小鲜肉挂的,每次都调侃他的笑容带着奶味。 外形彻底改变后,时进的进度条降到了690,已经妥妥进入了安全线。廉君那边的进度条也奇异的没再涨,甚至在胃养好之后,慢慢退回了600。 时进对此有些疑惑,直到听到卦三偶然提起卦四和卦一一起出任务去了,不在果园之后,才搞明白了廉君的进度条为何停滞不动。 他曾试图向卦二和卦三打听卦四的事情,但无奈两人都是人精,嘴也紧,他怕问得太深惹人起疑,于是只得到了一些特别表面的信息,没什么大用。 如此这般,日子突然就稳定悠闲了起来,甚至有了点岁月静好的感觉,但显然,这种静好只是一种错觉,进度条一日不消,安稳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稍不注意就没了。 一天凌晨,时进突然被语气急切的小死从梦中唤醒:“进进,快醒醒!进度条突然开始涨了,你和宝贝的都是!你的涨到了700,宝贝的涨到了750,还在继续增涨,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时进心里一凛,睡意顿消,连忙从床上跃起,走到窗边看一眼外面,眼尖的发现果园大门方向似乎有车灯在晃动,忙穿好衣服出门,却刚好和对门拿着手机出来的卦二碰了个正着。 “怎么了?”时进见卦二脸色不好看,连忙询问。 卦二皱着眉,长话短说:“门口传来消息,卦一和卦四回来了,卦一受了伤,一直昏迷,我去看看。” 卦四回来了?! 时进心里一紧,看一眼脑内还在增涨的两个进度条,说道:“我和你一起。” 卦二点头,不再耽搁,边打电话联系医务室那边,边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第9章 叛徒 两人赶到的时候,医务室的人已经先一步到了门口,正在合力把卦一往移动担架上移。卦四守在一边,衣服上带着血,胳膊也受了伤,表情沉沉的,看起来有点狼狈。 “怎么回事?”卦二大步靠近,着急询问,“不是送消息去了吗,怎么会带着伤回来?” 卦四眉眼间的戾气几乎化为实质,回道:“行踪暴露了,回来的路上我和卦一中了埋伏,卦一为了救我肩膀中了一枪。都怪我,是我大意了。” “别乱想,这不怪你。”卦二听他说卦一只是肩膀中了枪,松了口气,见医生已经推着卦一走了,忙向卦四示意了一下另一个移动担架,说道,“你也给我上去,好好包扎一下伤口,其他的事等伤处理好了再说。” 卦四却坚持不动,说道:“被攻击的时候我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必须立刻告诉君少。” 卦二:“我帮你说,你给我先去包——” “消息必须由我亲自告诉君少。”卦四打断卦二的话,见卦二皱眉看过来,隐晦示意了一下周围围着的人,强调道,“这消息很重要,必须由我亲自、单独告诉君少。” 卦二看懂了他的暗示,停住话头,视线也在周围围着的人里扫了一圈,沉吟几秒,说道:“那你去吧,我会通知卦三给你开门,卦一这边有我守着,你别担心。” “谢谢二哥。”卦四朝卦二露出一个感激和依赖夹杂的笑,迈步朝着廉君居住的庭院小楼走去。 卦二目送他离开,等看不到他身影了才收回视线,摆摆手示意门口聚着的人散了,脚步一转刚准备去医务室看看卦一的情况,就发现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不见了。 他疑惑,随手拉过一个眼熟的人,问道:“看到那个跟着我来的新人了吗?跑哪去了?” “好像是跟着卦一先生的的担架走了。”被拉住的人回答,表情有些迟疑,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这样,我不太确定。” “行,我明白了。”卦二放了心,这才大步走了。 此时被卦二寻找的时进正在拔足朝着小楼狂奔,情绪濒临崩溃。他从听到卦四说要去小楼起就觉得情况要不对,等看到廉君二十二十持续往上飙的进度条时,呼吸都要卡住了。 “艹艹艹艹艹,这卦四不会是要去杀廉君吧!”他崩溃大喊,再次加快速度。 小死也是要疯的样子,一边拼命给他加增速buff一边尖声喊道:“840了!进进啊啊啊啊!” “别喊了,这不是跑着呢吗!卦四走的小路,咱们肯定能先到小楼的!”时进大吼,眼尖的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自行车,拐过去就跨了上去,边用力蹬边伸手摸裤袋。 小死哭着提醒:“进进,咱们出来得急,你手机没带。” “艹!”时进收回手,视线在周围扫来扫去,试图找到一个活人借下手机,却绝望的发现平时定时有人巡逻的果园,在今晚却诡异的安静,沿路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情况绝对不对劲! 时进心里发沉,万分后悔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没有不管不顾地大吼一声卦四是叛徒,引起旁人的警觉——主要是他之前也没想到卦四会这么心黑,铺垫都不来一个,一回来就要取廉君的命! 拐过最后一个弯,小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此时小楼大门紧闭,只有几个夜灯亮着,看情况应该是走小路过来的卦四还没到。 时进松了口气,一个急刹跨下自行车,也不敲门了,怕随时可能过来的卦四看到小楼异动后心生警惕,直接助跑、蹬墙、手往上伸勾住院墙,利落翻进了院子。 “谁!”守院的人立刻掏枪对准了时进。 时进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快速说道:“我是跟着卦二的新人时进,卦四是叛徒,正在往这边来,园里的巡逻人员不见了,我怀疑他们出了事或者里面有卦四的内应,卦三呢,我要找他!” 守院的人倒是认得时进,听他说的内容一句比一句劲爆,眉头一皱,不敢耽搁,连忙掏出手机给卦三拨了电话,但也没有把比着时进的枪挪开,十分谨慎。 时进快要急死了,见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已经涨到了940,担心廉君身边也有卦四的内应存在,等不了守院人慢慢和卦三汇报了,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守院人拿枪的手,另一手用刁钻的手法抢走守院人的手机,对准手机吼道:“卦三,把君少藏到安全的地方去,从现在开始别让第二个人靠近君少,多熟悉的也不行!我怀疑君少身边有其他的叛徒!” 吼完挂断电话,又拨给了卦二,一等接通就快速说道:“派人守死果园的四个大门,刚刚卦四开回来的车也要隔离起来,从现在起尽量只和值得信任的人呆在一起,不要落单!别问了,卦四是叛徒!”说完把手机丢回给目瞪口呆的守院人,劈手夺走他手里的枪,大踏步走到院门前,伸手拉开一条缝,找到已经出现在院门十几米外的卦四,直接子弹上膛,一枪崩了过去。 砰! 一声枪响,卦四反应不及,不敢置信倒地,手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黑色提包掉到了地上。 守院人这时才从时进一系列抢手机抢枪的骚操作里回过神,颇有些恼羞成怒的上前按住时进的肩膀,喝道:“你干什么!事情都还没调查清楚,你怎么——” “等调查清楚人都凉完了!”时进打开他的手,见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停在了970这个数值,心里稍安,推开院门快步奔到受伤倒地的卦四面前,一脚把他手里刚刚掏出来的枪踢出去,扯开旁边的黑色小包,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炸药,忍不住狠狠给了卦四一下,骂道:“你这个疯子!” 卦四本就中了枪,又被他照着脑袋踢了一下,一下子天旋地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守院人这才发现外面的卦四,黑着脸跟了出来,喝道:“时进你到底在——” “你给我闭嘴!”时进把包踢到他边上让他看,然后弯腰把卦四翻得匍匐在地,用皮带绑住他的手,刚准备把他揪起来送去给廉君,就发现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居然又开始涨了。 “艹!”时进骂脏话,把卦四甩到地上,转身就朝着小楼里跑去。 守院人又气又懵,吼道:“你又要干什么去!” “救你家老大的命!”时进遥遥吼回来,也是气得不行,“把卦四看好了!今天这事还没完!” 975、980、985…… 进度条涨得飞快,时进全力奔跑,心跳和进度条的涨速一样快,在心里狂吼:“定位你家宝贝的位置!别告诉我你做不到!做不到你家宝贝就凉了!” 小死急得直接破音:“马上、马上……在左侧走廊尽头的书房里!” 时进脚步一拐就跑了过去,刚进入走廊就看到一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人拎着个医药箱站在书房门口,而书房的门居然是半开着的,卦三正面朝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995了!进进!”小死尖叫。 “ma的!不是说了别给第二个人靠近廉君的机会吗!”时进脑子都要炸开了,举手对准医生准备推门的手就是一枪,然后助跑,加速,一个飞扑,直接把医生扑倒在地,捉住他提着医药箱的手就是一折,最后一记扭身回踢,把医药箱踢去了走廊另一头。 砰! 医药箱砸到墙壁,上面的铁扣被砸松,歪倒后露出了里面藏着的枪和炸药。 “又是炸药,你们这些混蛋就这么喜欢这种害人的东西吗!”时进气得不行,对准还在挣扎的医生脑袋就是一下,直接把他敲晕,然后伸手推开书房的门,高声唤道:“廉——” 噗,一声被消了音的枪响响起,时进瞳孔一缩,极限侧身躲开了这一击。 小死的尖叫后知后觉响起:“啊啊啊啊,进进!” “是你?”书房内,廉君放下枪,似乎有些意外时进的出现。 时进紧绷的身体哗一下放松,满头的虚汗,没好气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你看看你的属下,一个叛徒,一个不听话,守院门的人也全是傻子,你没死可真是个奇迹!” 廉君挑眉,深深看他一眼,滑动轮椅来到落地大书柜前,挪动了一下一个下层的小装饰物,随后咔哒一声轻响,看起来笨重的书柜居然轻轻朝旁边滑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密道。 时进一脸被鸡蛋噎住的表情——合着他在这边急得不行的时候,廉君那边却还有其他的逃生手段,他根本是白急了?!也是,刚刚廉君的进度条连死缓都没到,他其实不用那么急的,像廉君这种大佬,怎么可能没点别的自保手段! “进、进进……”小死怂怂开口,试图安抚。 时进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廉君被时进瞪着眼又气又郁闷的表情逗乐了,嘴角浅浅勾了一下,说道:“进来吧,卦四突然发难,应该是做了万全准备,我们先去和其他人汇合。” 时进翻白眼,刚准备弯腰把倒在门口的卦三背起来,就惊愕的发现“昏迷”的卦三突然动了动,然后麻溜地爬起身,递给他一个“小伙子表现不错”的眼神,先一步上前推着廉君进了密道。 卧……槽…… 时进手僵在空中,迅速过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事,在心里崩溃大吼:“被演了!咱们被廉君演了!他早知道卦四有问题,气死我了,我要和他绝交!” 第10章 解决 进入密道之后,廉君的进度条开始快速后退,很快就降到了500,已经彻底确保了安全。时进自己的进度条也跟着降了,回到了690。 时进见状又是松了口气,又是咬牙切齿,同时还有了点猜测,在脑内说道:“你家宝贝这个条,每次危机解除就退回500,那剩下的500……” 小死捧场接话:“进进有什么想法?” 时进看一眼前面被卦三推着的廉君,猜测道:“剩下那500会不会和廉君的身体状况有关?” “我觉得进进猜得对,进进真聪明!进进窝爱腻!”小死热烈拍马屁,试图哄时进开心。 时进好不容易扭回来的心态差点又被小死这句告白给腻歪崩了,忙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冷静,问道:“你家宝贝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小死的语气正经起来,回道:“不是,宝贝是先天体弱,神经这块也有点问题。”“什么意思?”时进皱眉。 小死叹气,详细说道:“宝贝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双腿无力是天生的,但以前没现在这么严重,可以日常行走,也可以做些基础的强身锻炼,只是不能长时间剧烈运动,而且剧烈运动后双腿会痉挛难受很长时间。其实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以宝贝的毅力和努力程度,慢慢练好身体只是迟早的事,但几年前‘灭’出了点事,宝贝被人暗算,中了一种新型的神经毒素,人差点就没了,后来虽然勉强把毒给解了,但还是伤了根本,身体彻底垮了。” 时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继续问道:“那他的腿……” “现在也能走,但走不了几步,而且因为残留毒素的影响,宝贝腿部的痛觉神经变得特别敏感,刀尖上的舞蹈这个故事你听说过吧,宝贝现在走路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刀尖上的舞蹈。 时进忍不住再次看一眼前面坐在轮椅里的廉君,沉思许久,眉头突然慢慢松开了,问道:“小死,进度条里可能存在不能消除的致死因素吗?” 小死被问得一愣,回道:“不存在,不然这场博弈对你和宝贝就太不公平了。” “那就好办了!”时进又精神起来,开心说道,“既然不存在不能消除的致死因素,那证明你家宝贝的身体还有救,只要找对了方法,他肯定会重新变得健康起来的!” 小死懵了几秒,后知后觉的也傻乐起来,说道:“对、对哦,进度条是不会骗人的,如果宝贝剩下的500进度条真的是身体方面的……啊啊啊,进进你真好,进进窝爱腻,进进窝是不是可以看到腻和宝贝生猴——” 时进语气幽幽:“自残了解一下?” “……进进,密道走到头了。”小死话语一拐,为自己赢得了死缓。 时进抬头看过去,果然见到密道已经走到了尽头,一扇铁门正静静立在终点的位置。 卦三去开门,廉君则滑了滑轮椅,让自己正对着后面的时进,问道:“怎么这么安静,在想什么?” 时进看向他,扫一眼他单薄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回道:“在想你这个月会不会给我发奖金,我可是帮你把卦四活捉了。” 廉君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回答,沉默几秒,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奖金,权利?金钱?或者……自由。” 嗯?奖金原来不是单纯指现金,还能有其他含义吗? 时进疑惑,搞不明白廉君话里的隐藏含义,刚摆手准备说给他工资加倍就好,想到什么,又把话咽了回来,确认问道:“这个奖金,是我说什么你都给,都答应吗?” 他这问题一出,廉君敲扶手的手指停了,门边的卦三和门后出现的卦二也话语一停,齐齐扭头看了过来。 时进莫名,问道:“你们怎么了,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 “没有。”廉君敛了情绪,摆摆手让卦三和卦二收回视线,承诺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 得了保证,时进放心下来,说道:“那我要——”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时进的话被炸了回去,侧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他什么都没看到,密道门后是一个四面封闭的小医务室,墙上没有能供他观察外界情况的窗户。 廉君皱眉,吩咐卦二和卦三去处理外面还在蹦跶的卦四残党,挪动轮椅靠近时进一点,说道:“不要分心,时进,你想要什么。” 他对这个问题表现得意外的执着,有点不问出结果不罢休的架势。 时进侧回头,再次试图张嘴。 轰隆隆—— 又是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声传来,而且这些声音指示的方位居然全都不一样,时进不淡定了,惊呼:“咱们的果园不会被卦四的残党给炸没了吧,我的抱枕可还留在宿舍楼里!” 反复被爆炸声打断谈话,廉君没了耐心,抬手抓住了时进的手臂,用力捏了一下引回他的注意力,沉声问道:“时进,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手太冰,时进被凉得一激灵,终于发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想缩回胳膊又忍住,皱了皱眉,反手扯下他的手握住,轻轻搓了搓做出帮他取暖的动作,回道:“你急什么,我就是想和你每天一起吃饭,还有你这手怎么这么冰,今天温度不低啊。” 每天一起吃饭? 廉君怔愣,看向自己被他温柔揉搓的手,眼神变幻几秒,紧绷的手臂慢慢放松下来,不着痕迹地拉近两人的距离,如同诱哄般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想成为卦一他们那样的存在,拥有和他们同等的权利,贴身留在我身边?或者是成为比他们更亲密的……什么?” 怎么突然凑这么近……时进后退一步,摇头回道:“不是啊,我就是单纯想和你一起吃饭,毕竟你那的伙食肯定要比宿舍楼的好。唉,宿舍楼的食堂师傅口味偏重,做菜重油重盐,我是真的吃不惯。” 廉君表情一僵,视线落在他后退的脚上,问道:“……就这样?” “就这样,等等,有人来了。”时进表情一肃,掏出枪握在手里,先把廉君推到墙角,然后摸到门边,仔细听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三米、两米、一米……时进把子弹上膛,紧紧盯着被拧动的门把手。 咔哒,门开了,时进立刻把枪对了过去,手指摸上扳机。 “别激动,是我。”卦二举手做投降状,安抚住时进后在室内找了找,找到正从角落滑出来的廉君,报告道,“残党已经处理完毕,卦四果然勾结了外人,试图来一招里应外合,现在埋伏在外面的人已经被警方一网打尽了。” 廉君滑动轮椅出来,看都没看时进一眼,回道:“不错。”说完越过两人,自己滑动轮椅离开了。 卦二疑惑,看向时进,比口型:你惹君少生气了? 时进先是摇头,后又点了点头,迟疑回道:“大概是吧……” 卦二来了兴趣,问道:“你做什么了?君少看着冷,其实脾气挺不错的,你能惹他生气也算本事。” 时进叹气:“我告诉他我挑食,想去他那蹭饭……这个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卦二:“…………噗。” 时进斜眼看他,掰手指。 “别别别,别动手,你……唉,你……”卦二按住他的手,拼命憋笑,最后实在忍不住,闷笑几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句“傻孩子”,走了。 时进脸色黑如锅底——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 天亮时分,这场由卦四挑起的内乱终于解决完毕,卦四被活捉,他的残党全部被揪出,花花果园内一片狼藉,爆炸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时进居住的宿舍楼也被炸塌了,忙碌一晚后想去补觉的他,发现自己居然没床可睡了。 卦二提着一个袋子路过,见状安慰道:“别想了,再撑会吧,咱们今天就得转移,车一会就来,你可以在车上睡。” 时进扭头看他,问道:“转移?去哪?” “去b市,其实咱们半个月前就该走了,要不是为了早点解决掉卦四这个隐患,大家也不会在事情全都处理完了之后,还一直窝在这个穷山沟里。对于干咱们这行的人来说,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可是大忌。”卦二解释,想到什么,又说道,“对了,去b市后咱们可不能再穿着果园的衣服,走,跟我去领新装备。” 时进应了一声,最后留恋地看一眼面前短暂居住过的宿舍,乖乖跟上了卦二。 半个小时后,换了一身行头的果园众人上了一辆改装过的小型房车,朝着y省机场驶去。 房车内的座位是“u”型的,时进坐在“u”字的一边,身边是卦二,对面是卦三和很少出来活动的憨厚脸卦五,“u”字拐弯、也就是主位的地方坐着廉君和斯文脸男人——也就是卦一。 此时卦一正拿着个平板电脑点来点去,身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车内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时进莫名有些不安,挪了挪屁股,刚准备和脑内的小死扯扯皮转移一下注意力,就见卦一拿着平板电脑站起了身,用数据线把平板电脑和车载电视连接了起来。 电视开启,一个监控画面出现在了上面,时进愕然发现,画面里的人居然是昨晚正在疯狂踩自行车赶路的自己。 卦一调整好画面后转身,面向众人,视线着重在时进身上停了停,说道:“趁着现在空闲,应君少的要求,我们来复盘一下新人时进昨晚在叛徒清剿活动中的表现。” 时进:“………………” 第11章 升职 时进很难受,想消失在这车上。 小死却一点不明白他的羞耻和忧愁,语气骄傲地说道:“进进,不要害羞,你昨晚的表现很亮眼,大家都会被你惊艳到的!” 时进语气幽幽:“小死,你知道吗,在进入警校之前,我是个体育成绩经常不及格的书呆子。” 小死不明所以:“所以?” “所以我昨晚表现出的所有格斗翻墙技巧,全是在警校学的,有着浓浓的警校标准教案的影子。”时进解释,看向已经摆出开讲架势的卦一,生无可恋,“而这辈子的时家小少爷时进,是个四体不勤的胖子,并且才刚刚减肥成功。” 小死:“……” 时进沉重叹气:“你觉得就在场这些人精,在看了昨天的监控之后,是会夸我,还是会点火烤了我?” 小死瑟瑟发抖:“进进,咱们跑吧,我帮你开buff。” 时进泼冷水:“跑什么,咱们的行李是卦三找人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现在就装在卦二的行李箱里,你让我拿什么跑。” “呜呜呜,进进你不要死,进进我不要你死……”小死哭得像个即将失去妈妈的孩子。 时进语气怜爱:“别哭了,万一哭得我脑子进了水,咱们就更没救了。” 小死:“……呜叽。” 时进:“乖。” 一人一系统在脑内扯皮的功夫,卦一已经分析开了时进的第一段监控。 他特意拉近了画面,把时进的身影放大,说道:“大家注意看监控的时间,此时卦四正从小路往君少的住所靠近,时进在发现不对之后,立刻走大路朝着君少的住所赶去,这个决定很果断,也很正确,但是看这里——” 他点了点画面中一手扶自行车,一手摸裤袋的时进,重点点了点时进摸裤袋的手,继续说道:“这里,注意这个动作,时进在昨晚犯了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没有带联络工具。” “噗。”卦二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时进幽幽看过去,对他露出一个看似平静其实带着杀气的笑容。 “咳,那什么,时进还年轻,处事经验不足,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卦二面不改色开口,一副宽容好前辈的模样。 卦一哪能不知道他的尿性,警告地瞪他一眼,然后看向时进,重点强调道:“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和同伴失去联系都是最不被允许犯的错误,明白吗?” 时进还记得初见时卦一一脸凶残的模样,闻言连忙点头,哪敢多说什么。 卦一满意点头,又播放了第二段监控——时进到达小楼后翻墙进入的这一段。 他先让大家整体看了一遍监控,然后照例暂停画面,退到时进翻墙的时候,把他的动作来回慢放给大家看了三遍,最后定格,问道:“都看清楚了吗?” 车内本来还算轻松的气氛随着视频的反复慢放逐渐散去,时进的心慢慢提起,知道这次复盘最关键的地方来了。 “看清楚了的话,我们再来看看剩下的几段监控。”卦一深深看时进一眼,又播放了几个剪辑好的慢放版监控视频。 这些视频不再是连贯的一段一段,而是被细细截取成了一个个小片段,里面全是时进与人交手的画面。 片段很全,有时进控制住守门人,抢守门人手机和枪的画面,有他小心拉开院门,精准伤到卦四,并快速冲出制服卦四的画面,还有他在书房门口飞扑制住医生的画面。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利落又果断,能一击制敌就一击制敌,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养眼——也看起来超级眼熟,仿佛在什么经过正规训练的群体身上见过。 卦二等人表情全敛,眉头紧皱,齐齐朝着时进看去,眼带探究。 “……我可以解释。”时进顶着众卦的高压视线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们也知道,我爸超级有钱,还超级招人恨,我作为他的儿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打我的注意。我爸怕我出事,就给我雇了几个保镖,这些保镖里有退伍的军人,我空闲的时候跟着他们学了一些格斗技巧……不过我胖了之后学的这些东西就慢慢荒废了,现在用起来也很生疏,让你们见笑了。”说完露出一个稍显尴尬的笑,把个不知自身实力的懵懂富家少爷演了个十足十。 小死心惊胆战地给时进加了一堆类似“诚恳”“威胁感减弱”“声音更柔更好听”之类的buff,暗暗祈祷大家能被时进说的这个理由说服。 沉默。 还是沉默。 就在小死慌得差点哭出来时,廉君突然开了口,说道:“原来如此。” 时进哗一下松了口气,在这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廉君真可爱的错觉。小死则喜极而泣,嚎道:“我就知道宝贝最疼你,进进你真好呜呜呜。” 时进又无奈又无力,诚恳建议:“你可以只说后一句的,真的。” 气氛瞬间化冻,卦二的表情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伸手拍时进肩背,说道:“生疏还能做成这样……你小子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其实是个天才吧。” 时进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辍学未成年。 卦二笑哼,抬手揉他脑袋,骂他假谦虚。 时进反手就是一招利爪掏心,骂他咸猪手。 两人闹了起来,廉君敲了一下轮椅扶手让他们安静,侧头示意卦一继续。 于是众人噤声,乖乖把注意力拉回了复盘上。 关于时进的身手部分,大家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于是卦一关掉了电视上的剪辑小片段,把完整的监控全部放了出来,分析起了时进在进入小院后的一系列战术选择。 首先,他高度肯定了时进先从门缝处放倒卦四,和提醒卦二隔离卦四车辆的行为;其次,他重点批判了一下时进在制服敌人后,居然不好好善后处理的行为,表示这种马虎在单打独斗时可能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最后,他总结陈词——时进这个新人不错,值得培养,能力很足,缺的只是经验。 说完这些后,他给卦二等人一人发了一张白纸,让他们给时进昨晚的表现打分,满分一百,六十为及格。 时进醉醉的,看着卦二等人陆续打完分,把纸条递还给卦一的动作,只觉得自己像只被人挑肥拣瘦的猪。 卦一收回白纸后也不看,直接递给了廉君。 廉君接过,扫一眼纸上的分数,看向时进,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卦四不对的?” 时进没想到这波复盘居然还没完,心里一紧,脑筋拼命转动,面上却纹丝不动,回道:“因为……因为我十分清楚虚假的关心和爱意是什么样的,所以昨天在看到卦四之后,我立刻分辨出来他当时对卦一的担心和对自己的自责是假的,而且他十分回避看向担架,那是心虚的表现,如果我没猜错,卦一身上的伤,应该是卦四弄的吧?” 卦一闻言眼神变得有些晦暗,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显然,时进猜对了。 “而且卦四要求单独见君少的行为实在太可疑了,正常人在当时他那种情况下,不该是那种反应。”时进再次添加筹码,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 廉君点头,把手上的白纸一合,说道:“今天的复盘就到这里,时进以后贴身跟着我,卦三,你暂时接管卦四的职务,等新一代卦四选上来。” 卦三恭谨点头,应道:“是。” 车内气氛随着廉君的这句吩咐落地,迅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卦二和卦五笑着朝时进道恭喜,卦一也朝时进露出一个颇为友善的笑容,坐回了座位上。 时进一脸懵比,迷茫道:“你们在恭喜什么?等等君少,你真的让我贴身——” “你不愿意?”廉君打断他的话,冷冷反问,眼神不善,大有他再废话就把他就地结果了的意思。 时进后脖颈一凉,连忙摇头表示不是,扫一眼周围明显态度变得亲切许多的卦三等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升职了?从跟着卦二的新人,变成了贴身跟着廉君的亲信?所以刚刚那通复盘是升职考核? 小死惊喜欢呼:“进进,你的进度条又退了,变成650啦。” 时进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良久,抬手捂住脸,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天天过得,真刺激。 复盘结束没多久,机场到了。下车的时候卦三自觉让位,让时进过去帮廉君推轮椅。 时进看着廉君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认命上前,扶住了轮椅把手。 廉君身份特殊,出行自然不可能坐普通的班机,为了确保廉君的安全,卦一联系官方,直接包了一架飞机。时进跟在卦一身后,把廉君推上飞机,扶廉君在座位上坐好,动作十分轻柔小心,小心到有些僵硬。 廉君看时进一眼,突然问道:“我很重?” “你这哪叫重。”时进皱眉,想起他的身体状况就觉得愁得慌,顺口嘱咐道:“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饭。” “没胃口。”廉君用毯子盖住腿,抽出一本杂志翻了翻,眼睛并不看时进,语气淡淡的,“我喜欢重油重盐的菜系,但身体原因,吃不了。” 时进:“……”大佬,你是在记仇么,是么是么? 第12章 “夜色” 折腾了一晚上加一整个上午,时进毫不意外地在飞机上睡着了。他本以为这一觉能安稳睡到飞机落地,却不想美梦做到一半,小死突然又喊了起来。 “怎么了?”他睁开眼,在脑内迷迷糊糊询问。 小死语气惊慌:“进进,你的进度条突然又涨了,直接涨了100,现在已经750了。” 时进唰一下清醒过来,坐起身震惊问道:“什么?!” 他太激动,直接把这句话喊了出来,坐在他旁边的廉君闻声放下杂志,侧头问道:“做噩梦了?” “呃……是的。”时进回神,朝廉君尴尬地笑了笑,僵硬地往后靠回椅背里,压了压情绪,在脑内问道:“进度条怎么突然涨了,难道是你家宝贝又有了什么其他威胁,波及到了我?” 小死回道:“不是,宝贝的进度条还是500没有动。” 时进皱眉,视线谨慎的在四周扫了一圈,试图找到进度条突然增涨的原因,结果看着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刚逃回国那会,他曾经猜测过,与时家五兄弟的距离远近也是致死因素之一,后来这个猜测被证实是正确的,而b市作为华国首都,可是时家那五兄弟的常驻地之一。 距离使人短命。 他侧头看向过道另一边的卦二,不抱希望地问道:“小老二,b市是不是快到了?” 卦二朝他呲了呲牙,回道:“飞机还有一刻钟降落,你几乎睡了整个飞行过程,猪猪男孩小进进。” 时进翻白眼,朝他比了个中指,收回视线在心里把自己的猜测给小死说了一下,叹道:“进度条一靠近b市就涨了100点,保守估计,时家五兄弟里面,这会起码有三个都窝在b市。” 小死瑟瑟发抖:“那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时进瘫在椅子上,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廉君美好的侧颜,幽幽道:“当然是粘紧金大腿,默默祈祷b市足够大,大得我们碰不到那些个凶残的兄长。” 小死:“……噫呜呜噫。” …… 话虽然说得丧气,但在飞机降落b市、众人全部住进一家名为“夜色”的高档会所安顿好后,时进还是积极行动了起来,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有关于时家五兄长的信息,试图弄清楚都有哪几个兄长窝在b市。 时家五位兄长里,信息透明的总共有三位,一个是大哥时纬崇,商圈新贵,行走的财经版新闻,网上一搜一个准;第二个是二哥费御景,律师,专攻经济案件,业内大佬,非大案不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不在家里过的,只要搜搜他最近在办什么案子,基本就可以猜出他的下落;最后一个是三哥容洲中,娱乐圈阎王,人气高得可怕,行走的娱乐版头条,随便进一个他的粉丝站,就可以详细掌握他未来起码一个月的行程。 时进一顿疯狂搜索,甚至还假装粉丝混入了三哥容洲中的粉丝站,终于在凌晨时分,确定了这三位兄长的下落——大哥时纬崇绝对在b市,而且将会在b市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正计划把老公司的业务和瑞行对接;二哥费御景绝对不在,他正在地球另一端给某位经济犯大佬打官司,没时间乱跑;三哥容洲中可能在,也可能不在,因为他最近有个通告需要在b市和s市来回跑。 在排除掉二哥费御景之后,假定剩下两个信息不透明的兄长也全在b市,那么现在时进需要小心避免遇上的兄长就足足有四个之多。 “基本上约等于全员到齐了。”时进放下手机,看向脑内停留在750的进度条,长长叹了口气,“好在咱们从其他地方争取到了一点犯错空间,情况不算太糟糕。” “嗯。”小死应声,有些心疼,安慰道,“进进,你别太有压力,进度条的消退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其实、其实如果你觉得太累的话,咱们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宝贝也找到了,日子会好起来的。” 时进眼神软下来,说道:“可是进度条不消,你会一直很难受,强制被我绑定,能力也被限制着,对么?” 小死不吭声。 “傻东西。”时进笑叹,把手垫在脑后,故意说道,“我可不想听你在我脑子里哭一辈子,那也太吵了。” 小死包了眼泪,可怜巴巴:“进进……” “好了,不逗你了。”时进安抚,语气变得正经起来,说道:“小死,我不想一直过着东躲西藏,被人惦记着小命的日子,你给的这第二条命太珍贵,我不想浪费。而且我总觉得原主的死有点蹊跷,只是讨厌年幼弟弟的话,时家五个兄长大可以留着他慢慢折磨,根本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冒险杀掉他。他们都是年轻有为的俊杰,杀人这种过错,一旦被发现,可是会赔进去一辈子的,太不划算。还有,你别忘了我上辈子是做什么的,现在有一桩命案摆在我面前,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我这辈子睡觉都会不踏实。” 小死十分感动:“进进……呜、叽叽叽……嗝。” 时进一愣,然后大笑:“小死,你不会是憋哭憋卡机了吧。” 小死又“嗝”几声,然后开口暴哭,一会说“进进你真好”,一会说“进进你真坏”,一副短路坏掉了的样子。 时进又心疼又好笑,温声哄着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在会所混吃等死的日子开始了,因为需要贴身跟着廉君,所以时进哪也不能去,只能守在廉君身边看他批那些似乎永远都批不完的文件,每天过得十分枯燥无聊。 卦一几人倒是一副很忙的样子,从来到b市的第二天起就开始每天往外跑,经常夜不归宿。 “怎么会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时进在脑内哀叹,只觉得自己快要憋出病来了,“早知道来b市是来‘坐牢’的,那我还担心个屁的和兄长偶遇,这完全没机会遇到嘛。” 小死哼哼唧唧:“也不算坐牢吧,你可以和宝贝多培养一下感情。” “你看他像是会和我培养感情的样子吗。”时进用眼神幽怨地看一眼书桌后的廉君。 小死无言以对。 “很无聊?”廉君突然抬起了头。 时进吓了一跳,僵了两秒,到底不愿意再继续枯燥下去,诚实地点了点头。 第13章 零度 廉君合上文件,从书桌后出来,说道:“你跟我来。” 时进疑惑:“去哪里?” “去练枪。”廉君取下膝盖上的薄毯,示意时进过来推轮椅,吩咐道,“走专用电梯,去地下二层。” 夜色里面居然还有练枪的地方? 时进意外,继而眼前一亮,屁颠颠地上前扶住了轮椅。 之前通过卦二的介绍,时进已经知道了夜色是廉君的私人产业,它虽然对外表现得像是一个普通高端会所的样子,但其实招待的客人全是同行大佬或者掩藏身份的军方合作人,一个普通的客人都没有。 闲得无聊的这几天,时进让小死帮忙走了下后门,偷摸弄清楚了夜色的详细格局构造,早就发现夜色有一个对外隐瞒着的地下二层,但之前他以为这个地下二层是类似杂物室一般的存在,却不想居然是练枪的地方。 好像终于有了点黑社会的感觉……时进默默想着。 电梯到达,梯门开启,一个类似前台和招待室结合的地方露了出来,台子后面守着两个长相普通的壮汉,看到廉君出现,全都恭谨地站了起来。 “君少。”两人呼唤。 廉君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指了一下身后的时进,说道:“找个人从基础开始教他,再给他挑一把趁手的武器。” 壮汉们看一眼时进,恭谨应是,其中一个人走出来,示意时进跟着自己走。 时进有些犹豫,看向廉君,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吗?”他的工作可是贴身保护廉君来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问出这句话后,站在一边的两个壮汉表情似乎都变得有些奇怪。 廉君倒是很明白时进为什么这么问,回道:“不了,这里是我的地方,没人敢不长眼的进来惹我。你好好练,回头我会让卦一检查。” 时进心里腹诽,花花果园那不也是廉君自己的地盘么,结果意外是一个接一个的出,进度条涨涨落落的跟过山车似的。 “要不我还是跟你回去吧。”他肉痛地说着。 壮汉们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视线隐晦地在时进和廉君之间转来转去,一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的样子。 廉君淡淡扫他们一眼,朝时进摆手:“好好练,练不好你就再回卦二那去。” 回卦二那去?那可不行! 时进见这事没得商量,心里又确实挺想摸摸抢解馋的,于是不再纠结,乖乖应了一声。廉君滑动轮椅转身进了电梯。 “诶,等等,你记得等我一起吃饭啊,不许自己先吃!”时进匆忙提醒。 廉君隔着渐关的电梯门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侧过头,一副嫌他话多的样子。 时进在脑内叹气:“唉,你家宝贝居然嫌弃我。” 小死小小声:“主要是你和宝贝一起吃饭的时候,表现得太像老妈子了……”挑食要管,胃口开了之后吃多了要管,酒不许碰,饮料只许喝牛奶和豆浆,冷菜一律不许碰,一碰就表情大变,一副廉君在吞毒自杀的模样,那碎碎念的劲头,真的是有点可怕……最可怕的是,宝贝居然就任由时进安排…… “我那是为了谁!你没发现他最近胃口都大了一点吗,多吃几口饭也不会再难受了!”时进忿忿。 小死立刻掐起了嗓子:“对对对,进进最腻害了,进进最疼宝贝了,进进窝爱腻。” “……闭嘴!” …… 夜色的练枪馆十分专业,时进在里面如鱼得水,很快就把枯燥无聊之类的词汇甩出了脑海,快活得像是老鼠进了米缸,恨不得住在里面。 他上辈子决定考警校就是因为喜欢枪,只可惜当了警察后并没有多少机会用和练习,一手好枪法几乎落了灰,现在有机会天天泡在枪堆里,他简直要开心得升天了。 半个月时间眨眼过去,时进把夜色里所有种类的枪全部摸了一遍,所有练习模式也通了一遍,最后挑了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袖珍小枪做了随身武器,然后被带他的教练给丢了出去。 “你别再来了,太打击其他人练枪的积极性了。”教练语气硬邦邦,看着时进的眼神十分复杂,似是佩服,似是欣赏,又像是咬牙切齿。 时进委屈:“可我还有好几个模拟情景没通关呢。” “模拟情景区需要重新装修,要暂时关闭一段时间。”教练皱眉回答,看着时进一天比一天白的肤色和仿佛还带着奶味的脸,心梗得不行,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还没成年?” 时进不明所以点头,皱眉强调:“你不能因为我年龄小就歧视我,而且我快成年了,下个月月底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歧视?谁敢歧视敢跟君少撒娇,并且硬赖着和君少一起吃饭,君少还不拒绝的人?嫌命长吗? 教练一脸被屎糊了的表情,扫一眼时进茧都没磨出来一个的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好好照顾君少,别辜负他。”说完把他丢入电梯,帮他按了关门键。 时进就这么被地下二层扫地出了门,蔫蔫回了廉君书房继续种蘑菇,并试图用改进廉君午饭菜单这件事打发时间。 廉君显然也没想到时进会这么快枪法合格,不语不动地看了时进好一会,直看得时进后背都要起毛时,终于有了其他动作——打电话把卦二喊了回来。 卦二急匆匆赶回,身上还穿着一身高档西装,也不知道之前是在干什么。 面对卦二带着疑惑和焦急的询问,廉君放下文件,指向了沙发上一脸无辜的时进,吩咐道:“带他出去转转,给他找点事做。” 卦二满心被紧急召唤的紧张哗啦一下散光了,无语地看一眼时进,说道:“可是君少,您身边不能没人保护,而且我现在办的事需要抛头露面……” “打电话把卦九调过来跟着我。时进现在需要积累实战经验,你把带出去,让他跟着你多看多学。”廉君不容拒绝,说完摆了摆手,重新拿起了文件,一副不愿意再多废话的模样。 卦二识趣闭嘴,侧头看向时进。 时进纯良微笑。 卦二翻白眼,示意他跟上,转身出了书房。 等到了外面,卦二终于忍不住,凑近时进压低声音问道:“你干什么了,怎么逼得君少把你撵了出来。” “因为进进想逼宝贝喝汤!宝贝不喜欢喝汤!”小死高声回答。 时进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十分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被廉君嫌弃得丢了出来,厚着脸皮回道:“大概是我太优秀了吧,君少不想埋没我这个人才。” 卦二:“……我信了。” “谢谢信任。”时进一脸诚恳。 卦二用一根向下的小指表达了自己此时的情绪。 时隔大半个月之久,时进终于呼吸到了会所以外的空气。 卦二把他塞到一辆造型十分拉风的黑色豪车里,朝驾驶座等待的司机吩咐道:“去最近的商场。” 司机低应一声,发动汽车。 时进疑惑:“去商场干什么?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又需要做什么?” “去商场给你换身行头,你现在太糙了。”卦二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放松地靠在座椅上,掏出手机调出一个加密文档,解锁后丢给时进,解释道,“我最近在做一个目标接近任务,政府那边有个退休老家伙最近心思活泛了,找路子偷了一份官方的重要文件,想卖去国外。官方想收拾他,但没明面上的证据,就找了君少帮忙,想让君少帮他们摸清楚老家伙派去做交易的人是谁,方便锁定卖家和交易地点,把后面的大鱼给揪出来。” 这么刺激的吗? 时进表情认真起来,仔细翻起了文件。 卦二对他的状态进入速度十分满意,继续说明道:“这个老家伙十分警惕和狡猾,做事很小心,但他有一个很大的弱点——他有一个养在别人那里的私生子。他的私生子名叫徐怀,吃喝嫖赌样样都会,是b市出了名的玩咖,我现在的身份是赌场老板和白药商人,目前已经接近了这个私生子的玩乐圈子,下一个目标是正面和这个私生子搭上话,想办法从他那撬出一点有关于他老爸的消息。” 时进快速扫了一遍资料,闻言皱眉问道:“那万一这个徐怀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不也说那老家伙做事很小心,徐怀这么不靠谱,他不一定会把这么重要的事说给徐怀知道。” “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解决办法。”卦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表情意味深长,“如果合法的手段捞不到消息,那咱们就只能来点激烈的了。小进进,好好学着吧,想跟在君少身边,心脏不强大点可不行。” 时进敛眉深思,侧头对上卦二高深莫测的眼神,伸手,抽出了他嘴里的烟,诚恳建议:“吸烟有害健康,戒了吧。” 卦二:“……”ma的,还能不能好好装一下身为老前辈的逼了。 到达商场后,卦二把时进塞入了一个高级造型店里,喊来要价最贵的发型设计总监,让他给时进弄一个又潮又闪亮的新发型。 时进生无可恋,知道这是任务必须,所以只能let it go。 几个小时后,当时进从商场里出来时,他已经成了头顶奶奶灰蓬松自然卷头发,身穿最新款潮牌衣服,手带昂贵手表,耳朵上戴着钻石夹耳耳钉,脚踩限量版球鞋的正宗鲜肉小白脸一枚了,还是特别骚气的那种。 “这造型不错,来,先拍一张给君少过过目。”卦二让时进靠着车站着,给他鼻梁上架上一副墨镜,拿起手机咔咔咔一顿拍。 时进拉下墨镜,视线威胁地在卦二下三路流连。 卦二见好就收,把照片群发给了廉君和卦一等人,让他们熟悉一下时进的新造型,免得再见面时认错,然后拽着时进坐上汽车后座,大手一挥,老板范十足地说道:“开车,去零度酒吧。” 司机听话地发动汽车。 时进把脸上的墨镜取下来,问道:“这个零度酒吧又是什么说法?” “零度是徐怀最喜欢去的娱乐场所之一,那儿的老板是徐怀的朋友,我打听到徐怀的狐朋狗友之一今晚会在那里办生日酒会,徐怀肯定会去凑热闹,咱们去堵他。”卦二解释。 时进点点头表示明白,问道:“那到酒吧后我需要做什么,也装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富家子吗?” “不用,你的人设不是那样的,徐怀是个颜控,男女不忌,最近刚和网红小女友分手,我估计他应该要换个口味,你的人设是我包养的小白脸,根据调查,他刚好喜欢你这种气质干净的年轻男孩子。” 时进:“………………” “一会记得表现得浪一点,徐怀大男子主义特别严重,虽然喜欢长相清纯气质干净的,但又不喜欢勾搭对象太端着,特别难伺候。”卦二还在补充要点。 时进头疼地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还是呆在廉君身边看他批文件比较舒服,外面的空气一点都不清新,反而十分糟污混乱。 两人在商场磨叽了太久,到酒吧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倒是刚好赶上了酒吧慢慢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 卦二在车上换了一身休闲点的衣服,还把头发也抓乱了,气质立刻放荡不羁起来。 “一会在酒吧里你跟紧我,别人递的烟酒糖全都别接,接了也别吃,很可能是加过料的。我的人设可能一会需要对你动手动脚,你给我忍住了,别把刚刚吃的面包吐出来。” 时进问得十分认真:“那我可以反过来对你动手动脚吗?” 卦二顿住,笑着朝他呲了呲牙。 时进竖给他一个中指。 吧内人不多,徐怀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都还没来,卦二带着时进去了吧台,坐到了中间最显眼的位置,给自己点了一杯威士忌,给时进点了一杯骚气的零度招牌酒水之一“梦幻之夜”。 第14章 跳舞 “梦幻之夜”酒如其名,颜色确实很梦幻,整体呈现出一种漂亮的冰蓝色,被装在一个三角鸡尾酒杯里,酒液上还飘着一颗带梗樱桃,冰蓝配着樱桃红,撞色撞得十分好看。 只可惜这酒能看不能喝,点来只是用作增加时进骚气度的道具的。 “记得隔段时间就把酒液偷偷泼出去一点,装作喝过的样子,别露馅。”卦二凑近提醒。 时进端起酒杯,十分玩咖范地晃了晃,借着身体遮挡朝卦二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做出调情的样子在吧台上喝酒,静静等待大鱼上钩。大概酒过三轮之后,目标人物之一出现了——今晚的寿星带着一众朋友出现在了酒吧入口。 卦二向时进使了个眼色,比了个“浪一点”的口型。 时进压下给他竖中指的冲动,放下酒杯,按照原计划去舞池里浪了。 身为一个爱好搓麻的小警官,时进自然是不会跳舞的,但他不会,小死却可以给他加buff让他会,还能让他会得特别骚气! “哇,进进你跳舞好好看,大家都在看你!”小死在脑内激动欢呼,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时进心塞得想吐血,催眠自己周围的人只是一群萝卜白菜,照着小死给出的动作指引和身体牵引感本能舞动,还时不时地撩一下头发,扯一下衣领。 “小进进不错啊,想不到你跳舞这么厉害。”耳朵上的钻石耳钉里传出卦二的声音,时进翻白眼,不想理他。 卦二却不放过他,开始啰啰嗦嗦地给他实时播报情况:“寿星带着朋友们去了正对舞池的卡座,像是在等什么人……他们看到你了……寿星拿手机对你拍了一张,好像把你的照片发给了谁……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小进进跳舞跳得这么好,必须拍下来给君少他们看一看。”说完一阵咔咔咔拍照的声音传来。 时进终于憋不住了,转身背对着寿星一行人,对着衣服上的纽扣麦杀气腾腾地唤道:“卦、二!” “什么卦二卦三的,我现在是陈二,你得喊我二哥,一会别喊错了。”卦二语气仍然十分欠揍,不过拍照声倒是停了。就这么又实时播报了一会,时进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徐怀来了,你再跳五分钟,然后下来回我这。” 时进松了口气,回了一句明白,躲开第n个凑过来想和自己尬舞的人,继续跳了一会,然后做出累了的样子,跳下舞池回到了卦二身边。 卦二一脸“我的小宝贝你怎么这么诱人,我真是受不了”的油腻笑容,伸臂搭住时进的肩膀,侧头在他耳朵上用力蹭了一下。 “我的汗味好闻吗?”时进皮笑肉不笑。 “还行,一股子染发剂的味。”卦二回答,脸上依然笑得油腻,还端起了时进的酒杯递过去,压低声音,“徐怀在看着这边,骚气一点。” 时进接过酒杯,低头咬住伸出酒面的樱桃梗,把樱桃叼起来,含一下又吐出来,仰头朝着卦二凑去,也压低声音,恶意满满地问道:“这样够骚气吗?喏,樱桃,给你吃。” 卦二身为钢铁直男,还从没被同性这么调戏过。他看着樱桃上疑似口水的东西,到底下不去嘴,表情扭曲了一瞬,说道:“算你狠。” “彼此彼此。”时进满意了,错开脸把脑袋搭在卦二肩膀上,做出和他腻歪的样子,自个把樱桃吃了,吃完刚准备退开身,就和一个坐在角落处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死惊呼:“进进,你的进度条怎么突然涨了,760了!” 时进连忙错开和男人对上的视线,隐隐觉得不妙,连忙在脑内说道:“我也不知道,小死你查查坐在我正对面角落处的那个男人,穿深蓝色外套的那个,我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 小死闻言连忙动作,很快就给出了结果:“酒水消费记录显示他叫龙石,是一个娱乐公司的经……啊啊啊,进进,他是你三哥容洲中的经纪人!和容洲中关系特别好!” 艹!果然眼熟没好事! 时进冷汗唰一下下来了,忙退开身让卦二挡住自己。 但是已经晚了,那个男人居然起身走了过来,礼貌地停在两人两步开外,和善说道:“你们好,我是中佳影视的艺人部负责人龙石,是这样的,我刚刚看到这位小先生的舞蹈,觉得他十分适合往娱乐圈发展,不知道小先生对成为明星有没有兴趣?放心,我不是骗子,这是我的名片。”说着掏出了一张名片,双手递到了时进面前。 卦二听得一愣一愣的,待明白龙石的意思后,差点没直接笑出声,忙低咳一声压下笑意,见时进看着名片不动,还以为他也是被唬愣住了,伸手代他接了名片,回道:“抱歉,这件事我和我朋友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您——” “不用考虑了!”时进回神,抢过卦二手里的名片就直接塞回了龙石手里,朝龙石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拒绝道:“我对成为明星一点兴趣都没有,多谢您的赏识,再见!”说完拉着卦二就想走。这次换成龙石愣住了,他之前见时进一副特别享受成为舞台焦点的样子,还以为他也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年轻人,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拒绝邀约拒绝得这么干脆。 犹豫几秒,他到底不忍心错过时进这么好的苗子,又追上前了一步,说道:“小先生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真的不是骗子,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让我的艺人容洲中给你打电话,他你总不会不认——” “我不认识!”时进头发都要炸开了,见这龙石不依不饶的,害怕他真把容洲中给引过来,转身挡住他的脚步,诚恳说道,“龙先生,别跟了,真的,我不想当明星,明星累死累活还没隐私,太苦了,比起明星,我更喜欢当小白脸,小白脸躺着就能拿钱,见到我身边这个金主没有?他超级有钱,我超喜欢跟着他的。”说着扯了一下身边的卦二。 卦二秒懂他的意思,配合地揽住他的肩膀帮他演戏,说道:“当然宝贝,我最喜欢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当明星哪有当我的情人舒坦。” “就是,当明星有什么好的,容洲中是吧,他不就是有个会睡的妈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男戏子一个而已。”一道稍粗的男声强势插入话题,迅速把气氛拉爆。 龙石表情一沉,侧头看了过去。 卦二和时进也跟着看了过去,意外地发现那帮他们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今晚的最终接近目标——徐怀。 “你说话注意点。”龙石不快开口。 徐怀递给时进一个“小问题,哥帮你解决”的眼神,仗着身上肉多,走到龙石面前气势汹汹地看着他,横道:“在我的地盘你还敢这么嚣张,快滚,别逼我派人抬你出去。” 龙石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认为脾气已经够好了,但此时也难免动了气。他沉沉看着徐怀,问道:“你叫什么?” “啧,怎么,这是准备以后回来找场子?那你可得把爷爷的名字记清楚了,徐怀,爷叫徐怀,我等着你来找我算账。”徐怀用力拍龙石胸口,拍得龙石后退了一大步。 龙石表情更难看了,扫一下胸口,说道:“我记住你了,徐怀。”说完略微恨铁不成钢和遗憾地看一眼时进,黑着脸转身走了。 时进目送龙石离开,在心里给徐怀点蜡——得罪龙石就等于得罪了容洲中,容洲中娱乐圈阎王的外号可不是白得的,那睚眦必报的作风,简直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这徐怀多半要凉了。 小死有些想哭:“进进,你的进度条涨到770了,就在龙石走前看了你一眼之后。” 时进闻言一愣,顿时也想哭了。 真是千防万防,防不过猪队友的突然出现,徐怀是吧,他记住了! 虽然过程完全没有按照计划来,但卦二今晚的任务最后还是完成了。通过这一通“英雄救美”,他成功和徐怀搭上了话,并顺势跟着徐怀去了他朋友过生日的包厢。 时进生无可恋,越发觉得还是留在廉君身边好,又安全又清净,之后面对徐怀有意无意的灌酒,他忍不住有些迁怒,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个“千杯不醉”buff,豪气无比地灌了回去。 徐怀还没见过时进这样的人,长相乖巧俊秀,舞蹈热辣勾人,性格豪爽大气,就连拜金都拜得特别直白,简直是无一处不矛盾,无一处不勾人,让人心痒痒地想要看他更多的样子。 他越和时进接触越喜欢,几乎忘了时进身边还有个金主卦二,座位从卦二对面挪到了时进对面,又从时进对面挪到了时进旁边,眼珠子就差黏在时进身上了。 卦二没想到时进在进入包厢后居然这么放得开,状态也特别好,索性由着他发挥,不着痕迹地缩小了存在感——今天的任务就只是争取和徐怀搭上话而已,以便以后做更深的接触,现在任务已经完成,倒也不需要时进一直按照剧本来,喝酒就喝酒吧,反正有他在旁边看着,没事。 第15章 黄瓜宴 徐怀毫无意外地被时进灌醉了,在他彻底醉倒之前,时进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个“声音诱惑力加成”buff,凑近他耳边,哄他和自己一起出了包厢。 寿星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们见状,纷纷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卦二则暗暗翻了个白眼,眼一闭,做出了已经喝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小远宝贝,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走,我们去那里快活快活。”徐怀被时进架着,嘴里还不忘占时进便宜。 时进皮笑肉不笑,回道:“好,我们去快活快活。”保证快活得让你终生难忘。 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一个隐蔽处的空闲小包厢,反锁了包厢门。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包厢门开启,时进独自出来了。他故意摆着一张不满气愤的脸,回包厢后无视徐怀一众狐朋狗友暧昧起哄的声音,没好气地让他们去小包厢接徐怀,然后喊醒装醉的卦二,带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回到车上,卦二立刻精神了,问道:“你带徐怀出去干什么了?” “套话,包厢人太多,我不好发挥。”时进回答。其实真实原因是包厢人太多,不方便小死加某些不太和谐的buff。 卦二也不跟他多纠结这个,继续问道:“那你套出什么来了?” “重要消息。”时进回答,详细说了一下自己的发现,“我怀疑徐怀就是那个被派出去交易的人,他之前灌我酒的时候说漏了嘴,说他过段时间要去国外发财,会变得比你这个金主更有钱,问我要不要跟他。刚刚我带他去小包厢,哄着他把发财的事详细说了一下,他提起自己最近要和朋友去游轮上玩,之后就会出国,不过去游轮的具体时间我没套出来,他醉死过去了。” 卦二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时进,像是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套到了信息。 时进被看得发毛,说道:“你不是能听到我这边的动静吗,现在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卦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隐藏耳机,一脸的一言难尽:“你和徐怀去小包厢后,耳机里就开始传出徐怀……的叫声,太辣耳朵了,我就把耳机给摘了。咳,我那不是以为你为了任务牺牲自己,和徐怀真的那什么去了么……” 时进抬手就是一个爆锤。 “别别别,别动手,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你有分寸。”卦二连忙躲开,转而讨好地拍马屁,“小进进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把任务完成了大半,等核实了这个信息,咱们就可以好好休假了。” 时进疑惑:“什么意思?这事我们就不再管了?” “管什么,后面就都是官方的活了,咱们小门小户的,可管不了这种跨国买卖。”卦二闲闲开口,示意司机开车回会所,侧头打量一下时进,说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小进进你酒量居然这么好,千杯不醉啊。” 噗通。 仿佛魔咒被解除,上一秒还精神抖擞神智清明的时进下一秒就脸色发红地歪倒在了椅背上,抬手捂住嘴,眼神朦胧地看向卦二,弱弱开口:“妈妈,我想吐……” 卦二:“???” …… buff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限制一过,人体该受的罪,那还是要受的。 醉酒后的时进形如半傻,吐了一通后被卦二强灌了一瓶水,终于稍微精神了一点,但他一精神,就开始扒着卦二,吵着闹着要去看宝贝有没有好好吃饭。 卦二特别想直接敲晕他,但看着他可怜巴巴醉酒难受的样子,又有点下不去手,想着再给他灌点水吧,就见醉酒的时进自个摸索着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当看到手机界面上“君少”这个名字时,卦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崩溃地去抢时进的手机,急道:“我还道你的宝贝是谁,原来你真的对君少起了贼心!快挂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点了,快别作死!” 时进扭来扭去地躲,力气贼大,然后卦二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出现了——电话接通了。 廉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有些低,明显是被吵醒了,低唤了一声:“时进?” 卦二连忙补救,高声应道:“君少抱歉,时进他喝醉了,乱拨电话玩呢,您继续睡——” “宝贝!”时进石破天惊一声吼,一巴掌糊开卦二,对着手机老妈子念,“你为什么不喜欢喝汤!汤那么好喝,你为什么不喝!你胃不好,要多温补你知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好了,想不想健康起来了!你多大人了,怎么可以挑食!你太过分了!” 卦二倒抽一口凉气,伸手就捂住了时进的嘴,朝着手机说道:“君少,他真的醉了,我会收拾他的,您继续睡,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您别生气。” “唔唔唔……宝贝!”时进还在挣扎着想要出声。 卦二简直想打死他了,用力压着他,够着手去抢他的手机。 就在卦二以为廉君那边应该已经挂掉了电话时,廉君的声音居然又传了出来:“带他回来见我,立刻马上。”说完挂了电话。 卦二终于抢到了手机,但好像已经没什么用了。他满脸菜色地低头,看着手里挣扎着挣扎着就闭眼要睡过去的时进,又气又无奈,松开了手:“闹吧闹吧,有你想哭的时候,哥也帮不了你了。” 回到会所时,时进已经彻底醉死了过去,卦二无法,只能把他背着去见了廉君。 廉君身上披着睡袍等在书房,见时进是横着进来的,眉头一皱,打量了一下时进身上骚气的打扮,看向卦二,问道:“任务怎么样了?” “已经和目标人物徐怀接触上了,时进还从徐怀那里套到了一些消息,初步确定文件交易人就是徐怀,交易地点应该是在一艘游轮上。”卦二回答,见廉君又看向了时进,忙补充道,“这次多亏了时进任务才能这么顺利,他喝酒也是为了和目标拉近距离套话,不是故意的。” 被丢在沙发上的时进突然动了动,翻了个身后低喃出声:“宝贝……喝汤……” 卦二心中警铃大作,忙又加大声音把龙石这个插曲汇报了一遍,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时进那声宝贝。 但显然廉君的听力没问题,他滑动轮椅移动到沙发边,看着时进又丑又傻的睡相,居然慢慢伸手,把时进微张的嘴给捏到了一起。 时进难受地扭了扭头,看起来更傻了。 卦二:“……” “去查查那个龙石。”廉君捏完就收回了手,摘下时进耳朵上的耳钉,丢给卦二,继续吩咐道,“核实一下时进套取到的信息,确定无误后交给官方。”说完摆手示意他带时进去睡觉,滑动轮椅走了。 卦二目瞪口呆,有点不敢相信今天这事居然就这么完了,看向仍睡得无知无觉的时进,隐隐咂摸出了一点奇怪的气息——君少好像对时进特别的……呃,宽容? …… 宿醉后的头疼让人欲仙欲死,时进睡醒后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先踩着虚浮的步子飘去浴室随便洗了个澡,然后顶着一头褪色褪得厉害的头发,跑去砸响了卦二的门。 卦二开门后见是他,同情地看他一眼,说道:“醒啦,去吃饭吧,君少还等着你呢。” 时进反应迟钝,缓了好几秒才点了点头,略显心虚地问道:“我依稀记得昨晚我给君少打了个电话,那个……我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卦二叹气,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我说了?”时进喉咙口发紧。 卦二一脸不忍:“说了,你喊君少宝贝,还指责君少挑食……你,唉,你好好去吧,我会为你祈祷的。” 时进泪流成河,机械转身,在脑内要哭不哭:“小死,你居然没有骗我……” 小死十分委屈:“这种事情,我骗你做什么。” “那你昨晚怎么不阻止我……” “我阻止了,你不听。” 一人一系统相对沉默,最后还是小死先心软,底气不太足地安慰:“没事的,宝贝那么疼你,不会怪你乱喝酒的。” “你不懂,这跟喝酒没关系……”这和那句“宝贝”有关系……时进幽幽长叹,勉强打起精神,朝着餐厅走去。 餐厅门开启,一桌全黄瓜宴出现在面前,廉君坐在桌后,面前摆着一碗汤,正在用平板电脑翻着什么。 “君少。”时进弱弱呼唤。 “坐,吃饭。”廉君头也不抬。 时进坐下,看着面前的酱黄瓜、清炒黄瓜、黄瓜鸡蛋粉丝汤、凉拌黄瓜……一堆黄瓜菜,想起原主对黄瓜的讨厌程度,深深感受到了廉君的恶意,试探开口:“那个君少,昨天……” “不要挑食。”廉君放下平板电脑,端起了面前的汤,喝了一口,“宿醉后不宜吃得太过油腻,吃吧,不要辜负了厨师的一片好心。” 这好心也太沉重了。 时进扫一眼廉君面前的汤,垂头拿起了筷子——看来廉君是真的很生气,都气得逼自己喝汤了……不过还好,不喜欢吃黄瓜的是原主,他倒是不太挑剔黄瓜的味道。 先舀了半碗黄瓜鸡蛋粉丝汤到碗里,时进挑起一块鸡蛋,往嘴里塞去。 “容洲中今早发了条微博,内容是‘寻找昨晚在酒吧跳舞的年轻人’,表示想签他进自己的公司,下面还附了一个以酒吧舞池为背景的年轻人跳舞视频。”廉君突然开口。 “噗——”时进刚吃进嘴里的鸡蛋全喷了出来。 第16章 水煮蛋 廉君抬眼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连忙捂住嘴,十分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要不咱们再换一桌菜?” “不用。”廉君挪了挪自己的汤,平淡说道:“谁污染,谁治理,不要浪费。” 时进:“……” 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餐的餐继续,时进坐立不安,眼神时不时往廉君的平板电脑上瞟一瞟,最后实在没忍住,偷偷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博软件。以容洲中的人气,时进都不用费劲搜索,随便点开一个页面,就看到了最显眼的地方挂着的内容为“容洲中寻找跳舞年轻人”的信息。 他心慌得不行,在脑内问小死:“你说容洲中认出我没有?” 小死也没想到容洲中会来这一出,迟疑回道:“应该没有吧,你现在变化太大了,而且进度条没有涨,还是770。” 时进稍微放了心——进度条是不会骗人的,没涨就肯定是没出事。那么既然容洲中不是因为认出他才发的微博,那他这么做,难道单纯就是为了帮龙石出气?想发动网络暴力? ……好小气。 时进关掉手机放好,像个上课偷玩手机的学生一样,本能地在玩完之后抬头朝着“老师”廉君看去。 廉君正直勾勾看着他,面无表情。 时进身体一僵:“呃……” “说说这个容洲中。”廉君放下汤勺,摆出了长谈的架势,“当初你说要留在我身边,我同意了,但鉴于你还没彻底稳定下来,所以我没有过多询问你私人方面的事情。现在你贴身跟着我,我想我们有必要做一次信息方面的互通。卦二说你昨天明显在躲着龙石,为什么?” 时进愣了一下,连忙放下筷子,心里其实早就想跟廉君透下自己的底了,于是老老实实说道:“因为我认识龙石的雇主容洲中,他是我的三哥。除他之外,我还有四个哥哥,大哥时纬崇你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三个哥哥分别是二哥费御景,四哥向傲庭,五哥黎九峥,我在躲着他们。” 廉君坐直了身体,问道:“费御景,是那位律师费御景?” 时进点头。 “黎九峥,我没记错的话,蓉城孙老的关门弟子就叫黎九峥,是个很厉害的医生。” 时进还是点头。 “而向傲庭……”廉君点了点桌子,眉头微拢,似是想不起来国内叫这个名字的重要人物都有谁。 时进心虚补充:“他是开飞机的……战斗机,是军方的人。” 廉君点桌子的手停了,深深看着他。 时进默默低头。 “你这几个哥哥……” “一个比一个麻烦。”时进识趣补充。 “他们真的都想你死?”廉君询问。 时进用力点头,还摸了摸手腕上的自残痕迹。 餐厅里安静下来,良久,廉君伸手按了下桌边的呼叫铃,让人撤了桌上的黄瓜宴,给时进上了一碗清汤面。 “吃吧。”廉君开口。 时进摸不准他的想法,乖乖拿起筷子,小声说道:“君少,我知道我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但你放心,我会小心处理好的,尽量不给你惹麻烦……”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麻烦。”廉君打断他的话,看他一眼,又让人给他上了两个荷包蛋,说道,“微博的事情我会处理,你最近少出门……那个容洲中认出你没有?” 时进摇头,感动得双眼变成了荷包蛋,看着廉君,泪汪汪:“君少,你对我真好……” 廉君挪开视线,十分绝情:“别顶着这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做这种表情,丑。” 时进:“……” 微博效应持续发酵,容洲中人气太高,在微博发出之后,他的粉丝积极响应了他的号召,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在全网范围内挖出了总共十几份由不同人从不同角度拍摄下的视频,其中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清晰的足以截出时进的全脸照,让人看清他的五官长相。 时进恨不得穿回昨晚,打死上台跳舞的自己。 “我总觉得再这么下去,容洲中认出我只是迟早的事。”时进心塞得不行。 小死想安慰,却无法自欺欺人。胖瘦虽然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外貌,但减肥到底不是整容,五官特征是不会有大的变化的,而且时进青春期以前只是微胖,用现在的照片和以前的照片对比一下,要认出来也不太难。 “不行,我得改变一下形象,不然以后都没法出门了!”时进突然站起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小死吓了一跳,问道:“进进,你想怎么改变形象,整容吗?” “不是,整容太疼了。”时进摇头,抬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无脑迁怒,“都是这头骚气的头发惹的祸,我要把它剃了!” 小死:“……啊?” 晚餐时分,当廉君再看到时进时,时进的头顶已经干净得一根毛都不剩了。 廉君放下筷子,面无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嫌我之前的头发丑吗,所以我把它给剃了,嘿嘿。”时进摸着光头傻笑。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的人即使剃光头那也是好看的,但是因为没了头发的修饰,时进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更小了,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傻气度和幼稚度简直爆了表。 廉君定定看他的光头几秒,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怎么了?”时进傻乎乎询问。 廉君又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吃饭,自己也拿起了筷子,说道:“容洲中已经把微博删了,并表示他只是和大家开个玩笑,视频里跳舞的人其实是他认识的人。” 时进直接破音:“什么?!他认出我了?” “他不知道,这只是对外的说法。我让卦二通知了官方,让官方以他们的名义联系了容洲中,告诉容洲中你是官方派去接近犯人徐怀的卧底,希望他不要大肆宣传卧底的照片,所以他配合官方给的说法,把微博删除了。”廉君解释。 “哦哦,是这样啊……”时进淡定下来,这才注意到廉君手边又摆着一碗汤,忙狗腿十足地夸道,“君少又喝汤啊,最近都不挑食了呢,真好。” 廉君闻言直接按铃让人上了一颗水煮蛋,然后当着时进的面残忍切碎。 时进觉得头顶凉飕飕的,知道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乖乖埋头安静吃饭。 …… 转眼又是半个月时间过去,通过廉君的后台操控,时进跳舞的视频迅速过气,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网络上。时进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不再整天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被几个兄长认出来。 这期间徐怀已经被官方正式确定了交易人的身份,之后没过多久,徐怀突然被人套了麻袋痛揍了一顿,还被扒光了丢在了零度酒吧门口,出了一次大丑。 再再之后,治好伤去外地散心的徐怀彻底消失了踪影,再也没有出现过,同时临海的某艘游轮突发事故,死了几个国内外的游客,激起了一波小小浪花后又迅速被人遗忘。 初冬的第一场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时进用帽子围巾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和卦二一起出门买东西。 “咱们真的要在b市过冬吗?”时进询问,声音被围巾弄得闷闷的。 卦二嫌弃地看他一眼,扭了扭自己光溜溜什么都没围的脖子,回道:“本来原计划是要去m国岛上过冬的,但官方那边又出了点事,拜托君少多留一阵,所以就只能留下了。”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那咱们这次出门是要买什么,会所里不是有专人负责采购吗?”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卦二卖关子。 时进不满地哼了一声,和他一起上了车。 汽车朝着最近的商场行去,时进百无聊赖,伸手划拉车窗上的雾气玩。 车快到商场时,小死突然在时进脑内尖叫了起来。 时进吓了一跳,手指打滑,身体一歪差点扑到了车门上,忙扶着门坐稳,在脑内问道:“怎么了?” “进进,你的进度条突然涨到了870!毫无预兆,突然就涨了!”小死慌得声音都变了调。 时进虎躯一震,忙去看进度条的数值,反复确认过自己没有眼花后,也傻了:“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涨了这么多?!” 小死也搞不清楚,尖声回道:“我不知道啊!” 时进忙扭头在四周看了起来——他现在在车上,什么事都没干,进度条突然暴涨,肯定是附近有危险源出现了!而在b市,能成为他危险源的,除了那几个哥哥就没别的了! “你干嘛呢?”卦二见他扭来扭去地看窗外,十分莫名,笑着把车停下,招呼道,“好了,下车吧,咱们得速战速决,君少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时进除了车什么都没看到,慢慢收回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商场,犹豫了一下,牢牢握紧了车门把手,坚定说道:“我不,卦二,咱们现在就回去吧,我尿急。” 卦二下车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他,抬手就把他脑袋上的帽子给摘了下来,薅他只长出了一点硬茬的毛刺刺头发,笑骂:“我看你不是尿急,是皮痒,快下车。” 时进仍是不从。 两人就下不下车这件事发生了激烈争执,时进执意不下,哼唧半天却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卦二坚持要他下,并表示他们今天不在商场呆够俩小时,谁也不许回去。 正闹得凶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车外,伸手握上了副驾驶的车门把手,轻轻一拉,直接把本就没锁死的车门给拉开了,然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到底会不会停车,我——” 小死疯狂尖叫,时进身体一僵,卦二皱眉看过去。 车外,时纬崇话语陡停,视线慢慢落在被卦二扯得歪着身的时进身上,视线在他脸上细细扫过,最后停在了他鼻尖的那颗痣上,眼里开始酝酿风暴,冷冷出声:“时进,你可真会躲。” 时进:“………………”卧槽! 第17章 生日快乐 生死关头,时进迅速冷静,挣开卦二的手坐起身,朝着时纬崇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压低声音扭出一口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细声细气地说道:“解位先森,你阔能是嫩错愣了,再见!” 说完拉住车门,试图把门关上。 时纬崇额头鼓起几根青筋,腿一迈踩上了副驾驶的地面,阻止了时进关门的动作,另一手握住时进拉门的右手,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撸,用力按住他手腕上自杀留下的疤,冷笑说道:“时进,你当我傻吗,下来!” 小死持续尖叫:“进进!进度条涨到880了!救命!” 时进额头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用力往回收手,扭头喊道:“卦二,帮我拉开他的——” 咔。 子弹上膛和拉保险栓的声音响起,卦二把枪口对准时纬崇,另一手按住时进的肩膀把他往身边带,看着时纬崇,说道:“放开他。” 卧……槽…… 时进目瞪口呆。 时纬崇的脸一下子就黑透了,抓着时进的手指收紧,完全不避开枪口,咬牙问道:“时进,你让外人拿枪指着我?” 小死的尖叫再次升调:“890了!进进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别涨了! 时进心里也在尖叫,刚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局面,就见又一道劲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车外,同时一道稍显熟悉的低沉男声在车外响起:“大哥,怎么去了这么久,是遇到什么麻——” 男人话没说完就看清了车内的情况,剑眉一皱,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的配枪对准车内的卦二,喝道:“你干什么?把枪放下!” 小死激动得要卡机:“900了,宝贝不在身边,我们要完了呀啊啊啊啊!” 时进也是要窒息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车外那个站在时纬崇旁边气质锋利的男人,视线扫过他与时行瑞有那么两三分相似的眉眼和显得有些凶的严肃表情,欲哭无泪:“四、四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来人正是时家老四向傲庭,他听到时进的呼唤,明显愣了一下,视线挪过去上下扫一下时进的脸,最后也把视线定在了时进的鼻子上,伸手就来抓他,说道:“小六,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过来。” “别动他。”卦二倾身挡住时进,枪口挪动与向傲庭的对上,目露威胁,“都滚出去,小心子弹无眼。” 向傲庭动作一顿,视线上移和卦二对上,抓着时进的手并不松,拿枪的手也拉开了保险栓,身体紧绷着,蓄势待发,问道:“小六,你被人威胁了?” 两把枪就在时进的脑袋边悬着,进度条还在要涨不涨的挪动,时进出了一身的冷汗,用力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卦二是我的好朋友,都是误会,你、你们先把枪放下,顺便手也放一下……” “放了让你再跑吗?”时纬崇出声,语气里的咬牙切齿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时进小心脏抖了抖,知道局面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这次被找到,时纬崇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身边虽然有个卦二,但时纬崇身边还有个向傲庭,二对二,硬刚局面不一定对自己这边有利,得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或者躲回会所里去。 在脑内迅速过了一遍利弊,时进冷静下来,挺身挡在两把枪中间,看向时纬崇说道:“大哥,我不会再跑了。卦二,你先把枪放下,这两个人是我哥哥,不会伤害我的。” 卦二稍微知道一点时进的家庭情况,所以才在见到时纬崇出现时直接掏抢想迅速逼退他,现在听时进这么说,眉头皱起,确认问道:“你确定?” “确定,我没事的。”时进说完又看向时纬崇,挤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说道,“大哥,我真的不会再跑了,我现在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夜色会所里,会在那一直住到年后。” 时纬崇看了他几秒,像在辨认他这句话的真假,慢慢松开了手,却不是软化,而是转身走到了汽车后车门处,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同时拨了个电话出去,说道:“老三,来商场门口,小进找到了。” 时进倒抽一口凉气——老、老三?难道容洲中也在这附近?他这是一出门就撞到三个哥哥一起出行了? 卦二听到时进提起夜色,微微挑眉,知道时进是准备让廉君出面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收了枪,也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快速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 过了没两分钟,时纬崇的手机响了,向傲庭的手机也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直接接了电话,一个挤进了时进坐的副驾,也接了电话。 “喂,我是时纬崇。” “喂,长官。” 两人同时开口,时进被向傲庭挤着,隐约听到了一点向傲庭的电话内容,打电话来的应该是向傲庭的长官,正在训斥他乱对军方合作伙伴动枪的事,命令他立刻停手。 向傲庭皱眉,应了几声后挂断电话,朝着卦二看去,眼带探究。 时纬崇那边则似乎是廉君亲自打的电话,通话时间也不长,但明显通话内容更不友好,这一点从时纬崇身上陡然沉下来的气息就能看出来。 最后时纬崇以一句“他是我的亲弟弟!”这句话结束了通话,看向侧头偷看的时进,问道:“时进,这就是你说的呆在安全的地方,还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时进心虚地躲开视线,尬笑两声,不敢接话,心里则在猜测着廉君到底都对时纬崇说了些什么。 局面因为这几通电话暂时稳住了,五分钟后,戴着帽子口罩的容洲中靠近了车辆。他漂亮的桃花眼一扫,视线落在了发型别致的时进身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多问,绕到另一边,拉开车后门也坐了进去。 时进被他看得后背毛毛的,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悄悄往卦二身边挪了挪。向傲庭察觉到时进的动作,眉头一皱,转手就把他塞去了后座。 一不小心就坐到了时纬崇和容洲中中间的时进:“……”妈妈,好可怕。 小死瑟瑟发抖:“进、进进,你的进度条虽然停在900没涨了,但、但是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不用觉得了,就是很不妙。”时进在脑内开口,余光看着身边两双大长腿,满心绝望——一次来三个,情况能妙了才见了鬼了。 时纬崇对时进僵硬躲闪的小学生坐姿十分不满意,把他往后一扯强迫他靠着椅背挨着自己坐好,朝卦二说道:“人齐了,你的老板约我去谈谈,开车。” 卦二这边也接到了廉君的信息,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时进,发动了汽车。 开开心心出门,心惊胆战回家。 到达会所后,卦二引着众人进了专用电梯,直上廉君居住的六楼。 出乎意料的,廉君居然亲自等在了电梯外,身上还穿着一件他很少穿的红底白梅图案的长袍,整个人耀眼得像是冰雪世界里绽放到极致的曼陀罗花。 卦二率先走出电梯,开口唤道:“君少。” 廉君点头,朝着时进招了招手:“过来。” 大腿在呼唤,时进迈步就走。 时家几位兄长完全没想到站在时进背后的人居然是廉君这种样子,一时间有些发愣,都没来得及阻止时进仿佛幼鸟归巢般的动作。等他们回神时,时进已经站到了廉君身边,还自觉扶住了廉君的轮椅。 时纬崇脸一黑,迈步出了电梯,走到廉君面前,居高临下:“廉先生,我要带我弟弟回家,你无权阻止。” 廉君没有应他的话,而是侧头对着时进,问道:“你想回家吗?” 所有人的视线唰一下挪到了时进身上,时进觉得压力山大,甚至觉得大腿在给他挖坑,僵硬半晌,最后顶着三位兄长的高压视线,硬着头皮摇了摇头,边注意着进度条边回道:“不想,留在君少身边挺好的,我喜欢这里。” “既然如此,那么谁也带不走你。”廉君安抚一句,这才看向时纬崇,说道:“时先生,这就是我的态度,如果你不接受,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请回吧。” 小死唰一下松了口气,开心说道:“没涨没涨,进度条停在900不动了,这好像是宝贝给你撑出来的安全线。” 时进也暗暗松了口气,更加握紧了大腿的轮椅扶手。 时纬崇从时进说出那句“不想”时,就忍不住想上前把时进给拽回来了。守在一边的卦二见状立刻跨前一步,虽然没再掏枪,但威胁的意味十足。 “大哥。”向傲庭唤了时纬崇一声,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军人的直觉告诉他,电梯外的这个接待厅看似普通平常,也空荡荡没什么人的样子,但隐在暗地里对着这边的枪口起码有五个以上。 总之,这里是对方的地盘,硬来对他们很不利。 时纬崇看懂了他的暗示,不甘地收回手,看向时进,问道:“为什么?” 时进看一眼进度条,想起重生以来心惊胆战到处躲藏的日子,想起原主的结局,仗着现在金大腿就在身边,直视着时纬崇的眼睛,说了一句几乎算是挑破所有兄弟温情假象的话,回道:“因为我想好好活下去,大哥,三哥,四哥,我不明白,偏心的是爸爸,你们为什么要来讨厌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说完不再看时纬崇他们,推着廉君的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 …… 走廊里只有轮椅滑动的声音,客厅的入口就在走廊尽头。 “时进。”廉君突然开口。 正在紧张确认进度条数值的时进回神,应道:“怎么了,君少?” “今天日子特殊,你哭的话,我可以假装没看到。”廉君开口,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然后摆手示意他停步,说道,“客厅的灯怎么是关的,你去开一下。” 时进不疑有他,停步绕过去上前开灯。 啪。 开关被按下去的瞬间,入口处悬挂的小礼炮一起炸开,彩带爆出,扑了时进一身,同时客厅里灯光大亮,露出了正中间茶几上放着的三层大蛋糕。 时进直接傻住了。 “你回来得太快,别的都来不及准备。”廉君滑动轮椅来到时进身边,拉起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红包,说道:“生日快乐,恭喜成年。” 第18章 拥抱 时进顶着一头彩带,好久没说话。 廉君陪在他身边,也没说话。 小死本来还惊喜地尖叫着,见状声音慢慢弱下来,担心问道:“进进,你怎么啦?”据它所知,时进和原主的生日是同一天,这场惊喜应该确实很惊喜才对。 “没事。”时进回神,脑内回小死一句后抬手抹了把脸,笑着摇摇头把头顶的彩带全部晃下来,侧身看向廉君,捏了捏手里的红包,故意问道,“君少你给我包的什么,我怎么摸着像是一张卡。” 廉君看他一眼,不理他,滑动轮椅想进入客厅。 时进胆大包天地拖住轮椅扶手把轮椅拽回来,弯腰凑近廉君,看似淡定实则紧张地伸出手,问道:“那个……君少,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廉君拢眉看着他,十分明显的不乐意。 “可以吗,我今天生日。”时进不要脸地祭出自己的寿星身份。 廉君看他良久,像是拿他没办法了,抬起手搭住他的肩膀,稍微往前靠了一下,然后立刻退回身,说道:“去切蛋糕吧,卦一他们也为你准备了礼物。” 这个拥抱十分敷衍和不完整,时进却已经满足了,笑着转到廉君身后扶住他的轮椅,语调因为开心而不自觉扬高,得了便宜还卖乖:“君少,我今天允许你吃一块蛋糕,晚上还不用喝汤!” 廉君皱眉训斥:“你不要得寸进尺。” “嘿嘿。”时进傻呵呵一乐,一个加速跑,推他到了蛋糕前。 其他人推廉君时总是十分谨慎,速度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保持在一个让人舒服的速度,从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廉君被时进的突然加速吓得本能抓住了轮椅扶手,待反应过来后,感受着扑面而来带着蛋糕甜香的微风,又慢慢放松下来,勾了唇角,嘴里却仍在训斥:“胡来什么,你已经成年了,以后做事要稳重一些。” 时进十分敷衍地应着,已经自顾自去给蛋糕插生日蜡烛了。 这边蜡烛刚插好,卦一等人就一人推着一个小推车进来了,推车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吃的,车架上还应景地缠着小彩灯,以卦一等人的糙汉审美,这大概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精致的东西了。 时进也不嫌弃,乐呵呵地帮着大家把东西摆好,然后搬来一个椅子放到茶几边,直接爬上去,以一个远远高于蛋糕的位置,许愿之后对着蛋糕下了刀。 第一块蛋糕肯定是给廉君的,时进拿了第二块,然后把刀一甩,让卦一等人自由发挥了。 卦二直骂他没良心,时进才不管,窝在廉君身边美滋滋拆礼物。 仗着自己是寿星,时进在拆完礼物吃完蛋糕后大手一挥,让会所后勤送了一副麻将过来,在客厅里清了张桌子,摆开了阵势。 卦一看得眉毛直抽,想起当初时进在麻将馆里如鱼得水的样子,不等时进招呼就直接表示自己绝对不参加这种赌博活动。 时进噎住,偷偷把视线往廉君身上瞟。 廉君回以一个冷淡死亡视线。 时进只得打消和大腿分享快乐的想法,转手拽住了卦二,然后喊了一声卦三和卦五。新调到廉君身边的卦九是个天天犯困的娃娃脸青年,此时正趴在沙发上睡大觉,时进也就不闹他了。 一桌四个人,卦二是个点炮王,麻将技术烂得没眼看,还爱耍赖。卦三话不多,却有些功底,总是闷声不响胡大牌。卦五的牌技和他的脸一样憨厚,输赢都不计较,看起来还挺乐呵。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捧着时进,时进赢钱赢到手软,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奋战到半夜,过足了牌瘾的时进被卦一丢回房睡觉,他连梦里都是麻将在奔跑,全然忘了白天出门遇到兄长的惊险刺激。 然而一觉醒来,美梦结束,残忍的现实扑面而来——昨晚撕破脸之后时纬崇居然没有走,硬是让助手送了一辆车来,在会所门外将就了一晚上,并反复要求见时进。 时进趴在会所二楼过道的窗户上,看着会所门口停着的黑色商务车,心慌慌:“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当面pk吗?” 小死其实也很慌,但还是勉强安慰道:“进进不怕,这里是宝贝的地盘,你的哥哥们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但我总不能一辈子粘死在你家宝贝身边,一步都不离开吧,我愿意,你家宝贝也得嫌弃啊。”时进嘴里发苦,十分懊恼,“冲动是魔鬼,我昨晚就不该直接撕破脸的,保命是一回事,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消掉进度条,就现在这撕破脸的状态,进度条要怎么消。” 小死哼哼唧唧给不出个好的建议来,也很发愁。 “不行,得想个办法和这几个哥哥缓和一下关系,起码得把进度条降回安全线。”时进握紧窗框,又看了一眼楼下的商务车,转身朝着廉君的书房跑去。 …… 时纬崇在夜色外一守就是好几天,表现得十分执着,他就算偶尔因为工作或者生活需要暂时离开一阵,也过不了几个小时就肯定会回来,一副不见到时进不罢休的样子。 就这么耗到了第六天,时纬崇终于被再次请进了夜色。 时进在会客室见了他,面前摆着几份文件。 “小进,我需要和你谈谈。”时纬崇一进门就开了口,眉头皱着,看得出来情绪不怎么好。 “等一下,大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时进阻止了他的发言,示意他坐下,然后把几份文件依次打开,摆在了他面前,一一说明道,“这是y城西区的投标案,我建议你放弃,这是个大坑;这是j国k区的开发计划,我建议你跟进,对瑞行的发展有好处;这个是爸爸生前就在计划的三线转移,你可以参考一下……最后是这个,爸爸的心腹名单,你如果想把瑞行的生意重心重新挪回国内的话,我建议你不要用他们,他们会给你使绊子。” 时纬崇越听表情越严肃,拿起这些文件挨个翻了一下,抬眼看向时进,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里面甚至有他正在计划的案子。 “我跟在爸爸身边,他知道的东西,我当然能知道。”时进回答,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说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大哥你想谈什么,说吧。” 小死很绝望:“进度条还是900,给了这么大一颗糖出去,时纬崇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进听得也有些泄气了,但还是勉强安抚道:“不急,咱们再听听时纬崇想谈什么,起码现在我和他的立场不算是完全对立了,他态度总会松动的。” 时纬崇听时进说这些资料全是从时行瑞那得来的,表情变得莫测起来,又仔细翻了一遍这些文件,身上气息不知不觉收敛,语气也冷静淡定下来,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原因和当初我选择放弃遗产时告诉你的理由一样。”时进坦然对上他的视线,再次问道:“大哥,你想跟我谈什么?” 时纬崇这次回答得很快:“我要你跟我回去。” 时进拒绝得也十分干脆:“我不愿意。”谈话秒速进入死胡同。 时纬崇沉着脸不说话。 时进暗暗坐直身子,虽然十分不愿,但还是在心里做好了和时纬崇彻底撕破脸的准备——再次感谢金大腿的存在,让他现在有命去试和时家几兄弟撕破脸的可能。 空气仿佛凝固了,良久,时纬崇终于再次开了口,问道:“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时进:“……啊?”这剧本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你变了太多,瘦了,长高了,穿衣服都不挑了……”时纬崇说着眼神慢慢缓了下来,表情带上了一丝无奈和疲惫,语带叹息,“你失踪之后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想着你从小娇生惯养,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生活。” 时进身上开始冒鸡皮疙瘩,完全不懂这个剧情发展,表情傻傻的,在脑内问小死:“他这是干嘛呢?想打感情牌骗我走?” 小死结结巴巴:“大、大概?也或许是他知道宝贝势力太大,硬来不好使了?” “那他可真是个心机boy。” 小死疯狂附和。 “你这犯傻的模样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一点都没变。”时纬崇看着时进傻愣住的表情,突然浅笑了一下,但这丝笑意又很快被黯然取代,之后便是一声低叹,“小进,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不逼你,也逼不了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对哥哥们有误会,如果你愿意,哥哥们随时欢迎你回家。” 回家被你们捏死在手心里,任你们搓圆捏扁吗?时进干巴巴一笑,委婉拒绝:“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喜欢呆在君少身边。” 时纬崇沉默,低声问道:“那个君少就真的比哥哥们都重要?” 废话,救命稻草当然比杀人凶手重要! 时进有些扛不住时纬崇的温情攻击了,心里倒宁愿时纬崇真的和自己大撕一场,屁股挪了挪,没有接话。 “我懂了。”时纬崇叹气,欲言又止,语重心长,“小进,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廉君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的发家史……有些不清白。” 小死气到炸毛:“哇,他居然说宝贝坏话!他想挑拨离间!进进你不要信他!” 时进也很愤愤——这个时纬崇果然是个心机boy!硬来不成,居然丢软钉子抹黑廉君,卑鄙! 第19章 死因 那边时纬崇还在继续说:“这几天我好好查了一下廉君,发现他不止发家史不太清白,还树敌颇多,你跟在他身边,实在危险。” 时进立刻警惕起来,问道:“有人想害君少?谁?” 时纬崇剩下的话就这么被噎了回去。 他颇有些烦躁地扯松了领带,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自个消化了会,突然转了话题,说道:“小进,你以为哥哥们这次找到你只是巧合吗?” 时进一愣,直觉反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老三在看到那个跳舞视频的时候就开始怀疑是你了,但你变化太大,他怕认错人,就找了老四,你也知道,老四因为职业的原因,在认人这方面比普通人强得多。” 时进目瞪口呆,然后额冒冷汗——他怎么就忘了,军人可不是纯靠外表认人的,他当初能一眼认出卸掉伪装的卦一,向傲庭自然也能通过视频认出减了肥的自己,更何况那些视频有些还拍得超级清晰,五官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小死也结巴起来,说道:“可、可那段时间进进你的进度条没有涨啊,真、真的那么早就认出来了吗?” 这也是时进现在想搞清楚的! 见时进露出震惊的样子,时纬崇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大致确认视频里的人可能是你后,我和老四开始顺着这根线调查,发现你曾经到过前几天我们重逢的那家商场,没过多久,老三那边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官方的消息,说你是什么官方的卧底,不要随意暴露你的视频。我们觉得不太对劲,怕自己认错人,也怕视频里的人确实是你,就一边让老四去查官方的消息,一边派人轮流在那家你出现过的商场蹲守。找到你那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着你或许会再去那个商场买点什么,或者庆祝生日,就约了老三老四一起去那里,幸运的是,我们真的找到你了。” 时进已经彻底听傻了,脑中疯狂回顾那段时间自己进度条的变化,越想越觉得奇怪,在脑内问道:“小死,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 小死也懵懵的,问道:“哪里不对?” “就是进度条的涨幅……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时进皱了眉,又看一眼对面完全是一副好哥哥样子的时纬崇,撇开固有的剧情偏见去看的话,只以他现在的感觉,居然觉得时纬崇此时的模样看起来还挺真诚的。 但进度条又不可能说谎,到现在为止,进度条的数值可还卡死在900,一动都不带动的,如果时纬崇真像他表现出的那么爱弟弟的话,没道理这进度条一点都不往下降。 “大哥。”时进手心有些冒汗,觉得自己好像被剧情给坑了,又觉得现在的时纬崇在给自己挖坑,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我回家?你就不怕带我回去后,我偷偷联合爸爸留下的心腹,给你使绊子吗?” 时纬崇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回道:“小进,平时少看那些豪门狗血电视剧,影响智商。” 时进:“……” 时纬崇还是语重心长:“小进,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呆在廉君身边不安全,他并不是真的对你好。你还这么小,他却让你去接近徐怀那种人渣,还是用那种……那种办法,如果这次哥哥没找到你,你下次会被他派去干什么?直接和人堵命吗?” 时进有些绝望,在脑内说道:“小死,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快被他说服了,他真的是个坏哥哥吗?” “可进进你的进度条还是一点都没降,依然是900……”小死语气也很不确定。 “小进。”时纬崇那边还在说,语气越来越恳切,“跟我回家吧,你这个年纪应该去上学,而不是在这边和黑社会纠缠不清。我知道爸爸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或许还对我心怀怨恨,这我都能理解,但我真的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时进觉得如果不是进度条横在那,他肯定已经被时纬崇的兄长之爱感动了。只可惜,事情没有如果。 “大哥,对不起。”他表情为难,语气却坚定,“君少不是黑社会,呆在他身边我觉得很安全,谢谢你的关心,我很感激。”如果这关心是真的的话。 谈话再次陷入死胡同。 时纬崇看着时进,彻底沉默下来,像是已经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好了。 时进被他看得不自在,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特别过分,站起身,扯起嘴角勉强朝着他笑了笑,说道:“我一会还有训练……失陪。”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冲回房间拧开浴室水龙头,把脑袋扎了进去。 哗啦啦,冬天一通冷水浇下来,哪怕室内有暖气,时进也被冷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然后强制性冷静下来了。 “小死,剧情肯定有漏洞,咱们得更周全一些,多考虑一些别的可能。”时进关掉水龙头,看着镜中被冻成傻子的自己,抬手一抹脸,扯起一块毛巾出了浴室。 小死已经被时纬崇的兄长之关爱弄得开始怀疑自我了,闻言连忙问道:“什么别的可能?” “考虑时家五兄弟并没有原剧情中写的那么想杀弟弟的可能。”时进坐到沙发上,顶着毛巾,抽纸巾撸冻出来的鼻涕,“就我对时纬崇的了解,我觉得他如果真想杀我,那他根本不会在会所外亲自守我几天,还跟我说那么多废话,我甚至觉得他其实已经被我之前那通放弃遗产和自残的行为软化了,刚刚是真的在关心我。” 小死迟疑:“是、是这样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太过局限于原剧情,反而忽视了真正的危险因素。”时进把纸巾丢掉,安静思考了一会,说道,“小死,你把原书剧情再弄份出来,我有些事情想要确定。” …… 时进花三天时间把原书本就不长的剧情逐字逐句地分析了一遍,最后糟心的确定了一件事——原剧情中没有一个清晰直观的证据表明,原主是被五个哥哥杀掉的,哪怕是主人翁原主自己也没有真正的证据。 原主的死亡过程十分漫长也十分痛苦,时行瑞死后,原主没过多久就被人绑架了,虽然后来被救了回来,但却毁了容,还少了两根手指。 这之后原主被五个哥哥夺走了公司,“圈禁”在了五哥黎九峥的私人医院里,哪也不能去。而到这里时,原主已经认定自己是被五个哥哥伤害的了,原因是——哥哥们没有以前那么爱他了,哥哥们抢了他的遗产,哥哥们对他冷言冷语冷嘲热讽,哥哥们都是虚伪的大骗子! 时进:“……”少年,虽然时家五兄弟确实是虚伪的大骗子,但你确定凶手的方法会不会太草率太主观了一点…… “圈禁”持续了半年,半年后原主伤差不多养好了,于是时纬崇把原主从老五黎九峥那接了回去,送原主去了学校。原主因为毁了容,在学校受到了严重歧视,原主很难受,认为时纬崇送他回学校是为了羞辱他! 原主心中仇恨的火苗哗哗地烧,忍不住联合了时行瑞的老心腹,想给当时接管了瑞行的时行瑞使绊子。结果他绊子刚使了一半,就莫名其妙出了车祸,重伤垂危了。 这一垂危就是一年的时间,原主在病床上痛苦挣扎,不能正常进食,不能正常说话,只能痛苦地听着医生护士讨论着他的可怜和落魄,最后怀着满腔对兄长们的恨意,器官衰竭而死。 书是以原主的视角写的,所以看书的人十分容易代入原主的角色,不知不觉跟着原主的思路走,时进第一次看的时候就差点被剧情憋屈死,恨五个兄长恨得牙痒痒,但现在再看一遍,撇开那些主观的情绪只从情节上来看,剧情里不清不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绑架案也好,车祸也好,这些直接导致原主死亡的事件,全都没有证据表明是五个兄长派人做的,虽然他们嫌疑最大,动机也最足。 “咱们被剧情坑了。”时进最后长叹一声,下了结论。 剧情提供者小死默默缩小了存在感。 “时家五个兄长或许都不喜欢原主,都希望原主消失,但他们不一定真的付诸行动了。就像是我们生活中偶尔也会产生希望某个人渣去死的想法,但却不会真的去动手杀人一样。”时进说着,最后看一眼写着分析结论的白纸,把它泡到水里一顿揉搓毁尸灭迹,抱起身边已经显得很旧的黄瓜抱枕,说道:“走,咱们去验证一下这个结论。” 小死立刻回神,问道:“进进你要怎么验证?” “去找脾气最差的容洲中吵架,套套他的态度!”时进表情认真,信心满满。 小死:“……” …… 一个小时后,没有驾照的时进由卦二亲自开车送到了b市某个别墅区门口。 “你确定他在家?”卦二叼着烟询问。 时进点头:“确定,我去他粉丝站打探过消息了。” 卦二嘴里叼着的烟差点吓掉了:“粉丝站连偶像在不在家这种事都知道?” “正常粉丝是不知道的,但有一种最被明星厌恶的粉丝肯定知道——私生饭。”时进回答,解开安全带,朝着卦二挥手,“你回去吧,开车小心。” 卦二不放心,问道:“真不需要我陪你?” 时进从善如流:“那你还是陪我吧,我怕。” 卦二:“……” 第20章 打架 容洲中住的别墅区安保很严,访客是不能随便进的,时进打容洲中的电话半天没人接,发短信也不回,干脆也不走正门了,带着卦二翻墙爬了进去。 卦二很无语:“你怎么知道这边是监控死角?” “我以前翻过。”时进睁着眼睛说瞎话,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稍微认了下方位,带着卦二朝着别墅区最角落处的区域走去。 卦二不疑有他,边跟着他往里走边问道:“容洲中不接电话,会不会是真的不在家?” “不在那咱们下次再来。”时进十分光棍。 卦二挑眉:“再来爬一次墙?” “如果他还是不接电话的话,那就只能再爬了。”时进回答。 卦二朝他竖了个拇指。 一路走到别墅区最清净也最偏僻的区域,时进停在一栋带小院的别墅前,按响了院门上的门铃。 门铃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应,院门上的可视电话亮了起来,传出了容洲中的声音:“哪位?” 时进把自己的大脸凑到了电话上的摄像头前。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直接挂断,之后院门咔哒一响,从内打开了。 时进推开门走了进去,卦二慢他一步,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迈步进去。 别墅大门也是开的,容洲中正穿着一身睡袍靠坐在正对着玄关的沙发上,头发有些乱,之前应该是在睡觉,表情懒懒的,见时进进来,语气十分不好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时进对他的态度早就预料,闻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把黄瓜抱枕放到了茶几上,说道:“我来还你这个。” 在原剧情中,容洲中就是几个哥哥里画风改变得最明晰的。时行瑞还在时,他虽然也会表现出关心原主的样子,但却演得十分不走心,只知道砸钱给原主送礼物,平时连原主的电话都找各种理由不去接。等时行瑞死后,他最先卸掉了伪装,不再掩饰自己对原主的不耐烦和不喜,只要有机会,就会给原主心里插刀子,嘴特别毒。 容洲中扫抱枕一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当初送我这个的时候,说是想让我多看看这个,以后多吃青菜,不要再挑食,说我再胖下去就不帅气了。”时进面无表情,语气故意弄得硬邦邦的,“现在我想通了,不是的,你送这个纯粹只是想要膈应我。”容洲中挑眉,上下打量一下时进,突然笑了,笑得不太善意:“真是想不到,就你这猪一样的脑子,居然还有变聪明的一天,老大说得对,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时进听得心里一动——信息来了,时纬崇曾和容洲中谈论过自己。 “我以前确实是猪,你和大哥他们的关心那么敷衍和虚假,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时进自嘲,继续面无表情,语气更硬了,“好在我现在醒悟还不晚。” 容洲中一脸“我看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的表情,示意他有话快说,眼神居高临下的,厌恶中带着点怜悯。 时进抬眼看他,认真问道:“你真的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弟弟?” 容洲中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大笑话。 时进皱眉,继续问道:“那你过去送我的那些礼物……” “都是让老大找人帮忙挑的。”容洲中意外的坦诚,坦诚地给时进心窝捅刀,“我挑的礼物就只有一个,那个抱枕,至于送它的理由,你已经知道了。” 时进:“……”突然觉得容洲中有点欠揍。 “你问完了?问完了就滚吧,我可没空陪你玩什么你问我答的无聊游戏。”容洲中起身想走,走前还不忘把抱枕塞进了沙发边的垃圾桶。 一直安静旁听的卦二见状表情一沉,替时进觉得不值,脚步一迈就想上前。时进却出乎人预料的,居然直接掏出武器对准了容洲中,冷声说道:“坐下,我还没问完。” 卦二脚步一停,看向时进,见他表情紧绷,皱了皱眉,又默默退了回去,顺便帮他拉上了别墅的窗帘,反锁了别墅的大门。 容洲中迈出去的脚挪了回来,侧头看向时进和他手里的枪,讽刺一笑:“真是出息了,这么一把玩具,你想吓唬谁?” 砰。 时进一枪就把沙发边的垃圾桶爆了,眼都不眨一下。 “有点意思。”容洲中重新坐下,脸上在笑,眼神却很冷,下巴一扬,大爷样说道:“你问,我倒是想知道你比从前变了多少。” “也没变多少,就是几乎成了另一个人而已。”时进把枪收回来,同时在心里问道,“小死,进度条涨了吗?” “没涨,还是900。”小死回答。 这样都没涨? 时进有些意外,容洲中可是出了名的小气,自己都拿枪威胁他了,他居然还没对自己杀意爆棚?难道是大腿太厉害了? 他想不通,索性决定再来点更狠的。 他看向容洲中,继续之前的问答:“跳舞视频是你故意发的?你那时候就认出我了?” 容洲中像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要问这个,打量一下他的表情,觉得有些无聊地回道:“只是怀疑,发微博是想收集更多现场视频。”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时进询问,这可以说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了。 容洲中嗤笑:“刚觉得你聪明了,结果你又傻了,时进,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和你妈长得有多像?” 原主的妈?居然是因为这个? 时进愣住,微微皱眉。原剧情对时家上一辈的描写十分少,时行瑞是开场就挂了,时家五个兄长的母亲一直是透明人般的存在,而原主的母亲则是在生下原主后没多久就死了,家里连张她的照片都没有,原主还真不知道他妈长什么样,继承了原主记忆的时进自然也是不知道。 但容洲中却说原主和原主的母亲很像,他见过原主的母亲? 时进心里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容洲闻言表情却淡了下来,有些恹恹的样子,回道:“当然见过,事实上,除了你,时家所有人都见过。时行瑞就那么个狗样子,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巴不得带给所有人见见……你问完了没有,问完就快滚,我还要补觉。” 时进直觉他没把话说完,似乎在回避什么,想再打探一下,但见他不耐的样子,又默默把这个想法压下,按照原计划说道:“三哥,你嫉妒我吧。” “什么?”容洲中一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样子,恹恹的样子没有了,皱眉看着时进,像在看个神经病。 “嫉妒爸爸疼我,把我养在身边。我听老管家说过,在我出世前,你是爸爸最宠爱的孩子,三哥,被我抢走一切的滋味不好受吧?需要通过讨好我,从而获得父亲欢心的感觉更不好受吧?我被爸爸倾尽一切地宠着,而你还需要自己辛辛苦苦在娱乐圈打拼,明明已经那么出名了,却从来得不到爸爸的一个正眼,媒体在介绍你的过去的时候,永远是父不详,你知道你的黑粉都是怎么笑话你的吗?” 容洲中坐起身,很明显动了气,说道:“时进,你最好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在我面前演了十几年的好哥哥,把我的真心放在地上踩,现在凭什么要我闭嘴!” 时进站起身,倾身拽住容洲中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恨恨说道:“我每次给你打电话关心你的时候,你在笑话我吧?我每年费尽心思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是不是也像刚刚那个抱枕一样,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我盼着你们来,盼着你们的电话,盼着你们的只言片语,你们却在背后联合在一起,骗我,笑话我,一起算计我。容洲中,人心都是肉长的,但你们的不是,你们心里住着刀子,肚子里藏满了杀气,却不敢朝那个真正辜负你们的人刺,只知道懦弱的一次次对准我,你们都是懦夫!” “你又懂什么!” 容洲中是真的生气了,用力抓住时进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反逼过去,“少tm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确实不算个好哥哥,但你就是个好弟弟了吗?少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和高尚,你以为大家不知道那个老王八蛋是怎么教你的吗?‘那五个人不是你的兄弟,只是爸爸给你培养的下人,你不用太把他们当回事,表面功夫做好就行’,这句话耳熟不耳熟?你回答的那声‘爸爸我知道了’你又还记不记得?” 刚把原剧情和原主记忆分析过一边的时进闻言立刻想起了这段对话发生的时间,不敢置信道:“一个九岁孩子说的话你居然当真了?你要不要这么记仇和小气!” “你果然还记得!”容洲中却像是揪住了把柄,想把时进掀开,怒道,“你给我滚!今天放你进门的我真是脑子坏了!” 时进可是练过的,当然不可能被他掀开,见进度条居然还没涨,心一狠,对准容洲中的帅脸就是一拳,吼道:“你这个小气鬼!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下人,明明是你总是高高在上,对我爱理不理的!” 容洲中被打得一懵,然后暴怒,还手就是一拳:“时进你找死!”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了起来,战况激烈,却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发泄。卦二远远看着,十分无语,干脆装壁花看戏。 这一架打了十几分钟,容洲中打不过练过的时进,简直要气疯了,最后被时进压在了地板上,什么形象都没了,愤怒说道:“时进,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杀!”时进把他翻过来,掏出自己的枪塞他手里,把脖子伸了过去,说道:“你杀,这里是心脏,这里是气管,来,动手,动手啊!” 容洲中被逼着握住抢,死死盯着时进,牙关紧了紧,突然转手把枪丢了出去,用力推开时进,咬牙说道:“时进你就是个疯子!给我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时进顺势倒在地板上没有动,问小死:“进度条怎么样了?” 小死已经快被时进的胡来给吓死了,声音哆哆嗦嗦的,还带着一丝迷茫和不敢置信,回道:“进进,进度条降了,变成890了。” 时进:“啊???” 第21章 面条 进度条居然降了,在时进和容洲中彻底撕破脸打了一架之后。 时进一脸呆傻,看看脑内的进度条,又看看不远处黑着脸瘫在沙发上调整呼吸的容洲中,心里乱糟糟的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有件事却是可以肯定了——容洲中对他没有杀意。 刚刚他枪都送到容洲中手上了,已经快要气疯的容洲中却转手就把枪丢了出去,这不符合杀人凶手的反应。真正心有杀意的人,在被想杀的人气到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不会手握武器却不行动的。 剧情果然有漏洞。 确定了这一点,时进又是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心虚。 吵架变打架,虽然他选择这么做是为了搞清楚进度条的玄机,排除一下兄长们的杀人凶手嫌疑,但动手还是太过火了,而且他还不是原主,做这些是理不直气也不壮的。 如果以容洲中的立场去看,那今天这一切简直就是天降横祸。 本来嘛,人家在家睡得好好的,却被一向不待见的弟弟堵上门找茬…… 心中瞬间铺满了对容洲中这个“排雷工具”的愧疚,时进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沙发上已经调整好呼吸,闭着眼睛瘫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容洲中,试探问道:“那个,伤口疼吗?” 容洲中唰一下睁开眼扭头看他,嘴角还带着青紫,桃花眼里一片冷光,咬牙说道:“你说疼不疼?你怎么还没滚?” “滚不了,我腿疼,刚刚打架撞到茶几了。”时进老实交代,瞄一眼容洲中的脸,心虚问道,“你后面还有工作吧,那个,你脸上的伤口……” 容洲中一愣,抬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嘴角,更气了,没好气地踹了一下茶几,吼道:“时进你可真会给我找事,滚滚滚!速度滚!” 时进就不滚,反而跛着腿靠近了一点,问道:“你家医药箱在哪?” 容洲中扭头不看他,一副气到要厥过去的模样。 “不说算了,我去拿点冰块给你敷一敷吧,你靠脸吃饭,治伤要紧。”时进边说边往厨房的方向蹭。 “兔崽子你说谁靠脸吃饭!”容洲中坐起身看着时进,咬牙切齿,“我那是靠实力!实力!时进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找死吗你!” 时进满脸“是我对不起你”的表情看他一眼,把捡回来的枪重新递过去,诚实回道:“我确实是故意的……这个给你,你要是生气的话,可以……” “……日!”容洲中气得抓头发,表情都快扭曲了,“可以什么?我还能杀了你不成!你走行不行,快走!” ……可以崩几个垃圾桶出气。 时进默默把枪放到沙发上,就不走,转身挪到了厨房。 容洲中看着他跛着腿离开的背影,气得再次闭上眼瘫在了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副努力压抑怒气的模样。 围观了全程的卦二见他这样,心中突然对他充满了同情——太惨了,有时进这么个倒霉弟弟,偶尔动念头想摁死他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时进拿了冰块出来,还顺便煮了一锅面条——折腾到这个点,午饭时间都过了,大家肯定都饿了。 “先用冰块敷一下嘴角。”时进把冰块放到容洲中面前,开始拿碗从端来的锅里盛面,边盛边碎碎念,“你冰箱里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就只有一包面条和几个鸡蛋,连把青菜都找不到,你这样不行的,给,吃吧,先垫垫肚子。” 容洲中早在闻到面条香味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此时见时进堪称贤惠地蹲在茶几对面盛面条,脸上还青青紫紫的,一时间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又觉得时进是个疯子,又觉得他蠢得像头猪,心里情绪倒来倒去的变,只觉得刚刚压下去的火又要拱上来了。 “你还会下面?”卦二强势插入话题,坐到了时进旁边。 “会的,就是手艺不太好。”时进十分谦虚,把盛出来的第一碗面放到了容洲中面前,第二碗放到了卦二面前,最后一碗分量不太足的摆到了自己面前。 容洲中瞪着面碗没动。 卦二已经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他反正已经饿了。 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就这么当着房屋主人的面吃起了面条,嗦面条嗦得特别响,简直像是故意的。 容洲中额头青筋鼓起,脸上一片忍耐,最后忍无可忍地坐起身,瞪着时进埋在面碗里的猕猴桃脑袋,刚张嘴准备放毒,时进就突然抬起了头。 “快吃吧,面放太久就糊了,不好吃了。”时进温声劝导,还把碗往容洲中面前推了推。 容洲中对上他无辜得仿佛无事发生过的眼神,想出口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口,一口气哽着下不去也放不出,眼神变来变去,最后伸手把碗一端,真的开始吃面了,吃得咬牙切齿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赶人,他之前打架打输了,肯定是因为睡了一天没吃饭所以没力气,不是他技不如人!精分装傻的小兔崽子,等着挨收拾吧! 然而等他吃饱了,酝酿了一波准备好好应付赖着不走的时进时,时进却乖乖洗了碗,扫了地,还把垃圾装好自己提着,礼貌地提出了告辞,走前还嘱咐容洲中小心私生饭,因为他就是根据私生饭的指引摸到这的。 容洲中默默深呼吸,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快、点、滚。” “那我这就走了。”时进提着垃圾往门口走,走到玄关处时突然又转回了身。 容洲中立刻虎视眈眈地看了过去,身体紧绷,做好了战斗准备。 “三哥,今天的事……对不起了。”时进道歉,朝容洲中弯腰鞠躬行了个大礼,然后拉着卦二头也不回的走了——关门的时候还特别小心,特地放轻了动作,显得十分礼貌。 咔哒,别墅内恢复安静。 容洲中看着玄关,还看着玄关,最后忍不住抬脚踹了一下玄关边的凳子,愤愤骂道:“该死的小兔崽子!” 时进一上车就瘫在了椅子上,皱眉摸腿。 “怎么了,真伤着了?”卦二询问。 时进点头,回道:“好像肿了。” 卦二皱眉,叼了根烟却没点,动手发动了汽车,说道:“忍一忍,这车上没医药箱,咱们回会所。你说你,打架就打架,偷偷让着你哥是什么意思?他打你可是实打实的,你还给他面子特地避开他的脸,他脸上就嘴角一块青紫,你再看看你脸上,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这不是一开始没想打么……”时进心虚,见他皱眉,讨好地朝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回头请你吃饭。” “吃会所免费提供的饭?”卦二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说道,“行了行了,身上疼就别强撑着说话了,你还是想想等回了会所,该怎么跟君少解释你这一身伤吧。” 时进:“……”糟了,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这一天的午饭,廉君没有等到老妈子时进,问了卦一才知道时进拉着卦二出门了,说是去找容洲中还东西。廉君面上没什么,午饭却少吃了半碗饭。 午饭过去没多久,时进和卦二回来了,卦二还是好生生的,时进却带了伤,走路都一跛一跛的。 “怎么回事?”廉君皱眉,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时进有些心虚,瞄他一眼,回道:“我和我哥打了一架。” “赢了还是输了?”廉君继续问。 时进一愣,回道:“算是我赢了吧,我哥最后被我按在地上打来着。”虽然真算起来,其实他身上的伤要更重一些。 廉君看一眼他青青紫紫的脸,摆手说道:“去处理伤口。” 这是不准备追究他私自出门打架的事了? 时进立刻开心起来,忍着疼给廉君拍了好几句马屁才美滋滋地跛着腿去医疗室了。 等他离开后,守在廉君身边的卦一皱眉说道:“君少,和官方合作的新任务真的要让他去?” “他的年龄最合适。”廉君回答,见还没离开的卦二看了过来,解释道,“官方那边的消息过来了,你们这段时间准备一下,给时进做一个短期集训,官方那边应该也会派人过来,准备接洽。” 卦二皱眉,有些担忧地看一眼时进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低应了一声。 时进处理完伤口回房后,小死突然开口,说道:“进进,你的进度条降到880了,就在刚刚。” 又降了? 时进疑惑,刚准备详细问问,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容洲中发了短信过来,内容十分简单粗暴——你等着死吧! “……” 进度条的下降和短信发进来的时间就在前后脚,真是让人没法不联想。 时进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几秒,微笑,动了动手指,回:好的,三哥,你记得给伤口擦药。 容洲中:……滚! 时进满脸父亲般的慈爱,满足感叹:“如果被他死亡威胁一下进度条就能降,那我愿意他天天过来咒我死。” 小死:“……” 第22章 生存因素 虽然身体受了罪,但时进对今天的试验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首先,他确定了剧情是有漏洞的,五个哥哥并不一定都想杀他,起码容洲中就不想,想也不会真的动手;其次,进度条的涨幅很有问题,这里面的关联还得再分析分析;最后,进度条的增涨减少,可能不仅仅只和致死因素有关,或者说,他之前对致死因素的理解太狭隘了。 小死对此表示不太明白。 时进解释:“致死因素包含多种种类,大概可以分为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这两种。廉君那边就大多是客观因素,比如身体的好坏,四周有没有、又有多少危险元素之类的。我这边就不一样了,进度条涨涨落落全无规律,跟过山车一样,里面包含了很大一部分主观因素,比如五个兄长或者某个未知人物对我的杀意之类的。这一点从我和你家宝贝不一样的死亡判定方式就可以看出来,廉君的进度条是走完人直接就挂了,我不一样,我的进度条走完了,我还得被动走一下剧情才能死。” 小死若有所思。 “除此之外,我和廉君的进度条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他的进度条涨落,只和他本身或者周围的致死因素是否增加有关,而我的进度条涨落,则可能还和生存因素有关。” 小死疑惑:“生存因素?” “对,这是我新冒出来的猜想。还记得我被廉君允许留在他身边时,进度条的那波大降吗?当时我只想着,是廉君的存在威胁到了那些想杀我的人,导致我的致死因素下降,于是进度条也跟着降了。但其实换个思路想想,那里与其说是致死因素被廉君吓少了,倒不如说是廉君为我增加了存活的筹码,增加了我的生存因素,这样解释起来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小死还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区别,它本身就残缺得厉害,能力还因为和时进绑定而被限制,脑子其实不太灵光。 时进见状稍显苦恼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详细解释了,干脆说道:“你就当我的进度条其实是受致死因素和生存因素两者共同影响的就行了。以前我觉得时家兄长是致死因素,现在我倒觉得,他们可能是生存因素。当然,也不排除他们里面真的有人想杀我的可能,但起码容洲中和时纬崇现在应该已经不是致死因素了。” 小死这下听懂了,说道:“你的意思是,时家五位兄长中的部分人可能并不是坏人,躲开他们并不能减少你的致死因素,反而和他们搞好关系,可以增加你的生存因素,让进度条数值下降?”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撇开各种偏见不谈,时家五个兄弟是不是都很厉害?和他们搞好了关系,那我不就是又拥有了很多个大腿?”时进美滋滋地畅想未来,还举了个很近的例子,“比如今天和容洲中打的这一架,以前他从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但现在他却发了,这证明什么?证明男人之间的友谊,打一架就能建立起来!” “……” 小死对他的盲目乐观无言以对,不得不泼冷水:“但是进进,就算他们不想杀你,你的死也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接近他们,几乎就约等于接近了凶手,你忘了你到达b市前和遇到时纬崇他们前猛涨的进度条了吗?” 哗啦啦,时进的畅想只来得及存在一秒,就被残忍的现实戳破了——小死说得没错,以原主那单薄得可怜的生活圈,原主的死只可能和五位兄长有关,杀原主的人就算不是五位兄长,也应该是和五位兄长有关的人,否则没法解释进度条在遇到五位兄长有关的事情时,那种毫无规律可言的疯狂增涨。 所以分析来分析去,就算把进度条的每一点增涨下降的原因都分析出来,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事情反而随着时纬崇等人的凶手嫌疑被排除,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以前时进只需要认定五个哥哥是杀人凶手,只对着他们使劲就行了,现在杀人凶手成了未知,他的每一步动作都成了走钢丝,一不小心就可能踩了真凶手的雷。 想想也是有点绝望。 “但事情也算是有了一点进展嘛,像杀人凶手的范围就基本上可以圈定了。”时进很快振作,翻出纸笔,迅速把五个哥哥的名字写上,然后在时纬崇和容洲中的名字上打了个圈,碎碎念,“大哥和三哥的嫌疑是已经排除了的,剩下三个兄长还有待接触。而和他们有关的人,分别有亲人、下属、合作伙伴、竞争对手……” 小死继续泼冷水:“以时家五位兄长的人脉,这些人加起来得有上万个吧。” 时进:“……” 时进努力缩小范围:“那只算利益有关的人……” 小死:“那就是上百万个。” 时进震惊:“怎么还多了?” “为容洲中花过钱的粉丝应该都算是利益有关的人吧,严格说起来,我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小死回答。 时进:“…………” 分析好像进入了死胡同,时进瘫在沙发上,大脑放空,生无可恋。 小死陪他一起放空。 几分钟后,时进突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里放出了仿佛侦探看到破案关键线索的绿光,兴奋说道:“小死,咱们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杀人动机。原主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他?他有什么特殊?” 小死愣了愣,顺着他的思路想,迟疑回道:“他特别有钱?还独得时行瑞的偏爱?”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时进用力点头,循循善诱:“现在咱们按照这两个限定条件来筛一遍刚刚那上万个人,所以,会因为钱和时行瑞的偏爱,而对原主动杀心的人……” 小死灵光一闪,大吼出声:“时家五兄弟!” 时进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自己噎死。 “……还有他们的妈妈和亲人们!”小死卡了会机才接上自己的话,语气也兴奋起来,“他们也是有杀人动机的!” 时进终于缓了过来,心里稍微安慰了点,觉得自己这个金手指总算还有点救,补充道:“还有一部分人不能忽略,那就是时行瑞培养的心腹。我怀疑那群人里可能有勾结了外人的叛徒,原剧情里,原主联系时行瑞心腹后没多久就出了车祸,时机实在太巧了,就是不知道叛徒勾结的又是哪方的人马。” 小死有些发愁:“怎么感觉还是好多……” “没关系,咱们一点一点排除,总能揪出幕后真凶的。”时进安慰,看一眼时间,见已经到了晚饭的点,长出口气坐起身,说道,“不想那么多了,先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调查!” 小死被他感染,也用力嗯了一声,附和道:“先吃饭!进进多吃点!” 说完过了一会,又小声补充道:“进进,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没有的事。”时进笑着摆手,开门朝着餐厅走去,温声安慰,“如果不是你,我还活不了这辈子呢,你已经很厉害了,以后也会越来越厉害的,我相信你。” 小死感动得不行,想哭又怕时进嫌吵,硬生生憋着,最后只憋出了一声:“嗝。” 时进:“……” …… 到餐厅的时候廉君已经坐在里面了,桌上摆着七八个菜,时进粗略瞟了一眼,发现居然大部分是自己爱吃的。 “坐。”廉君见时进进来,放下了手里的平板电脑。 时进立刻乖乖坐好,朝廉君露出一个标准微笑,十分没技巧地拍马屁:“君少今天看起来也是这么精神呢。” 廉君淡淡看他一眼,拿起了筷子:“别笑了,脸太肿,丑。” 时进:“……” 两人安静吃饭,气氛倒也还算和谐,等饭吃完了,时进准备离开时,廉君又把他喊住了。 “有件事要跟你说。” 时进立刻坐回来,摆出专心聆听的样子。 廉君让人给他上了杯喝的,说道:“本来跟着我的人,出任务我都是直接吩咐,不会事先询问意见的,但你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我还是问一句,官方那边来了消息,想和我们合作出个任务,我想让你去。” 时进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跟在廉君身边不代表可以混吃等死,对于出任务什么的,他早有心理准备。 “你先别急着点头。”廉君摆手,详细说道,“这次任务需要你独自参加,没有卦二带你,和你合作的都是官方的人,而且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给我答案,我不强求你参加这次任务。” 独立任务?让他这个刚来的菜鸟去? 时进意外,问道:“君少为什么想让我去?不怕我搞砸吗?” “搞砸也没关系,这次我可以帮你兜着。”廉君回答,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水杯,“至于为什么想让你去……客观原因,你的年龄和条件最合适,让你去是最优选择。” 时进试探追问:“那是不是还有主观原因?” 第23章 培训 “有。”廉君过了一会才回答,抬眼看他,“你太吵了,我想清净几天。” 时进:“…………”时进啊时进,你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当个安静倾听的哑巴不好吗。 “这个任务你要做吗?”廉君询问。 “……做。”时进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心里委屈极了。 “那去休息吧。”廉君摆手赶人,十分绝情,“任务开始前官方会派人过来给你做一个短期培训,地点就在会所,你这几天别乱跑,好好养伤,争取快点恢复身体状态。” 时进含着一口老血离开餐厅,背影萧瑟。 “你家宝贝太坏了,白瞎了我哄他吃下去的那么多饭!”时进在心里血泪控诉。 小死哼哼唧唧,试图修补他破碎的少男心:“宝贝其实舍不得你呢,你看今天上的菜,大部分都是你爱吃的。” “也是,猪喂肥了才好宰。”时进并不领情。 小死:“……” 这天之后,时进开始了一边养伤一边跟着卦一等人训练的生活,虽然他很想趁热打铁继续分析真凶人选,但突如其来的任务让他不得不暂时搁置分析大计,集中注意力训练。 这期间时纬崇又来找了时进一次,时进正愁没机会试探一下他,和他缓和一下关系呢,接到消息后立刻主动去会所外和时纬崇见了一面,内心雀跃,表面冷酷。 两兄弟在车边进行了一场简短的谈话。 “为什么要和老三打架?”时纬崇问。“我早就想打他了。”时进回答。 “都伤哪了?”时纬崇继续问。 “哪都伤了。”时进回答。 时纬崇皱眉,看着他青青紫紫的脸,沉默了一会,问道:“还想打吗?我可以陪你打。” 时进:“……”兄弟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不和你打。”时进故意扭头硬邦邦回答,自觉叛逆少年的戏份应该是够了,瞄时纬崇一眼,表情缓和下来,问道:“大哥,你还讨厌我吗?” 时纬崇见他软化,低叹一声,试探着抬手摸了一下他毛刺刺的脑袋,见他没拒绝,表情更缓,回道:“我在试着不带着偏见去看你……小进,你总归是我弟弟。” 小死惊喜出声:“降了降了,进度条降到870了!” 时进心里提着的一口气哗一下就松了,脸上不自觉露出点笑意来——推测没错,时纬崇果然是生存因素,和他搞好关系可以提高生存率! 时纬崇捕捉到他这丝笑意,心里越发不好受,说道:“小进,我知道我以前误解你太……” “谢谢你!”时进突然伸臂抱住他,还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背,开心说道:“大哥你不讨厌我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时纬崇被抱愣住了,事实上,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人这么拥抱过,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兄弟也好,大家的关系都是远远的,友好也都只维持在一个很克制的范围内,亲昵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身体本能的紧绷着,因为冬天穿得太多,所以这个拥抱倒也不算太亲密,但拍在后背的力量却很有分量,搭在肩膀上的脑袋也有些重。 时纬崇看着时进近在耳边的脑袋,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些显得很黏糊的情绪——面前的人还只是个孩子呢,是他刚成年的弟弟,最小的弟弟。 “……这有什么好谢的。”他开口,垂着的双手试探抬起,想去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但他刚有动作,时进的身体就快速抽离了。 “大哥,我一会还有训练,得回去了。”时进只抱了几秒就放开了,怕做得太过火显得假,或者又引来时纬崇的猜疑,放开后还不忘立刻释放自己的善意,“下次找我直接电话联系约时间吧,不用再在会所外面等着了,大冬天的,怪冷的。”说完怕说多露破绽,朝着时纬崇挥了挥手,转身小跑着走了。 时纬崇目送他进入会所,僵着的手慢慢放下,在原地站了一会,浅浅吐了口气,转身回了车上。 回到会所后时进把时纬崇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并发了个笑脸短信过去。大约十分钟后,时纬崇回了短信,同时时进的进度条数值再次下降,降到了850。 “降了30点,今天收获不错。”时进十分满意,想了想,又给容洲中发了条短信,曰:伤好了吗?大哥来找我了,我告你状了。 容洲中的短信回得很快,只有一个字:滚! 时进对着手机屏幕傻乐,突然觉得容洲中这个娱乐圈阎王其实一点都不凶,还挺可爱的。 如此又是两天时间过去,就在时进身上最后一块淤青也淡得快要看不到痕迹时,官方那边终于递了消息过来——培训人员已经敲定,下午就能到。 时进对此很不解:“不是说这任务很重要吗,怎么培训的人却这么晚才确定,官方那边出问题了?” 卦一摇头,脸上带着些不满,回道:“不是出问题了,是那边上层在培训人选上出现了分歧,较劲了几天,拖到现在才定下。” “只是个培训而已,这有什么好较劲的。”时进更不解了。 卦一有意教他,于是详细解释道:“他们较劲的不是培训本身,而是进‘夜色’的名额,君少的私人地方,你以为是随便来个官方人员就能进的吗?‘夜色’的入门卡可不好拿。” 时进恍然大悟,啧啧摇头,自动把官方派来的培训人员想象成了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官僚胖子,识趣地不再多问。 下午的格斗课进行到一半,训练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卦一停下和时进的对练,喊了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卦二探头进来,先看了眼卦一,然后把视线定在了时进身上,表情有些奇妙,说道:“那边的人来了。” 时进满脸疑惑:“来就来嘛,卦二你怎么这个表情,脸抽筋了?” 卦二没好气地翻他一个白眼,懒得再给他使眼色,伸手彻底推开门,侧身让出了站在身后穿着一身黑色训练服的人。 视角的原因,卦二让开后,时进先看到的是一双穿着黑色短靴和同色休闲裤的大长腿,心里还有点意外,在脑子里跟小死吐槽,说官方比他想象的靠谱,没真的派个不干正事的胖子过来,结果等那人上前一步,露出他的脸时,时进直接傻了。 “四、四哥?!”时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向傲庭往里走的脚步一停,眉头一皱,视线精准地落在时进身上,看到他身上的训练服时,表情突然沉了下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时进被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的,反问道:“这问题该我问你吧,你不是开飞机的吗,怎么成培训人员了?还有,什么叫我怎么在这里,你装什么傻,我住在这这件事你不是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你住在这,不然我也不会申请接下这次的对外培训,我是问你,你为什么会呆在这间训练室里!”向傲庭回答,隐隐意识到什么,看向引路的卦二,问道,“小进为什么在这里?你说带我来见这次的任务参加人员,人呢?” 卦二指了指时进,回道:“他就是你需要培训的任务参加人员。” 向傲庭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眼神变了几变,沉声说道:“我要见廉君。” 卦二从看到向傲庭出现的那一秒就知道这事要糟,闻言也不意外,抬手跟卦一打了个招呼,转身示意向傲庭跟着自己来。 时进也觉出不对了,忙摘掉身上的护具从训练台上蹦下来,快步赶上两人,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卦二无所谓点头,向傲庭则注意到了时进摘护具时熟练的动作,表情更难看了。 三人一路朝着廉君书房行去,时进边走边在脑内和小死交流,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容洲中发的那个等死短信,灵光一闪,单手摸出手机啪啪啪打字:三哥,你是不是早知道四哥要来夜色? 容洲中的短信回得很快,内容依然简短:死吧,小兔崽子! 这幼稚鬼果然知道! 时进关掉他的短信,看一眼走在前面的向傲庭,皱了皱眉,快走几步追上他,试图搭话:“四哥,你这次……” “我们的问题一会再谈。”向傲庭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的话,见廉君的书房已经近在眼前,加快脚步直接上前推开书房的门,无视书房内立刻站起身警惕望过来的卦九,走到廉君所在的书桌边,靠近后俯身撑住书桌桌面,逼视着廉君,毫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问道:“廉君,为什么我的弟弟会是这次的任务参加人员?” “四哥。”时进一进来就看到了向傲庭这个动作,心里一紧,怕他对廉君乱来,忙跑到廉君身边站着,稍微挡了廉君一手。 向傲庭见状表情更沉了,看廉君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蛊惑无知少年的大魔头。 时进试图和向傲庭沟通,说道:“四哥,你……” “你闭嘴!”向傲庭喝止他的话,仍看着廉君,质问道:“廉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次的任务,你为什么会让时进一个孩子去做?” 时进想反驳他“孩子”的说法,却被廉君拉了一把。 “没什么意思。”廉君开口,摆手阻止了卦九和卦二靠近向傲庭的动作,迎着向傲庭满是敌意的眼神,回道:“我选时进,当然是因为他的条件最合适,还有,时进不是孩子,他已经成年了。” 第24章 三合一 “但他才刚成年没几天!”向傲庭被廉君的态度激怒了, 话说得十分不留情面, “他几个月前甚至还只是个跑两圈都会累瘫的胖少爷!你让他去出任务,就是在送他去死!觉得他条件合适?你是觉得用他这个炮灰换上面给你的好处十分划算吧!” 这话一出, 卦二和卦九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看向傲庭的眼神变得十分不善。 廉君从不会用手下的性命去换取利益, 向傲庭这么说是在侮辱廉君, 侮辱他们“灭”! 话说到这份上,廉君也看出以向傲庭目前的状态, 应该是听不进任何解释了,于是侧头示意了一下时进,说道:“动手。” “你!”向傲庭气得站直了身,手一动就想掏武器。 时进秒懂了廉君的意思,也觉得是时候让向傲庭重新认识一下自己了,立刻撑住桌面一个灵活跳跃, 长腿一扫直冲向傲庭准备拿枪的手,另一手拿起廉君桌上的笔, 以笔作匕, 朝着向傲庭眼睛划去。 向傲庭眼神一变,迅速后退躲开他这一击,手里的枪到底没能抽出来。 时进趁机落地,把笔一丢, 双手握拳以一个标准的格斗开场姿势朝着向傲庭攻去。 “小进, 你——”向傲庭不敢置信, 又惊又疑。 时进攻得毫不留手, 打断他的话:“多说无益,卸掉武器,咱俩比过再说。” 向傲庭皱眉,很快收敛情绪,只躲不攻,本想着先找破绽把他制住再和他好好谈谈,几招过后却发现他的攻击利落又有力,十分有章法,根本不像是一个新手,心中惊疑更甚,表情渐渐认真起来,逐渐开始回攻。 砰砰砰砰! 两人你来我往,书房里全是拳脚相击的声音。 时进攻势迅猛凌厉,向傲庭的回击沉稳刁钻,两人动作很快,没一会功夫就过了好几十招。。 卦二表情渐渐古怪起来,一脸“这世界还有没有道理”的表情,嘀咕道:“搞什么,这俩兄弟是不是跟着一个师父学的格斗,怎么看着路数那么像,还有,向傲庭一个开飞机的格斗怎么会这么厉害,他这完全是单手在和时进打吧。” “是单手。”卦九看得仔细,还拿出手机偷偷录起了像,说道,“两人学的都是军中的路子,路数像很正常,但向傲庭更重实践,时进练得少,有些僵化了。” 卦二无语地看着他手里的手机,问道:“你这是干嘛呢?” “取经。”卦九顶着一张娃娃脸,一板一眼地说道,“向傲庭很厉害,卦一应该也打不过他。” 卦二听到这话简直要气死了——就没见过这么涨“敌人”威风的。但气归气,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卦一最厉害的地方是枪法和偷袭,格斗可能还真干不过向傲庭。 时进也很快发现了向傲庭的留手,眼神一闪,用一个下蹲的假动作引得向傲庭抬腿攻来,然后趁机撑地侧身,侧面抱住向傲庭的腿,伸手猴子偷桃。 “咳咳咳!他干嘛呢,小进进这是干嘛呢!打不过耍流氓啊。”卦二立刻咋呼起来,然后接收到了廉君和卦九的双重嫌弃视线。 卦二:“……” 向傲庭显然也没想到时进会用这么不要脸的招数,僵了一下才侧身去躲,时进却突然改爪为掌,稍微挪动地方,正好拍在了向傲庭躲避时露出来的腿部麻经处,同时歪身用力撞了过去。 砰。 向傲庭不稳倒地,时进成功用身体压住他,抹一把额头打出来的汗,居高临下地看着向傲庭,得意说道:“四哥,我赢了。” 向傲庭看着他近在咫尺满是神采朝气的脸,喘着气没有说话,眼神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巧劲把他掀开,看向廉君,脸上已经没了怒气,却还是带着不赞同,说道:“廉君,出任务不仅仅只会格斗就可以了,我还是不同意让小进参加这次任务,我会给上面递报告书,申请让你们换人。” 廉君的回答也十分干脆,说道:“你换不掉,你们和我只是合作关系,我出什么人,你们无权干涉。而且你并不是这次任务的真正参与人员,如果我说不满意,你现在就得离开。” 所以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可以双向选择的事情,向傲庭在夜色是完全被动的,他能折腾今天这一遭,还是因为廉君给了他一点面子。 “不要小瞧了时进。”廉君威胁完了人,又讲起了道理,“时进远比你以为的要优秀,向傲庭,你们这些做兄长的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只凭主观臆断认定时进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们都错了。时进,带你哥去枪馆,你今天该练枪法了。” 时进被夸得心里美滋滋,朝廉君露出一个狗腿十足的笑,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了一下向傲庭的肩膀,说道:“走吧,咱们再去比比枪法。” 向傲庭被廉君的话说得有些愣,被拍后侧头看向笑得灿烂自信的时进,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着的样子,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随着时进朝外走去——廉君说得对,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权,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留下。 两人到了枪馆,时进有意让向傲庭对自己改改观,于是带着向傲庭去了最难的模拟情景区,说道:“枪你任选,咱们的战场就是这片情景区,场内总共十五个劫匪五个人质,要比比吗?” 夜色的模拟情景区刚重新装修过,设备升了一次级,十分适合练习。向傲庭稍微打量一圈,看向时进,应下了他的挑战:“比。” 他想看看这个弟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成长成了什么模样。 “那开始吧。”时进摩拳擦掌,率先去换装备了。 时进的强项本就是远攻和枪法,脑子也灵活,危机意识强得夸张,等两人在模拟区一番战斗解救出所有人质,来到外面的综合评价室汇合时,评分系统已经给出了评价——虽然向傲庭解救出的人质要多一个,但时进解决掉的劫匪却多出三个,而且时进的枪法命中率居然比向傲庭的高。 “这儿还有战术演练系统,也是新安装的,要去玩玩吗?”时进摘掉安全头盔,说话还有些气喘,再次发起挑战。 此时向傲庭已经对时进彻底改观了,深深看着他,薄唇紧抿,严肃的脸看起来更凶了,点头:“去。” 战术演练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综合战斗素养的东西,两人在演练室呆了一下午,练到后面完全是向傲庭不让时进走,反复更改演练情景,想摸清时进的极限在哪。 时进累得不行,最后出来时已经不太想搭理向傲庭了——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疯子!训练疯子!太狠了! 向傲庭也不需要他搭理,出来后一直沉默着,一副陷入某种思绪的模样,时不时看时进一眼,视线像是探照器一样,看得人毛毛的。 时进甚至怀疑向傲庭打算切开自己的身体看看内部的构造,于是火速把向傲庭塞入夜色食堂,自己则小跑到了小餐厅,和廉君一起吃饭。 “情况怎么样?”吃完饭后,廉君没头没尾地询问。时进正在擦嘴,闻言一愣,眯眼回忆了一下下午的经历,回道:“还行,向傲庭很厉害,战斗经验丰富,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 “嗯。”廉君点头,问道:“那不换?” 这是在问时进要不要换个培训人员。 时进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换,就他吧,反正也就培训一阵,不是让他一直留在这。”而且向傲庭来得也正好,方便他打探时家五兄弟各自母家的情况,原剧情对这方面的描写太少,他需要收集线索。 食堂那边,同样也发生了一场对话。 向傲庭主动坐到卦二对面,问道:“时进接受你们训练多久了?” 卦二看他一眼,不是太想理他,反问道:“能有多久,他脱离你们视线才多久?” 向傲庭察觉到他的敌意,微微皱眉,又问道:“他不和你们一起吃饭?” 这次卦二直接不回答了,筷子一丢,走了。 向傲庭目送他离开,回想了一遍今天在夜色的所见所闻,若有所思。 一夜无梦,第二天,时进吃过早饭,消完食后照常去了训练室。这次在训练室里等着他的不再是卦一或者卦二,而是换了一身军绿色训练服的向傲庭。 “我们今天来摸一下底。”向傲庭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培训的任务参加人员是时进的事实,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上面列着一些项目,一脸的公事公办,抬手指向了训练室的跑道,说道,“先热身,昨天只测了格斗和枪法,今天我们来测测基础的东西,先从耐力开始。” 时进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点不详的预感,问道:“跑几圈?” 向傲庭看着他,薄唇微张,话语铿锵:“跑到你跑不动了为止。” 卧……槽…… 兄弟你会不会太狠了。 “不想跑就退出任务,我不会送一个不努力的菜鸟去敌人手下送死。”向傲庭语气冷酷。 这话说得多么像他警校里的那位老教官。 时进默默叹气,老老实实热身去了。 跑步、俯卧撑、仰卧起坐、单杠、双杠……时进再次想起了初入警校时被体能训练支配的恐惧,整个人神经绷到了极致,累得话都不愿意说,更别说找向傲庭打探消息了。 向傲庭也是态度莫测的模样,时进每完成一项训练,他的表情都要奇怪地沉一段时间。 一天下来,时进几乎去了半条命,衣服被汗湿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几乎是被向傲庭拖出训练室的。 “耐力还行,整体体能不达标,肌肉没成型,太软了。”向傲庭残酷评价,直接把时进丢进了医疗室,让医生给他挂水。 时进也知道自己这辈子的身体不行,体能是个大问题,但还是故意呛道:“是,就你肌肉硬,四哥,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哪有一上来就这么极限训练的,循序渐进不行吗?” 向傲庭回道:“不行,任务随时可能开始,你没时间循序渐进。” 时进瘫在椅子上说不出话。 向傲庭见状皱眉,沉默几秒,终于夸了一句:“你基础不错,也很努力。” “谢谢啊,世道险恶,我不努力可活不下去。”时进半真半假地接话。 向傲庭坐到他身边,看了他一会,突然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些哥哥为什么总喜欢问为什么?问也就罢了,就不能问得详细点吗?他又不是这些人肚子里的蛔虫。 时进无奈了,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选择这里。”向傲庭看着他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模样的脸,问道,“你明明可以选择更安稳舒适的生活,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 “你不知道?”时进挑眉反问。 向傲庭诚实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几年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军中,和亲人的联系太少了。 时进看着他完全不作伪的表情,心里突然冒出个稍显奇妙的猜想——这个四哥……不会完全就在状况外吧?什么利益之争兄弟算计的,他好像完全没意识,一言一行都很坦荡,好像心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不讨厌我吗?”时进坐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追问。 向傲庭眼里有些疑惑,也有着被看穿心思的不自在,甚至还有点对自己居然拥有这种心思的自责和愧疚,面上却仍是严肃,回道:“讨厌,我不喜欢你过去的生活态度。但现在的你……很努力,也很健康,除了找的老板是廉君和叛逆不愿意回家继续读书外,其他都很不错。” 乖乖,听听这答案,看看这表情,这真的是个坏哥哥吗? 时进试探着握住向傲庭的手。 向傲庭身体一僵,却没有躲开,只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时进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瘫在床上,干巴巴说道,“就是突然想碰碰你……四哥,我们好好相处吧,好不好?” “没用的,我是不会给你放水的。”向傲庭绝情抽手,义正言辞,“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下去,你现在付出的汗水,都是你出任务时的生机,小进,你的态度还是不够慎重。” 时进:“……” 小死弱弱出声:“进进,进度条降了,840了。” 时进低吟一声,并不觉得安慰,只觉得头疼——这个四哥从某方面来说,好像也挺难搞的。 魔鬼训练一旦开始,就完全停不下来了。每一天时进都是竖着进训练室,瘫着被向傲庭拖出来,看起来别提多惨了。 这种情况一直到一个星期后才勉强好转,时进的身体终于慢慢适应了这种高强度训练。而他从向傲庭那打探消息的计划也依然进展为零。 向傲庭跟块只知道训练的臭石头一样,想聊点别的?想都别想。 又是一天训练结束,这次时进终于能自己走出来了,两人在门口告别,走了没几步,向傲庭突然出声唤住了时进。 “怎么了?”时进疑惑询问。 向傲庭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每天都在哪里吃饭?” 时进一愣,回道:“六楼啊,和君少一起。” 向傲庭表情突然难看,语气怪怪地问道:“小进,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啥?”时进越发疑惑,一头雾水。 “……算了。”向傲庭突然闭了嘴,硬邦邦说道,“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训练计划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过来。”说完转身走了。 时进莫名其妙,抬手抓脑袋:“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训练持续了大半个月,这期间时纬崇打了两次电话过来,想约时进和向傲庭见面,明显也是知道向傲庭来了夜色这件事。时进其实挺想出去和时纬崇好好巩固一下关系的,但无奈任务要紧,所以只能婉拒。 在又一场大雪落下来时,向傲庭突然离开了夜色几天,再回来时,就带来了任务即将开始的消息,而时进也终于得知了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 “这次我们要做的,是一个信息收集任务。”向傲庭把一份加密资料投影出来,详细给时进解释道,“画面上这个人叫刘元,外号元麻子,做的是人口贩卖生意,他是你这次的主要接近目标。他曾经是我们的一个线人,后来叛变。现在我们怀疑有军方内部人员被他说动,成了他的后盾。我们前几次派出去的卧底和探子全部被识破,所以这次只能找外援。” 人口贩卖?还和内部人员有勾结? 时进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不怪他这样,只要是干过警察的,就没几个不讨厌人口贩子的,这些人简直比杀人犯都遭人恨。 “元麻子隶属于一个名叫‘狼人’的非法暴力组织,这个组织主要成员常年躲在国外,除了人口贩卖外,还接各种黑色生意,最近我们得到消息,他们分批偷偷潜回了国内,似乎是接了什么大生意,这是我们的机会。” 时进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官方想知道狼人和刘元的背后靠山是谁?” “没错。”向傲庭点头,十分满意他的思考和反应速度,继续说道,“这次任务是机密任务,为了防止再次被泄露计划,参与任务的人员全部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你是里面唯一的外援,承担的任务也最重,我们需要你假装成被元麻子拐卖的人,混入狼人内部,尽可能多的收集资料。” 时进皱眉,问道:“怎么伪装?还有,人口贩卖主要受害者是儿童和妇女,我这样的,元麻子会拐吗?” 向傲庭沉默了一会,回道:“会,与大数据相反,元麻子最中意的拐卖目标群体是少男、年龄十七八、长相俊秀、耐折腾的乡下进城打工人员。” 时进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就没了,幽幽看着向傲庭,说道:“别告诉我,那个元麻子是……” “他做人口贩卖,也兼职做皮条客,因为本人性向原因,所以他偏爱拐卖年轻的男性,一般被他拐卖的男性会被他秘密培训一段时间,玩腻了之后丢去t国,再经由t国分散卖到世界各地。” “…………”为什么他的任务就逃不开出卖色相这个坎。 向傲庭也觉得这任务有些一言难尽,伸手拍了拍时进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可靠证据表明,元麻子已经不能人道了,而且狼人这次在国内活动,不敢像在国外那么肆意,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时进并不觉得被安慰了,不抱希望地问道:“你们要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向傲庭收回手,说道:“我也申请参加了这次任务,上面已经批准,我会是你的直接联络人,你那边一有异动,我就会去救你,所以不用怕。” 时进意外,没想到他也参加了这次任务,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向傲庭是开飞机的,隶属的部门和这次任务负责的部门八竿子都打不到边,要调来参加这次的任务,向傲庭肯定没少运作。 “四哥,你不用这样的。” “要的。”向傲庭关掉投影,一脸严肃地说道,“你是我弟弟,哥哥保护弟弟,应该的。” 时进在脑内叹气:“完了,我觉得我被他反向攻略了,他可真是个正直又可靠的好哥哥。” 小死仔细回想,居然也想不出向傲庭有哪里不好,于是只能沉默。 如此又过了两天,任务的具体日期定下了——元麻子出现在了h省一个小镇,似乎是准备在那坐绿皮火车往内陆移动,这是个接近他的好时机。 时进饭吃到一半就接到了向傲庭打过来的出发电话,挂断电话后看向廉君,想说明情况,却被廉君抢了先。 “注意安全。”廉君放下筷子嘱咐。 时进的话咽了回来,点了点头,反过来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 “啰嗦。”廉君回了一句,挪动轮椅从桌后滑了出来,取出一个小挂件放到时进手上,说道,“听说你把黄瓜抱枕还给了容洲中,这个给你,记得随身携带。” 时进低头,见他给的是一个鸡腿外形的卡通挂件,忍不住笑了起来,晃了晃这个小鸡腿,故意说道:“君少,我不喜欢吃鸡腿。” 廉君看他一眼,摆手说道:“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那我去了。”时进收好小鸡腿,突然上前抱了廉君一下,然后迅速松开,边后退边朝廉君摆手,笑着说道,“等我完成任务回来,我要吃烤全羊!” 廉君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没有说话,等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冷声回道:“休想,我不能吃,你也不许吃。” …… h省隔壁的s省,时进穿着一身款式老气的冬装,头上戴着一顶俗气的黑色针织帽,背着一个行李包挤上了绿皮火车。 他嘴唇冻得发紫,手里握着一个陈旧的老人手机,头一直低头,眼神有些瑟缩,身体语言很是拘束,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 这样的人大家都见得多了,所以没什么人注意他。他顺利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试探着朝同座人释放善意,只可惜同座人是个势力的中年人,对他的笑容回以了一个嫌弃的白眼。 于是他变得更加拘束了,微微侧着身,双手拿出手机,小心拨出一个号码,用着一口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轻声说道:“姆妈,我已经上车了,泥不要担心,我肯定能赚够哥哥的彩礼钱的,泥让他不要蓝过,腿断喽就断喽,养养就会好的,嫂子也说可以等他腿养好再办婚礼,没事的。” 电话那边的向傲庭:“……” 时进晃了晃手机,做出疑惑的样子,加大了音量:“姆妈?你能听到吗?是没有信号吗?” “……能听到。”向傲庭调整了一下状态,问道,“看到目标人物了吗?” “奇怪咧,没信号吗?”时进拿着手机站起身,开始在车厢里小幅度移动,转了一圈像是手机终于有信号了,停步开心说道,“听到咧听到咧,姆妈你说,我听着。” 这一口奇怪的方言实在太影响沟通了。 向傲庭低咳一声,问道:“找到任务目标了?” “是咧。”时进回答。 “元麻子这次出行应该是要去c市和狼人大部队汇合,从s省到c市要经过六个站点,总车程十六个小时,你争取在这段时间内和他搭上话,被他‘拐’走。”向傲庭嘱咐。时进害羞低应:“姆妈,我晓得咧,哥哥的婚事要紧,他都快三十咧,是个老光棍咧,我还小咧,不想耍朋友。” 向傲庭:“……” 任务开始后的第一次例行通话结束,时进美滋滋,向傲庭有点内伤,觉得自己果然并不了解时进这个弟弟。 元麻子是个面色蜡黄高瘦的中年人,寡眉薄唇,长相有些刻薄。他就坐在车厢的角落处,时进进来时他正在假寐,并没有注意到时进,直到时进挪动他附近讲电话,他才被时进好听的声音吸引,睁开了眼皮拢拉的小眼睛。 时进穿着不怎么样,说话土气,身体语言也很畏缩,但皮相是实打实的不错。虽然为了遮掩娇贵少爷的本质,他给自己弄了点遮掩,把露出来的皮肤全部弄糙了几个度,但五官变不了,好看就是好看。 时进收起手机时敏锐察觉到元麻子的视线投了过来,并长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心里很满意,面上却假作不知,回了自己的座位。 火车开动,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这一站上的人不多,没什么人说话。 时进靠在座位上看窗外,时不时望一眼头顶的行囊,按一按手里老旧的手机,表现得像个第一次出门处处警惕小心的小老鼠。 天渐渐暗了,车厢里飘起了泡面和盒饭的味道,时进面上带上些困倦,打了个哈欠,却没有去买吃的,而是起身勾了一下行李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包用袋子裹得严严实实的饼子出来。 夜深了,车厢内的人陆续睡去,时进也脑袋一点一点的,歪靠着睡熟了。凌晨的时候火车停靠了一下,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时进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回来路过元麻子的座位时故意抬手抓了抓脖子,露出了一点线条好看的锁骨。 天黑了又亮,火车停靠站点的频率变得密集——他们已经接近了繁华的内陆城市。 时进和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搭上了话,在和对方交谈时十分傻白甜地把自己的信息透露了个七七八八,好在和他聊天的人似乎不是个坏人,看他傻傻的,还叮嘱他在外要多长个心眼,并给他买了份热饭。 时进十分感激,面上满满都是不好意思,但吃饭的时候却狼吞虎咽的,看起来是饿得狠了。 晃晃悠悠又是几个小时过去,c市就在下一站到达,然而时进还没和元麻子搭上话。 向傲庭主动打了电话过来,问他的情况。 时进窝在座位上撕饼子玩,回道:“快咧快咧,到地方了再联系,手机要没电了,我晓得咧,钱我藏得好着咧,没事。” 听他提到钱,向傲庭心里一动,问道:“元麻子已经对你动手了?他偷了你的钱?” “是咧。”时进回答,在心里补充,而且就是在他透露出自己会在c市下车后不久下的手。这元麻子比他想象中的更精虫上脑,也更小心,对方主动出手倒也好了,减了他故意接近露破绽的可能。 向傲庭放了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幸运好,还是该说他算人心算得精准才好,又嘱咐了几句,主动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火车成功停靠,时进背着行囊下车,故意走得很慢,方便元麻子跟上来。他一路跟着人群出了站,几次被人撞到,每次都主动道歉,最后终于磕磕绊绊地到了火车站外面,摸手机想给人打电话。 结果这一摸,却直接摸了个空。 时进心里一点都不意外,面上却露出惊慌着急的样子,开始上上下下摸自己衣服兜,还蹲下身放下了行李包,埋头在里面翻找起来。 “小兄弟你怎么了?”一道瘦长的人影出现在时进旁边。 时进心道一句来了,面上却十分警惕地抬头望了来人一眼,抿紧唇表示没什么,抓着行李包想走。 元麻子忙拦住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小兄弟别怕,我是和你坐一趟火车的朋友,就车角落那个,还记得吗?我就是看你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过来帮帮忙。大家都是在外讨生活的,不容易,能互相帮忙就帮一点。” 时进将信将疑地打量他几眼,像是记起他来了,慢慢放松了警惕,眉眼垮了下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我找不到我的手机了……怎么办,我姆妈还等着我的电话。” “你别急,叔的手机借你用,你再找找,说不定是塞哪忘记了。”元麻子连忙安慰,并主动递出了手机。 这个动作成功“取信”了土包子时进,他露出腼腆和不好意思的模样,接过元麻子的手机,反复道谢后侧身小心拨了个电话出去。 向傲庭很快接了电话,却没说话。 “姆妈,是我。”时进主动招呼,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元麻子,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我的手机没电咧,借了同车的好心人……嗯嗯,没事咧,我这就打电话联系老王叔,他工厂的名字我记着咧。” 向傲庭:“……你用的元麻子的手机?” “是咧。”时进回答。 向傲庭沉默几秒,示意旁边的其他任务人员锁定现在正在和他通话的电话号码,然后问道:“你能行吗?需不需要帮忙?” “能行,姆妈我先挂了,别人的手机,我不好意思说太久。”时进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感激地把手机还给元麻子,一直道谢。 元麻子连忙表示没什么,趁机跟他搭话,问他是不是在等谁,来c市是做什么的。 时进一点没遮掩地把在车上说给别人听过的东西再次讲了一遍,说自己是来打工的,这边有个老乡老王叔会来接他,然后再次朝元麻子道谢。 元麻子点了点头,故意说车站人多,怀疑他的手机应该是被人偷了,并让他看看还有没有被偷什么。时进做出惊慌的样子,埋头去翻行李包装钱的地方,毫无意外地摸了个空,顿时露出了快被吓哭的模样,整个人都傻了。 元麻子“哎哟哎哟,小偷真是作孽”的叫唤,连忙安慰。 之后便是一波互相套路,最后元麻子成功说服时进上了他“朋友”开来的车,说是要送他去老乡的工厂。 元麻子的“朋友”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开着一辆老旧面包车,见元麻子带着时进上车,眉头一皱,不满说道:“刘哥,你这是做什么,现在可不是胡来的时候。” “吼什么呢,别吓到小远,他胆子小。”元麻子给年轻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取出一瓶水递给时进,说道,“给,喝吧,工厂很快就到了。” 年轻人翻白眼,嘟囔了一句“死基佬”,黑着脸发动了汽车。 时进做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有些怕地看年轻人一眼,边接水边在脑内问小死:“这水里加料了吧。” 小死给了肯定答案。 “那来套buff。”时进十分淡定。 小死默默运作。 一人一系统沟通完毕,时进拧开水,直接喝了半瓶。元麻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看时进的眼神像在看一块老实又听话的五花肉。 时进朝他腼腆一笑,在心里默默数秒,然后在恰当的时机,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第25章 掐屁股 时进刚倒下去, 就听到了开车年轻人的问话。 “‘睡’了?”年轻人怕时进还没晕彻底,说话很注意。 元麻子伸手扒拉了一下时进的身体, 用力掐了一下时进屁股上的肉, 见他没有动静, 满意说道:“睡了,一次喝了半瓶,这小子起码得睡上一天。” 时进在心里对元麻子素质十八连——该死的人贩子,下手真狠,要不是有小死帮忙,刚刚那掐的一下他就算不疼得蹦起来,也会吓得抖一下。而且为什么是屁股!他的屁股又做错了什么! 年轻人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元麻子私心满满的动作,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他?这次狼哥冒险回国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走关系, 你最好别节外生枝,把这次的生意搞砸了。” “我心里有数。”元麻子语气很无所谓, 似乎对那个狼哥并不太感冒, 又伸手开始在时进身上上上下下的摸,说道, “这不是还没和客户接上头么, 我先爽几天,等要办正事了,就找个地方把这小子处理了。” 年轻人冷哼一声, 不说话了。 时进继续在心里对元麻子素质十八连, 面上却不露痕迹, 像块死肉般瘫着,由着他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摸。 很快,时进藏在身上的东西全被元麻子搜了出来,里面包括一张用过的火车票、一张用过的汽车票、一个装零钱的旧口袋、几颗糖果、一个幼稚的小鸡腿挂件和棉衣内口袋里小心装着的身份证。 元麻子把前面几样东西随手丢到一边,重点看了看时进的身份证,为了保险,还扯掉时进的帽子好好对比了一下他的长相,确定没问题后,把时进的身份证揣进了自己兜里。 之后他又搜了一下时进的行李包,发现里面居然还装着一罐咸菜,撇了撇嘴,也放到一边没管,猥琐地取出行李包最底层单独包着的内衣裤,抽出一条旧内裤看了看,又搓了搓,然后塞进了自己棉服的内口袋里。 正在给时进实况播报元麻子动作的小死说到这卡了卡,想起时进“不放过任何细节”的嘱咐,还是一板一眼地把这些细节全部说了一遍。 时进:“…………” 回头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向傲庭,搞清楚那个行李包里的旧内裤到底是他从哪里弄来的。 不过通过这些信息,时进已经完整勾勒出了元麻子的变态人设——这家伙虽然不能人道,但应该爱好性虐之类的玩意,并且多半有收集内裤的癖好。 真的是变态! 时进分析完后,忍不住继续在心里对元麻子素质十八连。 汽车一路前行,这期间元麻子和年轻人又进行了几次简短的交谈,还往外打了几个电话。时进从这些零碎的对话里收集到了一些很有用信息——元麻子应该是最后一批到达的狼人成员,其他人已经到了距离b市很近的t市,现在他们开车也是要往t市赶,狼人这次接的客户有好几个,元麻子会主要负责其中一个客户的生意。 最后,元麻子的一句抱怨引起了时进的注意。 “ma的!要不是几个月前国外那个绑架的单子黄了,咱们也不用为了这么点钱冒险回国。‘灭’的手段越来越狠了,那些挂上号的组织还好,咱们这种非法的,怕是都要完蛋。” 年轻人闻言表情也凝重起来,难得没有怼元麻子,说道:“希望这几单生意做完,咱们真能像衙门里那些人许诺的一样,成功挂上号,争取到一点喘息时间。” “世道不同了。”元麻子点了根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慢慢发狠,居然又伸手掐了时进屁股一把,沉沉说道,“如果真挂不上号,那我不能活了,衙门里那些伪君子也别想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时进在心里艹上了元麻子的大爷——为什么一直是屁股!就不能换个地方掐吗,很疼的好不好! 天擦黑的时候,赶路终于结束,元麻子开始用力晃时进。 时进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一睁眼就唰一下坐起身,还一副身体绵软不受控制的样子撞了元麻子一下,之后瘫倒在车厢地上,压住了一地零碎,抬手傻乎乎按额头:“奇怪咧,怎么东西都在转……” “嘶——真是晦气,起来!”元麻子被撞得倒了一下,脑袋磕到了车门,起身没好气地打了时进一下,不再装好人了,凶巴巴说道,“老实点,敢反抗我杀了你!” 时进还是一副药劲没过爬不起来的样子,伸手做出撑地想要爬起身的样子,另一手还去拉自己的行李包,傻乎乎说道:“怎么咧,这里是哪里,老王叔怎么还没来……” 开车的年轻人见状皱眉:“刘哥,你不会把人给药傻了吧。” “都是老药了,怎么可能把人吃傻,这家伙估计耐药性差,还晕乎着呢。”元麻子气的那一阵过去了,见时进傻乎乎的,又有了点逗他的心思,伸手帮忙把他拉起来,哄骗道,“你在车上睡着了,老王叔来的时候你还没醒,他说厂里已经不要人了,我这边刚好有个工作,就直接把你拉这来了,放心,你跟着我,保证能赚大钱。” 吃了药的时进似乎更好哄了,闻言居然直接信了,激动问道:“真的能赚大钱?那、那跟着你,一个月能领到三千、不不不,两千的工资吗?” 元麻子心里嗤笑他土包子,面上却笑得和善,打包票道:“只要你勤快,别说三千,一个月三万也可以!” “真、真的吗?”时进激动不已,伸手抓住刘麻子的手,开心说道,“刘哥是吧,你真是个好人!我要给你立长生牌位!” 元麻子嘴角抽了抽,反握住他的手摸了摸,笑着说道:“小远真贴心……走,先跟我下车吧,记得一会保持安静,我那些老板朋友们可不喜欢吵闹的孩子。” 时进连忙点头表示明白,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包,然后疑惑道:“怎么包是开的,呀,我的咸菜!” “不小心在车上颠开了吧。”元麻子不走心地解释,见哄住他了,侧头朝年轻人使了个眼色,这才开了车门。 时进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咸菜和各种零碎物品麻溜收好,捏了一下某个捡起来的糖果,然后抱着行李包怯怯地跟着元麻子下了车。 车停在一处水泥村道上,附近都是已经废弃的老旧农房,目之所及,只有侧前方的一栋三层老旧民房里亮着灯。时进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装作疑惑惶恐的样子,小声问元麻子:“刘哥,这里真的能赚钱吗,怎么看起来和我老家差不多……” “当然能。”元麻子答得肯定,还故意吓唬他,“你不信那你就直接走吧,我不拦着你,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这村周围有人贩子出没,小心落单被人抓了!”说着加快了速度,似乎想甩下时进。 时进吓得一抖,看一眼黑乎乎的周围,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元麻子,紧张解释道:“刘哥我没有不信你,你别生气,我、我就是问问,问问……” 元麻子冷哼一声没说话。 走在他身边的年轻人看傻子似的看了时进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两人径直朝着民房走去,时进紧跟在后。 元麻子和年轻人靠近民房后却没直接进门,而是先学了三声鸟叫,等民房那边三楼的灯关了,才结伴进去。 时进记下这些细节,随着两人跨入了民房。 民房里面装修很简陋,一进门的堂屋里空荡荡的,就一个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堂屋里此时坐着两个人,一个肥头大耳面相凶恶,一个中等个子身体结实,两人都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棉服,脚边放着个取暖器,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 “胖哥,陈哥。”年轻人率先打了个招呼,之后问道,“有吃的吗,开了一天车,饿死了。” 胖哥指了指厨房,之后把视线落在了元麻子和跟在元麻子身后的时进身上,表情不虞,问道:“老刘,你这是做什么?” “带个小家伙一起赚钱而已,小远很听话的,你们别吓到他。”元麻子面对这个胖哥依然语气无所谓,似乎一点不怕他生气,说着还拍了时进肩膀一下,故意说道,“去,给你胖哥和陈哥打个招呼。”时进装出一副吓得灵魂要出窍的模样,战战兢兢上前,声如蚊呐地唤了两人一声,然后火速躲到元麻子身后,紧紧粘着他。 元麻子十分享受美人的依靠,笑得很是满意。 胖哥和陈哥则面露不屑和不耐,明明对元麻子气得不行,却居然硬生生忍着没发火,只摆了摆手说道:“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管好,狼哥已经睡了,明天再说这个。你的房间在二楼,去休息吧。” 于是元麻子带着时进越过他们去了二楼,找到自己的房间,先把时进推了进去,然后说道:“我去拿点吃的,你先自个呆会。”说完直接关上门,还从外反锁了。 时进终于能独处,先打量了一下这个简陋的房间,见没什么特别的,于是找出之前按了一下的糖果,确定上面的定位器没问题后,扒拉出咸菜罐,打开盒盖上的夹层,从里面掏出一个伪装成木片的超薄款迷你手机,激活后拨了个电话出去。 向傲庭那边正焦心着,见有电话进来,忙手快接了。 “是我。”时进压低声音,让小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快速说道,“我在t市一个村子角落的民房里,民房贴着白色瓷砖,三层,进门要学三声鸟叫,目前见到了两个人,‘胖哥’和‘陈哥’,‘狼哥’也在,不知道住哪间房,我和元麻子一个房间,在二层左数第三间屋子,元麻子和他们关系似乎不太好,各自为政勉强合作的样子,他们这次的客户不止一个。” 向傲庭记下这些信息,问道:“你怎么样?” “还行,吃了点未知药物,被掐了两下屁股,摸了下全身,现在被元麻子关在屋子里,他去拿吃的了,我琢磨着他还要给我下药,今晚要对我图谋不轨。” 向傲庭:“……” 他抬手按了按额头,说道:“那你……你……”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哥你放心,我会保住自己的菊花的。”时进反过来安抚他,小小声,“大不了我也给元麻子下点药,掐掐他的屁股。” 向傲庭缓过劲来了,皱眉说道:“你不要乱来,我正带着人往你那去,有问题按警报,然后尽量拖延时间自保,明白吗?” “明白,今晚我会试着搜集一下有用的信息。”时进回答,听脑内小死提醒有人上楼了,忙挂断电话把手机藏好,坐到床边做担忧惊惶状,抱着行李包,在脑内问小死,“好吃buff可以叠加吗?” 小死:“可以是可以,进进你要做什么?” “撑死那个死变态!”时进磨牙,心里小算盘拨得哗哗响,“你给我把buff加到最大,我趁机给他下点药,好方便行动。” 小死应了一声,开始用力运作。 元麻子提着一个竹篮子回来了,篮子里有三个菜,两大碗饭,还有两瓶水。他进屋后先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况,见没有翻动的痕迹,对时进的老实乖巧十分满意,笑着把篮子放到床边的桌上,说道:“吃点饭吧,饿了一天了。” 时进满脸感动,肉麻兮兮:“刘哥你真好,其实我吃点饼子就好了……” “吃什么饼子,以后跟着我混,保准你每天都能吃上肉。”元麻子把饭菜都拿出来,还不忘再给时进洗洗脑。 时进乖巧挨洗。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吃饭,小死贴心提醒——两瓶水,一瓶下了药,一瓶没有,饭菜都是安全的。 时进放了心,顺着元麻子的招呼吃起了饭,开吃前还不忘感叹一下晚餐真丰盛,刘哥真是个好人,然后故意放慢吃饭的动作,默默等待。 第一分钟,元麻子还在正常进食,并且不着痕迹地忽悠时进喝水。 第二分钟,他开始埋头扒饭,没空说话。 第五分钟,他边吃边喝,很快就把自己的饭吃了个干干净净,三盘菜各自下了一大半。 第十分钟,他放下筷子,去厨房盛饭。 时进趁机把自己的水倒了一半,和元麻子的水进行调换,并摸出一颗糖果,抠了一点里面藏着的药物,混了点到其中一盘剩菜里。 五分钟后,元麻子回来继续吃,吃啊吃,吃啊吃……时进掐着时机再次装晕,元麻子看他一眼,不管他,继续吃啊吃,吃啊吃……扫干净盘子后才摸着快撑破的肚子走到时进身边,踢了踢他,狞笑一声,弯腰伸出了魔爪,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时进身上。 时进被压得翻白眼,没好气地掀开他,反踢了他一脚,也不管他大冬天的睡在地上凉不凉,坐到床边让小死加强自己的听力,开始边等待夜深边偷听民房里的动静。 buff的力量是强大的,没一会时进就听到了一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三楼的某个房间里,两道正在交谈的声音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音里脱颖而出,吸引了时进的注意。 “元麻子已经到了,路上还顺带拐了个人回来,真是精虫上脑,没个轻重!”一道有些粗的男声不满抱怨着。 “他也就能嚣张这几天了。”另一道男声响起,安抚之前说话的人,“老大已经把他的靠山撬了过来,等咱们帮那人解决了元麻子,以后那人就是咱们的靠山了,到时候狼人转成合法的,好日子就来了。” “也是,那元麻子现在还有心思吃吃喝喝玩男人呢,继续快活吧,他也快活不了多久了。”粗一点的男声回话。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废话,渐渐安静了下来。 时进大感意外,看一眼地上睡得像头死猪的元麻子,啧啧摇头。 想不到啊,狼人内部居然已经分裂成这个样子了,看来狼人这次的国内之行,是狼人老大和元麻子的靠山合伙给元麻子设计的一个局,想摁死元麻子。 也不知道这元麻子是做了什么,居然遭到了靠山和老大的一致仇恨。 这个信息很有用,时进想了想,决定稍微改变一下计划,给自己加加戏。他让小死注意着民房内的动静,然后往床上一倒,直接补觉去了。 凌晨时分,时进精神抖擞醒来,找小死确定了一下民房里的情况,伸手把倒在地上的元麻子搬到床上,脱掉他的外衣外裤鞋袜,给他裹上被子,然后疯狂摇晃。 元麻子被摇醒,头晕肚子胀,只感觉挤在喉咙口的食物都要被晃出来了,没好气地拍开时进的手,结果还是没忍住,哇一声够到床边吐了出来。 时进连忙躲远,捏紧了鼻子。 “ma的,死小子你干什么,小心我捅死你!”元麻子吐完舒服了一点,满脸戾气的喝骂。 时进做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面上满是惶恐和害怕,抖着声音说道:“刘哥,我、我不是故意吵你的,就刚刚我尿急,想去外面上厕所,但我找不到地方,就乱转,然后听、听到了有两个人说话,他们说的东西很奇怪,什么撬了靠山、挖坑、炮灰之类的,还提了你的名字,我、我还看到他们手里有枪……这里到底是哪里,刘哥我怕……” 元麻子本来还满脸不耐烦,心里偷偷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这时进其实没表面那么傻,但等听到时进后面说的那些话,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从床上爬起身拽住时进的衣领,恶狠狠说道:“你还听到了什么,说清楚!” “没、没了,就这些,我好害怕,就回来了。”时进装出瑟缩的样子,故意说道,“刘哥,你别吓我,我会尿出来的……” 元麻子嫌恶地丢开他,表情阴暗不定地变了一会,突然又缓了神色,坐到床边招手让时进过来,温声说道:“刚刚刘哥太激动了,你别在意,小远,你给刘哥仔细说说你听到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时进又演了一会被吓坏的少年,哼哼唧唧的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等元麻子快不耐烦了才做出渐渐冷静的样子,活灵活现地把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还形容了一下那两个人的声音,说得特别真特别详细。 听完他的复述,元麻子脸彻底黑了,面皮神经质地抖了抖,咬牙拍了一下床,骂道:“过河拆桥的王八蛋!想弄死我,你们还嫩了点!” 时进忙切换回“被吓坏的少年”模式,瑟缩看着他不说话。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元麻子突然又冷静了下来,表情奇怪地看了时进一会,突然朝他露出个笑来,说道:“小远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别怕,刘哥肯定会带着你赚大钱的,只要你听刘哥的话。” 时进连忙点头,说道:“刘哥对我这么好,我、我肯定会听刘哥话的。” “很好。”元麻子点头,扭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三万块出来放到时进手里,脸上在笑,眼里却一片寒气,“这个给你,刘哥说了,带着你,肯定是要让你赚大钱的,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时进一脸收受贿赂的激动——所以自己这是从被拐少年变成人贩子同伙了吗?身份变化太快就像龙卷风,做任务真好玩。 第26章 00j 更好玩的事情还在后面。 塞完钱, 元麻子居然又掏出一把枪塞到了时进手里,用一种诱哄中带着沧桑的语气说道:“这个给你防身, 实不相瞒,小远,我那几个朋友做的生意有些不干净,他们非拉我入伙,我不同意,结果他们居然卑鄙地用我的家人威胁我……”说着说着, 还抬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时进满心卧槽,万万没想到元麻子也是个演技派,面上却露出不敢置信和义愤填膺的模样,顺着他的话说道:“用家人威胁?那你的朋友真是太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 我也是没办法, 我本来以为这次帮了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我的家人, 结果没想到他们不仅拿我家人威胁我, 还准备要我的命!是我不好, 如果我不主动在车站帮你, 想带着你赚钱,你也不用跟我来这,进了这个狼窝……不过我也要谢谢你,多亏你今晚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然我们今晚怕是就要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了, 小远呐, 是刘哥对不起你,刘哥不该乱好心的。” 元麻子一语三叹,满脸痛苦唏嘘,两只手抓着时进的手,搓一搓又揉一揉,一时间居然分不清是在占便宜,还是在配合情绪增加动作戏。 时进绷着脸忍耐,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被搓起来了,最后忍无可忍,实在忍不住,反手就抓住元麻子的手,用力收紧,表情害怕中带着坚强,坚强中透露着怂,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认真说道:“刘哥不怕!有困难找警察,我们报警吧!报警抓你的坏蛋朋友!” “呃咳咳咳咳咳!”元麻子被口水呛到,低头就是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手被捏得有些疼,想往回抽,抽不动,于是疯狂摇头,连唬带骗,“不能报警!你不知道,我、我那些朋友背景很强大,你也看到了,他们各个都有枪,不能报警,报了警我们死得更快!” “这、这样吗。”时进面上的坚强立刻烟消云散,恢复了怂的本质,手也松开了,怕怕问道,“那刘哥我们该怎么办,跑吗?我们跑吧!” 此时元麻子的手上已经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指印,他疼得眉毛直抽,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道:“跑当然是要跑的,但为了我的家人,我得先从我朋友那偷出一份资料来才能跑,只要有了那份资料,我就可以反过来威胁他们,让他们放过我的家人了。” 资料? 时进眼睛一亮,然后立刻做出害怕的样子掩住眼里兴奋的贼光,弱弱说道:“可是偷东西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我比较相信警察叔叔……” “那你就不信我吗?”元麻子摆出受伤难过的样子,转身不知道又从哪翻出了几叠钱出来,用力塞到了时进怀里,说道,“小远,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报警会害死我的家人的,你忍心看我的家人没了性命吗?我孙子他才一岁啊!才一岁!” 时进被他浮夸的演技和动不动砸钱的举动震住了——所以元麻子到底是从哪里翻出来的钱!明明之前给他脱外衣的时候一毛钱都没看见! 元麻子却以为时进是被这么多钱给震住了,表情越发悲苦,拉着他的手,缓声诉说:“小远,我们不是要偷东西,是自保!只要你帮了刘哥这一次,这样数额的钱,我再给你两倍!你不是说你哥腿断了,还急着娶媳妇吗?只要有了这个钱,你家里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时进露出动摇的样子,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终于下了狠心,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好!刘哥你说,我要怎么帮你,我们一起逃出去!” 元麻子欣慰一笑,伸手摸他脑袋:“乖孩子,小远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是啊是啊,我可是你的“福星”啊。 时进任由他摸头,朝他露出一个依赖信任的笑容,一口白牙在夜里仿佛闪起了冷光。 …… 时间太晚,两人计划一番后各占半边床睡去。大概是心里有了事,再加上要利用时进,所以元麻子这一晚很老实,没再对着时进的屁股伸出魔爪。 晚饭的药效还没散,元麻子很快就睡着了,时进睁开眼,摸出迷你手机躲在被子里给向傲庭发短信。 00j:狼人内讧,元麻子靠山移情别恋爱上狼人老大,渣男小三合伙设套,妄图害死原配元麻子。 第一时间点开短信的向傲庭:“……” “向队长?”坐在他旁边的临时队员见他盯着手机不动,疑惑出声。 向傲庭回神,默默发短信:你有没有遇到危险? 00j:没有,已和原配达成合作,准备明日伺机窃取渣男小三出轨的证据,原配已付我贿赂金八万整,并赠枪一把。 向傲庭再次:“……” “队长?”临时队员越发疑惑了,不明白队长怎么会突然对着手机眼露沧桑。 向傲庭收敛情绪,示意自己没事,继续发短信:注意安全,小心元麻子套路你。 00j:请组织放心,糖衣炮弹无法腐蚀我的灵魂! 向傲庭抬手捂住了额头,用力回想,居然已经想不起曾经的时进是什么样子,一闭上眼,眼神闪过的全是一颗颗笑出一口白牙的猕猴桃,十分魔性。 …… 一觉睡到大天亮,元麻子表情阴翳,时进依然怂如鹌鹑,两人凑到一起确认了一下昨晚制定的计划,最后一人揣着一把枪出了房门。 计划是这样的,两人先照常活动,和房子里的其他人做做表面功夫,然后由元麻子摸清楚坏蛋老大的房间,引走他们,再由时进潜入老大房间,偷取不知道被老大藏在哪里的资料。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大把资料随身携带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还是由元麻子引走众人,时进则去给大家喝的水里下药,先药倒大家,再搜寻资料。但下药有个很不稳定的地方,那就是绝对无法一次性药倒所有人,一旦被狼人成员们发现不对,元麻子和时进可能要面临一番死斗。 计划很简单,就是执行起来随机性太大,而且危险基本都扛在了时进身上——如果他偷资料成功,那么元麻子计划通;如果他偷资料失败,那么元麻子大可以撇清自己,指责时进是敌方派来故意接近自己的卧底,把锅全推在时进身上。 当然,这一点元麻子是不会告诉时进的,这些是时进自己分析出来的。 时进在脑内感叹:“元麻子可真坏啊。” 小死义愤填膺:“就是就是,活该他当太监!” 一人一系统在脑内一起对元麻子素质十八连,话语糟污无法入耳,但时进面上却还是怂且蠢的模样,完全让人看不出破绽。 他保持着这副缩头缩脑的模样,随着元麻子去了一楼堂屋。与昨晚的冷清不同,此时堂屋里坐满了人,粗略一数大概有十几个,其中坐在八仙桌边的人有三个——一个长着络腮胡看不出具体长相的壮汉、一个脸上有疤的瘦子、一个剃着光头的富态矮胖子,其他人都坐在周围散落着的塑料凳子上,地位高下一眼就明。 见到元麻子下来,坐在主位的络腮胡先开了口,语气不太友好,说道:“老刘,我们这次是来办正事的,你别太过分。” “哪里过分了,不就是带个人玩玩么,你们这么谨小慎微的,难怪总是干不成大事。”元麻子保持着平时的嚣张态度,不软不硬地刺了络腮胡一句,上前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络腮胡对面,示意时进坐在自己身边。 这举动可谓是挑衅意味十足,让一个“玩物”和狼人老大平起平坐,说侮辱都算是轻的了。 堂内气氛瞬间凝滞。 时进没动,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内疯狂戳小死:“小死你快看看!那个刀疤脸和那个光头胖子是不是原剧情里绑架了原主的那两个人,快看看!” 小死被他的语气催得紧张起来,闻言一通疯狂搜索,然后给了肯定答案,回道:“是他们!一个外号刀哥,一个外号富老板,就是绑架你的那两个人!你的脸和手指就是被他们毁的!” 时进被小死这个“你”字代称说的也有些脸疼手疼起来,看着坐在络腮胡旁边,明显在狼人内部颇有地位的刀疤脸和富老板,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昨天在来的车上,元麻子说的那句话——“要不是几个月前国外那个绑架的单子黄了,咱们也不用为了这么点钱冒险回国。” 国外那个绑架的单子!那单子说的应该就是原主!也就是现在的他! 时进额头微微出汗,低头逼自己收回视线,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在脑内说道:“小死,咱们必须偷到狼人的客户名单,杀原主的凶手就在里面!” 小死也是激动不已的模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应道:“嗯!进进我帮你!” 时进一直不说话,后来还低下了头,额头甚至出了汗,在不知道的人看来,就像是被堂屋内的气氛给吓到了。元麻子心里不满,觉得他给自己丢了脸。络腮胡则露出一副看笑话的模样,故意说道:“老刘你这次挑的人胆子似乎不大,还是别难为他了,我怕你硬要他坐,他会憋不住尿裤子,玩物最该去的地方还是床上。” 堂内众人闻言哄笑起来。 元麻子面沉如铁,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这么瞧不起我带的人,估计心里也很瞧不起我,那算了,这次赚大钱的机会你们自己把握吧,我刘某人消受不起,这就带着我的‘玩物’走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这话一出,堂内众人都不笑了,全都皱眉看着元麻子,表情气愤中带着不甘,却都不敢发作。 “狼哥你看你,明知道老刘最是体贴人,却偏要拿他开玩笑,这下你看,把人逗生气了吧。”外号富老板的光头胖子站出来做和事佬,起身拉住假意想走的元麻子,笑着和稀泥,“老刘你快别气了,你也知道狼哥的脾气,这次的生意还得靠你照拂,大家都是兄弟,算了算了。” 元麻子没走,却也没接他的话,阴着脸不说话。 富老板朝刀哥使了个眼色,于是刀哥站起身,居然绕过去主动把时进按坐在了椅子上,朝元麻子说道:“正事要紧,老刘,不要让兄弟寒心。” 元麻子心中轻嗤,面上却露出稍微软化的样子,皱眉坐了回去,然后回了点面子给刀哥,推了一把时进示意他起来,说道:“这次我可以不计较,只希望没有下一次。” 没有人说话,大家再次忍下了他的嚣张和任性。 此次交锋结束后,堂内众人不欢而散,元麻子带时进去厨房吃了早餐,之后赶他回房,自己独自出了房门。 时进再次让小死帮自己加强听力,试图偷听,却发现白天活动的人太多,声音太杂,反而分辨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于是无奈作罢,乖乖等元麻子回来。 一个多小时后,元麻子回来了,告诉了时进民房内大概的人员分布和狼哥的房间方位,仔细教了他如何用枪,然后定下了晚饭时间行动。 时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依然装着他的胆小少年。 午饭众人是在各自房间吃的,元麻子对着时进,再次差点噎死自己,时进假装没看到。 时间晃晃悠悠到了晚饭时间,期间向傲庭发了信息过来,告诉时进他已经带人藏到了民房附近,随时可以提供帮助。时进回了一句明白,让他暂时按兵不动。 晚饭时分,元麻子独自出了房间,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很快就把民房内的所有人聚集到了堂屋里,一副要密谋什么的样子。 时进趁机溜出门,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一套buff,直奔三楼而去。 三楼和二楼的构造一样,时进很快通过元麻子告知的房间号摸到了狼哥房间,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狼哥的房间门上居然挂着一把大锁。 时进在冒险开锁和改变计划下楼下药之间犹豫了一下,很快选择了冒险开锁,从腰带上抽出一根藏着的小铁丝,小心插入了锁孔。 有小死的buff加持,大约两分钟后,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上的锁打开了。 时进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让小死确认了一下房内情况,迅速取下锁扣,闪身进了房间。 狼哥的房间同样装修得很简陋,家具不多,床上乱扔着一些衣服,床脚的凳子上放着几个行李包和一个行李箱,行李包都开着,行李箱是关着的。 楼下的元麻子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时进不敢耽误,直奔行李箱而去——这是房间里唯一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的器物了。 “等等!”小死突然出声,阻止了时进摸行李箱的动作。 时进连忙收回手,紧张问道:“怎么了?有人来了?” “不是。”小死语气有些严肃,提醒道,“这个行李箱的锁上带着报警器,一旦输入密码错误,警报立刻就会响,还会发信号到相对应的连接器上。” 时进连忙收回了手,又喜又忧,喜的是这行李箱弄得这么严密,里面肯定装着很重要的东西,忧的是这行李箱是密码锁开启的,而他没有密码,还只有一次开锁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进不想白白浪费时间,便边想办法边把其他几个开着的行李包搜了一遍,毫无意外只看到了一堆脏衣服,什么有用的都没搜到。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进进,咱们得赶快。”小死语气着急,比起资料,他更担心时进被人发现,从而危及性命。 时进紧张得出了一手的汗,安抚了两句别急,脑筋拼命转动,突然想到什么,激动问道:“小死,你能隔绝声音和信号吗?就是暂时把所有声音和信号困在一定空间里,不让它传出去。” 小死语气迟疑:“可以试试,但这样的话,我就没法帮你关注外面的动静了。” “没关系,只需要几分钟就好。”时进眼睛一亮,让小死隔了声音和信号,蹲到行李箱边,从棉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弄出一点里面的白色药粉,用柔软的纸巾小心蹭到了密码锁上面。 几个带着皮肤油脂的模糊指印出现在了密码盘上,时进松了口气,迅速记下指印显示的几个数字,问小死:“狼人老大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还有狼人组织成立的时间,狼人赚到第一桶金的时间,狼人老大亲人的生日等等比较重要日子的具体时间,你全都给我报一遍。” 这些都是向傲庭提供过的信息,小死很快就回忆了起来,迅速报了一遍。 时进边听边筛选,把指印显示的几个数字在脑内一通排列组合,最后和狼人组织赚取第一桶金的日期对上,伸手,小心按照自己分析出的数字把密码按了一遍。 滴,密码正确,行李箱打开了。 小死忙解开声音屏蔽buff,关注了一下楼下的情况,发现堂屋里好像发生了争吵,立刻紧张起来,把情况告知了时进。 时进连忙加快速度,扫了一遍行李箱内放得密密麻麻的各类违禁物品,一通翻找后找到两个芯片、一个u盘和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往怀里一揣,关上行李箱,匆忙把所有东西回归原位,放轻脚步出了房间。 元麻子回来时,时进已经回到了房间,并抱好了自己的咸菜罐。 “找到资料了吗?”元麻子紧张追问。 时进点头,把小盒子掏出来给元麻子看,回道:“只找到了这个,里面好像放着u盘,但盒子有锁,我打不开。”这当然是瞎话,事实上小死已经扫描出来了,这盒子里装的是几块宝石。 元麻子立刻接过盒子摇了摇,听里面传来轻微的撞击声,盒子上面还带着狼哥找人定制的密码锁,又惊又喜,用力拍时进肩膀,夸道:“小远干得好,刘哥果然没看错你。” 时进腼腆一笑,然后泼冷水:“但是我们可能得快点跑,为了找这个我把狼哥的行李箱撬了,虽然尽量还原了,但他随时可能会发现。” 元麻子闻言表情一变,把盒子揣兜里,走到门边开门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犹豫了一下,歪头示意时进跟着自己走。 时进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假装无事,实则速度飞快地离开民房,路过堂屋时还被今晚守夜的人喊住问了一句,元麻子用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打发了对方,带着时进直奔民房外的面包车,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的车钥匙,趁着民房内的人没反应过来,开锁上车发动汽车一气呵成,直接顺着乡村水泥路冲了出去,压根没管时进上没上车,有意留下他做炮灰。 民房里的人大惊,之后三楼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哥的怒喝,然后三楼的窗户被从内推开,狼哥端着一支枪对准面包车就是一通扫射。 时进吓得趴了下去,仍坚持胆小少年人设不动摇,问道:“有、有枪,他们发现了,刘哥我们怎么办?” 元麻子吓得用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前冲差点栽沟里,他勉强稳住后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趴在后座上的时进,一脸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上车的?” “不是刘哥让我上车走的吗?”时进弱弱反问,然后委屈说道,“难道刘哥根本没打算带我一起走,想把我留下任人宰割?” “当、当然不是。”元麻子笑得僵硬,皱眉使劲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时进是怎么在自己那么快和出其不意的动作下上的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勉强回道,“小远你动作很快嘛,我、我就是有些惊讶。” 时进一副“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腼腆回道:“一般般一般般,我经常帮妈妈做农活,所以做什么速度都很快。” 元麻子:“……”所以上车快和做农活到底有什么关系。 砰! 一颗子弹突然穿过面包车的后车玻璃,擦过时进头发,直接射到了方向盘上。 时进吓得嗖一下缩回脑袋,元麻子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追上来的两辆黑车轿车,表情扭曲,气道:“ma的!这群人果然没安好心,派去接我的车装的居然不是防弹玻璃!” 可别防弹了,要死了喂。 时进把自己缩得更紧,在枪林弹雨中拧开咸菜罐子,摸出手机,盲打短信:救命!有子弹在飞! 第27章 饭局 守在附近废弃农房里的向傲庭已经注意到了陆续冲出民房的三辆车,还隐约听到了几声模糊枪响, 心里觉得不对, 正准备靠近一点去弄清楚情况, 就收到了时进的短信。 他表情大变, 取出定位器确认了一下时进的位置, 发现他正在高速移动,忙招呼队员们分头行动起来, 自己则一马当先朝着不远处藏在柴垛后的车辆跑去。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村子里没有安装路灯,路也窄,行车十分不方便。 元麻子选择的面包车体积较大,开起来完全就是个活靶子,情况对他十分不利。他又气又急, 见四周都是农田荒地,完全没有躲避的地方, 急得朝着时进吼道:“快, 冒头打他们几枪,拦一下他们!” 时进在心里大骂元麻子这时候还不忘坑他,面上却装作吓得不行的样子,回道:“刘哥我、我不敢!刚刚有颗子弹直接擦着我的脑袋飞了过去,我怕, 刘哥, 我后悔了, 我要回家, 我要找我妈妈。” “……ma的!你个废物!”元麻子差点没被时进这反应气出血来,用力拍一下方向盘,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加快车速,想要冲入村子另一边人比较多的地方,用人群作掩护。 时进又往座位下缩了缩,见元麻子没空管自己,摸出手机,一个电话就拨到了向傲庭那里。 向傲庭立刻接了,快速问道:“你那边怎么样?我正带着人抄小路去包你们,你注意安全。” “姆妈我要回家呜呜呜……”时进假哭,瞄一眼开车的元麻子,用咸菜罐作遮掩,对着手机呜呜咽咽,“哥哥的彩礼钱我赚到了,姆妈我想回家,同车的好心人和我在一起,你快来接我,这里好可怕。” 向傲庭诡异地沉默了两秒,再次踩动油门加速,回道:“别怕,我马上来,你暂时不要和元麻子起冲突,保护好自己。” 时进继续嘤嘤嘤。 稍微和追兵拉开一点距离后,元麻子终于注意到了时进这边的动静,往后瞟了一眼,见时进似乎在对着什么说话,又惊又怒,问道:“你在跟谁说话?!你偷偷藏了手机?” 时进也不挂电话,伸手就把咸菜罐举了起来,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带着哭腔高声回道:“我和咸菜罐说话不行吗!这是姆妈最喜欢的咸菜罐!我都要死了呜呜呜,你还不许我和姆妈道个别吗!” 砰! 一颗子弹刚好刺破车玻璃正中咸菜罐中心,咸菜和玻璃碎片炸了一车。 时进吓得差点假哭变真哭,忙把手收回来,不敢再瞎演戏了,老老实实装鹌鹑等救援。 元麻子被碎片和咸菜糊了一头一脸,再次差点把车开沟里去,心态彻底崩了,不再管时进,双眼发狠地看了后车一眼,突然从怀里掏了个什么出来,用嘴咬开,打开车窗扬手就朝后丢了出去。 卧槽! 时进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元麻子怀里居然还藏了雷,视线偷偷在元麻子身上上上下下的扫,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身上藏了个万能口袋,里面藏了一堆代表着暴力和钱权的东西。 轰! 爆炸声从身后传来,子弹雨终于弱了下去,元麻子趁机再次加快速度,直冲入村子另一头的一个空地,正准备一鼓作气出村上大路,前方突然两道强光照来,一辆黑车越野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正正堵住了他的去路。 “艹!哪里来的龟孙,会不会开车!”元麻子差点被强光闪瞎眼,连忙踩刹车免得撞上,把头伸出车窗高声骂道,“远光狗死全家!给我让开,不然要你好看!” 向傲庭开门下车,沉着脸大步靠近。 元麻子看着向傲庭逆光的背影,看着看着,脸上的不耐凶狠渐渐变了,很快意识到了来人身份不对,正准备缩回脑袋开车跑路,后脑勺突然挨了一下,然后一只从后面伸了出来,快准狠地把车钥匙给拔了。 元麻子不敢置信扭头,看向手的主人:“你——” “你什么你,等着吃牢饭吧死变态!”时进开口就是一句素质,脸上再没有之前的胆怯懦弱,一脸凶巴巴地伸手按住元麻子的肩膀,把他困在了驾驶座上,弯腰想去捆他的手。 元麻子惊得连挣扎都忘了,语无伦次:“你、你为什么,你是卧底?!土包子你居然骗我!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先奸后杀,碎尸——”砰! 向傲庭一来就听到了元麻子这句威胁,脸直接黑了,伸手用力拉开车门,对准元麻子的胸口就是一个肘击,之后像拖死狗一样把元麻子从车上拖下来,冷声说道:“闭嘴!再乱说话,我让你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 元麻子又疼又气,拼命挣扎,犹自不甘,嘴里骂骂咧咧的十分不干净。 时进忍不住也下车踢了他一脚,见向傲庭身后一个人都没跟着,疑惑问道:“其他人呢?” “在收拾后面那两辆车上的追兵,还有一队人在民房那边。”向傲庭解释,铐住元麻子后随手从车上取出一块抹布堵住了他的嘴,侧头打量一下时进,问道,“受伤了吗?我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了枪声和爆炸声。” “我没事。”时进摇头,见向傲庭准备把元麻子揪起来送去车里关着,忙伸手阻止,埋头在元麻子身上摸了起来。 向傲庭看得眉心直跳,问道:“怎么了?” “他摸了我,我也要摸回来。”时进嘴里口花花,手上动作却很快,十分有目的性地按了按元麻子有些小肚腩的肚子,脸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找向傲庭要了把匕首,一层层割破元麻子的衣服,从元麻子腰上拆了一个贴身绑着的小包出来。 元麻子目眦欲裂,仰着脖子“唔唔唔”个不停。 向傲庭皱眉,询问道:“这是什么?” “他的万能口袋。”时进解释,麻溜地把包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向傲庭看。 药、雷、子弹、枪、稀奇鬼怪的小瓶子、钱、u盘……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在里面,时进给元麻子的那个盒子居然也在,也不知道元麻子是什么时候把盒子放进去的。 元麻子见时进揭了他的老底,疯了似的挣扎起来,看着时进的眼神无比仇恨,几乎能放出毒来。 向傲庭看得扎眼,给了他几下后翻出个袋子把他脑袋给罩住了,眼不见心不烦。 时进把小包重新拉上,反过来嘱咐向傲庭:“这种人小动作多着呢,即使抓住了也要小心提防,谁知道他还有什么阴招藏着没用出来。” 向傲庭看着时进一脸认真教导人的样子,到底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夸道:“这次辛苦了,你很棒。” 小死开心提醒:“800啦,进进你的进度条降到800啦!” 时进一愣,继而大喜,朝着向傲庭灿烂一笑,回道:“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向傲庭:“……” …… 任务到此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扫尾工作将由向傲庭带队完成,时进作为已经完成了主要任务的外援,获得了可以提前休息的待遇。 他找了个借口单独留在车上,从怀里摸出从狼哥那偷来的芯片和u盘,戳小死:“这些最后肯定是要交给官方的,趁着这玩意现在还在我们手里,你能提前把里面的内容复制下来吗?” 小死知道这些资料很重要,慎重回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我们手里没有读取转换这些资料的工具。” 时进询问:“大概需要多久?” “两个小时?”小死保守估计。 时进想了想,说道:“向傲庭他们收尾应该还需要一会,时间肯定是够的,我一会再去把元麻子小包里的u盘也偷过来,你一起复制了吧。” 小死应了一声好,默默发力。 时进只觉得握着芯片和u盘的手一热,然后一种奇怪的电流感从芯片上传了过来,沿着胳膊缓缓朝脑部流去,不难受,但很诡异。这感觉太新奇,他反射性地紧绷了身体,好一会才慢慢适应,把身体放松了下来。 元麻子的小包就在向傲庭的车上,时进仗着是向傲庭的弟弟,十分光明正大地溜了过去,以一个“呆在哥哥的车里我才觉得安全”的肉麻理由,顺利混上车,找到了元麻子的小包,摸到了u盘。 怕引人怀疑,他没有直接把u盘偷出来,而是将整个小包抱在了怀里,小心在包上划了一个口子,通过这个小口捏住u盘,之后倒在车椅上,闭上眼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小死资料复制时释放出的电流酥酥麻麻的太过舒服,他神经紧绷太多天,一下子就被“按摩”困了。 小死见状也不忍心叫醒他,稍微接管了一点他的身体控制权,让他牢牢抓住小包,小心加快了资料复制速度。 向傲庭处理完所有事情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时进缩在自己车上睡得香甜的样子。 大概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时进眼下还挂着黑眼圈,身体隐在夜晚朦胧的光线里,居然显得有些单薄。他身上脏兮兮的,陈旧的棉服上满是逃跑时蹭到的灰和后来粘上去的咸菜印子,露出来的手指上有几道很深的红痕,那是咸菜罐炸开时散开的碎玻璃划出来的。 向傲庭开门的动作一顿,愣愣看了时进一会,直到一阵夜风吹来,车里的时进被冻得缩了缩才猛地回神,忙放轻动作迅速上车,关好车门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时进身上。 向傲庭比时进要壮很多,衣服盖在时进身上,越发衬得时进脸小。 大约是深夜容易使人多愁善感,向傲庭看着时进现在的模样,情绪忍不住有些起伏,掏出手机,给时纬崇发了条微信:大哥,我们过去或许都做错了。 时纬崇没有回他的信息,应该是已经睡了。 多年以来的自律让向傲庭迅速从这种莫名的情绪波动中抽离出来,他看着发出去的信息,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撤回,而是加拍了一张时进现在的样子发了过去,之后收起手机,倾身帮时进绑上安全带,联系一下队员后,正式宣布此次任务圆满结束,准备回程。 …… 时进是被小死的尖叫吓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天居然已经亮了,而他此时正躺在一个陌生酒店的房间里,身上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宽大睡衣,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了?”他打了个哈欠,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十分饱,美得想再让小死电一电自己。 小死语气惊慌:“进进,宝贝的进度条突然开始涨了,已经600了。” 时进“哦”了一声,蹭了蹭被子,闭上了眼睛,两秒后唰一下坐起身,震惊吼道:“什么?!你说谁进度条涨了?谁?” 小死要哭了,回道:“宝贝啊,是宝贝,刚刚又涨了,610了!” 时进傻了两秒,然后崩溃地从床上爬起来,满房间地找手机找行李,什么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在小死的提醒下才知道他这是被向傲庭安排进了酒店,行李都在向傲庭那,也就是隔壁。 他连忙跑去拍隔壁的门。 向傲庭开门很快,手里拿着一块毛巾,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就穿着一件浴袍,露出来的皮肤上还带着水珠,之前似乎在洗澡。他见时进表情慌张,皱眉问道:“怎么了?” 时进随口敷衍了一句“做了噩梦”,越过他挤进屋子,一眼看到自己的行李,从里面翻出手机,开机后给廉君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了,廉君的声音传了出来,问道:“时进?” 时进听他声音没什么问题,哗一下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回道:“是我,君少你那边怎么样?” 廉君不答反问:“时进,你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 时进莫名其妙:“什么?” 廉君停了两秒,解释道:“官方那边来了消息,说你们的任务在今天凌晨就已经正式交接完毕,大部队连夜开车回了b市。时进,你为什么没回会所?还是说……你不准备再回来了?” “怎么可能!”时进拉高声音反驳,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激动了一点,忙缓下声音解释道,“我昨天完成任务后睡着了,刚刚才睡醒,现在在酒店,一会就回去了。对了,君少你现在还在会所吧?”可千万是要在会所啊! 廉君的语气恢复平常,回道:“不在。” “哦,不在啊……等等,不在?你在哪?你要去干什么?你想去干什么?你、你……”你知不知道你的进度条在疯涨! 时进刚刚放回肚子的心又提了起来,神经高度紧绷,看一眼脑内廉君那10点10点缓慢增加的进度条,不等廉君回答,又问道:“你是不是在车上?你要去哪?” 廉君确实刚刚上车,他有些意外于时进的敏锐,语气不自觉缓了一点,坐好后回道:“准备去和老朋友吃个饭,你一会打电话给卦一,让他去酒店接你。还有……你这次表现不错,挂了,晚饭见。”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时进一口凉气噎进心里,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看着脑内廉君那已经涨到了750的进度条,毫不犹豫地再次给廉君拨了个电话过去。 廉君依然接得很快,问道:“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去和老朋友一起吃饭?”时进开门见山。 廉君过了一会才回话,语气居然越发缓和了,回道:“你放心,我不会乱吃东西,你先回会所,我晚饭前肯定回来。” 就现在进度条这涨速,别说晚饭前了,能撑到午饭结束都是奇迹! 时进着急,又不能直接挑明说前方有危险,越急越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廉君不去吃这顿饭,抓耳挠腮半天,听廉君又有挂电话的意思,脑子一热,吼道:“我不许你跟其他人吃饭,你吃饭只能跟我一起吃!” 空气瞬间凝固,电话那边一片静默。 时进背后,向傲庭握着毛巾的手已经用力得鼓起了青筋,脸板得像石块,脑内各种风暴。 “时进。”廉君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居然还是没有生气,虽然语气听起来似乎变得严厉了点,但话却说得安抚,还解释了一下,“你不要任性,我吃完饭立刻就回去了,这个老朋友曾经救过我,我不能不给他面子。” 居然还是救过命的交情,以廉君的性子,这顿饭看来是阻止不了了。 时进手按额头强迫自己冷静,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还在增涨的进度条,不停告诉自己进度条不涨到死缓其实不算真的有危险,心跳慢慢缓了下来,说道:“那我去找你吧,我想和你一起吃饭,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廉君唤道:“时进。” “我要和你一起吃饭。”时进十分坚持,在外人看来甚至坚持得有些任性了,为自己找理由,“是你说让我以后贴身跟着你,和你一起吃饭的,我现在都回b市了,你没道理抛下我。” 廉君沉默,终是妥协,报了个地址给他,说道:“你过来吧,我让卦二在外面接你。” “不用!让卦二守在你身边就好,我自己找过去。”时进连忙阻止,彻底松了口气,挂断电话后爬起身,弯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随便抽出一件羽绒服裹上,睡衣都懒得换了,转身就准备去找廉君。 向傲庭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表情很紧绷,似乎憋着什么,板着脸也不说话。 时进疑惑,心里有点急,抬手去掰他的手,说道:“四哥,你一会帮我把行李带到会所去吧,我先走了,君少那有个饭局,我得赶过去。” “我知道,电话内容我都听到了。”向傲庭语气硬邦邦,坚持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走,想问点什么,但见他表情明显变得急躁,掰手的力气也越来越大,终是把话又咽了回来,松开他,弯腰取出一双鞋摆到他面前,说道:“急什么,先去洗漱一下把衣服换好,我去把房间退了,然后开车送你,肯定比你自己搭车快。” 时进闻言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停了,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听话地翻出一套衣服抱着,边往洗手间跑边说道:“那四哥你等等我,我换衣服很快的,五分钟,不,两分钟就够了!君少一会等我该等急了。” 向傲庭看着他跑入洗手间,中间还急得差点磕到门,差点没忍住去把他揪回来好好教育一下,忍了忍,转身拿出手机给时纬崇打了个电话。 …… 一刻钟后,兄弟俩上车离开了酒店,时进上车后立刻给廉君拨了个电话,边看着脑内进度条的涨幅,边东拉西扯地向廉君打听那个老朋友的情况。 廉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也陪着他闲扯,态度随和得几乎算是宠溺了。 向傲庭在驾驶位上听着,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最后没忍住又拨了个电话给容洲中,等接通后直接问道:“你在不在b市?” “在啊,我休了个小假,怎么了?”容洲中的声音懒洋洋,有点含糊,像是在吃东西。 向傲庭看一眼副驾驶煲电话粥煲得完全无视周遭环境的时进,几乎是咬着牙把廉君和老朋友吃饭的地址报了一遍,说道:“来这里,立刻马上,大哥也会来。” 容洲中疑惑:“这是干嘛,聚餐啊?” “不是。”向傲庭薄唇紧抿,声硬如铁,“去和小六的老板谈点事情。” 第28章 签名 时进住的酒店距离廉君报的吃饭地址有点远,等廉君那边准备挂断电话, 表示已经到达吃饭地点时, 时进这边还有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才能到。 时进很着急, 坐得很不安稳。 向傲庭余光见他一直看着窗外, 一副很焦躁的样子, 到底没忍住,问道:“和廉君一起吃饭这件事,很重要?” 时进回神,侧头看他一眼, 认真点头,回道:“对, 很重要。”这可是要命的大事。说完继续看着窗外的路况, 边祈祷剩下的路程不要堵车不要一直红灯, 边紧密注意着脑内进度条的状况。 随着廉君逐渐靠近吃饭地点, 属于他的进度条数值一路攀升,到廉君挂电话时, 进度条已经突破了900大关,卡在了910这个说危险不算很危险,说安全又绝对不够安全的数值上。 小死紧张得要卡机, 时进心里也很慌, 想打电话嘱咐卦二多注意一点廉君的安全,又怕自己的电话会让卦二分心, 于是只能咬牙忍耐。 “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老朋友请廉君吃饭, 廉君在b市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时进忍不住在脑内问小死。 小死回道:“应该是没多少人知道的, 这次宝贝来b市本来就是临时改变主意,决定留到年后更是在官方放出还需要任务援助之后才定下的,知道的人不多。” “那就奇怪了,听廉君刚才说的,这个饭局并不是提前很久定的,而是临时邀约。怎么就这么巧,老朋友刚好在廉君恰巧就在b市时发来了邀约。”时进皱眉,拼凑着刚刚从廉君那打听到的消息,想用这个转移一下注意力,平缓过于焦躁的情绪。小死只能安慰道:“进进你别慌,你能想到的东西,宝贝肯定也能想到,他心里有数的。” “他如果有数就不会只带着卦二去赴约了,怎么也得把卦一、二、三、五、九全带上!”时进说到这个就气,越想越越觉得廉君这次外出实在马虎,忍不住抬手抠起了车玻璃,恨不得飞到廉君身边去。 向傲庭把时进回答完问题后的一系列表现看在眼里,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沉着脸再次加快了车速。 两分钟后,廉君的进度条又涨了一次,到了940,时进猜测应该是廉君已经和那个老朋友碰了面。好在至此之后廉君的进度条再没往上涨了,让时进稍微松了一口气。 汽车一路疾驰,十多分钟后,向傲庭在一个百年老字号饭庄门口停了车,时进不等他停稳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拔腿就往饭庄内跑,完全无视了向傲庭在身后的呼唤。 饭庄不大,时进冲进门后拽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问清了廉君所在的包厢位于三楼之后,立刻拐到楼梯处,两阶一步快速往上冲。 小死还在安慰他:“进进别急,宝贝的进度条还是940,再没涨过了,你慢点跑,别摔了。” “摔不了。”时进回答一句,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三楼,扭头认了认楼梯口几间包厢上的号码,果断朝着左边走廊走去。 一路边走边认,时进最后停在了左边走廊倒数第二间,号码为308的包厢门外,没直接进去,而是先隐晦打量了一下隔壁两间疑似没人的包厢,回忆了一下饭庄一楼大堂的热闹情况,微微皱眉,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卦二,他见到时进并不意外,就是表情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怎么这副表情,君少呢?”时进边问边往房里挤,进去见圆桌边没有人,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就听到卦二解释道:“君少在套间里面,君少的朋友陈先生也在,你……” 时进在他第一句话出口时就已经直奔里间而去,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了,直接伸手推开了里间的门,然后在看到靠内座位上抬眼看来的时纬崇时僵住了动作。 卦二走到他身后,小声把话说完,“……你大哥时纬崇也在。” 时进:“…………” 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时纬崇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六。”身后传来向傲庭的声音——被时进甩在饭庄门口的向傲庭也赶过来了。 廉君听到开门声扭头看过去,视线先在时进身上扫了一遍,确定他一切都好后,看向了出现在时进身后的向傲庭,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包厢内唯一面貌陌生的清瘦男子也朝着门口看了过去,视线在时进和向傲庭身上来回挪了挪,最后定在气质明显不同的向傲庭身上,细瘦的手指紧握着茶杯,皱了皱眉,眼神隐隐带着不安,没有说话。 气氛莫名其妙的有些凝固,时进、向傲庭和卦二堵在门口,时纬崇、廉君和清瘦男子坐在里间,六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小死惊喜提醒:“宝贝进度条降了!降回了900,就在向傲庭过来之后。” 时进一愣,唰一下扭头看向向傲庭,视线扫过他身上款式大方普通,却在袖子上方和胸口处印着军队印记的部队定制款黑色羽绒服,福至心灵,突然转身按住了向傲庭的肩膀,手一动拉下他的羽绒服拉链,边脱他外套边故意高声说道:“四哥,你这专门用来穿着开战斗机的定制羽绒服是不是特别暖和,借我穿穿。” “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普通的羽绒服。”向傲庭皱眉,却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配合地脱下羽绒服,还不忘数落他,“出门前让你好好换身衣服你不愿意,现在知道冷了,以后别这么毛躁。” 小死再次开心提醒:“又降了,宝贝的进度条降到890了,进进你真厉害!” 果然有用! 时进心里一喜,提着的心松了一半。 就他的观察,这饭庄里肯定是有坏人在埋伏的,之前廉君的进度条一直卡在940没涨,现在想来,应该是埋伏的人没有料到时纬崇也会在这,还和廉君认识,并坐到了一间屋子里,一时间不敢动作了。现在这里又来了个官方的向傲庭,埋伏的人估计更虚了! 时进第一次觉得时家这几位兄长是那么的可爱,也不嫌热,把向傲庭的羽绒服扒下来裹在自己身上,像个球一样跑到廉君身边,一屁股坐到他边上,还把椅子往廉君那边挪了挪,朝着对面的清瘦男人笑出一口白牙,亲切招呼:“你好,我是时进,君少的……呃,现在靠君少养活的人。听说你是君少的朋友?你好你好,初次见面,认识你跟高兴。” 这个自我介绍一出,时纬崇直接黑着脸把水杯顿在了桌上,向傲庭也板了脸,明显十分不满意这个说法,只有廉君表情不动,侧头朝着旁边凑得很近的时进看去。 清瘦男子也被时进这自我介绍弄愣住了,敏锐察觉到房内气氛有些不对,看向廉君,见他没有反驳时进的说法,不自在地动了动,朝时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回道:“你好,我是陈清,廉君的……旧识。” 旧识?廉君说这个陈清是老朋友,陈清却选了“旧识”这么个有些疏远的词汇……时进心里拨起了小算盘,面上却保持着亲切的样子,又向陈清介绍道:“你身边这位是我大哥,瑞行的新总裁时纬崇,瑞行你知道吧,国外那个超级厉害的瑞行,我大哥可厉害了,超级会赚钱。” 这话一出,时纬崇满身的风雨欲来停了,看向时进,眼里露出些似感动,又似动容的神色来。 陈清则有些招架不住时进的“热情”,含糊应了一声,表情更加不安。 “还有这位,这位是我四哥,向傲庭,嘿嘿,也超级厉害,部队的人,会开战斗机呢嘿嘿嘿。”时进又伸手拽住了向傲庭,把他往身边扯了扯,一脸骄傲地介绍。 向傲庭表情好看了点,顺着时进的力道在他身边坐下,主动朝陈清点了点头。 气氛又莫名其妙地缓和了下来。 一桌人算是认识了,卦二识趣的准备关门退出去——他可不像是时进,有兄长撑腰,可以什么都不管地坐到廉君身边去。 “等一下,先别关门。”向傲庭见状阻止了他的动作,说道,“我三哥马上过来,一会就到。” 时进愣住,然后人都快笑傻了——容洲中也要来?这真是、真是来得太好了!就容洲中那国民度,不管今天饭庄里埋伏的人是谁,在行动前怕是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很开心?”廉君突然开口,说了自时进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开心啊。”时进耿直点头,又乐呵呵地看向陈清,故意特别大声地说道,“陈先生,我三哥马上就要来了,你知道我三哥是谁吗?容洲中你认识吧,就是那个影视歌全通,拿奖拿到手软,长得超敌无极帅,粉丝超级无敌多的容洲中!他的电影超级好看,你看过吗?你肯定看过的对吧?” “看、看过,你哥哥们……很厉害。”陈清额头微微出汗,僵笑两声后突然站起身,朝着廉君歉意笑笑,说道,“廉君,失陪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廉君像是完全没看出他的不对劲一样,点了点头,放他出去了。 时进盯着他离开,视线警惕,一刻不松,直等到看不到他身影了才收回视线。 “时进。”廉君唤了时进一声。 时进回过神,扭头看向廉君,一脸“你喊我干什么,我很正常,我心里没有装着小九九,我就是为人比较热情,比较喜欢显摆哥哥”的表情。 廉君直直看他几秒,没再多说,收回视线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任务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 “有!”时进回答得字正腔圆,立刻吸引了房内所有人的视线。 时纬崇皱眉询问:“什么任务?小进你又出了次任务?”问着问着还把视线挪到了向傲庭身上,眼带询问。 向傲庭点了点头,解释道:“小进这几天和我一起出了一个任务,官方的,是机密任务,所以没有告诉你。” 时纬崇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冷冷扫一眼廉君,问道:“小进,你遇到什么危险了?” “碰到了一个变态!”时进的心思全不在谈话上,端起茶杯一口把茶喝干,突然站起身说道,“你们聊,我去接一下三哥,他那张脸太惹人犯罪,b市遍地是狗仔,我去掩护一下他。”说完拔腿就走,根本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机会。 正静待下文的时纬崇:“……” 廉君示意卦二跟上时进,等确定时进离开后放下茶杯,问道:“你们今天特地赶来,是想说什么?” 他可不傻,出门吃顿饭偶遇熟人这种巧合,并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时纬崇收回视线看向他,细细打量一下他的长相,想起向傲庭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和刚刚时进明显十分防备陈清,粘着廉君给陈清下马威的行为,压下情绪,斟酌了一下语言,尽量温和地说道:“我希望你主动放小进离开,他才十八岁,不能荒废了学业。” “不可能。”廉君拒绝得干脆,完全没得商量,“除非时进主动要求离开,否则我不会逼迫他去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你这是在误人子弟。”时纬崇谴责。 廉君分毫不让:“我倒觉得,时进自留在我身边之后,变得越来越优秀了。” 这话还真是事实,时纬崇没得反驳,表情变得难看。 “那你知不知道,小进他对你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向傲庭突然开口,看向廉君的眼神带着审视。 时纬崇没想到向傲庭直接把他们的怀疑挑到了当事人面前,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向傲庭,闭嘴把话语权交到了他手上。 廉君十分明显地愣了一下,却又很快把情绪压了下去,反问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且不谈这个所谓的‘不一样的心思’是不是你的误会,只说客观的情况,时进已经成年,他是个独立的个体,你们要求我放他走,可我从来没有强制他留在我身边。” “他才十八岁,思想还不成熟,很容易被旁人和表象影响。”向傲庭强调。 廉君不赞同他的说法:“时进已经成年了,我觉得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又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你现在是在利用一个少年人朦胧的感情,妄图把他捆死在你的身边吗?”时纬崇忍不住质问,话说得十分不留情,全没了在商场上的冷静果决,有些关心则乱了。 廉君闻言态度变冷,说道:“时先生,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时进不想走,那么谁也没法让他从我身边离开。” 两方都不退让,气氛凝固,没有人说话,房内落针可闻。 良久,向傲庭再次开口,语气认真:“廉君,时进是有机会去过正常人的生活的,他可以在阳光下学习,成长,恋爱,成家,而不是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我知道你想带着‘灭’走向光明,你想带着你手下的人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你又为什么要在‘灭’迎来光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把一个本该可以在阳光下生活的人,拖入你的世界?” “时进才十八岁,这次任务他只是被个变态占了点便宜,被玻璃划伤了手。可下一次呢?我不希望我的弟弟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时刻,死在我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廉君,时进很在意你,你能不能也在意他一点?” 廉君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颤了颤,之后慢慢收紧,面上却没有反应,眼帘微垂,挡住了眼中的情绪,也挡住了外界所有扑涌而来的压力和情绪。 “‘灭’是我的世界。”他开口,声音彻底冷了下去,“时进既然跨进来了,那么除他之外,谁也别想拉他出去,在光明到来之前,他会活着,一定。” …… 时进盯着陈清进了洗手间,然后故意在走廊到楼梯这一段走来走去,边假装等人,边让小死扫描四周包厢的情况。 小死默默干活,最后给出结论——308周围所有看似空着的包厢里,全都藏着人,人数还不少。 时进皱眉,心里迅速有了计较。 周围埋伏的人太多,他们硬刚肯定是刚不过的,现在再从会所往这喊人肯定也来不及了,只能想点办法把这些人吓住,让他们不敢随意动手。 正埋头琢磨着,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处,见时进堵在楼梯口,停步望了过来,声音被口罩弄得有些闷:“你傻站在这干什么呢?穿得像头熊,蠢不蠢?” 时进脚步一停,扭头看向来人,余光注意到陈清回了包厢,心里一定,朝着来人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恐怖的笑容,三两步扑到楼梯上,扯着嗓子嚎道:“三哥你来啦!听说你刚刚上映的电影破了票房纪录,恭喜你,我在来的路上还听到有人夸你呢,说容洲中的演技这次有了一个大的突破,把炎帝这个角色演得——唔唔唔!” 容洲中表情大变,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捂住时进的嘴,看一眼楼下似乎听到动静骚动起来了的大堂,忙拖着时进三两步上了楼,扯掉口罩没好气说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嚷嚷什么呢嚷嚷,一会把人给引来了,今天大家就别想好好吃饭了!” 时进用力挣扎,扒拉下他的手继续嚎:“怕什么,这百年饭庄今天生意不好,二三楼的包厢都空荡荡的,我嚎一嚎又怎么了,你电影演得好我还不能夸了?你就是演得好,演得好,容洲中是最棒的演员,我爱唔唔唔!” “你这混小子……你给我闭嘴!”容洲中警惕地看一眼四周包厢,见没有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稍微松了口气,被他夸得心情有些复杂,有些轻飘飘的,又有些手痒想打人,干脆伸臂勒住他的肩膀,就这么一手勒人一手捂嘴的拖着他走,恶狠狠骂道,“你给我少说两句!大哥他们在哪个包厢,指给我看!” 时进指了指廉君所在的包厢,没被钳制的手突然一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摘了容洲中的帽子和围巾,把他的脸彻底露了出来,趁容洲中愣住时挣开他的钳制,把围巾和帽子往衣服里塞,煞有介事地说道:“三哥,你知不知道你的贴身物品特别值钱?这两件就给我吧,我答应了要给你的两个私生饭弄点‘纪念物’,他们给我出了好几万的高价呢。” 容洲中听得怒火狂飙,伸手就去捉他,威胁说道:“你敢卖了试试,我打断你的腿!” “我就不!”时进拔腿就往包厢跑,边跑边刺激他,“我就要卖,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你个找死的小兔崽子!别跑,把东西还给我!”容洲中气急败坏地追,表情都扭曲了,完全没了对外营造的完美高冷形象。 时进才不管他,扭头撞入包厢,问小死:“进度条降了吗?” “降了降了,容洲中露脸之后直接降到了600,宝贝应该已经安全了!”小死兴奋回答。 容洲中的杀伤力果然够大! 时进握拳喊了一声“yes”,一阵风似地卷过守在外间的卦二,推开里间的门,直冲廉君身边坐下,然后扭头把围巾和帽子怼到追过来的容洲中胸口,嘀咕一句“小气”后拉住容洲中的胳膊,看向对面已经回来了的陈清,一脸骄傲地介绍道:“陈先生,这位就是我的三哥容洲中,你看他是不是真人比电视上更帅?我跟你说,他演技超厉害的,绝对不像那些黑粉说的是个花瓶,你要他的签名吗?这可是未来享誉国际的大满贯影帝的签名,以后保准升值,我让我哥给你签一个吧!” 刚准备释放骂弟十八式技能的容洲中:“……” 陈清显然是认得容洲中的,想起容洲中的影响力,简直是如坐针毡,勉强笑了笑,朝着容洲中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说道:“你、你好,久仰大名,我很喜欢你演的《围困》。” “咳,是吗。”容洲中一秒收回手调整好表情,转手就把怀里的围巾和帽子丢到了旁边向傲庭的怀里,理了理被时进蹭乱的衣服,一脸人模狗样地朝着陈清伸出了手,矜持说道,“谢谢喜爱,如果你真的想要签名的话,看在我弟的份上,我可以破例多给你签几个。” 陈清:“……”不是,我只是客套一下来着。 小死惊呼低呼:“进进,你的进度条降了,790了!” 时进愣了愣,心情变得十分复杂,看向旁边正经起来后帅得要发光的容洲中,想了想,试探着又夸了一句:“三哥,你也给我签个名吧,我觉得你写的字特别好看。” 容洲中收回和陈清握了一下的手,扭头阴森森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签了给你拿去卖钱吗?别想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签名的。” 时进:“……”第29章 梦想 容洲中最后坐到了向傲庭身边, 和时纬崇一起把陈清夹在了中间, 到此,廉君这顿老友聚餐算是彻底被搅黄了。 确定廉君基本安全了之后, 时进见好就收,十分识趣地安静下来,还把向傲庭的羽绒服还给了他,然后借口给哥哥们加餐具独自摸出了包厢,找上了卦二。 卦二靠在圆桌边上, 见他一脸严肃地靠过来,挑眉问道:“怎么了, 被你哥欺负了?” “不是。”时进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 “刚刚我去接人的时候发现四周几个包厢里好像有人,但服务员却说今天二楼三楼都是空的,我觉得有点奇怪,咱们最好多注意一下。” 卦二眼神一闪,说道:“今天这里二楼三楼确实没人, 陈先生说考虑到君少身份特殊,所以提前把二楼三楼给包场了。你看到哪间包厢有人?怎么发现的?” 时进觉得他反应有些不对, 太淡定了,狐疑地看着他, 回道:“隔壁两间好像都有人, 刚刚我闹着玩把我三哥的帽子和围巾在走廊上摘了下来, 然后我听到本来是空的包厢里传来了一些模糊人声……” 他说着说着, 见卦二表情越来越奇怪,渐渐回过味来了,伸手揪住卦二的衣服,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知道隔壁两间包厢有人?” “知道啊。”卦二摸了摸鼻子,想笑又憋住了的样子,伸手指了一下地面,“一楼大堂里坐着的还全是官方的人呢,不然君少怎么可能答应让你过来,所以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下来了有高个的顶着呢。对了,你哥怎么一个个全来了,你喊来的?还有,你刚刚那么夸你那几个哥哥,是看出陈先生不对,故意的?你这也太敏锐了吧,脑子怎么长的。” “……不是,我就是夸着玩玩。”时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松开他,突然觉得心好累,在心里喊小死,“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小死短暂沉默,苍白安慰:“没关系,我比你更傻。” 时进:“…………” 时进生无可恋地带着餐具回了里间,瘫在廉君身边不说话,彻底蔫了。 “怎么了?”廉君询问。 时进瞄他一眼,又瞄一眼陈清,摇了摇头,默默把椅子往向傲庭那边挪了挪,决定暂时和廉君单方面绝交几分钟,缓解一下今天过于波动的情绪。 廉君看一眼两人之间拉大的距离,敛目没再多问,按铃把卦二喊进来,又要来了菜单,添了几道菜,其中有一道是时进曾经说过想吃的烤全羊——的幼年版,烤羊羔。 时进已经深陷自我厌弃深渊不可自拔,并没有注意到廉君报的菜单。 向傲庭同样注意到了时进情绪的变化,心里十分满意他和廉君的“保持距离”,伸手帮他把餐具也往这边挪了点,问道:“饿了?” 时进摇头,抬眼看着他,幽幽问道:“四哥,我刚刚介绍你们的时候,是不是显得特别傻?”早知道廉君对这次出行是有准备的,他又何必闹这一场,老老实实坐着蹭饭就行了。 千言万语一句话,他果然还是太年轻。 向傲庭见他蔫蔫的,眉眼软化,刚准备开口安慰,坐他旁边的容洲中就开了口,语气古怪:“你什么时候不傻了?有些人虽然身体长到了十八岁,但智商却还停留在十年前,不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多大人了还显摆哥哥,羞不羞。”最后一句话声音比较小,几乎只是在唇边嘀咕了一下。 时进恼羞成怒,怒目而视,朝他扬起了拳头。 容洲中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向傲庭夹在中间,有些无奈,还有些想笑——太久了,这种兄弟之间打打闹闹温情相处的画面,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了。 今天这顿饭毕竟是廉君的主场,时家几位兄长算是不请自来,所以在等菜上齐的功夫,时纬崇识趣地以有事想和几个弟弟单独说的借口,喊来服务员在外间另开了一桌,带着几个弟弟去了外面。 时进也跟着去了,廉君没有阻止,只嘱咐卦二一会让服务员把后面加的几道菜都送到时纬崇那桌去。 本来热闹的包间迅速冷清了下来,廉君亲自给陈清倒了杯茶,放到桌盘上转到了他面前,没头没尾地说道:“时进对危险的感知特别敏锐。” 陈清被“危险”这两个字刺地心脏一跳,伸手接下了廉君转过来的热茶,干巴巴应道:“是、是吗,他看起来年龄不大,是你收的新人吗?” “是的,他成长得很快。”廉君靠在轮椅上,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汤,边慢慢地搅,边状似闲谈般地说道,“时进很懂分寸,也很贴心,从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过于无礼。” 陈清听着听着,额头慢慢出了汗。 两人相识多年,陈清自诩对廉君没有七分了解,五分也总该是有的。廉君从不会在不恰当的场合说些没意义的废话,但现在廉君却突然没头没尾地夸起了一个新收的属下,并表明这个刚刚处处显得高调咋呼的属下平日里是很懂分寸的,再结合之前那句“时进对危险的感知特别敏锐”,陈清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廉君的意思——我知道你的不对劲,不仅是我,甚至连我新收的属下都看出了你的问题,所以趁我还没撕破最后一丝温情的面具,你最好抓紧机会主动坦白。 “廉君……”陈清开口,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又闭上,像是被人抽去了精气神一般,瘫软在了椅子上,苦笑了一声,“廉君,你还是这么……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喝汤的。” “人都是会变的。”廉君终于抬眼看他,问道,“当年我送你的那盆富贵竹,长得还好吗?” 陈清一愣,咀嚼着这个太久没听到的暗号,眼神恍惚一瞬,眼眶突然就红了,抬手抹了把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坐正身子,紧紧看着廉君的眼睛,回道,“挺好的,发了三根新芽,可惜被猫抓烂了一根,另外两根被我太太挪到新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这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自我们分开,我有了三个新的家人,其中一个被伤,另两个被抓,被伤的是我太太,被抓的是我孩子,请救救他们。 廉君拢眉,见陈清满眼期盼紧张地看着自己,朝他点了点头,温声回道:“会救活的,喝点汤吧,今天这汤不错。” 得了许诺的陈清身体陡然放松,脸上露出一个想哭又想笑的表情,像是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松动了一点,无声对廉君说了声谢谢,主动扯起了其他话题。 外间,时家几兄弟的饭桌气氛也不太平静。 时进独坐一边,三位兄长坐他对面,中间是陆续上齐的各色美食,菜香弥漫,却没人动筷,阵势如同三堂会审。 时纬崇开门见山,说道:“小进,这次我们过来,是想和你、也和廉君谈点事情。” 时进已经猜到时纬崇和容洲中多半是向傲庭喊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过来,见时纬崇表情这么认真,不由得有些头皮发紧,问道:“你们想谈什么?” “谈你的去留问题。”时纬崇回答,眉头微皱,语重心长,“廉君说你的去留全由你自己决定,小进,我希望你跟我回家。” 原来是要谈这个。 时进稍微放松,依然狠心拒绝:“大哥,对不起,我不想回去。” “小进。”时纬崇面露不赞同,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解开了误会。” 时进早就想和这几位已经排除了杀人凶手嫌疑的哥哥们好好谈谈了,见此时时机正好,于是整理了一下语言,认真说道:“大哥、三哥、四哥,我以前确实对你们有些误会,这段时间也太过任性,害你们为我担心了,对不起。我不想骗你们,以前我不想回家,确实有一部分你们的原因,但现在我不想回家,却只是因为我想留在夜色,我喜欢这里。” 时纬崇三人齐齐皱眉。 “咱们家的情况毕竟和普通家庭的不一样。”时进继续解释,语带叹息,“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事业,有各自需要照顾的亲人,我身份尴尬,跟你们回去,也不过就是重新住回那栋空荡荡的大房子,一个人上学放学,等你们偶尔有空和我联系一下……我这么说不是在指责你们什么,只是想让你们明白,比起以前那种生活模式,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呆在廉君身边,我一样可以学很多东西,不比在学校差,卦一他们都在很用心的教我,我很喜欢他们。你们就当我是在廉君这里上大学,只不过学的东西比较另类……我已经成年了,你们就信任我一次,好不好?” 时纬崇眉头紧锁,向傲庭表情紧绷,就连容洲中都摆着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无声告诉着时进他们的答案——不好,怎么可能好,哪有哥哥会同意弟弟去黑社会那里上什么狗屁“大学”,嫌日子过得太痛快了吗。 向傲庭摇头说道:“小进,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你呆在廉君身边,随时可能会遇到危险的问题。” 时纬崇补充问道:“小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你这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我知道,我都想过。”时进看向他们,坚定回道,“可即使危险,我也想留下。四哥,如果我现在跟你说,开战斗机很危险,想让你退下来选一个更安全温和的部门,你会愿意吗?” 向傲庭皱眉,不说话了。 时进又看向容洲中,问道:“三哥,如果我说当明星很危险,时不时要被私生饭骚扰,还得面对无处不在的狗仔,想让你过回普通人的生活,或者退居幕后,你愿意吗?” 容洲中冷笑:“你爱作死就作死,拿我类比什么,再把‘明星’这种花瓶头衔安在我头上,我把你头拧下来。” 时进:“……” 时进选择无视他,又看向了时纬崇。 时纬崇抬手打断了他准备问出口的话,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又重新认识了他一次,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我有一万种方法告诉你呆在廉君身边的危险,和其他职业可能遇到的危险有着本质的区别,但你估计也不会听。我现在就只问你一句,你真的非呆在廉君身边不可?” “对。”时进毫不犹豫回答,还不忘拍马屁,“我也相信我不会没有后路,你们就是我的后路。” 这马屁拍得那是相当到位了,时纬崇和向傲庭表情几乎是立刻就缓和了下来,就连容洲中都稍微舒展了眉眼,轻嗤一声,没有反驳他这句话。 “为什么一定是廉君不可?”时纬崇问。 当然是因为进度条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时进心里回答,面上却说得真情实感,情深意切:“因为他很好,我想跟着他。哥,你们就依我一次吧,我就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时纬崇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廉君?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时进:“……啊?” 容洲中唰一下坐起身,表情变得超级难看,问道:“老大你说什么?谁?谁喜欢谁?这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你说他喜欢谁?” 时进也是一脸懵比,看着时纬崇一脸看着失足少年的沉痛表情,心中陡然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什么,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自己,先扭头看了下里间的门,确认门好好关着之后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解释道:“大哥,你乱说什么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就是、就是崇拜君少,崇拜你知道吗?我也想变成他那么厉害的人,你、你……你思想太狭隘了!” 时纬崇愣了一下,皱眉看向傲庭一眼,定定看向时进,确认问道:“你不喜欢廉君?” 时进崩溃反问:“你怎么不说我喜欢你呢。”虽然廉君确实长得好,性格也好,对人也好,哪哪都好,但、但是……命还悬在钢丝上,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胡闹!”时纬崇皱眉呵斥,也终于反应过来大家似乎闹了个乌龙,再次确认问道,“你真的只是崇拜廉君?” 时进用力点头,点得像是要把脖子拧下来。 向傲庭憋不住了,忍不住问道:“那你干什么那么在意他?” “他是我老板,他死了我就没地方吃饭了,我当然要在意他。”时进回答得理所当然,答完用一种“你居然是这种人,我看错你了”的眼神看着向傲庭,一脸的痛心疾首——不用想了,今天时纬崇这出误会绝对是向傲庭弄出来的! 向傲庭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表情略显狼狈。 容洲中则慢慢靠回椅背,视线在众人脸上滑过,表情恢复正常,扯起嘴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说道:“你们这一天天的可真会折腾,这么会玩,干脆都跟着我来混娱乐圈吧,保证天天头版头条。” 时纬崇沉默,还是沉默,最后憋出一句:“所以你说的想做的事,就是想成为像廉君那样的黑社会老大?” “什么黑社会不黑社会的,大哥,我们这可是合法组织,做正经生意的。”时进认真反驳,板着脸反问,“就许你们又当老板又当明星又开飞机的,就不许我心怀天下,以帮助合法暴力组织老大洗白,做一个背后的救国英雄为人生目标?你们怎么能这样扼杀一个年轻人的梦想呢。” 时纬崇&向傲庭:“……” 容洲中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嗤笑出声:“不,你那不叫梦想,叫妄想。” 时进再次怒目而视,朝他举起了拳头。容洲中脸一黑,在桌下伸腿踢他。 …… 等廉君吃完饭和陈清一起出来时,外间已经只剩时进一个人了,时纬崇等人都不见了踪影,而且时进的表情还有些奇怪,眼神闪闪烁烁的,一看就不对劲。 廉君拢眉,问道:“你哥哥们呢?” “有事走了。”时进回答,想起时纬崇走前坦白的和廉君的谈话内容,只觉得没法直视廉君的脸,心里尬得要升天,想解释一下,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廉君见他不看自己,眉头皱得更紧,却暂时没说什么,只示意他跟上自己,滑动轮椅把陈清送出了饭庄。 饭局有惊无险地结束,等众人坐上回程的汽车,彻底离开饭庄范围时,廉君的进度条迅速降回了500,彻底安全了。 时进松了口气,侧头看一眼坐在身边的廉君,犹豫了又犹豫,纠结了又纠结,还是觉得早点解释一下比较好,于是主动起了话题,说道:“那个,君少,听说我大哥今天和你谈了点事……?” 廉君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动,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侧头看他,示意开车的卦二把挡板升起来,确定环境绝对封闭之后,才接话说道:“确实谈了点事,你想说什么?” 时进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居然升了挡板,廉君肯定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真是再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刻了,他的哥哥,跑去跟他的老板,说他对老板有企图,还用这个和他的老板谈判,而他现在还得硬着头皮和老板解释自己并没有对老板起歹心。 真是猪一样的哥哥! “……对不起!”时进低头道歉,虽然尬,但还是要解释,“我大哥他是乱说的,君少我保证,我对你忠心耿耿,绝对没有起什么不敬的心思,你信我!” 廉君放在膝盖上的手一顿,慢慢收拢,交叠放在了腹部,又侧头看向了窗外,低低应了一声。 时进等了等,又等了等,没等来下文,抬眼看廉君,试探问道:“君少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廉君依然不看他,露出来的侧脸上一片淡漠之色,反问道,“说你的不敢不敬就是吃饭时逼我喝汤,醉酒时喊我宝贝,出任务前占我便宜?时进,对我不敬的事情,你做的还少么。” “……” 时进无言以对,这些他还真的都做过。 这次换时进不说话了,廉君侧头看他,问道:“还想再说点什么吗?” 时进张了张嘴,含泪辩解:“君少,我那是关心你。”“嗯。”廉君点头,扭回头再次看窗外,“那我也会关心你的。” 时进:“……” 小死弱弱出声:“宝贝是生气了吗?” 时进默默靠回椅背,看着廉君完美的侧脸,满心沧桑,反问道:“你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是否定的吗?” 小死沉默,在心里回答:不可能。 …… 回到会所后,廉君立刻把卦一等人全部召集了过来,吩咐下去一件事——全力追查陈清家人的下落,查清今晚埋伏在饭庄里的人是哪路人马,尽快把陈清的家人给救出来。 时进这才知道陈清这次约廉君出来其实是身不由己,在见到廉君之前,陈清一直处于被控制的状态,这次和廉君见面,也全程戴着窃听器,根本不敢乱说话。 如果不是廉君和陈清之间有一套他们才懂的暗语,陈清可能还没法告诉廉君真相。 时进听得皱眉,终于明白了陈清全程不安的状态是所为何来,心里有些发沉——居然能够挖出廉君的朋友,通过朋友来给廉君下套,这次躲在背后想伤害廉君的人,能量似乎不小。 “……卦九负责信息搜集,都散了吧,抓紧时间。”廉君吩咐完毕,示意众人尽快行动。 卦一等人一一应是,领着各自的任务散了。 时进回神,见书房里转瞬间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廉君两个人,疑惑问道:“君少,那我呢,我要做什么?” “你跟着我。”廉君回答,滑动轮椅准备离开,路过他身边时停了停,又补充道,“好好休息,手上的伤记得去医务室看看。”说完直接走了。 时进目送他离开,看一眼自己手上已经从红肿变得发紫的伤痕,有点纠结——怎么现在看,廉君又像是没有生气。 第30章 生病(捉虫) 为了安心, 时进计划暗中观察一下, 通过各种细节判断一下廉君到底有没有在生气。然而廉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在发现他包扎完伤口却没老老实实去休息之后, 直接揪住他的一截衣服,拉着他滑动轮椅,亲自把他赶出了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我又不会打扰他休息,他为什么要赶我出来。”时进心有不甘, 还有些酸酸的,“明明之前卦九就可以在他午睡的时候直接守在他房间外间的沙发上。” 小死残忍提醒:“我觉得是因为你现在太脏了吧……” 时进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义正言辞反驳:“哪里脏了,我身上这身可是今天才换上的干净衣服!” “可你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也没洗头……”小死继续残忍提醒。 时进脸一僵, 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这期间还因为任务原因在地上滚了不知道多少圈,立刻觉得身上发痒了起来,问道:“向傲庭带我去酒店那天, 没给我擦擦吗?” 小死怜悯回道:“别想了,他能帮你换身睡衣, 让你睡得舒服点,都算是他体贴你了。” 时进:“……” 时进火速冲回房间, 扒光自己好好洗了个澡, 直把身上的皮肤全都搓红了才只穿着一套薄睡衣出来, 看一眼时间, 发现居然已经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忙随便换了身衣服朝着餐厅走去。 到那的时候,廉君已经坐在了餐厅里。见时进起来,他如往常一样没说什么,只示意时进坐下,开始吃饭。 时进还是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生气,见桌上大部分是自己爱吃的菜,心里十分感动,忍不住再次解释道:“君少,我真的只是关心你,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改。” 廉君拿筷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问道:“怎么改?” “……改得矜持一点?”时进试探回答。 廉君放下筷子端起了汤碗,说道:“吃饭,吃完和我去书房。” 时进:“……”怎么感觉气压更低了。 …… 吃完饭,时进老老实实跟着廉君去了书房,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廉君取出茶具细细泡茶,问道:“伤口处理好了?” 时进的视线不自觉落到了廉君扶在深色茶壶上的白皙手指上,点头回道:“处理好了,只是一点红痕淤青,没什么要紧。” 廉君把第一道茶泼了,开始冲第二道,又起了话题:“说说这次任务。” 时进小心观察一下他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老老实实顺着他的话题回答,把这次任务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廉君仔细听着,手上泡茶的动作一直没停,等时进说完时,茶也已经泡好了。 他倒了一杯推到时进面前,说道:“尝尝。” 时进端起来就是一口牛饮,夸道:“好喝!” 廉君:“……” 完全不懂品茶的时进得到了小死迟来的提醒:“进进,品茶不是这么品的,得一点点喝,细品里面的味道。” 时进:“……” 廉君慢慢坐直身,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后背冒汗,深切体会到了马屁拍到马腿上是怎样一种感觉,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在廉君的死亡视线下如坐针毡。 “今天为什么要坚持过来吃饭?”廉君突然询问。 时进张嘴就准备继续拍马屁,被廉君提前堵了回去,“我要听实话。” 时进听他语气不对,忙把涌到嘴边的马屁咽了回来,斟酌了一下,回道:“我怕你有危险……你依然停留在b市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突然有老朋友来约,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倒是敏锐。”廉君点了点轮椅扶手,倾身撤掉了泡好的茶,按铃让人给时进换了杯热奶茶,语气缓了一点,说道:“以后别再这么毛躁,心里有什么疑虑或者怀疑可以直接向我求证,不要一个人闷头使劲,孤军奋战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是在安抚?顺便教他如何正确处理危机? 时进一愣,看着廉君无论怎么养都始终带着苍白的脸,脑子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廉君,你一定要活下去,活很久。” 廉君顿住,抬眼看时进。 时进说完自己也傻了一下,然后认命地叹了口气。 以前他想救廉君,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进度条和小死,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出于人性的一点善意,但在和廉君相处了这么久的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想救廉君,就只是因为他想廉君活着。 人是感情动物,廉君这么好,他不想他死,一点也不。 “活下去才有未来,廉君,你努力一点好不好?外面想你死的人那么多,你自己不努力一点,小心一点,我真怕你哪天突然就没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危险并不是因为准备周全了,就真的不会来了。”时进苦口婆心,说着说着忍不住挪到了廉君身边,抓住廉君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身体也往他那边斜了斜,满身操心老妈子的忧愁气息。 他是真的怕,廉君的进度条每次都涨得跟过山车一样,理智告诉他可以不要那么急,进度条在走满前还有一个死缓,一切都是有机会的。但随着相处渐深,感情对情绪的影响逐渐加大,他真的没法保证自己时时冷静。 廉君垂眼,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 时进还在碎碎念:“比如说这次,大堂里有人又怎么样,他们隔那么远,万一隔壁包厢里的人突然发难,或者陈清来个玉石俱焚,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廉君没有接话,又侧头扫了扫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 “还有,你明知道饭局不对劲,那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带几个人?不说把卦一他们全带上,带上卦三卦五总可以吧,只带卦二一个人实在是太冒险了。”时进毫无所觉,继续苦口婆心,大概是觉得廉君的手温度太低,还不自觉搓了几下。 廉君眼神变深,终于开口:“时进。” “嗯?”时进侧头看他,两人一个坐正一个倾身,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廉君看着时进闪烁着真诚“单蠢”光芒的眼睛,清冽的声线不知为何有些低,语速也较平时有些慢,问道:“我的手好摸吗?” 时进一愣,搓着廉君手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几秒后嗖一下放开手弹到沙发另一边,表情僵硬了,边尴尬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边在心里戳小死,崩溃问道:“我怎么会握着廉君的手!我什么时候握上去的!” 小死语气怪异,隐隐带着点兴奋:“进进,不要怕!窝支持腻!腻可以的!” 不是,你在支持些什么! 时进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是坏了,或者刚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看着廉君表情莫测看过来的模样,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试图自救:“君少,你的手太冷了,会所里虽然有暖气,但你还是应该多穿点。” 廉君不理他,转身滑动轮椅去了书桌后,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身影十分冷漠。 时进偷偷观察他,欲言又止。 十分钟后,廉君突然抬头,朝时进示意书房门:“出去,你太吵了。” 时进十分委屈:“我明明没有说话。” “你的呼吸吵到我了。”廉君不为所动,十分绝情。 时进反射性屏住呼吸,坚持了一会,终是扛不住廉君的死亡视线,丧气地低下头,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书房。 砰,书房门关上了。 “小死,得罪了老板,我是不是要开始倒霉了?”时进站在走廊上幽幽询问。 小死十分乐天,语气依然诡异地兴奋:“不会哇,宝贝会很疼你哒。” 时进内伤,觉得自己这个金手指大概是废了。 时间还早,时进回房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翻了半天睡不着,漫无边际地纠结了一会廉君是不是真的生气了这个问题,思维发散着发散着,突然想起了这次出任务获得的那些重要战利品,思绪瞬间从天边拉回现实,唰一下坐起身,说道:“小死,我让你复制的资料呢,快放出来给我看看!” 小死也一下子被从某种幻梦中拖了出来,激动地卡了一下机,然后一股脑地把一大堆资料塞到了时进脑子里。 时进脑子一炸,倒回了床上。 大堆资料如同幻灯片一般在脑内哗啦啦刷过,时进忍不住按住额头,觉得脑花快要被过多的信息涨开了。 小死见状慌了,忙调整他的身体状况,给他加上一堆buff,抱歉说道:“对不起,我忘了这些资料不属于原身,和原主的记忆不一样,你接受起来会不适应。” “没关系。”有了buff安抚,时进慢慢缓了过来,顾不得和小死多说,专心寻找起了自己想要的资料。 小死复制的资料总共有四份,三份来自于狼人老大狼哥,一份来自于元麻子,每一份内容都很多,如果只靠人工翻阅,没个三五天绝对翻不完。好在时进有小死帮忙,大约一个小时后,就筛出了一份最像是客户名单的东西。 那是一份全部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名单,字母在前,数字在后,密密麻麻,乍一看就像是一堆乱码,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小死说道:“刚刚我用大数据分析了一下,基本确定这份资料就是狼人的客户名单,名单前面的字母代表的是人名,后面的数字则是用一种特定方法打乱的联系方式,最后面的几个数字应该是交易成立的日期。” 时进询问:“能分析出联系方式打乱的规律,把它们还原吗?” “可以,但需要一点时间。”小死回答。 时进放了心,说道:“不急,你慢慢来。”说完自己也琢磨起了这份名单,试图通过交易成立的日期找出些有用的线索来。 不过他到底是不太擅长这些,没分析一会,就被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催眠困了,歪头睡了过去。 …… 一梦到天亮,晨起醒来的时进发现自己脑袋有些重的,还有些刺刺地疼,抬手一摸,无语地发现自己居然在发烧,温度还不低。 小死十分心虚:“好像是一次性接受的信息过多,影响了你的身体情况……” 时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越挣扎越头晕,无奈放弃,边摸出手机给廉君发请假短信边问道:“昨天的分析有结果了吗?” “有。”小死回答,语气有些凝重,“名单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我还原了,但里面没有一个联络号码能和已知剧情人物的联系方式对上,并且因为这单交易最后作废,所以后续的金钱交易记录也是空白的,缺少了最重要的信息对比条件。” 时进只觉得头更疼了,问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咱们分析了一通,线索却断了?” “也不算吧……我根据名单上客户姓名的首字母,通过排除筛选法,核对了所有剧情相关人员的姓名,最后得到了一个最可能的名字。”时进听它语气不对,连忙问道:“是谁?” “徐川,时行瑞的心腹律师,当初过来给你宣布遗嘱的人。”小死回答,然后补充道,“在原剧情里,徐川最后被时纬崇收服,成了时纬崇的专属律师,给时纬崇提供了不少重要资料,帮时纬崇巩固了在瑞行的地位。” 时进哑然,安静了一会才确认问道:“你确定?” “确定。”小死回答得十分肯定,见他表情不好看,安抚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分析错了,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客户名单上的字母就是徐川。” “不用证明了。”时进倒回床上,长叹口气,“和狼人交易的人多半就是他了。还记得我拒绝签署遗嘱后那反常增涨的进度条吗?当时我死活想不通为什么拒绝遗产之后进度条会不降反增,现在我想通了,问题不在我拒绝遗产上,而在我拒绝签署‘那份’遗嘱文件上。” 小死立刻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问道:“进进,你是说徐川拿来的那份遗嘱文件有问题?” “多半是,不过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时进回答,脑子里各种想法乱冲,乱糟糟的理不清楚,“原剧情里原主在签署遗嘱后没多久就被绑架,被关起来折磨了很久,等原主被解救时,瑞行已经被时纬崇接管了。从原主被绑到原主被救这短时间里,瑞行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纬崇和徐川又在里面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已经无从考究,我们现在只能保守猜测。” 小死小心翼翼询问:“那进进,你觉得那个徐川,有没有可能是和时纬崇勾结的?” 时进想了想,摇头:“我不觉得是,时纬崇确实对我没有杀意,而且当初我和时纬崇在医院见面之后,进度条立刻降了几点,我现在更偏向于是时纬崇的及时出现,让徐川和幕后黑手有所忌惮,没有再试图让我签署文件或者对我直接动手。” 小死有些不放心:“如果万一是他呢……” “如果是,那就当是我脑残眼瞎,看错了人。但我还是觉得不是,时纬崇应该没有和徐川勾结,起码他肯定没有提前得知遗嘱的内容,这点原剧情有写,时家五兄弟是在遗嘱宣布之后才知道时行瑞把财产全分给了原主的。原剧情虽然有很多漏洞,但这种明确点出的事实,总不该也是错的吧。” 时进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继续分析道,“还有,你仔细想想我在进入医院后进度条的那几波涨落,最开始我和时纬崇见面时,进度条降到了997,但在我用言语试探他之后,进度条又回升了,这里面的逻辑现在也是一清二楚——时纬崇被我的试探弄生气了,如果我当时继续说下去,时纬崇大概率会被我气走,徐川这时候就可以趁虚而入骗我签文件……幸亏我当时及时闭嘴了,拖着时纬崇留在了医院,还经由他的手,逼徐川把遗产一分为五,全部分了出去,不然我估计早就凉了。如果他们是有勾结的,那进度条根本就不会这么波动,时纬崇也根本不必在医院陪我,直接让我签文件就行了。” 小死若有所思。 时进说完思绪稍微理顺了一点,想起这段时间和时纬崇的相处,自顾自出了会神,突然揭开了盖在脸上的被子,说道:“现在想再多都没有用,要确定时纬崇和徐川有没有勾结,有个最简单的办法。” 小死回神,期待问道:“什么办法?” “直接问他。” 小死大惊:“直接问?!” “对,直接问。时纬崇现在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哥哥,当面问问应该没什么的,而且就算他的好哥哥模样是装出来的,那不是还有大腿在么,怕什么,反正死不了人。”时进倒是乐天起来了,振作起精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眼前一花,又哐一下倒了回去,虚弱道,“不行了,小死我头好晕,帮我发条短信给卦二,让他带医生过来。” 小死:“……” 几分钟后,卦二和廉君一起带着医生过来了。 卦二见到烧傻了的时进,十分没人性的开始幸灾乐祸,笑话他是皮过头遭报应了。 时进没什么力气地朝他翻个白眼,挪动视线朝着廉君看去。 廉君和他对视一眼,示意医生上前。 医生大爷给时进测了测体温,挑眉,伸手拍拍时进的额头,说道:“这脑瓜差不多快熟了吧,不愧是年轻人,烧成这样还有精力发短信求救,而且一个字都没打错,身体素质不错啊。” 时进被拍得生无可恋,难受说道:“龙叔,别拍了,脑花在荡,快给我扎两针吧,我难受。” 龙叔大发慈悲松手,熟练地兑药水拿针,说道:“我就喜欢你这么听话的病人,扎两针是吧,放心,叔这就给你扎。”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旁边的廉君一眼。 廉君理都不带理他的,滑动轮椅来到时进另一边床边,伸手碰了碰时进烧得通红的脑袋。 时进被他手上的温度冷得一哆嗦,哆嗦之后就觉得舒服,歪头挪了挪脑袋,把过热的脑门贴在了他的掌心。 廉君收手的动作停住,犹豫了一下,又把手贴了回去,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脑门,问道:“很难受?” “还行,就是晕。”时进回答,又把脑门往他掌心怼了怼。 卦二在旁边不敢置信脸,一副看到了神迹的模样。 廉君指尖微动,摸了下他鬓边的头发,突然说道:“头发长长了。” “是吗,我都没注意……”时进闭上眼,意识慢慢有些昏沉,知道自己这是扛不住要迷糊过去了,忙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看向廉君说道,“君少,你别一直在我这里呆着,小心我过了病气给你。” 廉君听着他含含糊糊没了精气神的声音,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应道:“睡吧。” 时进撑不住睡了过去。 龙叔视线在廉君依然放在时进额头上的手上停了停,拆开一个退烧贴,挤开廉君的手,啪一下把退烧贴贴上时进额头,说道:“时进说得对,君少你快出去,发烧虽然不传染,但万一感染点别的什么毛病就不好了,你身体弱,可受不住。” 廉君拢眉看他一眼,又看了眼贴了退烧贴后表情舒缓了一些的时进,终是没说什么,收回手,滑动轮椅来到卦二身边,吩咐道:“你在这守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卦二点头,送他离开后走到床边,看着时进睡着后越发显得傻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声嘀咕:“你这家伙……不会真的让你痴心妄想成功了吧。” 正在给时进绑压脉带的龙叔闻言看他一眼,低哼一声,给时进擦了擦药,稳准狠地把针扎入了时进的血管。 第31章 生气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时进这次的高烧来势凶猛, 久治不退,每次龙叔用药把他身上的高热降下去了, 没过几个小时降下去的热度就又会升回来,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廉君不放心,让龙叔给时进做了个详细的全身检查,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时进的身体很健康,没什么大的毛病,真的就只是高热而已。 最后无法, 龙叔只能给时进采取保守治疗,怕再扎针下去会把人给扎傻了。 挂了好几天水,吃了好几天药,时进面色憔悴了一大截,吃什么都没胃口, 走两步就觉得头晕, 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比廉君都更像是一个身体差的重病患者。 小死看得简直要内疚心疼死了,越发自责自己考虑不周,后悔当初应该先把名单筛出来, 再单独把名单传给时进, 而不是一股脑地把资料全塞过去。 时进倒是想得很开, 还反过来安抚它, 说自己这算是因祸得福,白赚了一个假期。 就这么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天上午时进睡醒后终于觉得头不那么疼,看东西也不再那么晕了,估摸着接收资料的后遗症应该快要下去了,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之后裹上几层厚衣服,摸去了廉君的书房。 他病的这几天廉君每天都会过来看他,但因为他总是时睡时醒的,所以见到廉君的机会不多,每次都是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小死告诉他廉君有过来看过他,他才知道廉君来过。 如今他的病眼看着就要好了,就忍不住想去拍拍廉君的马屁,看看廉君还有没有在生气,顺便想找廉君要个假,去找时纬崇谈谈徐川的事,当面探探时纬崇的口风。 到书房的时候,廉君正在和卦一等人说话,房内气氛有些沉,似乎是聊的话题不太愉快。 时进见状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和开门的卦二打了个招呼后就准备原路返回,过会再来。 那边廉君却已经注意到了他,摆手示意卦一谈话暂停,在门内唤道:“时进?” 时进停步,见已经被发现了,就又转了回去,站在门口朝廉君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忙,我一会再来。” “不用,进来吧。”廉君让卦二放他进来,示意了一下沙发,“坐,先在一边听着。” 时进于是老老实实坐过去,乖乖坐旁听状。 廉君让卦二给时进上了杯喝的,还把自己的毯子让给了时机,这才继续和卦一谈事情去了。 房内其他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一眼,默契装瞎。 他们谈的是陈清的事情,通过这几天的调查,卦一已经基本确定了陈清家人的下落,随时可以去救人,但新的问题出现了——救孩子很简单,救被控制的陈清却有点困难。 目前的情况是,陈清的孩子们是被单独关押在外的,守着的人不多,救起来比较简单,但陈清却是被控制在了敌人的老窝里,要救的话,必须深入敌营,比较危险。 这次想通过陈清算计廉君的幕后黑手也已经确定,是已经没落的合法暴力组织黑玫瑰。这个黑玫瑰以前很强势,属于可以和灭平起平坐的大组织,背后还有官方人员做靠山,但几年前黑玫瑰的靠山倒了,自身又因为挂牌之后还一直做一些灰色生意,被官方收拾了几次,限制了发展,渐渐地也就没落了。 这黑玫瑰也是奇葩得很,没落之后不想着收拾好烂摊子休养生息,却把没落的原因一股脑地怪罪在了廉君身上,觉得是廉君勾结官方,搞倒了他们的靠山,破坏了他们的生意,总想着要找廉君报仇。 廉君这些年没少被黑玫瑰针对,但每次黑玫瑰都没得逞,还总被廉君找机会针对了回去。这次陈清的事,算是这些年黑玫瑰针对廉君针对得最成功的一次了。 “先安排好人手,做好救小的准备,陈清那边再从长计议。”廉君用一句话快速结束了谈话,示意卦一等人散了,然后滑动轮椅来到时进身边,伸手摸上了时进的额头。 时进正在思索怎么救陈清的事情,身体不知不觉歪在了沙发上,完全没注意到大家都已经散了,此时被摸了额头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侧头朝沙发边看去。 廉君顺势收回手,扫一眼他苍白的脸色,问道:“今天怎么样?” “还行,没再烧起来,头也不那么晕了。”时进回答,坐起身后先拿起毯子盖回了廉君腿上,然后问道,“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廉君看一眼腿上的毯子,声音缓了点,不答反问:“你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也不全是……这不是快到午饭的点了么,我来等你一起吃饭。”时进回答,总觉得廉君今天的语气格外温和,却也没想太多,只以为是廉君体贴自己这个病人,转而问道,“陈清那边遇到麻烦了?” “不是大麻烦。”廉君回答,又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定真的没有再发热之后收回手,滑动轮椅侧身,说道,“去餐厅,该吃饭了。” 时进被廉君这个“二摸”摸得有点愣,傻了会才站起身,主动扶上廉君的轮椅,在心里美滋滋问小死:“廉君这么关心我,是不是代表他已经不生我气了?我大哥闹的乌龙也已经翻篇了?” 小死没有说话,只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 时进却觉得它是赞同了自己的话,越发美滋滋了,忍不住碎碎念着和廉君说起了生病这几天龙叔的种种恶行,看起来倒是精神了许多。 …… 午餐菜色丰富,味道比平时的稍重一些,时进吃得很开心——这几天他天天被龙叔按着吃那些味道寡淡的病号餐,简直是生无可恋,今天终于吃了点别的,可算是把嘴里那点药片苦味给冲了下去。 把最后一块孜然羊肉片塞进嘴里,时进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感叹说道:“还是肉好吃,唉,我都好久没吃羊肉了,对了君少,我出任务前你不是答应我,等我回来要请我吃烤全羊的吗,羊呢,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廉君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见他一脸的理直气壮和隐隐控诉,慢慢把水杯放了回去,回道:“我不欠你的羊肉。” 时进听他语气不对,被肉养飘了的胆子嗖一下落回了实地,规规矩矩坐好,僵硬地转移话题,问道:“君少,陈清那边你准备怎么办?真的要去敌人老窝救人吗?” “……不去。”廉君垂眼不再看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回道,“黑玫瑰的新任领头人性情狠厉,最是不喜欢被人压制,直接攻他大本营,他很可能会鱼死网破。想安全救陈清,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再让黑玫瑰再放陈清出来一次,一个是直接谈判。你觉得哪种方法比较合适?” 时进听得皱眉,毫不犹豫回道:“再引黑玫瑰把陈清放出来一次这法子比较好,以黑玫瑰现在的情况,去谈判他们很可能会狮子大开口,提些根本不可能达成的要求,最后还很可能会摆我们一道,拿了好处却不放人。” 廉君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话,滑动轮椅说道:“去休息吧,陈清的事有卦一他们处理,你好好养病。” 见他要走,时进忙狗腿地上前帮他扶住轮椅,讨好说道:“那君少,我现在病差不多好了,能不能稍微出去一下?” 廉君皱眉:“你想去哪?” “去找我大哥。”时进回答,又补充道,“我有点事要和他说……家事,比较重要的那种。” 廉君拦停了轮椅,滑动轮椅侧身看时进。 时进忙蹲下身把廉君的手拉起来,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保证道:“我真的已经不烧了,也不觉得头疼了,你就让我去吧,我尽量早去早回,可以吗?” 廉君手臂一僵,没有抽回手,反而顺着他的动作细细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本想拒绝,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最后还是妥协了,说道:“让卦二送你去,晚饭前必须回来。” “君少你太好了!”时进连忙拍马屁,还倾身抱了廉君一下,抱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察觉到廉君僵了身体,咽了咽口水,尬笑两声退开身,不敢看廉君,对着地面说了声“我去找卦二”,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 卦二被迫放下手头的事,出门给时进当司机。 “你这家伙真是……”卦二发动汽车,侧头看了时进好几眼,小声嘀咕,“你到底给君少灌了什么迷魂汤……” 时进正在系安全带,没听清他说什么,侧头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卦二看着他因为生病而显得蠢兮兮的脸,叹了口气,摇头,“也许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时进怒目而视:“你才傻,你莫名其妙骂我做什么!” 卦二:“……”突然觉得心好累。 …… 工作日的下午,时纬崇肯定是不在家的,时进先给时纬崇打了个电话,确定他正在公司办公之后,让卦二直接把他送去了时纬崇的公司楼下,然后在公司楼下又给时纬崇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时纬崇匆匆从公司里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等在大门外的时进和卦二,三两步靠过去把时进拉近公司大堂,打量一下他的脸色,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等着外面做什么,也不知道进来,还有你这脸色,生病了?” “前两天有些发热,已经好了。”时进笑着回答,仔细打量着时纬崇的表情,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不请自来生气,反而满脸担忧关心,心里踏实了一点——从时纬崇现在的表现来看,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这个弟弟,不像是装的。 “傻笑什么,脸都冻红了。”时纬崇被他笑得没脾气,朝卦二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带着两人朝电梯走去,问道:“午饭吃了吗?病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吃了过来的,你呢,午饭吃了没?”时进边走边问。 时纬崇没说话,带他进了电梯后突然抬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时进已经被廉君摸习惯了,愣了一下就回了神,见时纬崇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心里有些暖,还忍不住想笑,问道:“我额头好摸吗?” “不好摸,生了病还乱跑,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时纬崇收回手,不赞同地训他一句,说道,“你想见我,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我可以过去找你,你何必跑这一趟。” 时进笑眯眯:“我闲着嘛。” 时纬崇还是不太赞同的样子,电梯开启后带着时进跨步出去,一路穿过办公区把时进和卦二带进自己的办公室,让助理送了两杯热饮进来。 卦二知道时进这次过来是有“家事”要和时纬崇说,坐了一会就识趣地提出想去外面转转,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等他离开后,时纬崇坐回时进对面,问道:“小进,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 时进也不墨迹,直接回道:“大哥,还记得我前一阵和四哥去做的任务吗?回来后仔细看了一下任务资料,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时纬崇询问,还不忘给时进拆点心。 时进观察着他的动作表情,组织了一下语言,先简单说了一下任务的大概内容和狼人的背景,然后才说道:“任务目标元麻子曾提过一件事,他说在几个月前,狼人曾在国外接过一个绑架的单子,但单子后来黄了。我回来翻资料的时候偶然发现,他们说的单子好像就是我。” 时纬崇拆点心的动作顿停,表情一下子就难看起来,问道:“你确定?” “这只是猜测,不过我翻了翻狼人的客户名单,发现上面有一个很熟悉的名字,徐川。”时进回答,仔细观察时纬崇的表情。 听到徐川的名字,时纬崇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唰一下黑透,拿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就准备拨出去,拨到一半又按掉,转而拨了向傲庭的电话。 向傲庭很快接了电话,疑惑问道:“大哥,有什么事吗?” 时纬崇把时进告诉他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让向傲庭想办法去确定一下元麻子口中的单子是不是指的时进。 向傲庭听完语气里的放松不见了,严肃回道:“我这就去办。”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进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终于彻彻底底地放了心——时纬崇果然对绑架案毫不知情,幕后黑手另有他人,哥哥是个好哥哥,他没有看错人。 挂掉电话之后时纬崇看向时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抚:“小进你别怕,这件事大哥肯定帮你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让人动你的。” 时进点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不怕,反正有事大哥会帮我扛着。” 时纬崇被他笑得表情缓和了一些,忍不住起身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两天,时进的病终于彻底好全了,时纬崇和向傲庭那边也传了消息过来——徐川曾找狼人下单绑架时进的事情确定了,元麻子亲口交代的,现在官方正派人去抓徐川过来问话。 时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甚至没想到向傲庭和时纬崇的动作能如此效率,居然直接找上元麻子确认了事实,然后让官方出面抓徐川去了。 “这就是被哥哥护着的感觉吗……”时进喃喃自语,还掐了自己两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小死也如在梦中,回道:“时纬崇居然真的是好哥哥……” 一人一系统齐齐出神,都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全都忘了一件事——元麻子的任务是官方和灭一起合作完成的,官方那边的消息,是会全部反馈到灭这边的。 廉君挂掉官方打来的电话,沉着脸喊来卦二,让卦二去把时进带来。 卦二好久没见过廉君这么难看的脸色了,心里有些嘀咕,应声后去时进房间找到时进,边带着他往书房走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惹君少生气了?他脸色有些不对。” 时进闻言一惊,想起两天前自己去找时纬崇前对廉君那堪称非礼的一抱,心虚回道:“没有吧,这两天吃饭的时候君少看起来还好啊,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不仅不像是生气了,态度反而还比以前更温和了一些,都会和他扯些乱七八糟没营养的家常了。 卦二一眼看穿他的心虚,抬手勾住他的肩膀,威胁说道:“说实话,否则哥也帮不了你,我真的是好久没见过君少这么难看的表情了,上次君少露出这个表情,还是卦一查出卦四是叛徒的时候。” 时进闻言有些慌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前两天出门前,一时冲动,抱了君少一下……我发誓,真的就只一下下,抱完我立刻就松开了!” 卦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慢慢收回勾着他脖子的胳膊,往旁边挪了两步,和他保持了距离。 “小老二,你一定要帮我!”时进扑过去粘着他。 卦二残忍地把他撕开,一脸不忍直视:“你自求多福吧……时小进,我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属癞蛤蟆的,胆大又皮厚。” 时进的心凉了半截,痛苦问道:“真的没救了吗?” “没了。”卦二摇头,见他面露苦相,想起廉君最近面对他时奇怪的态度,又补充道,“当然,你也知道,君少比较心软,你道个歉,认了错,说点好听点,说不定可以争取个从轻发落。” 时进的心彻底凉了。 到书房的时候,廉君居然没有坐在书桌后看文件,而是坐在了正对着书房门的沙发边,手里什么都没有,膝盖上放着一份文件,一副专门等着时进过来的样子。 时进几乎想掉头跑掉,因为廉君的表情果然如卦二形容的那样,十分沉,面无表情的,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又变回了第一次见面时那死气沉沉,眼里什么都没装的样子。 “时进留下,卦二你去外面守着。”廉君吩咐,就连语气都冷冷的。 卦二递给时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退出了书房。 时进硬着头皮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廉君身前,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问道:“君少,你找我有什么事?” “坐下。”廉君吩咐。 时进乖乖在廉君对面坐下,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先道了歉,说道:“君少我错了,对不起。” 廉君的表情还是很难看,问道:“错在哪了?” “我不该非礼你……”时进低头。 廉君表情变得更加难看,甚至气得坐直了身,把膝盖上的文件拿起来丢到他面前,硬生生压下了脾气,说道:“这是官方刚刚传过来的东西,你自己看看,看完再说说你错在哪了。” 官方的文件? 时进这才明白廉君不是在气两天前那个拥抱,一头雾水地把文件拿起来翻开看了看,眼睛唰一下瞪大——这居然是元麻子供出徐川的口供和已经完整破译的狼人客户名单! “解释。”廉君见他表情变了,知道他是认出了文件里的东西,努力压下不被信任的失望感,说道,“我记得你任务完成回来的当天,我就找你问过任务完成的具体情况,你当时为什么对自己是狼人客户单子的事情提都不提?反而不等病好,就偷偷去找时纬崇和向傲庭帮你调查?如果不是官方发这个信息过来,你准备把这件事瞒我多久?” 第32章 忘了 时进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看一眼文件,又看一眼廉君难看的脸色, 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心路历程,最后只能干巴巴回道:“我忘说了……不是故意瞒着你……” 他是真的忘了,刚回来那天他满脑子都是陈清的事,后来又因为时纬崇他们闹出的乌龙, 一直在担心廉君有没有生气, 汇报任务的时候别说什么单子不单子了,他连自己还从狼人那弄到了客户名单这件事都给忘了,直到晚上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才记起来。 后来单子结果分析出来,他又连续高烧了几天, 脑子一直糊里糊涂的, 等病好了,就直接把元麻子这事给翻篇了,光想着要去打探一下时纬崇是不是和徐川有勾结这事了, 没想起来要告诉廉君客户单子这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他就是……忘了, 或者说是压根没想到这事应该知会廉君一声。 廉君看着他蠢得十分真诚的脸, 硬是忍了一会没说话,等确定他的解释就这么一句话之后,越发气了, 反问道:“忘了?这就是你的解释?” 时进顶着他的怒气僵硬点头。 廉君滑动轮椅就想走, 滑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下了, 看向时进,声音都强迫着缓和了下来,问道:“你去找时纬崇那天,跟我说找他是有家事要说,这个家事指的就是你怀疑自己是狼人客户单子的事?” 时进见他气得脸都白了,有些心惊胆战的,怕怕地扶住他的轮椅扶手,点了点头:“是这个。” “好一个家事!时进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廉君拿起他的手就丢了下去,滑动轮椅走了,头都没回。 砰! 书房门被从外甩上了。 时进被廉君这罕见的怒气吓到了,瞪大眼看着门。 几秒后卦二推开门探头进来,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君少了,他气得直接去地下二层了。” 时进其实还有些懵来着,不明白廉君怎么会这么生气,对于卦二的疑问只能苦恼摇头,回道:“我不知道……君少去地下二层干什么?” “练枪啊,二少每次气得狠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就去枪馆练枪,这是老习惯了。”卦二回答,见时进一副又懵又傻的样子,无奈了,问道,“你刚刚和君少聊什么了?” 时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拿起文件就走了过来,逮住他叽叽咕咕一顿说,最后说道:“我是真的忘了,可君少听了解释反而更生气了,说让我再想想,想明白了再去找他。” 听完他的解释,卦二皱了眉,说道:“时进,大概是你来得晚,又不是从‘灭’里面一层一层选拔上来的,所以有些常识太过欠缺。你这次的做法,在我们这行,算是犯了个原则性的大错误。组织里面最忌讳的就是信息隐瞒,你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单子的事是你的私事,你想自己琢磨完全可以,但你不该不告诉君少,不然万一你哪天冷不丁因为这个单子出了事,我们甚至都没有头绪去救你帮你,这都是无数前人用血换回来的经验——在发现涉及人身危险的信息时,无论确定不确定,都要向上报告。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大家好,明白?” 时进还真没想到这方面,闻言恍然大悟,点头说道:“我……大概明白了。” 卦二见他听进去了,十分欣慰,又继续说道:“除了信息隐瞒,你还做错了一件事——瞒着君少去找外援。” 时进辩解:“我没想去找外援,我当时就是想去刺探刺探我大哥的态度。”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去找的外援,君少应该也看出来了,不然现在就不是君少自个气得跑去枪馆,而是你被丢去领罚了。你可能确实没有找外援的想法,但你做的这事在旁人看来就是找外援的操作。进了咱们这一行,在遇到危险或者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向上报,而不是自己想办法,乱找外援,扩大事情影响。不过你这次找外援找得也不算太犯忌讳,那毕竟是你哥,你最主要的错处还是没提前告知君少这件事……反正你再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就去找君少,他留下这句话就是给你留了余地,你可得抓紧了。”卦二说完看着时进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时进坐回沙发上,低头翻了翻文件,说道:“小死,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小死安慰:“也没有,你就是没有经验。” “这跟有没有经验没关系。”时进倒是自我反省得很快,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心路历程和卦二的话,低低叹了口气,“我就是……没上心而已。” 但凡他多记挂着廉君一点,多信任他一点,就不可能会忘了把客户单子这事告诉廉君,其实说到底,他就是没上心,虽然关心着廉君的安危,并且把廉君当救命的大腿,却从没想过把自己的安危真正托付到对方手上。 廉君一直把他当必须照顾保护的属下,而他却从来没把廉君当成可以依靠的老大,这种感情上的差别,才是他会“忘记”告诉廉君客户名单的真正原因。 小死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走吧。”时进突然收起文件站起了身。 小死停下哼唧问道:“走去哪?” “去道歉。”时进回答,一语三叹,“你也知道你家宝贝那身体情况,枪的后坐力那么大,练起来也是很耗体力的,而且生气伤身,他走的时候脸都气白了,我就怕他这么一折腾,会把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精气神又给气没了。” 小死闻言心里一凛,忙催促时进走快点。 …… 枪馆被廉君清空封场了,时进被堵在招待室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 足足几个小时过后,廉君终于滑着轮椅出来了,身上看着没什么变化,甚至表情都恢复了平静,一点不见之前的怒气。 时进一个箭步冲上前,堵在廉君身前,说道:“君少,我想明白了。” 廉君停下轮椅看他一眼,话语简短:“说。” 时进见他没有拒绝沟通,大大松了口气,忙把自己不该隐瞒客户名单信息和寻找外援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诚诚恳恳认了错,主动要求领罚。 廉君好一会没说话,手指慢慢点着轮椅扶手,问道:“卦二帮你分析的?” 时进表情一僵,小心瞄他一眼,诚实地点了点头,然后补充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肯定注意,绝对没有下一次。” 廉君还是看着他,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时进抱着侥幸心理,轻轻摇了摇头。 廉君脸一沉,扶着轮椅转身就要回枪馆里去。 “别!我还有想说的,你别再去枪馆了,你看你脸都白了!”时进忙伸手拉住廉君的轮椅,甚至胆大包天的拿起廉君的右手看了看,见掌心虎口果然已经红了,忍不住碎碎念,“你气归气,这么折腾自己干什么,你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吗?枪后坐力那么大,你还练这么久……”“够了!”廉君抽回手,沉着脸说道,“下去,继续去反省。” “该吃饭了,我吃完饭再去反省。”时进扶住他的轮椅,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推回电梯里,按了六层的按钮,说道,“先吃饭,你今天可以不喝汤。” 廉君薄唇紧抿,沉声说道:“时进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没有得寸进尺,我只是还没解释完,咱们边吃边说。”时进说着,怕他真的把自己气坏了,又缓了声音,安抚道,“你有气撒我身上就行了,干嘛跟自己过不去,我皮糙肉厚,抗打抗骂,你气我什么直说就是,我自己想不一定能想得明白,你说了我肯定好好反省。” 廉君侧头不说话,连电梯上时进的倒影都不想看见。 时进也不一直念叨,弯腰帮他拉了拉毯子,等电梯门开启后推他出去,一路朝着餐厅走去,路上还不忘给厨房打电话,让他们今天就别上汤了。 到了餐厅,时进把廉君推到他往常习惯坐的位置上安置好,自己却没有回平时常坐的位置,而是坐到了廉君身边,趁着菜还没有上齐,诚恳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廉君侧头不看他,却也没阻止他说话。 时进叹气,拖着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又帮他拉了拉毯子,缓声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任务做完回来那天我被陈清的事情和我大哥在你那闹的乌龙弄得心慌意乱的,汇报任务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狼人客户单子的事,等之后想起来的时候,我又开始高烧,整天迷迷糊糊的,真的是忘了。” 廉君还是不说话,但头却往这边偏了点,显然在仔细听。 时进见有戏,忙继续说道:“还有去找我大哥那事,我根本就不是要去找外援,而是想去刺探一下我大哥的态度。”说着就把自己如何推测出想陷害自己的人是徐川,徐川在时家又是怎样一个地位,以及时纬崇和徐川互相勾结的可能给详细说了一遍,只不过说的时候有意模糊了小死复制资料这一截,只说是自己从各种蛛丝马迹里分析出徐川的名字来的。 “你也知道,我以前对我大哥他们是十分不信任的,虽然这段时间好了点,解开了一些误会,但我也怕是我一厢情愿,所以就想去试一试我大哥的态度。我本意是想排除我大哥和徐川勾结的嫌疑,不是想去请他帮忙,背着你找外援。” 廉君终于肯正眼看时进了,虽然眉头还皱着,但语气总算缓和了一点,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从你病好去找时纬崇,到官方送消息过来,这中间几天的时间,你有无数次机会跟我说这件事,为什么不说?” “我……”时进对上他的视线,各种托词在心里滚了一遭,面对廉君的视线,终是无法说些糊弄人的话,低头叹道,“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事,没什么说出来的必要……我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事该跟你知会一声。” 这话实在太不好听,几乎是赤裸裸地撕开了时进内心并没有想去依靠廉君的事实,他太独立了,从内到外的,潜意识里就没有“遇事可以去找别人寻求帮助”这种想法。 他总是处于帮人的位置,从来不习惯去主动开口寻求帮助。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关心着廉君,却也不需要廉君。 廉君不傻,甚至是过于聪明敏感,他看着时进低垂着的脑袋,在胸腔里闷了一下午的情绪慢慢就凉了下来,抓紧轮椅的双手松开了,良久,滑动轮椅靠近了餐桌,也离时进远了点,说道:“吃饭吧。” 时进抬头看他,迟疑唤道:“君少……” “吃饭。”廉君打断他的话,拿起了筷子,“徐川的事情我会帮你盯着,你这段时间好好找卦二补补常识,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时进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廉君也明显已经打算翻过这一页,而且好像……廉君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 一顿饭气氛沉闷地吃完,廉君好像是不生气了,该嘱咐时进的话都会嘱咐,甚至还仔细询问了徐川的事,似乎是准备帮时进好好查查这事,但时进就是觉得气氛怪怪的,心里比之前廉君明显生气的时候更没底。 之后几天,有了廉君的插手,徐川的审讯进程开始迅速推进。 也不知道廉君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撬开了狼人老大和两个副手的嘴,从他们那挖出了和徐川确定交易的具体过程和徐川对绑架的具体要求。 毁容、断掉手指,想弄死可以,但必须先折磨到足够的时间,这就是徐川对绑架的要求,歹毒至极,也残忍至极。 向傲庭拿到口供的时候气得差点冲进看押徐川的房间揍他一顿,被周围人拦下来的时候表情沉得可怕。 凭着狼人老大和两个副手的详细口供,审徐川的人终于撬开了徐川的嘴,逼出了他从被抓之后的第一句话:“我要见时纬崇和时进。” 时纬崇得到消息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徐川见时进的要求,不愿意时进去直面徐川的恶意。时进却坚持要去,表示想当面和徐川谈谈。 兄弟俩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廉君拍板:去,既然时进想去,那就去。 时纬崇气得不行,却也只能妥协。廉君手里有的是路子让时进去见徐川,他反对也没用,与其让时进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见徐川,还不如带着时进一起,盯着见面的过程。 抽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时纬崇开车来了会所,接时进去见徐川。 时进出门前特地去找了一下廉君,告诉他自己晚饭前肯定回来,不会在外面耽搁太久。 廉君应了一声,视线都没从文件上挪开一下,头也不抬地说道,“有事给卦一打电话。” 时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转身离开书房,心里有些丧气。 好几天了,他能明显感觉出来廉君的冷淡和疏离,两人虽然还是一起吃饭,白天贴身呆在一起,但明显交流少了许多,廉君的神态也始终淡淡的,没以前那么鲜活了。 更糟糕的是,廉君又开始挑食了,气色也糟糕了一些,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眼看着就要瘦没了。 “唉……”他叹气,心里十分发愁。 这已经是他上车后叹的第三口气了,时纬崇终于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了?十七八的年纪,叹的气却比老人家还多,是在烦恼徐川的事?” 时进回神,侧头看他一眼,摇头回道:“不是……我是在担心廉君,他最近都瘦了。” 时纬崇闻言脸一黑,不说话了。虽然上次时进解释过,说他对廉君只有崇拜,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但就时进这时时记挂着廉君的表现,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时进却是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说道:“我总觉得廉君心里还憋着气,但他偏偏不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吃饭也不好好吃,以前我赖几句,他还能对付几口,现在我赖几句,他就能直接滑着轮椅走人,宁愿饿着都不继续吃饭,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时纬崇听得胸闷气短,忍不住说道:“他一个成年人,吃不吃饭都是他自己的事,你瞎操心什么,你只是在他那‘上大学’,又不是给他当保姆,想这些做什么。” “怎么能不想啊,他身上那点肉可全是我一口饭一口饭盯出来的,我容易吗我。”时进心里难受得很,瘫在椅背上叹出了上车后的第四口气,幽幽道,“如果可以把我身上的肉匀点给他就好了……” 时纬崇额头青筋暴起,一脚刹车就把车停到了路边,侧头瞪眼看时进。 时进唬了一跳,更难受了:“哥你干嘛呢,你可别也跟我闹脾气,我受不住。” “……你真是活该作的!”时纬崇重新发动汽车,为了避免自己被气死,转移话题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有什么安排?准备去哪里过?” 过年? 时进一愣,视线瞟向车外,见沿路的部分建筑上已经早早贴上了福字,挂上了红灯笼,这才反应过来新年居然不知不觉就要到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居然已经过年了,可惜今年过年他是吃不上家人包的饺子,也收不到同事的祝福短信了。 时纬崇听他叹气就头疼,忍不住伸手拍了他脑瓜一下。 “啊。”时进被拍得撞了下车窗,扭头看时纬崇,皱眉说道,“哥你打我干什么。” “看能不能把你给拍清醒了。”时纬崇没好气说着,见他一脸委屈,又不忍心真的骂,索性不再跟他聊天了,免得真的被活活气死。 关押徐川的地方比较隐蔽,在一个不对外公开的看守所里,他毕竟是知名的律师,又和狼人这种灰色组织沾上了关系,必须小心对待。 时纬崇和时进到的时候,向傲庭已经到了,正在和负责审讯徐川的警察说话。 “四哥。”时进进屋后开口唤了一声。 向傲庭闻声抬头,暂停了对话主动迎过去,问道:“你真的要进去见徐川?” 时进点了点头:“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想害我。” “这事大哥可以帮你问。”向傲庭不赞同他的想法,又问了一次,见劝不住他,侧头看向站在时进身边的时纬崇。 “放心,有我看着。”时纬崇安抚。 向傲庭无奈了,转身和审讯人员打了个招呼,放两人进了审讯室。 听到开门的动静,徐川并没有动,直到时纬崇和时进一起坐到他对面,他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时纬崇就坐在他对面,所以他先看到的是时纬崇,但他明显对时纬崇不是很感兴趣,很快就把视线挪了开去,看向了时纬崇旁边的时进。 然后,他愣住了。 时进与他对视,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先开了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徐川表情有些奇异,细细打量着时进的模样,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慢慢坐直,倾身朝着时进凑近,甚至想伸手去摸时进的脸。 “你干什么!”时纬崇打下了他的手。 徐川像是被人从迷梦里拍醒了,看一眼时纬崇,又看一眼时进,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居然会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我没什么好说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身后站的是前瑞行副董徐天华,他早就看时行瑞不顺眼了,在得知时行瑞要把公司股份全部留给时进后,想出了这么一出弄死或者弄残时进的计划,想趁机掌控瑞行大权。只是可惜,他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冒出了时纬崇你这个陈咬金来。” 第33章 银镯子 说完这段话徐川就闭了嘴,一副不想再交谈的样子, 甚至重新低下了头, 不再看时纬崇和时进。 时纬崇激了徐川几句,毫无效果。 徐川给时行瑞当了多年律师, 太了解时家的情况,本身又是很有实力的律师,还身无牵挂, 他不想开口,还真就谁也拿他没办法。 谈话毫无进展, 时进看着徐川,开口说出了进来后的第二句话:“你在透过我看谁?” 时纬崇闻言皱眉。 徐川动了动,又抬起了头, 看着时进不说话。 “以前我胖的时候, 你从来没有这么看过我。”时进直视徐川的眼睛, 让小死给自己加了点buff,声音故意放轻,放慢语速问道,“三哥说我长得很像我的母亲, 你认识她?” 徐川眼神一动,视线一寸寸挪动,从时进的眉眼看到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 喉结动了动, 说道:“最像的地方, 是嘴唇……你为什么要瘦下来!你不配拥有这张脸!你去死!去死!” 他突然暴起,伸手想去抓时进的脸,时纬崇表情一变,起身挡在时进身前,伸手把徐川用力推了回去,喝道:“你给我冷静点!” 门外的向傲庭也推门冲了进来,沉着脸上前把倒在地上的徐川揪起来,铐在了椅子上。 “嘁。”徐川突然又冷静了下来,歪倒在椅子上,回头看一眼向傲庭,又看一眼时纬崇,却没再看时进,恶意满满地说道,“时纬崇,我承认,你很有手段,几个兄弟说拉拢就拉拢了,明明是平分的股份,瑞行最后却还是到了你的手上。不过你可真可笑啊,怂恿其他人玩抱团排挤幺弟游戏的是你,现在又装什么兄弟情深?” 时纬崇面沉如水,没有反驳他的话,只说道:“我亏欠小进的,我自然会还,你又算什么东西,害人不成还想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不,我只是觉得太可笑了。”徐川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人生已经没所求的索然感,“时纬崇,你好自为之吧,时进这种垃圾,不配做你的弟弟。还有时进,你可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典型,活该当废物。” “够了!”时纬崇起身,绕过去直接给了徐川一拳,然后走回来拉起仍坐着的时进,带着他朝外走去,不想再听徐川的疯话。 徐川被打得偏了头,伸舌顶了顶脸颊,看向边走边回头看过来的时进,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无声说道:他们要害你,跑。 时进狠狠皱眉。 “该死的,你说了什么!”向傲庭把徐川揪了过来,不让他再看时进。 徐川低头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神情疯狂得像个疯子。 时进慢慢收回视线,随着时纬崇走出审讯室,把徐川的笑声关在了门后。 就在刚刚,徐川说出那句无声提醒后,他的进度条降到了700,这是自他进入b市后,进度条一次性降得最多的一次——毫无疑问,这次进度条的下降和致死因素减少有关,和生存因素没关系。 徐川肯定是想害他的凶手之一,但徐川的态度又实在太矛盾了,明明讨厌他,最后那句提示却又像是在帮他。 那句提示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时纬崇他们是坏的吗? 他看向走在身前的时纬崇,又摇了摇头——不是的,时纬崇他们不会是凶手。或许徐川口中的“他们”指的不是时纬崇他们,而是其他什么人,比如……徐天华? 还有徐川在看到自己的脸之后那奇奇怪怪的态度,里面又有什么隐情? “小进。”时纬崇突然停步,松开时进的胳膊转过了身。 时进正在思考徐川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撞到了时纬崇怀里。 时纬崇一愣,然后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抱了他一下,说道:“小进,过去的事情……对不起。” 时进回神,抬手安抚地拍了拍时纬崇的肩膀,说道:“不用说抱歉,我能理解,徐川就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不会上当的。” 时纬崇紧了紧抱他的手,然后松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谢谢你,小进。” 时进摇头,朝他笑了笑。他既然选择了相信时纬崇,那么在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时纬崇确实另有他心前,他绝不会因为旁人说出的疯话而去推翻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回去的时候,向傲庭也上了车,和时纬崇一起送时进。 时进见两人情绪差不多平静下来了,才问道:“大哥,四哥,徐川似乎认识我的母亲,还因为我长得像她而十分讨厌我,关于我母亲,你们有知道什么吗?” 向傲庭直接摇头,回道:“我只知道你母亲是父亲从某个偏僻小城带回来的,跟了爸两年,生下你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好像是生产的时候伤了身体。” 他给出的信息很模糊,都是原剧情里一笔带过说过的东西,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时进看向了时纬崇——时纬崇身为长子,和时行瑞相处的机会要比其他兄弟多一些,知道的信息应该也会详细一些。 果然,时纬崇回想了一下,说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你母亲年龄不大,生你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我见她的机会也不多,自她出现后,爸便很少找我们了,特别是在你出生后,爸几乎是彻底对我们几个兄弟不闻不问,直到你母亲去世,才重新和我们见面。而且在你母亲出现之前,爸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女人了,我记得爸当初还有和你母亲举办婚礼领证结婚的想法。” 时进听得心情复杂,低声说道:“对不起。” 父亲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人,冷落甚至几乎抛弃了自己,当年的时纬崇等人心里肯定很难受吧,当年的时纬崇等人也不过只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子而已。 “没什么,我们都习惯了。”向傲庭安抚,提起时行瑞,语气淡了下来,“无论你母亲出没出现,时行瑞都没把我和大哥他们当过儿子。” 时纬崇表情也淡了下来,安静开车,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其实当年我一直认为爸说要和你母亲结婚的话,只是又一种哄女人的手段,直到你母亲去世,爸把你仔细养在身边,我才改变想法。你对爸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时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同样是儿子,原主却从来都是特殊的那一个,这是原主和五个兄长矛盾的最根本所在,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徐川认识你母亲,应该就是在你母亲跟着爸的那两年。”时纬崇突然转了话题,语气恢复了正常,“要想查清楚他诡异态度的由来,就必须从那两年入手。” 时进回神,顺着他的话点头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让人心情很难愉快起来的话题。 回到会所后时进去找廉君报告了一下情况,把徐川诡异的态度和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尽量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到最后叹了口气,语气低了下来:“我本来想问问大哥他们,在我母亲出现之前,父亲对他们母亲的态度,但当时大哥和四哥的模样,让我实在问不出口。” 廉君还是低头看着文件,不回话也不打断他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时进干脆趴到了桌子上,喃喃自语:“其实我有听到一点传闻,说我爸找大哥他们的母亲,并不是因为喜欢她们,只是想多生几个儿子而已。从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大哥他们的母亲,爸有意避开了我和她们的见面,模糊了她们的存在。大哥他们没成年前,每次过来玩,都是爸派人去接,等大哥他们成年了,就是他们自己过来,家里从来没出现过女人的身影,爸也很少提她们,好像已经跟她们没有任何联系了,一副已经和她们撇干净关系的样子。” “偏心的父亲,被父亲冷落抛弃的母亲,独得宠爱,却还毫不自知地想从他们那里获得关心的幼弟……难怪大哥他们以前讨厌我,甚至恨我,换做是我,估计也会想打死不负责任的父亲,再按死不懂事的弟弟。” 廉君终于从文件里抬了头,说道:“你不会。” “什么?”时进没听清,抬头看他。 “以你的性格,就算你站在时纬崇他们那个立场,你也只会离那堆烂摊子远远的,而不是凑上去配合演戏。”廉君关上文件,拿起一支笔戳了时进额头一下,滑动轮椅说道,“到吃饭的时间了,去餐厅。” 时进摸了摸被戳了一下的脑门,眼睛亮了,殷勤地凑过去扶住廉君的轮椅,开心问道:“君少你不生我气了?” 廉君没有拒绝他的殷勤,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表情不动:“我没有生气。” “你明明就在生气。”时进快活地推着他往前走,自顾自美滋滋说道,“那你现在不生气了,是不是就可以多吃一点饭了?你明明想吃的对不对,干嘛忍着不吃。” 廉君板着脸,冷冷说道:“我没有忍,你吃相太蠢,影响食欲。” “……” 时进咬咬牙认下了吃相太蠢这个评价,委曲求全说道:“那好吧,以后我尽量吃得斯文点。” 廉君头微微侧了一下,没再理他,但这天却多吃了半碗饭,还喝了几口汤。 时进重新变得美滋滋,看着廉君的眼神仿佛一个欣慰老父亲看着自己终于肯听话的孩子。 …… 又过了几天,前瑞行副董徐天华被警方想办法骗回了国,在机场秘密逮捕,关到了徐川隔壁。 面对徐川的买凶绑架指控,徐天华咬死了不认,但徐川却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一反之前的沉默态度,抖起黑料来一点不嘴软,噼里啪啦就把徐天华的老底全给揭了,从他在瑞行做的小动作,到在外面做的造孽事,知道的全都说了,还供出了徐天华为绑架案支付定金的账号。 徐天华简直要气疯了,被咬之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也把徐川给撕下了场,把他背着时行瑞卖机密给自己的事情抖了个一清二楚。 两人狗咬狗,双双被定罪,获赠“银镯子”一对,未来将面临一大堆指控,下半辈子估计要在牢里过了。 时进拿到徐天华和徐川的口供时心情别提多复杂了,他当时本以为徐川是在说谎骗人,猜他背后站着的人应该不是徐天华,结果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真的狼狈为奸了,早几百年就勾结在了一起。 他看着自己在徐天华被逮捕后直接降到了600的进度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从进度条的这两波下降来看,徐川和徐天华肯定是对原主有杀意的,也确实想对原主动手,但他们好像并不是原主最致命的致死因素,因为进度条虽然降到了安全线,但剩下却还有一大截动都没动一下 “难道绑架案和车祸不是一波凶手干的?”时进瘫在沙发上,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进度条的涨落情况,抬手揉额头,“好像把进度条的大部分涨落原因硬往徐川和徐天华身上扯,也是说得通的。比如咱们初到b市时进度条的疯涨和遇见时纬崇三人前的一波疯涨,口供里徐川交代,徐天华是有派人盯着时纬崇等人的动向的,徐天华对被时纬崇排挤出瑞行这件事十分不甘,试图找到我的下落,利用我和时纬崇打擂台,我靠近时纬崇,也算是进入了徐天华的视野,而且徐天华在b市也是有势力的……” 小死也在卖力分析,说道:“剧情里,车祸那事是在你联系时行瑞旧部,想对时纬崇使坏后发生的,徐天华可是巴不得你和时纬崇作对的,车祸应该不是他弄的吧。” “所以车祸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徐天华干的了,他没有动机。”时进认同了小死的推测,又翻了翻徐天华和徐川的口供,越翻越头疼,只觉得毫无头绪,“不是时纬崇,也不是徐天华,那车祸会是谁做的?谁在趁机搅混水?” 小死艰难思索,然后遗憾卡机。 时进长出口气放空大脑,思绪漫无边际地飘了一会,最后果断选择放弃,起身把口供一收,起身出了房间,决定先去陪廉君吃饭。 年关越来越近,会所里也终于有了点年味,各种年货开始置办,福字也挂了一些,餐桌上开始频频出现饺子的身影,煎饺蒸饺汤饺,各种口味的饺子吃得时进十分满足。 他把今天最后一个三鲜饺子用公筷夹到廉君碟子里,主动找话题说道:“陈清那边怎么样了?有动静了吗?” 在决定采取保守救人的方法后,廉君一直按兵不动,赌黑玫瑰首领在一次挖坑害人不成之后,绝对会再来第二次。 如今不知不觉大半个月时间过去,陈清那边却再没有后续动静传来,好在陈清的两个孩子仍被好好关着,让他们知道陈清应该还没被黑玫瑰视为废棋处理掉。 廉君看一眼碟子里白白胖胖的饺子,终究还是重新拿起了筷子,把这个三鲜饺子吃了,然后再次擦了嘴,回道:“黑玫瑰首领不是鲁莽的人,肯定会在彻底确定上次的失败攻击没引起我的怀疑之后,再计划下一次行动,所以等吧,他迟早会行动的。”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小心提议:“那如果陈清再次来约你出去,你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廉君侧头看他,毫不犹豫摇头:“不能,下次和陈清的见面不是单纯的吃饭,还涉及了对陈清的营救,很可能会和黑玫瑰产生火力冲突,你实战经验欠缺,不能带你。” 时进不死心:“我可以躲在外围,不干扰你们的行动。” “那就更没必要带你了,你留在会所。”廉君语气不容拒绝。 时进还想再磨两句,廉君直接伸手从果盘里拿起一块蜜瓜塞到他嘴里,之后滑动轮椅,头也不回地走了。 咔擦咔擦。 时进闭嘴啃瓜,眉头皱着,抬手把咬剩下的瓜拿下来,含糊说道:“唔,这瓜还挺甜……” 小死:“……” 之后两天,时纬崇开始天天给时进打电话,问他过年的安排。时进考虑再三,还是婉拒了时纬崇接他回家过年的邀请,表示想留在会所和廉君一起。 时纬崇气得直接杀了过来。 面对时纬崇的当面询问,时进仍然不为所动,拒绝得有理有据:“我这身份,怎么去你家过年?过去这些年,每年过年你都被爸硬逼着去国外和我们过,从来没有陪过你妈妈和你妈妈那边的家人,今年你好不容易可以陪陪你妈妈了,我再去,你让你妈怎么想?反正我不会去的,除非你把我腿打断,拖我过去。” 时纬崇无言以对,今年他确实想好好陪陪母亲,但他也放不下时进,在这世上,他还有母亲那边的亲人陪着,时进这边却父母双亡,只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 见他还不松口,时进语气软下来,苦口婆心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没事的,我这边还有一大堆人陪着呢,不是一个人,你好好陪家人吧,我会给你发祝福短信的,你记得回红包给我。”说完还朝他笑了笑,做出轻松的样子。 他越笑,时纬崇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忍不住伸手掐住他的脸扯了扯,说道:“别笑了……红包肯定不会少你,那你好好的,我会来看你的。” “我肯定好好的,过年不胖几斤都不算过年。”时进含糊说着,把他的手拉下来,上前抱了一下他,说道,“大哥,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时纬崇拍了拍他的背,在心里叹了口气。 后面几天时进又陆续收到了向傲庭和容洲中的电话短信,向傲庭和时纬崇一样,想邀请时进一起过年,时进照样拒绝了。容洲中只发了条短信过来,内容是一个电视台名字和时间,表示当晚他会上这个台的直播春晚,时进可以守在电视机前看看。 时进美滋滋回复:我会准时锁定频道看猴的。 容洲中的回复依然简短:滚。 时进抱着手机倒在沙发上,乐得不行,乐完翻出另两个还没碰过面的哥哥的电话,想了想,还是挨个发了条新年短信过去。 原剧情里,二哥费御景和五哥黎九峥对原主的态度一直很迷。 二哥费御景是个大忙人,在时行瑞死前,他虽然也是满世界的飞,但却会尽量抽时间去见一见原主,平时也会拍一些世界各地有趣的景色给原主看,还时不时给原主寄一些各地特产,大大满足了原主心里藏着的环游世界冒险的愿望,算是个“虽然忙,但依然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而在时行瑞死后,费御景迅速从原主的生活里消失了,不接原主电话,不回原主短信,不见原主,哪怕后来因为原主出事抽空回来了几次,也总是离原主远远的,就算原主主动找他讲话,他也总是态度冷淡,看原主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还是比较不喜欢的那种陌生人。 他从来没对原主表现出过比较浓烈的爱或恨,关心的时候很矜持,远离的时候抽身得飞快,他像是不在意原主如何,却又偶尔会表现出一种“如果这个人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该多好”的态度。 原主在他眼中,大概就像是文件上的一个错误墨点,不算特别讨厌,但又特别想抹掉它的存在,可惜这个墨点抹不掉,所以就尽量无视了。 第34章 百家饭 与二哥费御景的情况相反, 五哥黎九峥反而是在时行瑞死后, 和原主接触得更多。 黎九峥少年天才, 早早学医,虽然不像费御景那样总是满世界飞,但忙碌程度却和费御景不相上下。一年里他基本上有大半年的时间是联系不上的, 不是在赶课业,就是在做研究,打他的电话十次有九次是关机。到了后期他开了自己的私人医院,电话虽然能打通了,但却很难约他出来见面, 他手里总是有救不完的重症病人,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答案从来都是否定的。 五个兄弟里,就属他的存在感最弱, 对原主的关心也表现得最奇怪——每次见面,他都会送原主一些自己研究出来的稀奇小玩意,还会主动帮原主辅导功课,看上去十分贴心细致,但在辅导功课以外的时间里, 他却从来不会主动和原主说一句话,空余时间都是自己拿着一本书在一边看, 无形之中把其他人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话少, 喜静, 不主动参与任何事, 随波逐流,沉默地游离于团体之外,像一抹时隐时现的幽灵。 原主对这个五哥的感情很复杂,他很喜欢对方赠送的各种或奇怪或神秘或精巧的小玩意,私心里觉得对方很厉害,并隐隐崇拜,但他又很怕对方,无数次辅导功课的空余时间里,当他艰难地解开一道题,想向对方寻求肯定时,都会发现对方正静静坐在角落,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当时的原主并不明白那些眼神的含义,还以为黎九峥只是在惯例出神,直到他毁了容、出了车祸,两次被送进黎九峥的私人医院,和黎九峥长久的相处起来,他才懂了那些眼神代表着什么——那里面藏着一抹杀意,不浓烈,但一直存在。 在原主车祸后痛苦等死的那段时间里,黎九峥总是会在一些很奇妙的时间点出现在原主床边,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看着原主,手偶尔会放在那些维持原主生命的仪器上,想关掉它们的欲望是那么毫不掩饰。 这是原主最深沉的噩梦,也是他把所有一切都怪罪于五个兄长的理由——亲眼看到的杀意,总是比未知的凶手更让人觉得恐惧。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有短信进来了。 时进从对剧情的回忆中回过神,拿起手机一看,惊讶地发现刚刚发出去的两条新年短信居然都有了回应,一前一后,像是回信的两人约好的一样。 费御景:哪位? 黎九峥:谢谢。 时进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手机号费御景和黎九峥并不知道,他刚刚发短信的时候也忘了署名,于是连忙又发了一条自报身份的短信回去。 然后费御景那边的消息石沉大海,再没有新的短信回过来,时进对此早有准备,甚至怀疑费御景现在已经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黎九峥那边倒是很快回了新短信,内容简短,只有一个字:哦。 时进盯着这个字,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黎九峥如同幽灵般站在原主病床边的画面,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退出短信页面滚到了被子里,开了盘麻将压压惊。 他现在十分肯定,自己那还剩600的进度条里,绝对有一部分致死因素是来自于黎九峥的。对于这个五哥,他得好好计划一下该如何相处。 年三十这一天,时进早早跑进了廉君书房,穿得厚厚地坐在廉君对面,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他看。 廉君文件看不下去了,抬眼看他,说道:“如果你想去你哥那里过年,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发了,让卦二送你去,记得保持电话畅通,每晚报一次平安,初七前必须回来,处理完陈清的事我们就要准备离开b市了,必须早点准备。” 时进听得莫名,摇头说道:“不啊,我不去我哥那,我就在这和你一起过年,都跟我哥说好了。” 廉君眼神一动,问道:“已经说好了?”“对啊,我大哥上次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我那天晚饭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这事么。”时进回答,然后扒在书桌上,继续用那种明显别有企图的眼神看着廉君。 廉君紧绷的声线慢慢放松,放下文件说道:“我忘了……你穿成这副模样,是想做什么?” “外面雪停了。”时进指指窗外。 廉君突然就跟上了他的脑回路,看一眼窗外,问道:“所以?” “所以今天大年三十,你能不能不工作了?我们去堆个雪人玩吧,我已经准备好了给雪人穿的围巾帽子,看,还有胡萝卜,可以用来作鼻子!”时进掏出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满眼希冀地看着廉君。 廉君扫一眼他手里那根洗得干干净净、长得特别标志的胡萝卜,嘴角浅浅勾起,又很快压下,重新拿起了文件,冷淡道:“你自己去吧,我很忙。” 时进把胡萝卜放在桌上,继续直勾勾看着廉君——不怪他这么幼稚和厚脸皮,实在是昨晚上小死把廉君说得太惨了,说廉君从小身体差,冬天都是特地赶去暖和的地方过的,从来没有见过雪,也没有堆过雪人,人生缺少了很多乐趣,留下了很多遗憾。说如果廉君能多见一点美好的东西,或许精神状态会好一些,能更积极地面对生活,调整自己的身体状况。 面对一语三叹仿佛在念诗朗诵的小死,时进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立刻跑去厨房洗了根胡萝卜出来,承诺明天就去找廉君弥补童年,还贡献出了自己的围巾和帽子——感谢那段秃头的岁月,他帽子还真不少。 廉君看着文件,时进看着廉君,书房里很安静。 十分钟后,时进幽幽开口:“你根本就没有看文件,平时你五分钟翻一次页,现在都十分钟过去了,你还留在这一页没有动。” 廉君拿文件的手一僵,抬眼看他。 时进唰一下变出一件厚外套加一床厚毯子,示意了一下窗外白雪覆盖的世界,眼里满是怂恿。 廉君垂眼,放下文件滑了出去,侧对着时进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时进眼睛一亮,美滋滋上前帮廉君把厚外套披上,又盖上厚毯子,开心说道:“放心,不会冻到你的,你在屋子里看,我去堆,哪里堆得不好你说,我来改。” “不要玩太久。”廉君嘱咐,由着他用毯子把自己围起来,说道,“今天外面风大。” “没事,我不怕冷。”时进乐呵呵,裹好他后推着他就往外走,速度有些快。 于是整个六层的人,就见时进如同绑架一样速度飞快地推着廉君穿过走廊,进入电梯,直下一楼,乐得像个偷到了大米的老鼠。 “这是干嘛去了?”卦二一脸的如魔似幻。 卦一沉默,放下了手里正在包的小红包,起身说道:“去看看。” 卦三卦五立刻响应,纷纷丢下手上的活站起身。 三人很快消失了踪影,卦二没动,看向瘫在沙发上的卦九,伸手戳他,问道:“你怎么不去?” “我不饿。”卦九半睁着眼说话,声音含糊,一副正在说梦话的困顿模样。 卦二默默看着他,觉得自己居然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起身说道:“我饿。”说完转身就往电梯口跑,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镜头。 外面果然风很大,院子里的树被吹得歪啊歪,树枝上的雪全被吹散了。 时进到达一楼后选了个正对院子的休息室,把廉君安顿在休息室里的活动落地窗后,往他面前摆上一堆零食,泡好一杯热奶茶,然后气势高昂地出了屋子……又迅速被冻了回来。 廉君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明明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却为了面子,硬要犟着出去玩的傻孩子。 “要不算了吧。”他放下奶茶,给时进递梯子。 “一、一年就一次,怎么可以算了,我就是没习惯这么大的风……”时进拧着脖子狡辩,怕脸被冻僵,又往脸上带了个口罩,这才深吸口气,一脸壮士断腕地再次跨出屋子,然后迅速关窗,跑到了被白雪覆盖的院子里。 会所的院子很大,中间有很大一片平整的空地,此时地面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松松软软的像是一块奶油蛋糕。 “原来这就是北方的冬天……”时进站在雪地里泪流满面。 他老家在比较偏南的位置,冬天虽然也有雪,但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温度也没降过这么低,这段时间他一直被暖气笼罩着,潜意识里对b市的冬天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解,现在一出来,只感觉屎都要被冻出来了。 小死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抗冻,有点后悔怂恿他来堆雪人了,说道:“要不还是回去吧,这几天气温反常的低,你别冻病了。” “没事,你给我加点buff就行了,而且我也好多年没堆雪人了,看到这么厚的雪有点手痒。”时进安抚一句,往侧边走了几步,隔着落地窗挤出一个笑容朝廉君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奔到了院子中间。 小死的buff起效很快,时进稍微活动了一会就觉得身体不再那么冷了,摘掉口罩,开始真正享受堆雪人的乐趣。 他也没准备堆个多花里胡哨的雪人,就想弄个最普通的那种应应景就行了,所以先滚雪球弄了个又圆又大的雪人身体放到院子中间,然后又滚了个稍小一点的雪球,抱着朝着屋内跑去。 廉君滑动轮椅把他放进来,也不管吹进来的风冷不冷,先去摸时进的脸,皱眉说道:“太冷了,算了吧。” “不冷,我还有点热。”时进回身把窗门缝隙拉小一点,摘掉手套取出胡萝卜和两颗纽扣,递给廉君说道:“给,雪人的鼻子眼睛就归你了,这样这个雪人就算是我们一起堆的了。” 廉君愣住,看着纽扣和胡萝卜没有动。 “快快,屋里暖气太足,多拖一会这雪人脑袋就该化了。”时进催促,还小心摸了摸怀里的雪人脑袋,像是怕它真的化掉了。 廉君抬眼看向他,视线扫过他冻得通红的脸颊和鼻头,抿唇,接过纽扣和胡萝卜,稍显笨拙地把它们按到了雪人脸上,做的时候因为不习惯白雪被冻在一起后硬邦邦的手感,还把纽扣扣掉了一次,不小心在雪人脑袋戳了个窝。 “没事,一会弄点雪补补就行。”时进抹一抹那个窝,把纽扣捡起来重新塞回了廉君手里。 两人指尖接触,一个很凉,一个很冰,廉君反射性握了一下时进的手,发现自己无法帮他暖起来之后慢慢松开,抬手把纽扣放好,说道:“弄好了。” “君少技术不错嘛,这五官弄得多标志,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把它拼起来。”时进美滋滋,小心抱起雪球跑出去,把雪球放到了堆好的雪人身体上,然后捡了一些散的雪花补了补雪人凹凸不平的地方,直把整个雪人修得圆溜溜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给雪人戴上了帽子围巾。 弄好之后他后退欣赏了一下,觉得雪人身子光秃秃的不好看,还去捡了两根带岔的树枝插到了雪人身体上,给雪人添了两个手。 圆溜溜的身子,光秃秃的胳膊,大脑袋上面顶个小帽子,小眼睛下面是个大鼻子,时进自己先被这个丑萌丑萌的雪人逗乐了,转身朝着屋内看去,见廉君正直直看着这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指了指雪人的圆肚子,委婉告诉他要像这个雪人一样,把自己吃得胖胖的。 廉君直接拉开落地窗滑了出来。 时进吓了一跳,忙上前去迎,站到风口帮他挡住风,着急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玻璃上有雾气,看得不太清楚。”廉君回答,仔细看了那个雪人几眼,然后抬手拉住了时进的一只手,另一手滑动轮椅,边往屋里转边说道,“进屋吧,风更大了。” 时进应了一声,绕到他身后帮他推着轮椅,被他握着的手不知不觉抽了出来。 廉君手上一空,透过落地窗看着时进的倒影,慢慢收回手,任由时进把自己推进了屋。 躲在门口偷看的卦二表情十分复杂,叹道:“难怪时进能妄想成真,他这一天天的,歪点子怎么这么多……刚刚君少看雪人的表情……唉,我觉得我都快哭了,说起来君少还比我们小呢。” 卦三和卦五闻言都没说话,表情有些暗淡——这么多年,君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比谁都清楚。 “走吧。”卦一开口,率先转了身,“起码今年能过个好年了,晚上的团圆饭,让厨房那边弄得丰盛点。” 堆好雪人后,廉君和时进干脆留在了这间对着院子的休息室里,摆了一桌零食,弄了一壶热饮,边欣赏雪人,边打麻将玩。 时进对廉君主动要求玩游戏放松心情的举动十分欣慰,让人送了两台平板过来,下好麻将软件,把自己游戏币多的账号给了廉君,自己新申请了一个,手把手地教廉君玩麻将。 廉君上手很快,只输了几把就开始带领时进大杀四方,时进开心得拍大腿揉抱枕,麻将人格冒头,兴奋得仿佛年轻了十岁。 这本该是个难得温馨的团圆年,但天不遂人愿,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陈清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再次以老朋友的身份,邀请廉君外出吃饭。 这个邀约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很奇怪,毕竟哪有人大过年的不去和家人团聚,反而邀请老朋友一起吃饭的。但廉君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此时陈清以老朋友的身份约他一起吃饭,倒是显得十分温情体贴了。 廉君假意推辞,表示如果陈清也是一个人的话,可以来会所和他一起过年。 陈清推辞不去,只说自己借了好朋友的房子,亲手做了一桌大餐,想让廉君尝尝手艺,并隐晦表示关于当年两人一起做的某个任务,他还有点隐秘的东西没跟廉君说。 话说到这份上,廉君自然是顺势应下了这个邀约,要了陈清所在的地址,表示自己会准时赴约。 电话挂断,时进手里的牌局已经因为太久没出牌,自动被麻将系统接管,肯定是要输了。 他眉头紧锁,说道:“吃饭地点是个居民区,无关人员多,地形复杂,进去容易出来难,我不建议你赴约。而且六点的饭,那边快五点了才约,我们根本来不及准备太多。” 廉君放下手机,发短信让卦一下来,安抚道:“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埋伏人手了,别担心。” “那万一这只是个陷阱呢,陈清说不定压根就不在那个居民楼里,你去了可能不仅救不回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时进还是不放心。 “我会让陈清下楼来接我,不会自己贸然上去。黑玫瑰老窝那边我也做了安排,如果真的情况不对,硬攻我们也不会输,你放心。”廉君继续安抚,准备滑动轮椅离开。 时进按住了他的轮椅扶手,绷着脸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廉君侧头看他,眉眼缓和,突然伸手摸了下他的头,说道:“你留在会所,我会早点回来陪你跨年。” 时进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还是摇头,坚持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不是一个人,卦一他们都会陪着我。”廉君仍是拒绝,看着时进满脸担心的样子,居然主动倾身,给了时进一个浅浅的拥抱,轻拍一下他的背,说道,“你留在会所,听话。”说完退开身,见卦一出现在了门口,轻轻拉开时进按着轮椅的手,迎着卦一去了。 卦一上前扶住了廉君的轮椅,和看过来的时进对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推着廉君走了。 原本还算温馨热闹的休息室迅速冷清了下来,时进不死心,还想去找廉君,却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卦九拦住了,表示如果他执意不听命令,那他只能把他关起来了。 时进知道卦九是来真的,心情沉重地回到六楼,看着大家来来去去地准备各种东西,完全插不上手,最后眼睁睁看着换了身衣服的廉君被卦二推着进入电梯,去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记得好好吃饭。”廉君走前居然还嘱咐了一句。 时进哪里吃得下饭,目送众人离开后一个人坐到为了团年饭准备的大餐桌边,看着廉君自离开会所后就开始缓慢增涨进度条,心里抓心挠肝的不清净。 “宝贝肯定是有准备的,进进你别担心。”小死出言安抚。 “我知道。”时进叹气,盯着廉君的进度条,终于在进度条数值涨到800时忍不住坐起了身,咬牙说道,“不行,我没法做到冷静旁观,廉君进度条的死亡判定方式和我的不一样,我得保证廉君的进度条在涨到死缓时,我就在他附近。” 小死问道:“进进你想做什么?” “廉君不让我跟着他,那我就不跟,他们已经走了有一会了,我现在贸然跟过去,反而可能会打乱廉君的计划,但保廉君又不一定非要呆在他身边。”时进大步回房,带好自己的武器,想了想,又把廉君送的小鸡腿挂件塞进了口袋里,最后翻出自己为过年特地准备的玩偶服,往大背包里塞——这玩意也是小死怂恿买的,本来是准备跨年的时候换上给廉君一个惊喜的。 现在想想,他为了给廉君弥补童年也算是很拼了。 小死见他拿这个,直接傻了,问道:“进、进进你拿这个干什么?” “我不去干扰他们的营救计划,我去他们吃饭的小区附近发爱心糖果总可以了吧,这大过年的,谁还不能有点小爱好了。”时进为自己不听命令的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大背包背好,提前给所有兄长发了拜年短信,边往会所外走边愤愤说道,“反正一个人的团年饭我是吃不下的,我要去蹭百家饭!” 小死:“……” 第35章 狙击 热闹的新年夜, 距离某个居民区不远的小广场上, 一个脖子上扎着蝴蝶结的棕色玩偶熊从角落的公共厕所里走了出来, 手里拎着一个背包,扭头四顾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来广场上结伴跨年的人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有好动的小朋友甚至忍不住尖叫出声,高喊着“熊熊,熊熊”,拉着家长往这边走, 想过来和玩偶熊来个亲密接触。 然而还不等他们走到近处,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玩偶熊就突然停下了扭头四顾的动作,拔腿朝着广场周围的活动摊贩跑去, 然后目的性极强地停在了一个老人摆着的气球摊前, 一顿比划诉说, 最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数量不少的粉红色大钞,豪爽地塞到了老人手里。 老人一脸感动,朝玩偶熊弯腰道了谢,然后拎起自己的塑料凳子和装钱的箱子,丢下系着大堆气球的小三轮车,走了。 下一秒,玩偶熊把背包往系满气球的小三轮车上一放, 跨步上车, 熟练地把小三轮车骑出摊贩群, 沿着路边的店铺小摊……开始边骑边买东西。 围观群众:“……”喂, 你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糖果、恶作剧烟花、彩灯、新年横幅……花样真多,原来在外面跨年这么热闹的吗?”时进躲在玩偶服里碎碎念,外表看起来十分悠闲轻松,其实心里已经快被仍在缓慢增涨的进度条逼疯了。 自进入广场后就一直沉默着的小死终于有了动静,兴奋说道:“定位到了!宝贝还没进居民区,在小区门口停着!” 时进眼睛一亮,忙甩出几张红票子买空了某个摊位上的恶作剧烟花,把东西往车上一堆,骑上车,带着满车气球糖果玩具,一阵风似地卷过小广场,朝着居民区驶去。 围观群众:“……” 准备过来的小朋友:“……哇啊啊啊——!熊熊跑啦,我要熊熊!” …… 陈清邀请廉君吃饭的小区名叫团结,是个比较老的小区,面积小,绿化乱,路窄,车位少,大门正对着一个热闹的老街,最多只能容纳两辆车并排行驶。卦一把车停到距离小区有一段距离的街边拐角处,观察一下四周情况,说道:“这边建筑太杂了,哪里都可能藏人,一旦被伏击,很难脱身。” 坐在副驾的卦二补充:“小区太老,内部格局小,好像还没有电梯,黑玫瑰的首领是疯了吗?让陈清把吃饭的地方定在这里,不怕我们起疑吗?” 廉君听着他们的讨论,扫一眼街上热闹来去的人群,问道,“人手都布置好了吗?” 坐在他左手边的卦三按掉了平板,回道:“陈清家人那边的救援人员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官方和我们的人也已经顺利埋伏到了小区周围,现在正在摸排四周的可疑人员和车辆,小区内部情况不明,还在等前期探查人员的反馈消息。” 廉君点头表示明白,看一眼时间,给陈清拨了个电话过去。 坐在廉君另一边的卦九立刻开始定位陈清的具体位置。 电话很快接通,陈清声音一如往常,问道:“廉君你到了吗?我最后一道汤已经快出锅了,这次你可得好好尝尝我的手艺,我这汤可是有说法的,料足,光选料都选了大半个月。” 大半个月。 廉君提炼出重要信息,看向街边店铺玻璃上贴着的新年福字,脑中浮现出时进兴致高昂堆雪人的模样,稍微晃神后又迅速回神,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一定要好好尝尝。我还没到,这边路况不好,路窄,路边积雪也没彻底清扫,我车不好进去,估计要迟一会到。” “没事,是我不好,光想着和你聚聚了,忘了考虑这边的路况。”陈清安抚,背景音里还有锅铲捞锅和电视机的声音传来,十分家居真实,“那你慢点开车,快到了再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是哪一栋楼。” 廉君趁机说道:“过会到了你直接出来接我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陈清那边安静了几秒,之后才如常说道:“反正你先过来,到了再打电话给我,我这边要把汤起锅了,先挂了啊,你快点过来。”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卦九在电脑键盘上飞快舞动的双手停下,皱眉说道:“可以大概确定电话信号确实是从小区这一圈范围里传出来的,但没法精准到哪一栋,通话时间太短了。” “确认人在小区里就行。”廉君放下手机,看向左手边的卦三,“黑玫瑰为这顿饭准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很可能已经把小区里的居民进行了大换血,让进小区调查情况的人小心应对。” 卦三点头,埋头给手下发消息。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进小区探查的人传回消息——一切正常,换句话说,就是进入小区的人什么都没查出来。更准确点说,就是廉君的猜测多半是对的,黑玫瑰很可能把小区的居民大换血了,现在在小区里活动的居民,估计都是黑玫瑰的人假扮的。 众人皱眉,廉君手指点了点膝盖,吩咐卦一开车靠近小区,同时给陈清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陈清应声后,廉君表示自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让陈清出来接人。陈清十分不好意思地拒绝,说他突然肚子疼,正在解决生理问题,然后报了自己所在屋子的具体地址,说他已经提前开了门,让廉君直接找过去。 车内所有人:“……” “现在怎么办,等还是进?”卦二询问。 卦三接话:“如果等的话,那估计过会陈先生就要打电话过来说自己便秘了吧。” 卦九也跟着接话:“可进去的话,我们就直接羊入虎口了。” 大家齐齐把视线挪到了廉君身上,等他拿主意。 “等。”廉君回答,语气肯定,态度冷静到冷漠,“黑玫瑰想引我们进入陷阱,如果我们一直不动,他们绝对会有所妥协,所以等,陈清会出来的,小区不能进,里面情况不明,进去就是送菜。” 众人闻言心里一定,安静等了起来。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陈清迟迟没有来电话,廉君也很稳,也没有拨电话给陈清。 局面无形中僵持住了,车外是年味浓重却行人稀少的老街,车内是一片静默,一扇车窗,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 “ma的!” 小区对面店铺二楼的某个房间里,黑玫瑰首领王玫忍不住摘掉耳机,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愤怒骂道:“这廉君太滑溜了,见个老朋友还这么谨慎!” 坐在他旁边的副手也没想到廉君会这么小心,没见到陈清,居然连小区大门都不愿意进,皱眉说道:“那王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跟他耗着吗?” “耗个屁!廉君这人最惜命,见过的陷阱比咱们这辈子赚的钱都多,再耗下去,你信不信他能直接爽约,掉头回他的老窝里去躲着?”王玫没好气地呛了一句,沉着脸走到窗边往对面小区门口廉君坐的车那看了看,咬牙说道,“去!让陈清再给廉君打个电话,尽量哄廉君进小区,如果实在忽悠不了,就让陈清出来接人!” 副手闻言有些担忧,说道:“可万一陈清出来了,廉君却还是不肯进小区,甚至反过来要求带陈清去别的地方吃饭怎么办?”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以廉君的谨慎程度,他还真的有可能做出哄着老友放弃亲手做的大餐,转而去他的地盘吃饭的事来。 那到时候陈清到了廉君手里,他们还唱什么戏? 王玫听得表情更难看了,眼神阴翳地看着廉君所坐的车,随手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枪,用力擦了起来,说道:“不能让陈清跟着廉君走,派人好好警告一下他,让他记住自己的孩子现在是在谁手里。如果一会廉君执意不进小区,那咱们就在这干掉他!去嘱咐陈清,让他就算不能骗廉君进小区,也要骗他下车或者开车窗,给狙击手争取攻击角度,告诉他如果今天廉君不死,那他的孩子就别想活着见明天的太阳!” 副手还是有些担心,说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王玫扭回头打断他的话,把枪口对准了他,“还是说你窝囊的准备就这么放廉君走?你知道的,我手下不留胆小鬼。” 副手吓出连忙闭嘴,再不敢多说什么,顺着他哄了两句之后拿起手机,联系小区内的属下去了。 …… 车内,卦一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说道:“这附近有五个适合狙击的位置,最近的一个在对面商铺二楼和车辆后方商铺的二楼,这两个地方一个关灯看不清室内情况,一个开灯拉着窗帘,都很可疑。” “找人渗透进去。”廉君吩咐,手指摩挲着手机,突然问道,“几点了?” 众人一愣,正巧在看平板电脑的卦三扫一眼时间,回道:“六点半了。” 他们五点左右出发,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到这附近,然后想办法拖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天已经黑透,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变少,正是适合做点什么的好时间。 廉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吩咐道:“派人慢慢往这边靠近,准备好在小区门外交火。让官方想办法清一下街道,免得一会误伤无辜。” 卦三点头表示明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吸引了车内所有人的注意。 廉君看一眼手机,说道:“是陈清的电话。”然后按了接通。 陈清打电话来是问廉君怎么还没到,廉君表示自己正在小区外面买水果,理由是觉得过年上门空手不太好,大家虽然是朋友,但该客气的地方还是要客气的,然后问陈清有空了没有,表示团结小区楼栋排列太没规律,自己有些不认识路,需要人来接。 陈清笑着调侃了他几句,然后又找了几句托词,详细指了路,言语间仍希望廉君能自己进来。 廉君继续感叹自己的路痴,说自己就是找不到路。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演戏,语气一副好朋友即将相聚的和乐融融,偷听的王玫却越听越想吐血,嘴里疯狂骂廉君装模作样谎话连篇。 身为灭的老大,他廉君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普通人之间的人情世故了?还买水果,他廉君长这么大,知道水果店的大门往哪开吗?谎话说起来跟真的一样,你有本事说要买水果,那你怎么没本事下车! “不等了!让陈清出来接人,所有人准备,找机会埋伏廉君,顺便把车开几辆过来,一旦得手,大家立刻撤退!”王玫终于听不下去,吩咐一通后摔了电话,亲自架枪瞄准了廉君坐的车。 …… 陈清最后还是出来接人了,一个人,穿得很单薄,身上还戴着一条滑稽的围裙,十分地欲盖弥彰。 他走到廉君的车边,趁着躲在暗处的人看不到自己的脸时,朝着车内的廉君做了个口型,无声说道:小区门内有人埋伏,各个手里都有枪,附近还有狙击手,别下车。 廉君点头表示明白,嘴里却说道:“抱歉,非让你出来接我。”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是我马虎了,忘了这小区不好找地方。”陈清语气照旧,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急。 他很怕,怕廉君真的为了自己冒险。其实他已经有些认命了,他只求廉君能救出他的孩子,然后把他的妻子和孩子送去安全的地方,对自己的安危倒是不怎么在意了。 死就死了吧,在道上混过的人,哪怕半路退出了,心里也早已做好了重新被拉入黑暗世界的准备,能有这些年的普通人生活,他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当年若不是廉君护着他,他也不可能有这么一段平静的日子,他不希望廉君因为他受伤。 这么想着,他慢慢直起了身,没有按照王玫的吩咐去主动拉廉君的车门,反而后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廉君快走,不用管他。 廉君皱眉,朝他摇了摇头,然后示意卦二准备开车门拉陈清进车,其他人做好掩护准备,嘴里还不忘说话,安抚可能正在偷听两人谈话的王玫:“你等会,我这就下车,这小区大门太窄,车好像开不进去。” 陈清却以为他真的要下车,急得上前按住了车门,动作十分明显。 “该死的,陈清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去拉廉君的车门,反而把车门给堵上了,他不要他孩子的命了吗!”王玫气到爆炸,恨不得拉着陈清的手去把廉君的车门拉开,把廉君拽到自己的枪口下。 站在他旁边的副手突然惊慌地放下手机,着急说道:“王哥,不好了,外围有人围过来了,咱们守在外圈的兄弟有好几队都失去了联系!” 王玫表情骤变,立刻明白自己这是被廉君反将了一军,计划早已败露,表情一狠,换了把狙击,瞄准车边的陈清,就准备先收拾了这个没用的废物。 咔擦。 他把子弹上了膛。 咔。 卦二轻轻推开了车门,准备把陈清拽入车内。 所有隐在暗处的狙击手也全部把枪对准了廉君的车。 时间仿佛静止了,小区内埋伏的黑玫瑰人员和街头假装行人逐渐靠近的廉君手下,全都小心注视着车那边的情况,气氛拉到了极致,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开战的信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进疯狂蹬三轮车,看着廉君那突然飙升到999.5的进度条,吓得差点窒息,见前方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车辆身影,想也不想就是一个急刹,回头从车上扒拉出一个恶作剧烟花,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个大力buff,点燃烟花后朝那边用力一抛。 砰! 呲呲呲—— 烟花呈抛物线飞出,哐一声砸在了老街中间,落地后砰一声炸开一圈彩带,然后七彩的烟雾升起,迅速扩散,笼罩了一部分街道。 啪! 时进抛完烟花之后伸出熊掌,用力按响了三轮车上的扩音喇叭,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卖气球喽,可爱好看的气球……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 电流到失真的歌声和叫卖声交替传来,划破了城市夜空,也炸懵了所有人的耳朵。 这些……是什么? 所有人都傻了,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几声砰砰砰,一大堆点燃的恶作剧烟花唰唰唰一起砸了过来,有的落到了小区门口,有的砸到了街对面商铺的招牌上,还有的居然直接丢进了小区门内,到处都是彩带炸开的声响和飘飞的七彩烟雾,街道瞬间朦胧梦幻了起来。 准备扣扳机的王玫傻了,视野里一片“仙气缥缈”,别说狙击人,他看东西都快带重影了。 拉车门的卦二也愣住了,不过他只愣了一秒就回了神,趁着现在情况混乱,果断推门、半跨步下车、拉陈清进车、滑动座椅往后挪、伸手把陈清放倒、帮他把腿收到车里,然后用力甩上门,动作一气呵成,前后用时不过五秒钟。 “开车,撤!”他开口说着,忍不住扭头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用开车的其他人也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 就见一片随风舞动的七彩烟雾中,一头玩偶熊正踩着三轮车风风火火靠近,边走边丢糖果烟花,偶尔还拆两个气球放到空中,简直是个活生生的“熊孩子”。 “卧槽!这谁家孩子,大过年的跑这搞恶作剧,真是……真是太狠了!直接帮我们省了一场火拼。”卦二忍不住夸赞。 卦三却皱眉,说道:“他乱了黑玫瑰的计划,很可能会遭到报复,必须派人去保护他。” “那就派人去!”卦一开口,迅速拨动方向盘,趁着黑玫瑰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倒车,掉头,尾气一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廉君却微微拢眉,视线仍锁定在那一片七彩烟雾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玩偶熊丢东西的动作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廉君。”缩在副驾驶上的陈清突然开口唤他。 廉君回神,收回视线,甩掉脑中莫名泛起的思绪,看向满脸劫后余生的陈清,安抚说道:“放心,你的孩子已经有人去救了,看守他们的人不多,会安全救出来的。” 陈清点了点头,顺着卦二的力道爬起身,挤在副驾上坐着,朝廉君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我还以为这次我回不来了。” 廉君安抚了他几句,想起仍独自留在会所的时进,突然有些心慌。 小区门口。后知后觉的黑玫瑰成员和假装路人的廉君手下在廉君离开后,立刻混战成了一团。官方的人马正大批往这边涌,王玫埋伏不成,气得差点砸了屋子,最后还是副手好言劝下了他,拉着他准备撤离。 直到安全坐上了撤离的车,王玫仍觉得不甘心,狠声吩咐道:“让狙击手先别撤了!找到那个乱放烟花的狗熊,杀了他!” 副手听得一惊,担忧说道:“现在那里到处都是官方和灭的人,我们把人留下实在太危险了。” “到底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照我说的去做!”王玫气得掏枪指着他,恶狠狠道,“我说过,今天必须要有人死,你不会希望死的人是你自己吧。” 副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给狙击手拨了个电话过去。 时进正在老街上骑着三轮车飞奔,想尽快离开这条街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街上压根就没什么普通的行人,全是黑社会和白社会,再不撤,他怕是会被卷到战火里去。 “进进,进度条开始涨了!”小死突然尖叫出声。 时进大惊,差点踩空了三轮车的踏板,说道:“怎么回事,廉君的进度条不是开始降了么!” “不是宝贝的,是你的!你的进度条在涨!速度很快!”小死破音呼唤,吓得快要死机。 时进忙看向自己的进度条,见它居然正在以每秒10点的速度往上狂飙,现在已经涨到了900以上了,心里一沉,想到什么,忙扭头在四周看了看,迅速锁定几个可能的狙击地点,在进度条走到980时脱手松开三轮车,跳车后就地一滚,朝着街边滚去。 噗。 子弹破空飞来,射入不远处的地面。 第36章 天意 果然是有人狙击, 估计是黑玫瑰的人。 时进满头冷汗,稳住身体后刚松了口气, 就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居然直接涨到了死缓,瞳孔一缩,想也不想就再次就地一滚, 藏到了街边的垃圾桶后。 下一秒,子弹擦过垃圾桶飞了过来,时进闷哼一声, 捂住了肩膀。 糟糕, 垃圾桶太窄,而自己目标太大, 成了活靶子了。 肩膀处火辣辣的疼, 时进嘶嘶抽气,尽量缩紧身体藏在垃圾桶后,见自己的进度条还停在死缓没有动, 扭头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况,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小巷,巷子里还靠墙放着一个很大的垃圾箱,咬了咬牙, 探手摘掉头上体积太大的玩偶熊头套, 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一个加速和听力增强buff,把头套遥遥往外一丢, 然后掀飞一堆垃圾, 再次就地一滚, 在垃圾和头套的掩护下,弓着腰飞快朝着小巷跑去。 噗噗噗。 又是几声子弹射空的声音,时进仿佛能感受到子弹擦着身体飞过时四周气流被搅乱的动静,神经紧绷到了极致,见巷口已经近在眼前,忙又是一个倒地侧滚,终是有惊无险地躲入了小巷,藏到了铁制垃圾箱的后面。 噗,噗噗。 子弹打到墙壁和铁皮上,之后渐渐没了动静,增强的听力再也捕捉不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时进靠坐在墙上,一边是不知道连通着哪里的小巷,一边是垃圾箱生锈的铁皮,只觉得肩膀处的伤口越来越疼,血液流失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下来后,深吸口气捂了捂伤口,稍微坐起身脱掉身上的玩偶服,边盯着小巷入口边撕下玩偶服的里衬,扯开外套裹了裹肩膀处的伤口,稍微止了下血,然后整理好衣服,把玩偶服藏到角落,摸着墙朝着小巷另一边跑去。 “进进,你还好吗?”小死还是第一次见时进受伤,慌得声音都不稳了。 “我没事。”时进安抚,尽量调整呼吸,边观察小巷的情况边说道,“黑玫瑰的狙击手全埋伏在老街那边,我之前又穿着玩偶服,现在我把玩偶服脱了,只要我不再以玩偶的形象出现在老街,那些狙击手就没法再锁定我。” “我不是说那些狙击手,我是说你的伤口。”小死慌得都快哭了,边一股脑地给他加buff,边说道,“你在流血,好多……” 时进立刻感觉伤口处的痛感减轻了许多,因为失血而稍微变低的体温也有所回升,明白过来是小死在帮忙,还有空笑了笑,说道:“暂时死不了,这不是还有你吗,我可是有金手——” 砰! 小巷里堆满了杂物,又没灯,时进本就走得磕磕绊绊,说话间没注意到前方杂物堆里居然横了根细细的鱼线,避开了杂物却没避开这根线,一不小心中招,直接被绊得摔了下去,还好巧不巧的是受伤的那半边身体先落了地,疼得闷哼一声,只觉得身体里仅剩的力气也被这一摔给摔没了。 “进进!”小死急得破了音。 “我没……”时进翻身仰躺在地上,眼前开始一阵一阵发黑,知道这下摔估计摔出问题来了,认命地改了话头,说道,“我有事……小死,你帮我注意点巷口。” 说完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妥善保管的手机,边在心里念叨着这次估计要被廉君狠狠收拾一顿了,边拨了个电话出去,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电话接通,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喊了声君少救命,然后尽可能详细地报了自己的方位,歪头晕了过去。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巷口,后车门开启,一个身形修长,穿着一身黑色长大衣的人迈步下车,手里拿着一个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轻轻踩过巷口脏污的雪水,停在了歪躺在地上的时进身前。 咔。 他一脚踩上时进手边已经滑落在地的手机,弯腰,伸手碰了碰时进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时进鼻头的小黑痣,良久,倾身把他从地上搬了起来。 小死吓得快要死机,不敢置信地看一眼来人的长相,又不敢置信地看一眼时进那本来已经降到700,现在又突然涨到了800的进度条,最后瞄一眼时进那已经报废的手机,欲哭无泪,难过得想把自己回档重启,憋着哭呼唤道:“进进,进进你快醒醒……你电话好像打错人了……你快醒醒啊,你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进度条又涨回来了……进进呜呜呜……” 另一边,始终定不下心的廉君忍不住给时进拨了个电话,却发现对方一直显示正在通话,眉心微拢,心里的不安扩大,又转而给会所打了个电话,让人去看看时进在干什么。 几分钟后,会所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表示他们翻遍了整个六层,却没看到时进的身影——时进不见了。 廉君脸唰一下黑了,脑中浮现出那个玩偶熊扔东西的动作,越想越觉得眼熟,挂掉电话命令道:“卦一,转回团结小区。时进不在会所,那个突然闯过来的玩偶熊很可能就是他装扮的。” 众人闻言一惊,卦二脱口问道:“什么?!那是时进?” 卦一皱眉,立刻调转了方向,开车朝着团结小区回返。 他们赶回小区门口时,官方已经彻底控制住了局面,黑玫瑰的成员落网了大半,街面上散落着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烟花糖果和气球碎片,有种狂欢过后的寂寞味道。 官方负责人发现廉君的车开了回来,忙迎上前,疑惑问道:“廉先生您怎么又回来了?您放心,黑玫瑰的人已经全部抓住了,您派出去的人也没有人员伤亡。” 廉君直接问道:“那个帮忙的玩偶熊呢?” “玩偶熊?他走了啊,那不是您这边派来干扰敌人视线的人吗,我在混战刚开始的时候就按照您之前的吩咐,让人放水送他离开了。”官方负责人回答,有些不明白廉君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卦三表情凝重,说道:“我们派来干扰敌人视线的有三波人,一波是当时正顺着街边建筑往小区大门靠近的‘清洁工’,一波是之前深入小区内部调查、当时正准备摸回小区大门,给门内埋伏的黑玫瑰成员来个螳螂捕蝉的‘外卖小哥’和‘水管修理工’,最后一波是正往各可能狙击地点渗透的人,没有那个玩偶熊。” 官方负责人闻言懵了,说道:“可您后来不是吩咐说要派人保护他吗,我还以为他是你们那边的人,就派人掩护他撤了,毕竟黑玫瑰的人全在这,他远离战场应该就安全了。” 卦一听得脸都黑了——保护和掩护撤退这能是一个意思吗?还远离战场就安全了,狙击手的攻击范围可大可小,随便乱界定战场范围简直是愚蠢! “开车,沿着这条街找。”廉君不想再和官方负责人浪费时间,沉声吩咐。 卦一立刻发动汽车开始沿街寻找痕迹,卦三也开始调人找熊。 五分钟后,汽车停在了歪倒在老街尽头的三轮车边,卦二打开车门下车,在三轮车边翻了翻,翻出了一个装着零碎物品的背包,转身面对车内众人,表情难看:“这是时进的包,我陪他一起买的。” 所以那头熊居然真的是时进。 “黑玫瑰布置的狙击手已经全部抓到了,有一个狙击手的攻击范围刚好包括了这里。”卦三挂掉属下打来的电话,告诉廉君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 廉君表情紧绷,说道:“全部下车,找人。” 弹痕、飘了满地的垃圾、滚到街边角落的玩偶熊头套……找到的东西越多,众人的心越沉,直到卦九在小巷的垃圾箱边发现了带血的玩偶服,众人的表情才彻底变了。 “衣服上有血,时进受伤了,看位置,应该是肩膀中弹。”卦一把衣服递给廉君。 廉君接过,也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气温冻到了,脸色苍白得可怕,摸了摸玩偶服上的血迹,自己滑动轮椅顺着小巷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了先一步进小巷寻找线索的卦二身边。 卦二一脚踩断横在路中间的鱼线,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回头看向廉君,说道:“是时进的手机。从那边巷口到这里有一道男人的来回足迹,时进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廉君死死盯着不远处地面上一滩几乎和脏污地面混为一团的血迹,声音紧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里黑沉一片,说道:“找,复制时进的通话记录,看看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了谁!” …… 时进在满室消毒水的味道中醒来,意识昏昏沉沉的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眼皮挣扎着撑开一条缝,隐约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男人,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同样的画面他不想再看到第三次,总觉得这种场景后面没跟着好事。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超级无敌准。 小死发现他醒了,连忙开口说道:“进进,你身边坐着的是时家老五黎九峥,他救了你,但他好像也很想杀了你,你的进度条本来降到了700,被他带走后又涨到了800。你现在位于b市大学城附近的某家私人诊所里,诊所老板是黎九峥的师兄,他和黎九峥一起帮你取了子弹,处理了伤口。现在诊所里只有你和黎九峥两个人,黎九峥还搜走了你身上所有的私人物品,不知道丢去哪了。” 黎九峥?怎么是黎九峥,他不是给廉君打的求救电话吗? 时进一懵,眼睛唰一下睁开,然后正正对上了黎九峥悬在他眼前的手术刀,刀尖直指他的眼球。 他倒抽一口凉气,吓得差点晕过去,本能地想要往后仰,但身后就是床板,他又能仰到哪里去。 “果然醒了。” 一道低柔好听,却不含什么情绪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之后悬在时进眼前的手术刀被挪开了。 时进哗一下松了口气,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僵硬侧头,朝着床边的人看去。 身为时行瑞的儿子,黎九峥的长相自然也十分不俗。 与大哥的端正、三哥的惑人、四哥的锐利不同,五哥黎九峥的长相偏清冷,脸颊轮廓柔和,长眉舒缓,眼尾稍微下垂,鼻梁挺直,嘴唇颜色浅淡,垂眼不看人不说话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这人是个忧郁美人的错觉。但错觉只是错觉,一旦黎九峥抬眼看人,被看的人就会迅速意识到,这个人不好惹,他眼里常年不散的疏离冷漠感,绝不是脆弱忧郁的人会拥有的。 黎九峥一点都不忧郁,正相反,他只会把别人弄忧郁,比如现在的时进。 这是一个用帘子隔出来的小病房,时进躺在床上,黎九峥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床边,室内只开了一盏灯,灯光惨白黯淡,拉长了黎九峥的影子,也模糊了黎九峥的表情。 时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压下心慌感对上黎九峥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眼神,小心瞟一眼他手里握着的手术刀,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五、五哥,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声音倒是没变。”黎九峥开口,声音在空气里飘散,带着一丝凉意,眼神变深,又冒出了那曾让原主误会过无数次的奇怪眼神,语气幽幽,“时进,你为什么要瘦下来……” 时进沉默——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小死吓得要卡机:“又涨了,进度条涨到850了,进进!” 卧槽!这黎九峥果然想杀原主!杀意还挺浓! 时进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余光扫到房间窗户上贴着的福字,灵光一闪,忙开口说道:“我、我就是水土不服!回国后水土不服才瘦的,现在不是过年吗,我多吃点就会胖回来的,还有还有,五哥,这大过年的,你怎么一个人在b市,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没有去陪家人吗,你一个人在这,家里人会担心的吧。” “900了进进!他身上的气息好像更可怕了。”小死瑟瑟发抖。 时进噎住,不明白自己又是哪句话戳中了黎九峥的杀心,不敢再乱说,正琢磨着该怎么挽回一下局面时,黎九峥突然站起了身,走到床头柜边放下手术刀,拿起了一根针管,往里调了一点药水后转回身,握住时进没什么知觉的胳膊,把药水注入了进去。 时进双眼瞪得眼球都快要凸出来了,想挣扎,身体却动不了。 “我、我不会要死了吧……”时进在心里颤抖猜测。 小死也要哭了,说道:“我只能尽量帮你压制一下药性,进进你撑住,进度条停在900没有动,这个药水应该没有危险。” “但黎九峥很危险啊。”时进十分难受。 药水入体有些凉,时进惊悚地发现随着药水的注入,自己居然慢慢开始发困,眼睛控制不住地想要闭上。 “你太吵了。”朦胧的视线里,是黎九峥慢慢凑近的脸,紧接着自己的脸颊似乎被摸了摸,然后是脆弱的脖颈,“我本来想躲开你的,你为什么要主动靠过来……” 时进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却还是勉强睁着眼睛,嘴唇开合,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哥……我做错了什么……” 摸在脖颈上的手掌顿了顿,然后慢慢收回,改为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黎九峥声音稍微变低,脊背微弯,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得不堪重负,“你没错……你只是不该出生。” …… 会所,廉君拿到了时进的通话记录,在看到最后一条记录时狠狠皱眉,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时纬崇。 时纬崇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着急说道:“你说小进失踪了是什么意思?他之前还给我发了拜年短信,怎么突然就失踪了?” “是我疏忽。”廉君面无表情开口,把通话记录单递了过去,“这个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我需要你打个电话。” …… 再次醒来时,时进发现自己在车上,黎九峥坐在身边,他的声音正断断续续传来。 “抱歉,昨晚睡前把手机关机了……嗯?哦,他确实给我打了电话,但电话通了之后他一直没说话,我就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忙别的去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对,我还在蓉城……他也给我发过拜年短信,估计是拨错号码了吧……嗯,有空再聚……他出事了?”“一点小麻烦,你别担心。” 是时纬崇的声音! 时进唰一下清醒,本能地想要呼喊求救,结果嘴巴刚张开,就被黎九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这样啊……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爸去世后我还没见过他,那就这样,挂了。”黎九峥挂掉电话,拿开了捂着时进嘴巴的手。 时进开口问道:“五哥,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大哥我和你在一起?” “先带你去个地方。”黎九峥靠到椅背上,面上带着一丝疲惫,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也许这就是天意。” 时进继续问道:“什么天意?” “别说话。”黎九峥不看他,闭上了眼睛,“很吵,我不想再给你来一针。” 时进可不想再稀里糊涂地失去意识,闻言果断闭嘴,扭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发现天居然已经亮了,而他乘坐的车正在某个不知路段的公路上疾驰。 “这里是哪?”他在心里问小死。 小死连忙回答:“我们已经出了b市,现在正往l市去,黎九峥好像准备带你回蓉城。” 回蓉城? 时进皱眉,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朝着驾驶位上的司机挪去。 司机是个中等身材长相和善的中年人,此时刚好也正透过后视镜在观察时进,对上他的视线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那个,你是……”时进尝试搭话。 司机直接升起了座椅之间的挡板,拒绝交谈的意味十分明显。 时进:“……”这司机看着挺面善,怎么性格这么硬。 他悻悻闭嘴,侧头朝着身边的黎九峥看去。 黎九峥靠在椅背上没有动,像是睡着了,侧脸被窗外洒进来的光线晕染,又营造出了那种脆弱忧郁的幻象。 很明显,这位也是不想交谈的。 时进收回视线,试着动了动腿,有知觉,又动了动身体,一阵痛意传来,肩膀上的伤口强势刷起了存在感——能感觉到疼,那证明他已经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情况总算不算太糟,他松了口气,靠到椅背上,有些发愁——虽然身体恢复掌控权了,但就他现在这受伤半残的状态,估计也干不过黎九峥加一个司机,找到机会逃跑。 看来得智取。 而且从刚刚黎九峥接的那通电话来看,时纬崇肯定已经知道他失踪的事了,多半还是廉君告知的。 “玩脱了……”他在心里长叹,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廉君现在肯定气得想杀了我,我不仅没听他的命令留在会所,还打错了求救电话……” 小死又急又忧,说道:“进进,黎九峥对你的杀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蓉城是他的大本营,他的私人医院就开在那里,你一旦进去了,可就很难出来了。” “我知道。”时进叹气,又转头看向了黎九峥,说道,“我会找机会往外递消息的……见招拆招吧,原剧情里黎九峥盯着原主那么久都没真正动手,咱们现在也不是没有机会。而且黎九峥毕竟不是专业绑架的,他带着我离开的时候肯定留下了大堆线索,廉君这会多半已经摸到他身上了。尽量争取时间吧,只要撑到廉君赶到,咱们就安全了。” 小死低应一声,看着他卡死在900的进度条,心里默默祈盼着廉君能早点怀疑到黎九峥头上,从而尽快摸过来。 第37章 贴心小棉袄 b市, 廉君确实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黎九峥身上,并且通过时纬崇那通电话,定位到了黎九峥的位置。 卦九停下敲打键盘的手,说道:“目标手机显示的位置在靠近l市边界的一条公路上,正在飞速移动, 目标打完电话就关机了, 无法持续追踪。” 时纬崇闻言抬手抹了把脸,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略显颓丧地靠在了沙发上。 黎九峥在电话里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蓉城, 没有离开过,并说他昨晚虽然接到了时进的电话, 但却没有和时进产生交流,时进全程是沉默的状态。现在廉君的属下却定位出黎九峥就在距离b市不远的l市, 看行动方向好像还是刚从b市离开,正朝着l市前进的样子,和黎九峥在电话里说的情况完全不同。 而且廉君在昨晚调出时进的通话记录后没多久,就拿到了从时进手机里还原出的最后一通电话的通话录音,录音显示, 时进在电话接通后是有说话的, 不仅求了救,还详细报出了自己的方位。 后续调出的大堆监控录像也显示, 昨晚曾有一辆黑色的车在那条街上有过短暂停留, 并且停留时间和时进电话挂断的时间完美重合。 最最重要的是, 廉君的属下在某处垃圾桶里找到了时进的所有贴身物品, 之后通过调取附近的监控录像,确定了丢东西的人和被监控拍到的黑车司机是同一个。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黎九峥,之前时纬崇还能用“没有确切拍到黎九峥和黑车有关的证据,所以不能直接怀疑就是黎九峥带走的时进”这种话来自我安慰,如今黎九峥自己把自己给锤死了,他再也没法欺骗自己——他最小的弟弟,居然被他以为最老实的五弟给趁乱带走了,还故意隐瞒了行踪。 他想不通黎九峥为什么会这么做,毕竟一直以来,黎九峥从来没有对时进表现出过明显的恶意。 “或许九峥只是想帮小进治伤……”他为黎九峥的骗人行为找了个自己都不太信的勉强理由。 廉君滑动轮椅出来,说道:“治伤不需要把人藏起来。卦一,定去蓉城的机票,顺便派人去各高速路口追踪黎九峥的方位。” “是。”卦一点头应是,转身就去办了。 时纬崇皱眉说道:“就算真的是九峥带走的小进,他也肯定不会真的伤害——” “你能确定黎九峥对时进是完全没有恶意的吗?”廉君打断他的话,直戳重点。 时纬崇哑然——不能,他不能确定,时家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看到现在改变后的时进前,对时进都绝对没有什么善意。 以前的时进真的是太碍眼了,那漫长的十几年时光积累出的负面情绪,不是一句“或许”就可以随便遮掩掉的。大家以前为什么没有对时进表现出恶意,他心里一清二楚。黎九峥面上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还真没人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廉君见他无法回答,嘴角浅浅一勾露出一个冷笑,说道:“你们这些做兄长的,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可笑,时进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们。”说完滑动轮椅走了,头都没回。 卦二等人连忙跟上。 转眼间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时纬崇一个人,他捏着手机,想着廉君留下的话,翻出时进昨晚发过来的拜年短信,手指越收越紧,最后起身,也大步离开了这间书房。 …… 时进身上有伤,又一直在车上颠簸,没能好好休息,意识强撑着清醒了一会就忍不住又迷糊了过去,迷糊了没一会身上还发起了高热,别说找机会逃跑和往外报信了,连维持清醒都变得十分困难。 黎九峥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侧头看着他,手指动了动,还是选择了没有管他。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下午阳光最稀薄的时候,汽车终于停了下来——黎九峥的目的地到了。 时进被强制唤醒,手软脚软地下了车,在小死的提醒下撑着胀痛昏沉的大脑往前方一看,吓得差点心脏直接停跳——黎九峥居然带他来了墓园,这是要干嘛,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大年初一,倒是个祭拜的好日子。”黎九峥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着,摆手示意司机等在墓园外,扯着时进朝着墓园内走去。 “五哥,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时进被拉着往前走,喉咙痛眼睛花,走得十分磕绊,如果不是有黎九峥拽着,这会估计已经滑到地上去了。 黎九峥听到他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侧头看他,停步拆了几颗药出来,喂到了他嘴边,说道:“吃下去,你现在不能晕过去。” 时进也不强撑,乖乖张嘴把药干咽了,深吸口气勉强打起精神,再次问道:“五哥,这里是哪?” 黎九峥继续拽着他往前走,回道:“埋葬我母亲的地方。” “什么?埋葬你母……咳咳咳咳咳。”时进话说得太急,不小心被卡在喉咙口的药片呛了一下,立刻弯腰不停咳嗽起来。 黎九峥被迫停步,回头垂眼看着他,拽着他胳膊的手慢慢收紧,表情也变得有些可怕。 “进进,进度条又涨了,910了。”小死慌得不行,总觉得黎九峥的状态有点不对。 时进闻言忙憋气压下咳嗽,喉咙口难受地卡了好几下,抬眼看黎九峥,示意他可以继续往前走,不用在意自己。 不得不说,时进现在的模样是真的很可怜,气色糟糕,嘴唇没有血色,脸颊因为高热带着一抹病态的嫣红,头发软趴趴塌着,昨晚随便换上的病号服十分不合身,松松挂着,外套穿得乱七八糟,上面还带着血,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腕上全是被冻出的血管痕迹,只看着就知道很冷。 黎九峥看着他现在的模样,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回神后表情突然沉了下来,不再说话,拽紧他大步朝着墓园的某个角落走去。 时进跟得踉踉跄跄,却不敢再开口和黎九峥攀谈,只在心里和小心交流:“黎九峥的母亲死了?原剧情里怎么没提这个!” 小死也很惊讶这件事,迟疑回道:“大概是因为原剧情是以原主的视角写的,原主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剧情里也没有提。” 时进听得嘴里发苦,痛苦说道:“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提,剧情也太坑了吧,难怪我昨晚只是问了一句黎九峥大过年的怎么不在家陪家人,进度条就猛涨了一波,原来他最重要的家人已经去世了,我那话问得简直戳心。” 小死很着急,比起剧情,更加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说道:“进进,你需要接受后续治疗和好好休息,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我当然知道,可现在咱们不是根本没治疗和休息的条件么……”时进看一眼大步拽着自己往前走的黎九峥,勉强聚拢思绪,说道,“而且黎九峥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我总觉得能从他这里知道些什么……先看看情况吧,我还能撑住。” 小死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一股脑地给他加了一堆buff,希望他能好受一点,多坚持一会,心里暗暗祈盼着廉君能快点来。 两人一个拽一个跟,又走了好一会才到达黎九峥母亲的墓地,之后黎九峥把时进往还很新的墓碑前一按,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说道:“你看看她,好好看看。” 时进被他按得好险撞到墓碑上,手撑了一下地才勉强稳住身体,膝盖在地上蹭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应该已经破皮了。 他皱眉忍住疼,硬是换了个姿势坐在墓碑前,而不是跪着,抬眼看向黎九峥指着的照片,然后愣住了——黎九峥的母亲居然和黎九峥一点都不像,反而和他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不,也不是一点都不像,仔细看的话,黎九峥的母亲和黎九峥还是有相像的地方的,比如脸部轮廓,还有嘴唇的形状,但就是这眉眼…… “不像对不对?”黎九峥弯腰,一手按着时进的肩膀,一手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和时进一起看着照片里温柔漂亮的女子,低声说道,“明明我才是她的孩子,但我却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反而是你……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和她相像的孩子,你说我把你送给她,好不好?” ……好个屁!!! 时进被这句话惊回神,满心乱码狂刷——原来黎九峥对原主深沉的杀意,居然全部来自于这么一个见鬼的理由,谁又能想到黎九峥的母亲居然会和原主长得像! 可原主这张脸不是和原主的妈长得很像么,怎么又和黎九峥的妈很像了?明明徐川和容洲中都说过原主长得像母亲……等等!原主和原主的妈长得像,原主现在又和黎九峥的妈眉眼有几分相似,那么这是不是侧面说明了,原主的妈和黎九峥的妈的眉眼也长得很像…… 隐隐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就要从脑中跳出来了,时进正待细想,脖子上却突然一疼,垂眼一看,发现黎九峥居然掏出了一把手术刀架上了他的脖子,还轻轻蹭开了一条小口子,脑子里立刻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啊! 小死崩溃尖叫:“进进!进度条涨到990了!你快做点什么!” 时进也快要崩溃了。做点什么,现在这种鬼都扯不清的情况,他能做什么!还不如就这么撞刀自杀一了百了算了!黎九峥简直是个疯子,这种危险人物为什么能做治病救人的医生! 等等,医生? 时进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抬手握住了黎九峥握着手术刀的手,认真说道:“哥,别用这个,也别在这,手术刀是用来救人的,别因为我脏了你的手。” 黎九峥手一僵,语气突然越发沉了,冷冷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时进连忙回答,尝试着放松身体靠到他身上,扫一眼墓碑上黎九峥母亲的死亡时间,心里有了主意,轻声说道,“哥,这么多年了,你本来有无数次机会杀了我,但你一直没动手,你不想杀我的,对不对?” 黎九峥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他,双眼看着墓碑,眼中情绪深沉,让人分辨不清。 伤口被压得有些难受,时进皱了皱眉,却仍尽量稳住了语气,慢慢侧身,试探着伸手抱住了黎九峥的腰,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一堆buff,声音越发低了:“哥,我知道你只是因为刚刚失去了母亲,心里很难受,所以一时冲动……今年你明明可以和她一起过年的,却突然在年前失去了她,永远失去了和她一起过年的机会。” 黎九峥按着他肩膀的手猛然收紧,身体也陡然紧绷。 时进忙把自己往他怀里撞了撞,用力抱紧他,顺便挤开他手里的手术刀,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继续说道:“哥,我和你是一样的,今年我也是一个人,而且这么多年了,我甚至不知道我妈长什么模样,埋在了哪里,脑子里连一丁点属于她的记忆都没有,哥,我只剩你们了……” 黎九峥没有说话,握着手术刀的手用力收紧,又慢慢放松,嘴唇紧抿。 “哥,让我陪着你吧,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一起过年,都会过去的,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时进继续安抚,让小死把各种buff效果加到了极致。 “……你又算什么。”良久,黎九峥终于说话,声音很低,带着嘲讽,握着手术刀的手却慢慢垂了下去,身体放松,脱力般直接坐到了地上。 小死惊喜提醒:“降了降了,进度条降到950了!” 时进松了口气,见卖惨寻求认同感的计划奏效,忙顺势趴到了黎九峥怀里,侧头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哥,你如果实在难受的话,就哭一场吧,我陪你。” 科学研究表明,拥抱和情感发泄能迅速抚慰感情受创人士的情绪,时进只希望黎九峥这么发泄一通后,能消减一点对自己的杀意。 然而黎九峥并不配合他,虽然没有推开他的拥抱,情绪却慢慢冷静了下来,眼里又带上了那种最初时的疏离淡漠,说道:“废物才会哭,我不是废物。”“……”时进突然后悔以前没多看点感情类的访谈节目,学学人家主持人的催泪技巧。 进度条还是很危险,黎九峥的杀心明显还没彻底散去,时进权衡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堪称贴心乖巧地说道:“那我替你哭吧,反正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小,也不知道有没有哭过,现在咱们难兄难弟,你哭不出来,那我来,没事的,弟弟永远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说完让小死给自己加了点buff,鼻子一抽就哗啦啦哭了起来,眼泪流起来仿佛不要钱,没一会就把黎九峥的肩膀打湿了。 黎九峥:“……” “呜呜呜呜,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们都是草……”时进哭着哭着,还忍不住唱了起来,顺便把鼻涕全蹭到了黎九峥衣服上。 有点洁癖的黎九峥僵了一下,抬手嫌弃地把他往外推了推。 时进哭得正伤心,怎么可能任由他把自己推开,手一伸直接勒住了他的脖子更加紧的抱着他,边嚎边在心里狂戳小死:“你这加的什么鬼buff,我怎么觉得心里超级难受,恨不得哭倒长城发泄一下。” 小死弱弱开口:“我、我给你加的就是孟姜女哭倒长城的那个buff……” 时进:“……噫呜呜噫。” 北风呼呼的吹,太阳渐渐落了山。 兄弟俩坐在墓碑前,一个双手垂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墓碑,眉毛微皱,眼神压抑中带着隐忍;一个抱着另一个哭得天崩地裂,仿佛要把天哭塌了才罢休。 有零星过来扫墓的人看到这个画面,忍不住就脑补出了一部生死离别的狗血戏码,唏嘘地叹了几口气,摇着头走了。 足足一个多小时后,时进的哭声终于弱了下去,脱水加高热加饥饿,各种负面状况缠了一身,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因为寒冷,还忍不住缩起四肢,尽量蜷在了黎九峥怀里。 “她认识时行瑞的时候,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天真女孩子。” 黎九峥突然开口,声音低柔,却不带感情。时进昏沉的意识被拉回来了一点,歪头在他胸口蹭了蹭,表示自己在听。 “她是时行瑞招惹的最后一个女人……在你母亲出现之前是这样的。虽然时行瑞在我出生后就立刻抛弃了她,但她心里仍存着幻想——你看,你爸爸还惦记着你呢,他也没有再找其他女人,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回头……就是这些可笑的想法,让她把那些虚拟的幻想修补得越来越完美,然后渐渐沉溺其中。” 时进睁开眼,有些发愣。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你母亲出现了,她的幻想碎掉了……然后她又酝酿出了另一个梦——你看,那个女人和我长得很像呢,你爸爸只是贪念年轻的肉体罢了,没关系,等她也跟我一样生了孩子,身材变了形,你爸爸就会醒悟谁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你母亲偏偏是特殊的,你也是特殊的。” 时进强撑着支撑起身体,仰头看黎九峥的表情。 黎九峥垂眼看他,面无表情,抬手摸上了他的脸:“然后她疯了,真正意义上的。她开始时梦时醒,不相信自己已经被抛弃,忽视了你母亲的存在,一厢情愿地认为你也是他的孩子,把时行瑞不来见她的理由,全部归咎到了我头上——因为我长得不像她,也不像时行瑞,所以时行瑞讨厌我,连带着也抛弃了她。她到后来,甚至怀疑我是被抱错了。你说可笑吗,我就在她眼前,她却觉得从没见过的你才是她的孩子。” “哥……”时进听得心里难受,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基因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年的我有许多东西想不明白,所以我学了医。”黎九峥挡住时进的下半张脸,只看着他的眉眼,眼神渐渐恍惚,“后来我懂了很多很多,知道了我为什么不像父母,知道了她那样做梦其实是身体出了问题。我费尽心思给她治疗,小心翼翼维护她的精神状况……然后时行瑞死了,他终于死了,我以为她的梦终于可以醒了……” “哥,你别说了。”时进抬手去拉他的手,想阻止他说下去。 黎九峥顺势放下手,彻底没了表情:“但她死了,梦醒了,她连最后一点活下去的意愿都没了,无论我怎么挽留,她还是死了,就死在我面前,她甚至到死前都在怨我,说我为什么长得不像她。” 时进连忙又去抓他的手,说道:“不怪你,她只是病了,哥,都是时行瑞的错,你妈妈她只是病了,不怪你。” “我差点犯了和她一样的错,做了和她一样的梦——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如果你真的是她的孩子就好了……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也只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而已……”黎九峥慢慢抽出手,眼里建起厚厚的墙,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里面,也阻止了旁人的进入,“时进,你走吧。” 小死惊呼出声:“降了!进进,你的进度条直接降到了500!太不可思议了!” 时进一愣,之后狠狠皱眉,看着黎九峥说道:“五哥,我不走,你别胡思乱想,生活会好起来的。” “你走吧。”黎九峥却不再看他,捡起地上的手术刀,突然看向了不远处的小路,说道,“那个人是来接你的吧,他看到你后就径直朝这边来了……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时进一愣,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道坐在轮椅上的熟悉身影正从小路尽头往这边来,眼睛一亮,本能地爬起身想迎过去,脚刚跨出一步,又忙收了回来,弯腰抢走黎九峥手里的手术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道:“大年初一拜祖先,现在咱们拜完了,该回去继续过年了。” 黎九峥皱眉,起身后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手术刀,说道:“把刀还给我。” “不还,这是我的了。”时进干脆把手术刀塞进了口袋,抓住黎九峥的手,边把他往廉君的方向拽边说道,“都说了我要陪着你了,咱们两兄弟都没了爹妈,凑一起过年挺好的,走,回家,我给你包饺子吃。” 黎九峥站在原地不动:“蓉城过年不吃饺子。” 第38章 对不起 “那吃什么, 春卷吗?还是汤圆?哎呀没事,我都会做。”时进用力拉,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无奈身体状况不好,四肢无力, 死活拉不动, 最后干脆不拉了,拽着黎九峥的胳膊扭头朝着已经靠近的廉君喊道,“君少, 我想把我五哥带回去一起过年, 我拉不动他, 你帮我把他绑回去吧。” 黎九峥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往外抽手。 靠近的廉君听到时进的话却是脸一黑, 看都没看黎九峥,上下扫一眼时进现在颇为狼狈的样子, 摆手示意身后推轮椅的卦一停下, 取下膝盖上的毯子, 长腿一跨,居然下地站了起来,拿着毯子略显缓慢地走了两步, 在能碰到时进时停下, 伸手拽住时进的胳膊, 把人用力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时进:“!!!” “回去再收拾你。”廉君面沉如水, 把时进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另一手用毯子围好他,牢牢圈着他的身体,冷冷看一眼黎九峥,转身带着时进朝轮椅走去。 不知何时埋伏到周围的卦二等人齐齐冲出,上前把站在原地的黎九峥控制住了。 时进被动随着廉君的动作往前走,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清淡味道,整个人都傻了。 “廉君在走!他在走啊!”他在心里狂喊。 小死也快要疯魔:“宝贝比你高!居然比你高!真是太好啦!” 时进:“……” 他拽紧廉君的衣服,磨牙:“小死你刚刚说什么?” 小死卡住,哼唧装死,见时进已经确定安全了,干脆一股脑收回了放到时进身上的各种屏蔽痛觉和调动身体机能的buff,让他的身体休息了下来。 于是下一秒,本来还在生龙活虎质问小死的时进突然身体一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闭眼倒在了廉君怀里。 廉君被他突然压过来的身体重量带得踉跄了一下,忙停步稳住身体,低头发现时进居然晕了过去,薄唇紧抿,抱着他的手收紧,上前小心把他安置在了轮椅上。 卦一连忙伸手帮忙,安顿好时进后见廉君面色苍白,额头因为疼痛而渗出了细汗,担忧唤道:“君少,你……” “没事,再去推一把轮椅过来。”廉君打断他的话,语气还是如常,只是身体稍微弯着,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勉强站稳,伸手碰了一下时进的脸,回头看向被卦二等人控制的黎九峥,吩咐道,“把他带回去,通知时纬崇他的两个弟弟全都找到了,让他去蓉城的军区医院找我。” 卦二应了一声,直接掏出一把枪对准了黎九峥的后腰,说道:“走吧,黎先生。” 黎九峥微微侧头看他一眼,视线扫过轮椅上昏迷过去的时进和明显身体状况很不对劲的廉君,敛了情绪,堪称顺从地随着卦二指示的方向走了。 …… 时进又又又又一次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醒来,撑开眼皮往床边一看,很好,这次直接有四个人呆在他的床边,立刻生无可恋地侧过头,想再晕过去。 “醒了?”廉君的声音传来,幽幽的,冷冷的。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时进低叹口气,认命地扭回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廉君,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拍马屁:“君少,你走路的样子真帅,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比例倍儿棒,就是太瘦了,抱起来咯得慌,你要多吃点饭……” 廉君面无表情,伸手捏住了他说个不停的嘴,冷笑:“话这么多,看来是已经好了。” 时进被笑得后背一凉,眼睛一闭就闷声咳嗽了起来,用行动表示自己现在很不好,演技十分浮夸。 守在一边的龙叔看不下去了,上前把廉君的手挤开,检查了一下时进的情况,给他喂了点水,说道:“你可别再折腾了,小心伤口崩开。” 时进立刻老实下来,乖乖喝了口水,立刻觉得干涩痒痛的喉咙好受了许多,看向房间里站得较远的另外两个人,唤道:“大哥,五哥……” “你好好休息,先别说话。”时纬崇安抚,然后拍了一下身边沉默不动的黎九峥。 黎九峥看向时进,硬邦邦说道:“抱歉。” 时纬崇不太满意地看向他。 黎九峥侧头避开他的视线,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模样。 时纬崇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侧头递给时进一个“我会给你个交代”的眼神,拽着黎九峥出了病房。 时进瞪大眼看热闹。 廉君忍无可忍地伸手捏住了时进的脸颊,把他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时进被迫把视线转回了廉君身上,见他表情不善,立刻把看热闹什么的给忘了,心虚解释道:“我不是不听命令,就是担心你,那天我本来只准备去团结小区附近看看情况的,没想掺和你们的行动,结果我一到那就看到你有危险,脑子一热,就直接出手了,我没想到狙击手会瞄准我。我受伤后立刻就给你打求救电话了,可惜我当时疼糊涂了,拨错了号码……” 廉君收回手,黑着脸不说话。 “对不起,我会自己去领罚的。”时进低着头垂着眼,一脸的苍白虚弱,看上去别提多可怜了。 廉君想训斥又不忍心,皱眉看着他良久,最后只憋出一句:“你每次认错都认得飞快,但下次犯错的照样有你,时进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关起来?” 时进尴尬反驳:“也没有每次……” “你还想有每次?”廉君反问。 大腿很生气,并且疑似失去了理智。 时进识趣闭嘴,把手伸出被子去够廉君,准备迂回一下拍点别的马屁。 廉君的手就搭在轮椅扶手上,离床沿也没多远,时进却够得很是艰难——太饿了,没有力气。 廉君坐着不动,就看着他够,最后见他手要脱力了,才终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十分用力,说道:“没有下一次。” 时进连忙点头,面上很听话,被握住的手却不安分,继续够啊够,最后硬是蹭得挪了下身体,胳膊一伸,带着廉君的手放到了他的腿上,轻轻捏了捏,关心问道:“腿疼不疼?” 廉君被捏得一僵,刚刚缓和的表情又黑了,拿起他的手塞回被子里,说道:“继续休息吧,你得先观察一下情况才能吃东西,先忍一忍。” 怎么突然又多云转阴了? 时进心里打鼓,唤道:“君少,我……” 廉君再次伸手捏住了他的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时进,给不了回应就别乱释放关心,这不公平。”说完收回手,示意龙叔上前守着时进,然后转身滑动轮椅离开了。 时进听不明白他这句话,抬眼看龙叔,满眼求解。 龙叔伸手拍他脑门一下,说道:“别问,闭嘴,睡你的觉。” “可是……” 龙叔取出一副耳机戴好,拿出手机开始听歌。 时进:“……” “小死,我觉得龙叔和君少有秘密,但他们不准备告诉我。”他退而求其次找小死唠嗑。 小死在脑内给他放起了安眠曲。 时进噎住,气得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时进发现床边坐着的人换了一个,从龙叔变成了时纬崇。 见他醒了,时纬崇上前帮他把床摇起来了一点,然后倒了杯水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温声说道:“先喝点水。” 时进歪头喝了口水,环顾一下房间,问道:“其他人呢?” “去忙别的事了。”时纬崇回答,又把床桌给他架了起来,然后拎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桶,从里面取出一碗青菜粥和几份小菜,边给他摆餐具边说道,“先吃点东西垫垫,想上厕所了跟我说,我扶你去洗手间。” 时进只是肩膀受伤,之前没力气是因为发热,现在高热退下去了,又饱饱睡了一觉,精神已经好多了,闻言笑着说道:“哪需要你扶,我又不是受什么要命的重伤了。” 时纬崇绷着脸没说话,帮他摆好所有东西后坐到床边,说道:“先吃饭,吃完了我们谈谈。” 时进见他这副表情,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这遭肯定是躲不过的,认命地拿起勺子。吃饱喝足,时进气色稍微好了一些,时纬崇见了,表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时纬崇起身帮时进收拾了桌子,重新安顿好他之后才坐了回去,酝酿了一下,开口说道:“小进,你这次受伤的经过廉君已经全部跟我说了,你太鲁莽了。” 时进乖乖认错:“对不起哥,害你担心了。”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时纬崇帮他掖了掖被子,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九峥那边我已经和他聊过了,他保证以后不再对你乱来。是我疏忽,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关心他,连他母亲去世了都不知道,任由他钻了牛角尖。还有你……我不是个好哥哥,小进,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对不起。” 时进皱眉,唤道:“大哥。” “我不配做你的大哥。”时纬崇垂着眼,脸上带着疲惫,“有些事你大概不知道……时行瑞虽然抛弃了我和老二他们的母亲,但却给了她们大笔的钱,用作抚养我们的资金和对她们的补偿。” 时进一愣,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不止是金钱,我们所有人的母家,也全都或多或少地获得了时行瑞的资源帮助,他像是投资生意一样投资我们,完全不吝啬金钱……不过这一点在你出生后发生了改变。在发现时行瑞有收手把所有资源倾斜到你身上的倾向时,我们几兄弟的母亲秘密聚了一次,自那之后,我们在各自母亲的授意下,学会了‘疼爱’你这个弟弟,时行瑞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依据你对我们的亲近程度,给我们各自的母家分配资源……这是一个交易,一个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交易,一个我和老二知道,老三、老四和老五不知道的交易。” 时进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种隐情。 时纬崇看着他的眼睛,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个卑鄙又虚伪的自己,语气有些艰涩,“最初的几年,大家都还小,母亲让做什么,也就照着做了,后来大家慢慢大了,各自有了各自的想法和追求,便想着改变这种情况。但我阻止了他们。” 时进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时行瑞的亲近,我想报复他……这里面有太多我的私心和利益纠葛,大家被我捆在了报复时行瑞这条船上,把你当作了接近时行瑞的工具,继续了这场兄友弟恭的戏。” 时纬崇说着,表情渐渐沉郁,还带着一些自嘲,说道:“大家本来早就可以解脱了,时行瑞年纪越大越没野心,除了你,连生意都不太在意。大家也都已经各自成长,能够独挡一面,不需要再畏惧或者依赖时行瑞的力量,有了脱离时行瑞阴影的资本,但我逼他们继续困在了这场戏里,让他们慢慢走进了死胡同,九峥这次的行为失控,我要负一大半责任。现在我无比庆幸,时行瑞在我亲自动手之前就去世了,否则大家可能会被我拖入更深的噩梦。” 时进听得心里一跳,问道:“如果时行瑞没死,你准备做什么?” 时纬崇抬眼看向他,一字一句回道:“抢走他拥有的一切,把他踩落尘埃,然后毁掉他最珍视的东西,让他余生都活在痛苦里。” 最珍视的东西……那不就是原主? 时进怔怔靠回床上,看着时纬崇,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清晰的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个杀人凶手,哪怕只是可能的,潜在的。 这个被原主当做大哥依赖的人,心里其实从来没有把原主当过弟弟。他之前以为的时行瑞过去或许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原主这个弟弟的猜测,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一厢情愿。 “时行瑞确实对你不好,还抛弃了你的母亲,你想报复他我能理解,但是原……但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他开口询问,不再是演戏,而是真的替原主觉得委屈和不公。 原主只是出生了,被动地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在他短暂的一辈子里,他做的最出格的坏事就是联系父亲的旧部,想要给时纬崇使绊子。 他死的时候甚至还不满二十岁。前十七年他在父亲的严密保护下生活着,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成年那年,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容貌,失去了自由,残忍地发现之前的生活只是一场人为编织的假象;成年之后,他连生命都失去了。 就算他曾经有过什么恃宠而骄,或者不太体贴兄长之类的坏毛病,但这些错处,真的需要他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吗?他虽然不太优秀,但真的不算是个坏弟弟。 面对他的询问,时纬崇再次沉默,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回道:“你没做错,是我的错,我不配做你的大哥。” 时进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时纬崇说的那些东西太功利太颠覆他的认知,他顶着原主的身份,实在无法接受时纬崇此时的关心。 时纬崇眼神一暗,手慢慢握拳收了回来,起身说道:“你休息吧……我会和老五他们好好谈谈,不会再让他们来打扰你。如果你不想再认我这个哥哥,我也尊重你的想法……小进,对不起。”说完在原地停了两秒,见时进没有回应,弯腰拿起椅子上搭着的外套,转身离开了。 时进等他离开后才抬眼看向病房门,心情复杂地发了会呆,良久后回神,长出口气瘫在椅子上,扯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小死有些担忧,唤道:“进进……” “我没事。”时进开口,声音闷闷的,“其实说到底,我也只是个稀里糊涂闯入的外人而已,时家这些纠葛我根本没有立场去评价些什么……小死,我觉得我想岔了很多东西,我是不是太过在意进度条了?” “没有。”小死回答,见他这样低落,忍不住也自责起来,说道,“对不起进进,是我把你拉入了这个世界。” 时进摇了摇头没说话,闭上眼睛回想着重生以来经历的所有事情,沉沉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卦二推门走了进来,代替时纬崇守着时进。 时进和他聊了几句,这才知道自己正住在蓉城的某个军区医院里,而廉君和其他人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来看他,是因为廉君也病倒了,其他人正在廉君那边帮忙。 时进听得皱眉,起身就想下床,着急问道:“他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 “看什么,君少已经睡了,他只是有点着凉和休息不足而已,挂点水,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卦二把他按回去,拍了他脑门一下,叹道,“你说你,受伤了就老实一点,还嫌这个年不够折腾呢,快点好起来吧,不然君少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呢。” 时进拧着眉躺回去,心里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眉眼全垮了下来,说道:“我以后再不这么乱冲动了,对不起。” 卦二见他这样,又不忍心再说他了,安慰道:“行了,别乱想了,其实那天也多亏了你,不然咱们这边肯定是要出现人员损伤的,当时卦一虽然有意把车停得避开了大部分狙击手的攻击角度,但街上还有其他人,只要对方开火,误伤绝对没法避免。” “你不用安慰我。”时进叹口气,睁大眼看了会惨白的天花板,突然问道,“卦二,我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 卦二无奈,用被子捂住他的脸,说道:“都说了别乱想了,你这样挺好的……休息吧,早点养好身体,咱们去岛上挖螃蟹去。” 时进被他弄得抒情不起来,隔着被子拱了他一下,闭上了眼睛。 这天之后,时进再也没有见到过时纬崇。 据卦一说时纬崇其实还在医院,还会每天去医生那关心他的身体状况,甚至黎九峥也在,但两人就是没再来过病房。 时进想着剧情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看一眼已经降到了500的进度条,也没有主动去找他们。 廉君在第二天身体好了一点后,就又来病房陪着时进了,气色看着还好,就是脸上这段时间养出来的一点肉已经彻底没了踪影,看得时进十分心碎。 怕廉君在医院呆久了被人过了病气,时进开始积极配合治疗,没过一个星期就又活蹦乱跳了,然后嚷嚷着要出院。 廉君硬是压着他在医院里住满了七天,确定没问题后才给他办理了出院,回程时怕时进伤口受不住,还放弃了方便快捷的飞机,弄了辆房车来,准备就这么开车回b市。 出发那天上午,时进买了一堆饺子春卷之类的东西,让人寄去了黎九峥的私人医院,算是完成了自己之前的承诺。 下午,大家在医院门口上了房车,时进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余光一扫却看到时纬崇和黎九峥正并排站在街对面的水果店前,正齐齐看着这边。 他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朝他们挥了挥,用口型说了声再见,然后拉上了车帘。 其实他早该想明白的,他不是原主,又何必在这些真假兄弟情里面掺和,他在这个世界挣扎翻滚,所求的不过是好好活下去,把进度条消了而已,既然现在已经确定时家五兄弟大概率不是真正对原主、也就是对他心有杀意的人,那他也就不用再去过多在意某些感情的真假了,那些争取来的零碎生存因素没了就没了吧,反正身边还竖着一个现成的金大腿。 这样想着,他就把视线挪到了对面正在看书的廉君身上,伸手按住了他的书页,取出了平板,说道:“君少,我们来搓一局吧,如果我赢了,你就帮我查点东西好不好?” 廉君看着他压过来的手,视线扫过手背上的针眼痕迹,放下文件抬眼看他,问道:“如果你输了呢?” 时进笑得眉眼弯弯,隐隐带着点猥琐:“那我就每天帮你按摩,我告诉你,我的按摩手艺那可是大师级的,一般人享受不到!” 真正的大师小死:“哼。” 廉君看了他几秒,居然真的放下了书,说道:“可以。” 时进美滋滋,殷勤地又拿了一台平板出来,打开麻将软件,塞到了他手里。 第39章 鸡蛋糕 时进很后悔, 后悔和廉君赌那一场。 “不应该啊, 怎么就输了呢,我明明把牌都算好了。”他扼腕叹息, 满脸苦色。 小死安慰:“高手难免也有失手的时候, 正常。” 时进颓丧叹气:“可是输了, 我就没理由让君少帮我调查时家五兄弟各自母家的情况了。” 小死天真快乐地说道:“你可以直接开口让宝贝帮你查啊,宝贝肯定会帮你的。” “那我不就欠他一个人情了, 那我以后还怎么理直气壮的逼他吃饭喝汤!”时进想得很远,也想得很深。 小死沉默,然后小小声:“可你什么时候不理直气壮过, 犯错挨罚都压不下你的理直气壮……” “你碎碎念什么呢!”时进语气阴森森。 小死果断掐住嗓子,热情建议:“你可以再找宝贝比哇,这一次输了, 那下次肯定就赢了哇,进进加油!窝相信腻!” 时进觉得它说得很有道理,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说道:“对,就我的技术,输一次完全是意外,下次肯定能赢!”说完把平板一拿, 又兴冲冲地凑到了廉君身边。 十分钟后,他拿着平板窝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长吁短叹:“发牌系统肯定在针对我, 凭什么廉君摸牌一摸一个准, 我摸半天都是我不想要的牌。这下好了,以后我要每年亲手给廉君做个生日蛋糕了……对了,廉君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小死回答得超级快:“三月下旬,宝贝是带着春天气息降生的宝宝。” 时进一愣,翻出手机看了看日历,发现廉君的生日居然已经差不多快到了——今年的新年来得比往常晚,过完年差不多就二月末了,仔细算算,现在距离廉君的生日居然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小死还在开心地往下说:“所以进进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学着做蛋糕啦,现在开始学的话,到宝贝生日的时候,你蛋糕应该已经做得像点样子了。” 时进越听越觉得可疑,总觉得它的语气有些过于兴奋和笃定了,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一样,皱眉琢磨了一下这两次的牌局,又琢磨了一下小死提供的赌注建议,终于回过味了,磨牙说道:“小死,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不是操控发牌系统了,专门给我发烂牌!” 小死吓了一跳,磕巴解释道:“我、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做这、这么过分的事情呢,进进窝当然是向着腻的,窝辣么爱腻,腻是窝的小宝贝呀。” 时进被它腻歪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越发肯定就是它搞的鬼,愤愤道:“我是你的小宝贝,但是廉君是你的大宝贝,你个偏心鬼!” “我没有!”小死狡辩。 “你就有!”时进气得就差拍桌了。 房车内的其他人就见时进在输了牌局后,跟中了邪似的窝在角落对着平板一顿龇牙咧嘴,一副把输牌的原因全部归咎于平板,想把它生吃了的样子。 卦二看不下去了,一脸的一言难尽,说道:“他真的不是伤了脑子吗?怎么看上去越发蠢了。” 卦三和卦五也是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瞄廉君。 那边和卦一谈完正事的廉君接收到众人的视线,也侧头看向了时进,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主动滑动轮椅去到时进身边,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平板,说道:“再比一场,这次我赢了,你就去把功课捡起来,我输了,就答应你之前想提的要求。” 时进从和小死的幼稚吵架中回过神,闻言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皱了眉,问道:“功课?什么功课?” 廉君已经点开了麻将软件,回道:“高中的功课。” “高中的功课?”时进有些懵。 高中的功课,什么玩意?他大学毕业都好多年了,哪还记得高中学的东西,而且捡这东西干什么? 小死贴心提醒:“原主才18岁,你重生过来的时候,原主还没高中毕业,后来你翘学跑掉了,算是中途辍学,准确来说,你现在只有初中文凭。” 时进:“……” 小死继续补刀:“宝贝手下的人,就没一个是大学文凭以下的,学历最高的卦九是双学位博士。” 时进:“…………”苍天呐,为什么当黑社会还要看学历。 “比不比?”廉君并不跟他多废话,把打开软件的平板放到他面前,强调道,“机会只有一次。” 时进闻言心脏一紧,艰难抉择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咬牙说道:“比!”同时在心里严厉制止小死再次帮廉君作弊。他就不信了,没了小死作祟,他还能再输了!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是真的会持续被系统针对的。 时进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想卸载掉麻将软件。 看热闹的卦二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太惨了,敢和君少玩赌博类游戏,时进还是太天真。 “只要你把功课捡起来,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廉君把平板放回桌上,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查什么?” 时进唰一下坐起身看他,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的样子。 廉君抬手撑住下巴,看着时进傻乎乎的样子,眉眼微微舒展,语气温和地又问了一遍:“时进,你想让我帮你查什么?”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阳光下坐着的美男,美男还在歪着头笑! 时进被廉君此时慵懒惬意的样子震住了,回神后一个猛扑按住他的腿,激动说道:“帮我查我那几个哥哥母家的情况,越具体越好!君少你真是个大好人!”廉君被按得稍微往后滑了一下,眉尾微挑,伸手按住他的脑门,慢慢把他推回去,滑动轮椅回到了卦一身边。 时进顺势倒在椅背里,美滋滋:“君少果然是个好人……” 小死怜爱地摸摸他没什么营养的大脑,自动自觉地给他调出了高中课本,贴心说道:“给,看吧。” 时进:“……”突然想要嘤嘤嘤。 …… 回到b市后,廉君花两天时间和官方一起处理了黑玫瑰留在b市的残党和老窝,然后花大力气全方位压制了黑玫瑰现存的大部分生意,拉动官方发起了一场针对黑玫瑰的清剿活动。 时进对此很不解,拽住卦二询问道:“君少之前不是说现在还不是动黑玫瑰的时候么,还说这次只准备小小收拾他们一下,怎么现在突然搞这么大的动作?” 卦二眼神奇异地看他一眼,问道:“你不知道?” 时进摇头,拧着眉:“你们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那你也不需要知道了。”卦二转身就走。 时进用力把他拉回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卦二望天叹气,看向他解释道:“动黑玫瑰,当然是因为黑玫瑰这次做得太出格,惹君少生气了。也是他们自己蠢,把收拾他们的借口主动递到了君少手边。大年夜在居民区外动火,你觉得官方能给他们按个什么罪名?” “什么罪名,聚众火拼?威胁公众安全?”时进一时间只能想出这些。 卦二一脸高深莫测地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多看看新闻吧,黑玫瑰那种规模的组织,还是合法的,要动他们,你说的那两个理由,都不能算是理由。”说完趁着时进陷入思索,脚底抹油,溜了。 时进一头雾水,如果这都不算理由,那什么才算是理由? 带着这种疑问,时进连着蹲守了好几天的新闻,终于在某天看到官方播报的某条新闻时,知道了能动黑玫瑰的理由是什么样的——官方居然把团结小区门口的冲突,定义成了黑玫瑰针对团结小区居民的恐怖袭击。 聚众火拼和恐怖袭击,这事件性质和危险程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时进沉默,在心里给黑玫瑰点了一支蜡烛——事件性质上升到这种程度,黑玫瑰这次算是凉定了。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进的伤口彻底愈合。他找了个时间去医务室拉着龙叔叽叽咕咕了好一阵,然后在当天晚饭后,带着一堆工具去了廉君的书房。 廉君抬眼看他,问道:“这些是什么?” “给你按摩用的东西。”时进把东西放到书桌上,坐到书桌后面,看一眼廉君,又看一眼他手里的文件,然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用意十分明显。 廉君把视线挪回文件上,问道:“伤好了?” “龙叔说没问题了,不用再因为担心扯到伤口而不敢随意动胳膊了。”时进回答,还举了举自己的胳膊,展示自己的力量。 廉君头也不抬:“那就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岛上。冬装就不用带了,岛上很暖和,早晚温差大的时候只需要穿件薄外套就够了。” 时进愣住,问道,“我们要走了吗?这一阵不是在忙着收拾黑玫瑰,怎么突然又要走了?” 虽然之前卦二总说年后要去海岛上抓螃蟹,但因为回b市后大家就开始忙黑玫瑰的事,一点没有要走的迹象,所以他还以为大家还要在b市留很久呢。 “收拾黑玫瑰是官方的事,我们帮的已经够多了。”廉君在文件上签好字,扫一眼桌上的东西,说道,“按摩的事等去了岛上再说。” 时进闻言面露遗憾,说实话,他私心里是很想看看廉君双腿的情况的,听说长久不行走的人腿部肌肉会萎缩,他有点担心。 也是他之前疏忽了,只顾着担心廉君的吃饭状况,忘了行走不便的人还需要多注意腿部的保养,如果不是那天在墓园看到廉君站起来,他估计到现在都还想不起来要注意一下廉君的腿部健康。 “去岛上还要好久,要不我们先按一下试试手?你看我东西都带来了……”时进还是不死心,摸着桌上的按摩工具提议。 廉君看文件看得很专心,无声拒绝。 时进偷偷挪着椅子往他那边蹭。 廉君突然放下文件抬头,问道:“功课补得怎么样了?” “呃……”时进僵住了。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廉君滑动轮椅出来,居然从书柜下层搬了套高中教材出来,说道,“你在m国读的高中,教学进度和国内的不一样,前期适应起来可能会比较难,过来,我给你摸摸底。” 时进瞟一眼他手里的教材,心沉到了地底,尴尬拒绝:“这、这就不用了吧,你不是很忙吗,你忙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廉君摸过书桌上的遥控器,遥控锁上了书房的门。 时进听到锁门声,抬到一半的屁股顿住,看一眼廉君已经坐到了茶几边的身影,认命起身,坐到了他的旁边。 廉君给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一套纸笔,然后翻开了教材。 按摩之旅变成了摸底考试,时进生不如死,全程僵硬脸,尬得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高中毕业多年,他早已把学到的大部分知识还给了老师,一问三不知什么的,就是用来形容现在的他的。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后,廉君放下了最后一本教材,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低着头,握着笔在本子上无意识地画圈圈,不敢抬头。 “到了岛上后,我会给你请几位老师。”廉君开口,语气居然还算温和,甚至带着点心软家长不敢太过批评差生,怕刺激到学生自尊心的小心克制,说道,“你语言类学科都很不错,功底很扎实,另外差一点的几科,补补也会好起来的。” 时进并不觉得被安慰了,不太有精神地看他一眼,问道:“君少,你让我补这些,是想送我去读大学吗?” 廉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想读大学吗?” “不想。”时进答得快且肯定。大学什么的来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去读第二次,而且现在保命要紧,上学读书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为什么?”廉君询问。 时进诚实回答:“一是因为我不喜欢读书,二是因为现在不是适合读书的时候,在大家都在为了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一起努力的时候,我不想离队去做自己的事。如果君少你实在嫌弃我学历低,我可以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去考个成人大学什么的,也不急于现在。” “我不嫌弃你学历低。”廉君听完他的解释,语气依然温和,不疾不徐说道,“我只是怕你以后会后悔。时进,这世上有很多生存所需的知识和技巧,都是从这些基础知识上延伸出去的。你现在可能觉得不学这些也没什么,但你以后可能就不这么想了。我并不强求你按部就班地跟着普通人的成长节奏走,但你必须明白一件事——只有你自身强大了,别人才不敢随便动你。而强大又包含很多方面,有武力的,有智力的,也有原始资本的累积,你现在最容易建立的强大,就是前两种,而有了前两种,特别是智力的,要达成最后一种,又会变得容易得多。” 时进没想到廉君居然会吐出这么一碗语重心长的鸡汤出来,睁大眼傻愣愣看着他,思绪不自觉就跟着他的话走了。 对啊,廉君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如果他自身变得像廉君这么强大,那躲在背后的杀人凶手还会敢打他的注意吗?恐怕得好好掂量掂量吧。就看看黑玫瑰动了廉君的下场,强大的作用还不够明显吗? 想想当初他只是抱上了廉君这根强大的大腿,进度条就狂降了一大截,那如果是他自己强大了,强大到廉君这个地步,那谁还敢动他?到时候进度条还不得自动往后狂退? 时纬崇?黎九峥?如果他真有了廉君这样的势力,哪还需要怕他们?哪还可能被他们伤到?看廉君有怕过时纬崇他们吗?从来没有过吧。 时进越想越激动,越想胸腔里的豪气越膨胀,只觉得自己以前是脑子坏了,只知道跟外部因素死磕,忘了自身才是影响进度条数值的最大因素,忍不住握住廉君的手,真诚说道:“君少,我明白了,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努力,为了成为你这样的厉害大佬而不懈奋斗的!” 廉君:“……” …… 砰! 时进被廉君扫地出门,临走前甚至只得到了廉君一个冷淡而嫌弃眼神。 “他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我不是听他的话决定好好学习了吗?”时进满脸莫名。 小死沧桑叹气,幽幽说道:“进进,我开始怀疑我帮你重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带上你的一部分智商……”和很多很多情商了。 时进先是皱眉,然后怒了:“小死,你又拐弯抹角骂我蠢,你最近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死闭嘴装死,假装自己正在关机重启。 …… 新年最后一天的元宵节,折腾了一整个新年的大家终于有空停下来歇一歇,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迟来的团圆饭了。 时进亲手包了饺子,炸了春卷,煮了元宵,甚至还烤了几个丑不拉几的纸杯蛋糕,和大家一起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卦二对时进糟糕的厨艺发出了无情的嘲笑,时进愤怒地塞了一个炸糊了的春卷到他嘴里,然后把煮得最好的一碗元宵放到了廉君面前,还偷摸塞了一包鸡蛋糕过去。 “别给他们看到了,我就做成了这一份,卦二就是个禽兽,明明嫌我做的难吃,却偏偏要抢,特别不要脸,明明厨房那边送了一堆好吃的过来。”时进碎碎念,满脸控诉,“下次给他饭里下泻药!” 廉君捏了捏袋子里软软的鸡蛋糕,发现居然还是温的,侧头看他,问道:“最近怎么喜欢上烘焙了?” 时进含含糊糊:“你们都忙,我无聊嘛……当然!我有每天看书的,这些都是休息的时候做的!” 廉君嘴角勾了勾,低头拆开鸡蛋糕的袋子,捏出一块放到嘴里,仔细品尝了一下味道,咽下后点头说道:“还不错。” 时进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好最贴心的“家长”,为了能让挑食的“孩子”多吃几口饭,不惜亲自学厨艺,真是太伟大了。 全程围观了他心里活动的小死:“……” 吃吃闹闹玩到了九点多,这顿团圆饭终于到了尾声,虽然时进还想再摆几桌麻将带着众人怒肝通宵,但碍于大家明天就要上飞机离开b市,还是无奈打消了这个念头,和大家告别后先送廉君回了房,然后回房准备早点洗洗睡觉。 正埋头在衣柜里翻睡衣呢,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时进取出手机一看,发现居然是向傲庭打来的电话,脸上的开心稍微淡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进。”向傲庭的声音传来,带着疲惫,“我听说你们最近就要离开b市了,我在夜色门口,你能出来见见我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时进看一眼时间,回想了一下向傲庭在原剧情里的种种表现,在心里叹了口气,应下了他的邀请。 原剧情里,向傲庭是唯一一个对原主的态度始终如一的哥哥。时行瑞死前,他很忙,忙得没多少时间和原主联系,也不会经常送礼物讨好原主,只会定期打几个电话,且每次电话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关心一下原主的身体状况,关心一下原主的学习情况,然后嘱咐一些没营养的话,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应付差事。时行瑞死后,他还是忙,也还是会定期给原主打几个电话,电话内容依然干巴巴的没什么内容,那时候已经隐隐意识到什么的原主,只觉得这些电话是对他的另一种无形讽刺。 后来绑架案发生了,原主对这个哥哥的感情变得有些复杂——当时被绑架的原主,是被向傲庭带人救出来的,虽然向傲庭在救完人之后就走了,显得十分绝情。 直到临死,原主心里对向傲庭的感情都是复杂的,和对其他几个哥哥的怨和恨不一样。 时进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也不得不客观地说一句,原主的感觉没有错,时家这五个兄长里,或许只有向傲庭对他的关心是真心的,虽然这真心大概十分微薄。 向傲庭太正直了,他或许讨厌原主的娇生惯养,或许他对原主释放关心的原因不太纯粹,但他还是有一点点把原主当弟弟的,对原主的关心在某些时刻,应该也是真的。 就见一面吧。 时进放下睡衣,穿上了外套。 就当是看在原主对向傲庭那复杂的感情,和向傲庭把原主救出绑匪手里的份上。 第40章 月牙湾 和会所晚上值班的人打了个招呼, 时进提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水饺出了大门,朝着会所门口唯一停着的军用吉普车走去。 看到时进出现, 向傲庭推门下车, 站在车边看着他走近。 时进停在距离向傲庭两步远的地方,把水饺递了过去,说道:“给,吃吧,这个点正好适合吃夜宵,饺子是我包的,因为之前煮过一次,这份是刚热过的, 所以味道可能没有煮第一道时的那么好, 你凑活吃点吧。” 向傲庭愣了一下, 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外包纸碗上,顿了顿, 伸手把东西接过,侧身放到车前盖上, 边拆筷子边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包饺子。” “包饺子也不难, 学学就会了。”时进把手插进口袋里, 看着向傲庭拆开碗和筷子后, 一点不嫌弃地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忍不住问道, “你就不怕我在饺子里下泻药吗?” 向傲庭毫无芥蒂地把饺子咽了下去, 问道:“你会吗?” “当然会。”时进回答, 说得诚恳又诚实,“我以前觉得你很凶,心里很气你每次回家都说我太胖了,让我去锻炼,我想过很多恶作剧你的法子,可是你总不来,我想的那些法子就一个都没用出去。” 这些都是原主的想法,时进说得毫无压力。 在一切还没撕破前,原主面对这个最不亲切的四哥,心里是既渴望亲近,却又害怕亲近的。原主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向傲庭这样一个会开战斗机的哥哥,简直满足了原主对英雄的所有幻想。 只可惜这个英雄,在原主面前,偶尔还扮演着反派的角色。 向傲庭闻言没有接话,低头又夹起一个饺子塞到嘴里,看上去像是无动于衷,但略有些急的动作和不小心溅到衣服上的汤水却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知道那个交易吗?”时进询问。 向傲庭侧头低咳一声,咽下饺子后擦了擦身上的汤水,垂眼看着浸在汤汁里白白胖胖的饺子,突然间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时进这个弟弟时的情景。那是在m国时行瑞居住的那栋华丽却没有人气的大房子里,那时候的时进刚刚失去母亲,不到一岁,长得白白胖胖的,被时行瑞抱在怀里,看到他进去,突然朝他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来。 孩子是无辜的,这是他在军中学会的东西。 “不知道。”向傲庭突然觉得有些无法面对时进,只觉得刚刚吃下去的饺子哽在喉咙口,闷闷的有些难受,“但我多少猜到了一些,我进了最好的军队,跟了最好的教官,拿到了最好的资源,这些都是在每次我去见过你之后……我不知道时行瑞是怎么办到的,我只是讨厌走后门的感觉,军中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大部分人都瞧不起走后门的家伙。” 时进恍然大悟:“所以你后来越来越少来见我,每次问起,你都有一堆躲不开的训练和必须去做的任务。” 向傲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搅了搅碗里的汤,问道:“小进,你恨我们吗?”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不恨,知道了,就恨了,但你是不一样的,我不恨你。”时进回答。 向傲庭握着筷子的手一僵,侧头看他,语气艰涩地问道:“为什么我不一样?” 时进想起原主在生命最后的那些想法,在心里低叹口气,回道:“因为你是英雄,英雄偶尔犯点错也没关系,只要心一直是正直的就行了。” 向傲庭放下筷子低下头,手撑在车前盖上,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有些哑:“对不起,我大概让你失望了……没有人是正直的,从大家带着虚假的感情重新跨入那栋房子的那刻起,就没有人是正直的了。” 这真是场气氛糟糕的谈话,说话的两个人都在为自己,或者为别人剖析内心,然后又一起得到了某些不太想听到的信息。 时进突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问道:“你找我是想说什么?我赶着回去洗澡,你有什么快说吧。” 向傲庭闻言低头整理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正面对着他,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就是听说你受伤了,想来看看……天太晚了,外面冷,你进去吧。” 这明显不是向傲庭本来想说的话,时进看着他努力维持平静的样子,也没有再多纠缠什么,反正他已经把原主想说的话都说了,于是朝向傲庭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会所大门走去。 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向傲庭的呼唤,他停住,回头看去。 “如果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向傲庭说着,笑容里带着点局促,“当然,你不想也没什么……小进,对不起。” “是我该谢谢你。”哪怕只是为原剧情里的那场营救。 时进再没说什么,转身继续朝门内走去,进入大门后透过半透明的印花玻璃门往外看了一眼,见向傲庭又转身端起了那碗饺子,垂眼敛了敛情绪,头也不回地朝着电梯走去。 回房间洗完澡出来时,时进发现他的手机上多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容洲中,内容依然简短且不友好: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没看我出演的春晚节目。 时进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扒拉了一下短信页面,想起原剧情里容洲中除了嘴毒就是嘴毒的种种行为,动动手指回了条短信:是啊,不想看,大兔崽子。 然后删除所有短信记录,没再看容洲中后续发来的短信,趴到床上把被子一卷,沉沉睡了过去。 ……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众人落地m国某沿海城市,时进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进度条,在发现数值没有增涨,反而稍微降了一点后,大大松了口气。 “没涨没涨,看来瑞行和成长国已经不是你的致死因素了,而且离开b市还让你的致死因素减少了一点。”小死开心欢呼。 时进也十分开心,看着自己已经降到了490的进度条,惬意地长出口气,叹道:“真是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和安全的感觉了,离开b市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对啊对啊。”小死附和。 时进身体一歪靠到汽车抱枕上,想起和时纬崇算是撕破脸后自己那没有变化的进度条,琢磨了一下曾从时纬崇等人那争取到的生存因素,稍微有些出神,最后摇摇头,把这些甩到了脑后。 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安全了就行。 这样想着,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奶糖来,拆开后递到坐在身旁的廉君面前,说道:“来,睡醒吃颗糖,心情美妙一整天。” 被飞机折腾得脸色有些苍白的廉君侧头看他一眼,捉住他的手把他糖吃了,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时进满意地收回手,拿出手机搓起了麻将。 前座,卦二默默收回看着后视镜的视线,叼了根棒棒糖到嘴里。 …… 汽车一路前行,来到一处私人港口,时进满眼新奇地随着众人上了一艘停在港口的中型游轮,感叹道:“我还以为咱们要坐直升机去岛上,没想到是坐船。” “飞行线路也是有的,但再飞下去君少身体估计受不住,所以卦一定了坐船,大家可以在船上好好睡一觉。”卦二回答,瞄一眼时进看啥啥稀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游轮没见过?” “呃……当然见过,但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没坐游轮出去玩过。”时进勉强补救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卦二一脸“我信你我就是智障”的表情,上了甲板后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你晕船吗?从这到岛上还得一会,你如果晕船,最好现在就吃点晕船药。” 时进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十分有信心地回道:“不晕吧,我平衡感挺好的,听说平衡感不好的人才会晕船。” 卦二闻言挑了挑眉,也不再劝他,领着他往客舱里去了。 十分钟后,游轮起航,时进生无可恋地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这不科学。”时进半死不活,捂着嘴想吐。 小死十分同情:“你可能是从来没坐过船,所以暂时不习惯。我给你加点buff吧,你这样太难受了。” 过了几分钟,时进渐渐缓过气来了,对小死这个金手指感激涕零,好好感谢了它一番后,摸出平板戳开了麻将软件。 于是给时进拿完晕船药回来的卦二,就见到走前还要死不活的时进,现在正玩麻将玩得开心。 “麻将还治晕船?”他满脸不可思议。 跟着他过来的龙叔看一眼生龙活虎的时进,侧头丢给卦二一个白眼,把手往外衣口袋里一插,转身走了。 “是君少让你来的,你翻我白眼干什么。”卦二莫名其妙,看一眼美滋滋的时进,又看一眼手里的晕船药,没好气地把药往垃圾桶里一丢,也走了。 晚饭时游轮短暂停下休整,时进见日头下去了,兴冲冲地在甲板上摆好了晚餐,然后把廉君推了上去。 廉君在船上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脾气很好地由着他折腾,上到甲板后看到正中间摆着的“烛光晚餐”,眼神微动,侧头看向身后的时进,问道:“你弄的?” “不是,我叫人弄的,海上空气好,下午太阳太烈了,不好出来,现在太阳下去了,在外面吹吹风肯定很惬意。” 时进边说边把廉君安顿到餐桌边,然后自己坐到他侧边的位置,把厨房摆到廉君座位对面的餐具拖过来,伸手揭食物的罩子,说道:“厨房那边本来准备给咱们来个正统西餐,一道一道菜的慢慢给我们上,我可受不了这个,太慢了,就让他们换了一桌新鲜的海鲜大餐上来,你放心,他们做的都是龙叔说的你可以吃的食材,你放心吃没关系。” 廉君嘴角微勾,拿起了筷子,说道:“你倒是有心,功课复习得怎么样了?” 时进笑脸秒垮,低头吃东西假装没听见这句问话。 廉君见他终于不笑得那么蠢了,心里稍微满意,不再逗他,就着微凉的夜风吃起了这顿精致晚餐。 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桌子撤下时天已经彻底暗了,游轮重新起航,漫天星辉铺洒,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星空了。”时进感叹,瘫在沙发椅上,海风一吹,小船一荡,美得简直要醉过去。 廉君靠在轮椅里,也仰头看着星空,眼神沉静,手撑着头,姿态慵懒随意。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风声和海浪声。 时进侧头看向廉君,视线跟着夜风的节奏扫过廉君被风吹起的黑发和袍角,慢慢下移,偷偷顺着被风吹开的衣摆,朝着袍子里面看去。 “在看什么?”一道清冽低柔的声音缓声询问。 时进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诚实回道:“看你有没有穿裤子,风这么吹,如果没穿裤子的话,应该能看到腿。” 廉君:“……” 后知后觉的时进:“……” 围观全程的小死:“……” 温馨舒缓的气氛瞬间破灭,残忍的现实降临。 时进僵硬抬眼,对上廉君的视线,干巴巴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一直只穿袍子,不穿别的衣服,是为了耍帅吗?不过你穿这个确实很好看就是了……”说着说着还不忘拍拍马屁。 然而廉君并不觉得这是马屁,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薄毯盖住腿,回道:“因为对于行走不良的人来说,这种长袍穿脱起来比较方便,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结扣拉链,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说完滑动轮椅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进被这个质朴的回答噎了一脸。 小死不敢置信:“进进,你居然以为宝贝穿成这样是为了耍帅,你太肤浅了!” 时进捂住膝盖,低头窝在椅子里,十分羞愧——对不起,他中二动漫看多了,思想稍微有些放飞。 凌晨时分,游轮停靠海岛港口,时进睡得像头猪,卦一等人见状干脆也没喊他,先行下船去安排岛上的事情了。 等时进睡醒走出客舱时,天已经亮完了,船也已经空得差不多,只剩卦二还留在休息室里,等着带他上岛。 海风温柔的吹,时进走到甲板上,看着不远处整体呈月牙形,被碧蓝海水包围着的漂亮海岛,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感叹道:“这里真漂亮,水湾那里停着的是什么,海上摩托吗?” 卦二说道:“你眼睛可真尖,确实是海上摩托,等收拾好了我带你去玩。咱们这岛上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好好享受吧,从现在到三月末,如果中间不出什么突发事件,那这一个月都算是咱们的假期,可以尽情的玩。” 时进闻言注意力却拉了回来,问道:“只到三月末?四月咱们有什么活吗?” “没有活,是要去参加一个官方组织的会议。每年的四月,官方都要重新登记一下国内各大合法组织的情况,然后和各大组织领头人商讨一下清扫非合法组织的事,君少得去帮忙坐镇,否则有些人会不听话。”卦二边解释边带着他下了船。 时进跟着他往下走,问道:“那开会的地点在哪,国内吗?” “不是,在公海上,官方有个专门用来开会的大游轮,到时候大家都得去游轮上。你也知道,道上的人嘛,虽然挂了名算是合法组织了,但大家心里还是担心着官方哪天会趁着开会的功夫,给大家来个一网打尽,所以从不敢贸然去陆地上集合。”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看一眼脑内廉君那早在陈清被救回来时就退回到500的进度条,在心里给四月的会议打了一个大红叉。 廉君的这座私人岛屿名叫月牙湾,名字取自那片由小岛环抱出的小小海湾。因为是私人岛屿,四周又都是海,不用担心有人偷袭,所以上岛之后,大家的姿态都变得比较放松,不再像在b市和y省时那么处处小心。 众人的住所是一片建在岛中心的建筑群,整个建筑群包括三栋超大别墅、一个观景平台、一大一小两个泳池,三个风格各异的餐厅和配套的独立厨房、一处训练馆、一处枪馆、一处综合楼、一处网球场、一处篮球场,以及一栋多媒体娱乐楼。 时进仿佛一个乡下进城的土包子,边听着卦二的介绍边打量着四周漂亮的建筑,在心中默默感叹——有钱人的快乐果然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这次住的地方比起花花果园和b市来的会所来,简直就是天堂! “我们住的地方就这些东西了,岛上其他地方还有些别的娱乐项目,回头你拿一份岛上地图,坐环岛游览车自己去看吧,记得让卦六给你办一张通行卡。”卦二解说完毕,引着时进进了中间最大的一栋别墅。 时进回神,问道:“卦六?” 卦二这才想起来时进还没见过卦六,于是解释道:“卦六是这座岛的管理员,每年冬天都会过来打点岛上事物,陪君少过冬,不过因为今年君少在b市多呆了一阵,所以他今年来得也比较晚,跟我们是前后脚到的。他性子比较温吞,擅长后勤之类的活,一会见到了我介绍给你认识。” 时进点点头表示明白,随着卦二走过布置得温馨大方的别墅大厅,顺着木制楼梯朝着二楼走去。 别墅二楼很大,有两个视野超好的宽阔主卧室、一大一小两间书房、一个小客厅,以及一个放着躺椅秋千,布置舒适的露台。 卦二带着时进进了其中一间主卧,随手指了一下衣柜,说道:“给你备的新衣服在衣柜里,你自己在房内看看,有缺的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先去忙别的了。”说完就想离开。 时进连忙喊住他,问道:“你住在哪,隔壁吗?我看这一层好像就两个房间,其他人都住在哪,还有君少呢?” 他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卦二就是自己的邻居,第一句话虽然像是在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卦二侧头看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会,说道:“这栋别墅的三楼和一楼都不住人,我住在你左手边的那栋别墅,你在这边露台上喊我,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能听到,你这边只会有一个室友,不是我。” 时进一愣,疑惑问道:“那是谁,卦九吗?” 卦一、卦三和卦五因为总是需要帮廉君处理事情,所以一般会住在距离廉君较近的地方,他本能地把他们剔除在外了。 卦二深深看他一眼,故意卖关子:“不是卦九,你一会见到人就知道了,先整理东西去吧,我真得走了,还有别的事。”说完再次转身朝着房门走去。 时进目送他离开,又短暂疑惑了一下邻居的事,然后迅速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快活地扑到蓬松柔软的床上,惬意地打了个滚,侧头看窗外漂亮的海景。 “这里果然是天堂啊。”他满足地感叹一句,想起自醒来后还没见到的廉君,看一眼时间,见早餐的点早过了,忙摸出手机给廉君打了个电话,接通后问道,“君少,你在哪,有没有好好吃早饭?” “你下船了?”廉君询问,背景音里带着点水声。 时进回道:“下了,刚刚卦二带我到了住的房间,让我整理行李。君少你在哪,没吃早饭的话,我现在去找你吧。” 那边安静了一会,然后一阵开门的动静传来,之后这边的门被推开,廉君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手机,说道:“我在这,你——” 时进吓得扭了一下,侧头瞪大眼看门。两人大眼瞪小眼。 廉君闭嘴,看着时进趴在床上,衣服因为打滚而全部向上卷起,露出大半截腰的样子,果断垂眼,后退,重新关上门,拿起手机:“穿好衣服,去餐厅吃早餐。” 时进看看门,又看看手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三两步跑到门边拉开门,问道:“君少,你怎么来这么快,难道你……” 廉君看着他衣服歪斜的样子,转身,果断回了自己房间,当着时进的面甩上门,再次拿起了手机:“穿好衣服再出来,像什么样子。” “……” 时进看一眼面前的门,又回头看一眼身后属于自己的房门,默默把疑问句换成了肯定句:“所以我的隔壁住的是你。”这应该是有史以来,两人住得最近的一次了吧。 第41章 狗腿 搞定了衣服之后, 时进推着廉君去了距离别墅最近的餐厅。 餐厅很大,包括室内室外两部分,装修得十分海岛风情,室外的桌子全部放在一顶顶简单漂亮的贝壳遮阳伞下, 桌上还插着新鲜的花束, 很是赏心悦目。 餐厅里有很多穿着服务员制服的人在忙碌, 他们见到廉君过来,纷纷暂停手上的活,规规矩矩地向廉君打招呼。 廉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由行动, 不用在意自己,于是大家都继续忙碌起来,边忙还边互相说笑, 气氛十分轻松自如。 时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心里有些惊奇。如果不是这些服务员各个身材结实行动有序,只看餐厅内的景象的话,他会以为这里真的是某个度假海岛上普普通通的餐厅, 而不是什么黑社会的专用食堂。 廉君随手指了一张摆在室外的桌子, 示意时进推自己过去,等安顿好后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时进, 说道:“岛上的水果派不错,想尝尝吗?” 时进收回望着头顶贝壳花纹阳伞的视线, 扫一眼菜单上密密麻麻的菜色, 咋舌:“这是请了多少厨师, 这么多菜都会做。” “厨师是我们自己培养的, 不用请。”廉君回答,让人先送了两杯果汁上来。 时进觉得不可思议,问道:“咱们还有培养厨师的部门吗?” 廉君喜欢他用“咱们”这个词,放松地靠在轮椅里,回道:“没有专门的部门,只有对口的合作学校和自己开办的各类培训学校,大家迟早会摆脱掉现在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到那时候,我总要让他们有一门吃饭的手艺。” 这是时进第一次听廉君谈起“灭”内部的事务,以前他只稀里糊涂的跟着大家做任务做训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敢多问多打探,担心问太多惹人反感,现在廉君主动提起,他忍不住就继续问了起来:“所以君少你是准备带着整个‘灭’一起转型?” 廉君点头,把服务员送上来的果汁推了一杯到他面前,见他没有要自己点菜的意思,便自己做主要了这里的招牌水果派和一份海鲜粥,以及其他几种适合早上吃的点心,送走服务员后才回道:“大家跟着我受了苦,要转型,自然要把大家都带上,在这行混,没有随便抛弃兄弟的道理。” 这是时进有史以来,从廉君嘴里听到的最有黑社会大佬风格的话了,一时间简直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廉君一样。 “灭”作为国内最大的合法暴力组织,势力横跨许多国家,拥有的成员数量几乎算是个天文数字,要把这些人的未来生计全部承担起来,那压力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廉君虽然身体不好,人也年轻,但这担当,真是实实在在的大佬风范。 时进喝一口果汁,用佩服的眼神刷了廉君一遍,继续问道:“那咱们目前有多少这样的培训机构和对口学校?还有,要养活那么多人,需要的工作岗位得很多很多吧,那你岂不是不止要摆脱黑社会老大的身份,还得走上人生巅峰当总裁?” 这话问得就有点打探“灭”现阶段转型进度的嫌疑了,廉君看着时进单纯只是好奇的样子,直白回道:“对口学校很多,培训机构在持续开放中,生意网也在陆续铺开,不过这些都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东西,你呆在我身边,做的是最危险的事情,随时有被敌方抓住的可能,为了防止内部信息泄露,转型的具体进程,在你这里都是不能打听的机密。” 时进把插在果汁杯上的水果片拿起来嚼了,想起廉君书房里那些永远也批不完的文件,和卦一他们总是很少提及“灭”内部事务的习惯,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信息分离挺好的,这样哪怕你身边出了内鬼,‘灭’内部的信息也不会轻易被全部泄露出去。” 廉君最满意时进的地方就在这里,时进虽然性子跳脱,但在正事和大事上从来不糊涂,有分寸,不该问的不问,不能乱想的地方不想,能看大局,也从不过于敏感计较。 这样的人,做属下也好,做朋友也好,做……都会是绝佳的选择。 “君少?君少?吃的上来了,快吃吧,一会就凉了。”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廉君回神,发现自己居然在时进面前放松得出了神,愣了一秒,之后深深看一眼时进,坐起身拿起勺子搅了搅时进推过来的海鲜粥,停了一会后突然说道:“时进,有些事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去选择。‘灭’的转型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收益结构和生意结构上的转型,这部分进行起来并不难,有官方的扶持和放松开口,再加上大量的资本堆积,完成这部分只是时间问题。真正难的,是另一部分。” 时进嘴里还包着水果派,闻言含糊问道:“另一部分是什么?” 廉君被他边吃东西边露出严肃表情的滑稽模样逗得眉眼舒缓,刚刚严肃起来的语气又放松下来,说道,“是组织定义的转型。你还记得官方给‘灭’的定位吗?” 时进把水果派咽下去,眉头皱得更紧,回道:“国内最大的合法暴力组织?还和官方有合作什么的……是这样的吗?” “大体是这样。”廉君又搅了搅海鲜粥,说道,“可是纵观历史,社会想要稳定发展,蓬勃发展甚至被定义为合法的暴力组织都是不需要的。我们作为注定会被历史淘汰的存在,不想最后灭亡,就得努力求生。‘灭’另一部分、也就是最终的转型,就是组织定位上的转型,我们要的,是以后官方的本子上,再不会有‘灭’这个组织。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安全,算是正式转型成功了。” 时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脱口说道:“官方要对暴力组织下手了?” 廉君看着他瞪大眼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些从前觉得沉重无比的东西,现在说来却十分轻松,朝他点了点头,回道:“是早就开始下手了,黑玫瑰就是官方动的第一块蛋糕。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虽然和当年的黑玫瑰平起平坐,同是官方忌惮的大组织之一,但我们却没有什么官方的靠山,积累的资本也够强,够稳,所以面对我们,官方采取的策略是‘招安’,而不是‘剿灭’。” 时进闻言心里有些发沉。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灭”被招安了,成了官方动其他暴力组织的那把刀,官方为了奖励“灭”的“识时务”,就开始大力扶持帮助“灭”的生意转型,也就是帮“灭”洗白。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灭”就相当于成了暴力组织里的叛徒,成为了所有暴力组织针对的对象。而且这都不算是最危险的,等那天一切真的尘埃落定,“灭”作为最能威胁官方和知道官方所作所为的最后一个合法暴力组织,真的会被轻易放过吗? 就算“灭”的大部分成员和生意,因为已经逐渐转型,所以被放过了,但廉君和卦一等“灭”的中心成员,真的会被允许活下去吗? 历史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可从来没断过。 “灭”现在的转型不是普通的转型,而是里外不是人,完全没有退路,前路还不一定光明的转型。 时进只觉得水果派也不香了,果汁也不甜了,就连海风都变得让人烦躁起来,眉心拧成了疙瘩,说道:“君少,你知道历史上被朝廷招安的匪寇大多是什么结局吗?招安之后,就算匪寇里的小喽啰能回归良民,继续去耕田种地过日子,但匪寇的老大一般都会掉脑袋,只不过有的掉的迟,有的掉的早。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廉君有些意外于时进的思考方向,见他完全不关心自身是不是上了贼船,而是第一时间来担心他这个“匪寇头子”的安危,眼神微暖,拿起桌上的吸管戳了一下时进紧皱的眉心,回道:“想过。那你又想过没有,招安后不止匪寇老大,老大的蔫坏军师和狗腿亲信一般也都不会有好下场。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你有权利去选择,所以现在,最后能回归良民的小喽啰和大概率会被灭口的狗腿亲信,你选哪一个?” 时进见他还有心情顺着自己的话开玩笑,抬手抽走他戳过来的吸管,拧着眉戳入自己的果汁杯里,吸溜溜一下子就把果汁喝了大半杯,恶狠狠说道:“你这个匪寇老大很聪明,肯定想过最后的退路,我就要当狗腿,我乐意!起码跟着你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廉君勾唇,靠到轮椅里,手抬起撑着下巴,心情颇好地说道:“不行,我吃不了辣,你只能跟我吃香的。反倒是当小喽啰,可以既吃香,又喝辣。” 时进十分胆大包天地翻他一个白眼,伸手把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道:“那你快点把身体养好,我也想吃辣的,你不能剥夺我的爱好。” 廉君忍不住轻笑出声,之前还总有些不确定的心就这么慢悠悠飘到了实地,看一眼时进,又看一眼面前的海鲜粥,伸手推开,示意了一下时进面前已经吃了一半的水果派,说道:“粥喝腻的,我要你那个。” 时进被他笑得愣了一下,回神后露出一个“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把自己的水果派让了出去。 …… 经过早餐时的一番谈话,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了许多。时进在廉君面前变得更大胆和随意了一些,廉君对此表示默许。 下午的入岛休整会议上,卦一等人很快注意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心照不宣地没说什么,然后在会议结束后由卦二出头,拉住满眼惊异的卦六,带他到一边叽叽咕咕了好久。 于是等时进去找卦六办岛上的通行卡时,就发现这位新认识的同事看自己的眼神有点点不对。 卦六性子温吞,长相敦厚,年龄比卦一等人要长一些,几乎算是看着廉君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对廉君的感情十分深厚和长辈化。如今看到自己偷偷疼爱的晚辈突然对某个人表现出特殊的样子,心里简直是百感交集。 “小进是吧,你……你多大啦?”卦六试探询问。 时进还以为卦六眼神奇怪的原因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立刻大言不惭地回道:“虚岁二十。” 二十,年龄差不算太大,还能接受。 卦六点头,拿出一张空白的通行卡,朝时进伸手:“身份证给我一下,我录入一下信息。” 时进乖乖掏出身份证递过去,递完才想起来身份证上有自己的出生年月日,于是表情短暂僵硬了一下——糟糕,牛皮刚吹就要破了。 卦六也看到了时进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顿了一下,抬眼看时进,心里十分震动:“你这虚岁,虚得好像有点多啊。”这不是才成年没多久吗。 “我心理年龄比较成熟。”时进勉强挽救。 卦六心脏有点颤抖,仔仔细细帮他录入了信息,又问道:“那你觉得君少怎么样?年龄什么的……会觉得太老了吗?” 时进一头雾水:“老吗?君少这不是年龄正好吗,这个月才满26。”和他上辈子算是同龄呢。 卦六闻言眼睛亮了,语速都快了一些:“你记得君少的生日?” “记得,你怎么这个表情,这是什么很难记的东西吗?”时进觉得他态度怪怪的,被看得有些发毛。 卦六连忙敛住情绪,笑着摆手,开心说道:“不难记不难记,难的是这份心意,给给给,你的卡,我给你开了最高权限,去玩吧,好好玩。” 时进满头雾水地走了。 卦六心满意足,微笑感叹:“随口一提就是生日,看来是真的在心里惦记着君少的,不错,不错。” …… 晚饭时廉君不想去餐厅,时进也懒得动,于是时进干脆打了个电话给餐厅,让他们送了一桌晚餐过来,还把桌子摆去了露台。 廉君对时进挑的吃饭场地没什么意见,欣然落座。 两人气氛不错地吃完这顿饭,吃完后时进见廉君没有要立刻去书房里处理公务的意思,小心思一动,趁机说道:“君少,咱们已经到岛上了,那个按摩……你要不要试一下?” 廉君侧头看他,没有说话,眉眼倒是依然很放松。 “就试试吧,按摩是我输给你的,愿赌服输,你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我,我会得寸进尺的。”时进一脸的自我反省和自我谴责,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 廉君挑眉,抬手撑着下巴,像是被海风吹醉了一般,声音都懒了下来,问道:“时进,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按摩?” 有了早上的交流作为铺垫,时进这次选择了诚实,老老实实回道:“我想看看你的腿,长期无法行走的人,腿部肌肉大概率会萎缩。我问过龙叔,龙叔说你拒绝做腿部的健康保养,我有点担心。” 廉君表情变淡了一些,挪开视线,说道:“担心这些做什么,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这不叫有数,叫自暴自弃。”时进反驳,表情难得严肃,“你的腿又不是残废了,等你身体调理好了,神经方面的影响消去了,双腿复建一下,还是可以变回正常人那样的,你不能提早给自己的身体下定论。” “可是我的定论,不是从一出生起就被老天爷下了么。”廉君接话,仿佛已经认命。 “廉君,你不能这样想。”时进皱眉,觉得有点头疼。 和他预料的一样,廉君果然不算是个配合的病人,这一点从龙叔时不时的抱怨就可以看出来。 廉君从来不会好好吃饭,在他来以前,甚至会在明知道胃受不了的情况下喝酒,也很讨厌吃药,十分难搞。 在经过早上那一通谈话后,他大概能猜到廉君这种态度的由来。 “灭”的转型快速而危险,一步也不能走错,根本没有时间给廉君去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廉君估计也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存着一点自厌,很可能心里还抱着点“等把兄弟们都送去过好日子了,自己就给官方送人头,做个彻底了结”的自灭想法,这种已经给自己定了死路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好好在意自己的身体。 廉君见他板着脸,一副憋着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突然笑了,说道:“你倒是比我自己还关心我的身体,时进,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笑得很好看,时进却看得很丧气。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时进皱着眉,瞄一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又看一眼廉君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想你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活着,以我现在的立场和身份,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廉君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消化他的回答。 时进干脆也沉默,苦恼着该怎么让廉君主动振作起来。 “走吧。”廉君突然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收了难得的放松,又恢复了平时惯有的内敛模样,转动轮椅朝着与露台相连的小客厅滑去,微微侧头,“不是说要按摩,你的那些工具都带着吗?” 时进一愣,然后眼睛一亮,忙上前扶住他的轮椅扶手,欣慰说道:“这才对嘛,生活还是很有希望的,你放心,我工具都带着呢,保证按得你舒舒服服的。” …… 时进口里的工具,总共包括三个部分:只是用来装样子的各种按摩小工具、龙叔提供的医用按摩药油,和一个听歌用的小音箱。 按摩地点被定在了廉君的房间,时进先给廉君放好热水让他去泡澡,然后根据之前搜集到资料,让人送了个软度稍低的移动按摩床过来。 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之后,时进把音箱连接到手机上,找出自己特意收集的“洗涤心灵”类舒缓纯音乐,点击了播放。 下一秒,轻柔空灵的音乐在房内飘散开来,配合着远方传来的朦胧海浪声,让人不自觉情绪沉淀。 时进很满意,在脑内和小死拉家常:“卦二帮我找来的这个小音箱音质不错,估计很贵。” 小死沉默。时进没得到回应,疑惑地停下摆弄小音箱的手,问道:“你怎么了,一会按摩还得靠你带我进入节奏,你别这时候掉链子。” 小死:“啊——嗝。” 这是什么奇怪的动静? 时进皱眉,担忧问道:“你怎么了?真出问题了?” “不是。”小死的声音突然又冷静了下来,冷静到有些严肃,两倍速说道,“进进你快转身。” 时进条件反射转身,然后直接撞入了某个还带着水汽的胸膛里,清淡的沐浴乳味道疯狂涌入鼻腔。 “音乐不错。”廉君伸手抽走时进手里的小音箱,看一眼后随手放到旁边的柜子上,然后倾身撑在时进身后的按摩床上,侧头看向几乎被他半抱在怀里的时进,问道,“是直接躺上去吗?” 时进屏住呼吸,视线挪动,从廉君还带着水珠的锁骨挪到他的喉结,又从喉结挪到被黑色丝质浴袍挡住的胸膛,之后迅速下移定在廉君站立在地毯上的双足上,最后挪回廉君的脸,看着他头发散乱的模样,倒抽了一口凉气。 妈耶,这是廉君?只是洗了个澡,头发散下来了而已,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个人?原来一个人站着和不站着,头发散着和不散着区别这么大? 咚。 额头被敲了一下,时进回神,看向身边唯一的活人。 廉君收回手后退,自觉躺到按摩床上,浴袍松散的下摆散开,露出了一双修长的腿,说道:“开始吧。” 他的表情语气倒是十分自然和平静,和刚刚突然靠近的行为截然相反。 时进的视线跟着他挪动,大概是受冲击太大,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去看廉君的腿,而是看向了廉君散开的浴袍下摆,认真问道:“你……不会是真空出来的吧?” “……” 廉君侧头看他,语气淡淡:“时进,你人虽然蠢,但想得倒是挺美。” 时进莫名有些羞愧。 第42章 按摩 气氛稍微有点尴尬,时进低头整理好乱飞的思绪, 仿佛刚刚无事发生过般转得正对着按摩床, 看向了廉君的腿。 廉君很瘦, 这是毋庸置疑的,时进早在决定给廉君按摩前,就已经做好了会看到一双瘦成皮包骨头,可能并不会多好看的腿的心理准备, 但等真正看到廉君的腿时,他还是愣住了。 廉君的腿确实偏瘦, 这样躺下的时候, 更是显得格外修长。但他的腿却一点都不难看,腿型很直,像小腿肚这种该有点肉的地方,也还是有肉的,腿部比例也很不错,皮肤更是好得没话说,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毛发也很淡,除了有点瘦和皮肤过于苍白所以能看到一些皮肤下的血管外,一点预料中的毛病都没有。 这比例, 这长度,与想象中的难看相反, 如果不以“男人就该肌肉结实”这种审美去要求的话, 甚至会觉得廉君的腿有点过于好看了。 “很难看?”廉君紧盯着时进的表情, 低声询问。 时进回神,摇了摇头,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还捏了捏廉君的小腿肚,想确认那上面的肉是不是真的。 事实证明,是真的,廉君的腿就是好看得很真实。 廉君的腿在触觉感知方面是很敏锐的,时进这么没轻没重地捏上来,他没有心理准备,反射性地曲了一下腿,眉毛也皱了起来。 时进火速回神,又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小腿肚,担心问道:“捏疼你了?抱歉,我刚刚力气没收住。” “没事。”廉君眉毛舒展开,稍微动了动腿,躲开了他温暖干燥的手,有些不习惯与人直接肌肤相触。 时进却误会了他的动作,以为他的腿只是碰碰都会疼,眉毛皱起,在脑内问小死:“廉君的腿比预料中的更敏感,按摩的话,他能受得住吗?” “受得住,力道放轻一点就行了,按摩对宝贝有好处。”小死语气肯定,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进进不怕,上!窝看好腻!去拿下宝贝!宝贝的身体属于腻!” 时进:“……” 看来这个金手指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时进把视线落回廉君的腿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按摩一下试试,虽然廉君的腿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不良于行的后遗症,但长久不活动,肌肉肯定已经僵死了,按摩放松一下也好。 这样想着,他转身取了一块浴巾叠了叠,盖在廉君腰上,挡住重点部位,然后把手放到散在按摩床上的浴袍衣摆上,看向廉君说道:“那我开始了,君少你疼的话说一声,我放轻一点力道。” 廉君其实很不习惯这种躺着任人宰割,还把身体暴露给别人看的处境,面上却没显示出来,点了点头,甚至闭上了眼,做出一副准备享受的样子。 这样看又挺配合的。 时进越发欣慰,赶紧利落地扒拉开廉君的浴袍下摆,把他的腿全部露出来,然后转身拿起龙叔提供的药油,倒了一点到掌心,小心搓热之后,慢慢把手盖到了廉君的小腿上。 搓过的掌心比平时的掌心要热,廉君腿部感知又敏锐,在时进双手放上来后,只觉得是有两块温度发烫的柔软毛巾盖到了皮肤上,最开始觉得有些不适应,过了两秒就觉得妥帖舒适起来,像是毛孔都被这温度蒸开了。 然后这温度开始挪动,顺着小腿一点点往上,肌肤摩擦过肌肤,留下一路被药油擦过的柔滑感,又有海风擦过窗帘钻进房间,拂过身体,降下药油的温度,于是又给皮肤带上了一丝清凉。 热过之后的凉意,比直接感受到的凉意更让人舒适。 廉君睫毛动了动,慢慢放轻呼吸,感觉到时进的手擦过小腿,揉过膝盖,之后短暂离开,一阵药油倾倒和手掌摩擦的声响过后,膝盖上再次一热,之后这热度慢慢朝大腿推进,揉过腿面,绕过腿侧,滑向腿心…… 廉君唰一下睁开眼,半撑起身曲腿挡开时进的手,喉结滚动一下,说道:“我想喝水,要冰的。” 时进刚好把他的腿面全部擦上了药油,见他突然起身,于是顺势收回手,不赞同地看着他,说道:“冰的不行,伤胃,我给你倒杯温水过来吧。” 温水可起不到什么降温的效果。 “……那算了。”廉君不着痕迹地并了并腿,躺回按摩床上,示意旁边的窗户,“把窗户开大一点,今天的海风吹得很舒服。” 时进看向半开的落地窗,感受了一下今天海风的强度,觉得确实还不错,于是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药油,上前把窗户拉开了一点。 廉君趁机把盖在腰部的浴巾往下拉了拉,多挡了一点腿部皮肤。 按摩继续,廉君再次闭上眼,不过不再面朝上,而是把头侧向了窗户,直面感受温柔的海风,半干的头发被吹得轻柔舞动,轻轻擦过眉眼耳边,画面美得像是一幅画。 时进却看得皱眉,放下刚刚拿起的药油,转身取出一个吹风机绕过去,站在床头帮廉君吹头发。 廉君睁开眼看他,没有说话。 “虽然岛上温度高,但洗完澡头发还是快点吹干比较好。”时进说着,手指插入廉君的头发,边抓顺边用吹风机吹比较湿的地方,神情专注而认真。 廉君从下看着他的下巴和开合的嘴唇,感受着手指抚过头皮的触感和轻柔吹过的热风,骚动的心突然就一点一点安宁沉静起来,忍不住探手往上松松握住吹风机垂下的线,感受着线被时进晃动吹风机的动作带起的浮动,只觉得像是握住了他的手。 “时进,你头发长长了。”他开口,声音不再清冽,有些低哑。 “是吗。”时进收回抓着廉君头发的手,转而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说道,“好像确实有些长了,岛上有剪头发的地方吗,我明天去剪剪。” 廉君看着他的手,想起这手刚刚才滑过自己的发丝,嘴角微勾,低应一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搞定了廉君的头发,时进绕回按摩床侧边,见廉君腿上的药油有点发干了,干脆又倒了一点重新帮廉君涂了一遍,然后让小死部分接管自己的身体,开始帮廉君按摩。 腿部正面的按摩比背面要简单一些,多是一些穴位揉捏,时进和小死配合着,小心控制着力道,边按边问廉君的感受,等终于找到一个廉君不会觉得太难受的力度时,才放心大胆的按揉起来。 廉君的腿部肌肉确实有些僵化了,仔细摸的话,也能感到轻微的肌肉萎缩,时进皱了眉,按得越发用心,同时不忘问道:“君少,你自己是不是有保养双腿?” 不保养的话,双腿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廉君似乎没他以为的那么自暴自弃。 廉君眉毛一直皱着,明显有些不适。 时进虽然尽量放轻了力道,但腿部敏感带来的痛感不是放轻力道就可以减轻的。好在这种痛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而且大概是时进按摩的手法确实很到位,在最初的刺痛之后,腿部血液循环起来了,这痛就变得绵密迟钝起来,微微有点热和酸,反而有些奇怪的自虐般的舒适感。 “嗯。”廉君低应一声,也不知是应答,还是单纯因为难受而发出低哼。他感受到时进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忙松开眉心,睁开眼侧头看时进一眼,回道,“我的腿和普通残疾不一样,并不是彻底瘫痪没了知觉,如果能保证每天的行走量的话,其实不用特别保养,龙叔是关心则乱了。” 保证行走量? 时进听得皱眉,问道:“怎么保证行走量?君少你有偷偷自己走路吗?”一点不做保养和准备工作,就干扛着疼痛走路吗?那得多疼。 廉君又闭上了眼,回道:“不是偷偷……我的行走坐卧不可能事事让别人服侍,有时候站立和行走是必须的,偶尔洗完澡我也会自己走一会。” 时进听得无奈了:“你想活动一下双腿是好事,但最好还是先让龙叔帮你舒缓一下腿部肌肉再走,也可以让龙叔在旁边看着,这样你能轻松点。” “可是太难看了。”廉君仍闭着眼,表情沉静,语气淡淡,用坦然的语气,说着自己心里那些从不往外言说的在意,“走两步就必须歇一歇,满身都是汗,有时候还会摔倒……‘灭’不需要这样没用和狼狈的领导,我是龙叔和卦一他们的精神支柱,不能让他们反过来担心我。” 时进哑然,想说卦一他们肯定不在意你治病时是不是狼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暴力组织和普通的公司到底不一样,身为“灭”的老大,廉君本身在武力上已经毫无优势和能够让人信服的地方,如果再在形象上给大家看到特别狼狈无用的一面,那可能大家面上没什么,仍会尊敬廉君,甚至会更加关心他,但无形之中,大家心里对廉君,对“灭”的信任感、信服感、依赖感和安全感却多多少少会有点折扣。 这实在是件无奈的事,因为人心和潜意识并不由理智掌控。 廉君在尽力用精神上的强大,给大家心里竖一根定海神针,代价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方面的软弱和狼狈,身体差似乎只是他的外表标签,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 时进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廉君真的从来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过不良于行的狼狈一面。他的生活起居从不要人贴身服侍,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已经收拾妥帖,冷冷静静运筹帷幄的样子,甚至很少主动让人帮他推轮椅,能自己动就自己动。 他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除了用轮椅代步,他几乎没给大家造成过任何其他不良于行的病人,会给旁人带来的麻烦和不便。 “那让我来帮你吧,你如果想锻炼了,就喊我过来,我帮你按摩放松一下,而且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在自己走路的事,我嘴巴很紧的。”时进把安抚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自告奋勇,语气也高昂起来,帮廉君展望未来,“等你以后能自己走了,我们再一起去吓卦二他们,让他们大吃一惊!” 廉君听着他永远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声音,睁开眼看他,嘴角微勾,应道:“好。”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真的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不会让他失望的时进开心地拍拍手站起身,兴奋说道:“好了,正面捏完了,背面才是重头戏,君少来,翻个身。”说完伸手就揭了廉君腰部的浴巾。 浴袍是丝质的,很轻,很滑;浴巾是棉绒的,摩擦力很强。时进这用力一揭,直接把底下浴袍的布料给带歪了,于是廉君不该露的地方全露了。 “居然是黑色……”时进愣住,看着浴袍下的某块四角小布片,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某个不和谐的地方挪去。 小死诡异卡机,然后兴奋地操控时进的身体,手一伸,啪一下拍在了廉君大腿……距离腿心很近的地方。 廉君眉心一跳,伸手扯过时进手里的浴巾,抬手就扬到了时进头上。 时进被浴巾罩了一头一脸,回神后嗖一下收回手,在心里不敢置信质问道:“小死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声音因为激动有点点变调。 小死心满意足,不走心回道:“手滑,手滑……那个,进进,这块浴巾是盖了宝贝那里的,你确定要一直顶在头上嘛~” 时进被它发飘的语气激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忙抬手扯下浴巾,看向已经坐起身拢好衣服,面无表情看过来的廉君,尬笑一声,干巴巴解释道:“我……手滑,有点手滑。” 廉君淡淡看他一眼,翻了个身,趴到了按摩床上。 时进大大松了口气,忙把浴巾给他盖了回去。 之后的按摩小死再没出什么幺蛾子,廉君也没有再说话,十分顺利的完成了。 时进洗了手,送廉君进了浴室,让他再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帮他吹了头发,说了声晚安,抱起工具就溜了。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廉君一人。 他靠坐在床头,动了动肌肉确实舒服许多的腿,看向窗边的按摩床,突然低头轻笑起来,之后看向窗外温柔的海岛夜景,眼神慢慢变深。 “是你主动靠过来的……所以,别怪我。” …… 度假的日子是快活的,如果不用上课就好了。 来海岛的第三天,廉君给时进请的老师终于到了。 老师总共有三位,听说全是教过廉君和卦一等人的老先生,在“灭”里面十分有地位。 “居然让我来教高中的课本……”领头的老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脾气不太好,对时进糟糕的学习进度十分瞧不上,但见到时进却诡异地没说他什么,只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这样不行的,知识学了是进了你自己的脑子里,提升的是你的实力,你要主动起来,多努力一些,别浪费了君少的这份苦心。” 活了两辈子的“老年”学生时进闻言连忙点头应是。 “嗯,态度还不错。”老师姓冯,大家都喊他冯先生,冯先生见时进听得进去劝,心里勉强满意,唰一下拍出一张作息表,说道,“那我们就按照这个作息上课吧,周一到周五每天七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三节,周末双休,没意见吧?既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开始上课吧。”时进沉默,想说老师你语速那么快,根本就没给他提意见和反驳的机会,但看老师这么认真负责,还是老老实实闭了嘴,翻开了课本。 …… 时进心里苦。 卦一他们天天满岛上的乱跑乱玩,偶尔还开船去玩海钓和潜水,就他一个人必须关在屋子里上课,别提多惨了。 哦不对,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惨,惨的还有廉君,身为“灭”的老大,廉君每天的日常就是办公办公办公,还没有双休。 两人一个在大书房办公,一个在小书房上课,简直是对苦命鸳鸯——小死如是说。 时进果断无视抽风的金手指,想着廉君的工作强度,于心不忍,干脆每次课间都摸到廉君书房去找他聊天,闹他一会,让他放松一下,等要上课了再回去自己的小书房。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眨眼一个星期过去,这天是周末,时进没有课,早起后特意穿上一身适合玩耍的宽松背心和大裤衩,满脸笑容地敲响廉君的房门,准备今天带廉君去外面转转透透气。 廉君很快开了门,扫一眼时进身上宽松得露出锁骨和一点点胸膛的背心,没说什么,侧身示意时进进来,说道:“你要的东西查好了,资料刚刚送来,进来吧。” 时进闻言一愣,脸上的放松和笑意肉眼可见地消失,点头应了一声,随他进了房间。 两人在房间大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廉君给时进拿了瓶果汁,然后把一台平板递了过去,说道:“都在里面了,你自己看吧。” “谢谢。”时进道谢,低头按开平板,开启了平板上的唯一一份加密资料。 资料分为六个部分,时进先点开了第一部 分。 资料一开始,两张照片一起跳了出来,一张是时纬崇,另一张上的是一个五官美艳、表情偏严肃的女人,两张照片的角落都写着日期,应该是照片拍下的时间,从日期来看,女人的照片应该是很久以前拍下的,现在女人的年龄已经不小。 时进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时纬崇的母亲,也就是时行瑞招惹的第一个女人。 他仔细看了看女人的长相,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很奇怪的,时纬崇的母亲和黎九峥及原主的母亲居然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属于不同的风格。时纬崇的母亲五官美艳、表情严肃,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黎九峥和原主的母亲却都是温柔内秀挂的。 他之前隐隐有猜测过时行瑞找女人是不是全是找的一个风格的,结果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 难道是猜错了? 他摇摇头,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时纬崇的母亲名叫徐洁,出生于b市,高材生,家境优渥,父母一个是国企高层,一个是高校老师,全都端的铁饭碗。 徐洁在国内某所一流大学毕业,后去y国留学两年,回国后进入瑞行,做了时行瑞的助理。 时进看到这愣了一下,反复确认了一下这段资料,有些惊讶。 时纬崇的母亲居然当过时行瑞的助理?所以时行瑞是吃了窝边草?这、这真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啊。 他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继续把资料翻了下去。 徐洁做时行瑞的助理一做就是好几年,算是看着瑞行初步起飞的元老级人物,直到意外怀孕才退离岗位,开始和时行瑞同居,然后在生下时纬崇几个月后,突然搬出了时行瑞的住所,至此和时行瑞明面上断了联系。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徐洁的父亲突然辞职,下海开始经商,成立了一个家族公司,徐洁带着时纬崇回家,成为了家族公司的副总裁。 至此之后,徐洁开始专注家族事业,再不谈感情之事,没有再结婚,没有再谈恋爱,成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女商人,直到时纬崇开始能独当一面才退居幕后,开始环游世界,享受退休生活。 时进打开一张徐洁现在的照片,看着画面中已经褪去年轻时外在的严肃和不好相处,显得亲切温和的女人,心里有些感叹。 如果撇开那些内里的利益纠葛不谈,只单纯的从看客的角度去看时行瑞和徐洁之间的故事的话,那徐洁简直就是个甩掉不负责任的渣男,潇洒过好自己的人生,并把儿子好好培养成人的优秀女人典范。 也难怪时纬崇那么会做生意,有那样一个爸,又有这么一个妈,他如果是个废物,那就太对不起父母遗传给他的基因了。 第43章 替身 兀自感叹了一会, 时进收拢思绪, 点开了第二部 分资料。 同样是两张照片先跳了出来, 一张男人,一张女人。男人的外貌熟悉又陌生,眉眼像时行瑞, 轮廓气质却像另一张照片中的女人,看着冷冰冰的,一副十分不好接近的样子。 时进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这个男人是时家的老二,到目前为止他唯一没有见过的原主二哥费御景,那个总是满世界飞的大律师。 他仔细看了看照片中明明面带微笑,却眼神冷漠的费御景,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个显得很是亲切包容的二哥, 深深皱眉。 这个费御景, 对人好像有两副面孔。 不对,确切来说,他是在面对原主时有着另一幅面孔。那些原主以为的亲切体贴, 恐怕只是费御景用来遮掩内心真实情绪的客气面具。 打量了一下这个二哥,时进又把视线挪到了另一张女人的照片上。 女人应该就是费御景的母亲了,时进细细看了一下她的长相,发现她居然又是另一种风格的女人——不同于时纬崇母亲的美艳和黎九峥母亲的温柔, 费御景的母亲很“仙”,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都是个十足十的冰美人。 这就三种风格了, 时行瑞似乎对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偏好。 时进越发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拧着眉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费御景的母亲名叫费琳,出生于n市一个稍显落魄的书香世家,父母一个是无名画家,一个是书法老师,费琳自己对书画都没兴趣,最后学了舞蹈。 她认识时行瑞是在一次公益演出上,当时她是初出茅庐却被业内看好的新人舞者,时行瑞是风华正茂的成功企业家,两人一见钟情,认识一个月后同居,同居两个月后费琳怀孕,之后时行瑞离开n市,开始长时间出差谈生意,扩张公司,费琳则中断了舞蹈事业,回家养胎,两人就此分开。 费御景出生后,时行瑞曾去n市找过费琳一次,之后两人明面上再无联系。 同时,大概就在费琳怀孕的那个时间段,本来落魄的费家突然发现了一份祖上传下的珍贵书画,售卖之后家里经济情况大大改善。 费父利用这笔钱给自己开了一家画廊,费母则开了一家书画培训班,之后费家像是拿到了主角剧本一样,费父的画廊越开越大,如今已经是业内最顶尖的画廊之一,自身的画作也被炒出了天价,费母的书画培训班也越开越多,成了书画培训界的金字招牌,金钱和名望赚了个十足十。 与费父费母的风光相比,生下费御景的费琳就显得低调黯淡了许多。她不再跳舞,搬去了国外,专心抚养费御景,再也没有回过国。 现在她仍住在国外某个风景秀丽的小镇上,过着仿佛隐居般的生活。 这份资料最后没有费琳的近照,想来她现在应该是连照片都很少照了,除了儿子费御景,她似乎对什么都看淡了。 时进翻完这部分的资料,默默在费琳和时行瑞的“一见钟情”上打了个问号。 结合资料中费家的发迹时间来看,当年的费琳更像是和时行瑞做了一个交易——她给时行瑞生个孩子,并抚养长大,时行瑞帮她扭转家境,帮费父费母获得他们想要的成功。 当然,这只是时进自己的猜想,当年的真相到底为何,现在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总结完第二部 分资料,时进继续翻开了第三部分。 毫无意外地,容洲中和一个女人的照片一起跳了出来。 时进迅速跳过容洲中帅得冒泡的照片,看向了他母亲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桃花眼、鹅蛋脸,眼带风情,神情娇憨中透着一点魅惑,是一种十分吸引男性的长相。容洲中毫无意外地比较像母亲,只不过因为他是男性,又有意收敛,所以风情和魅惑感少了很多,只是会显得比较吸引人。 时进现在十分确定,他之前绝对是猜错了,时行瑞挑女人根本就没有特别的偏好,他更像是在收集邮票,不同风格的女人一样来一个,然后每一个都生一个孩子。 活脱脱的种马啊。 带着这种感叹,时进滑动照片,露出了后面的资料。 容洲中的母亲名叫容夕莉,出生于华国某个十八线小县城,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没成年就出来闯社会,机缘巧合下成了演员,但一直不红,戏路也很固定,十个角色里有八个是反派女配。 在某次商业活动上,当时已经是大老板的时行瑞不知怎么瞧中了容夕莉,包养了她一阵,还花钱把她捧红了一点。几个月后,容夕莉怀孕,暂时退出了娱乐圈,刚刚聚集的人气迅速消散。 十月怀胎,容洲中出生,时行瑞火速结束和容夕莉的包养关系,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但他总算没有太没良心,走前投巨资给容夕莉量身打造了一部电影。 生产后的容夕莉凭这部戏一炮而红,拿到了影后,但她拿到奖之后却没有趁势继续奋斗,而是急流勇退,退居幕后,自己办了个娱乐公司,当老板签新人,如今几十年过去,她的公司已经成为了娱乐圈里的巨头公司,本人也早已潇潇洒洒的游戏人生去了。 所以容洲中不止自己是影帝,还有一个当影后的妈,本身其实是一个后台超硬的星二代? 时进抬手抹脸,对原剧情的信息缺漏无奈了。 娱乐圈这种信息几乎透明的地方,原主的记忆里居然一点没有关于容洲中母亲的资料,这该说是时行瑞保护原主保护得太周密,还是该说原主心太大。 不过不止原主,其实他也心很大,要知道他当初可是混进过容洲中的粉丝站,和容洲中的私生饭搭上过话的人,但他居然也一点不知道,容洲中的母亲居然也是娱乐圈人士。 太马虎了。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后翻向了下一部分资料。 向傲庭和他母亲的照片跳了出来。 向傲庭的母亲长相端庄,气质知性,也是个十分养眼的美人。但可惜向傲庭长得比较像时行瑞,没有继承到母亲的这份端庄知性美。 时进这次只粗略看了一下向傲庭母亲的照片,就翻到了后面的资料页。 向傲庭的母亲名叫向晴,出生于g市,父母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护士,家庭职业构成十分让人有安全感。向晴本人是师范学院的学生,如果能顺利毕业,那她不出意外应该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 但很可惜,她没能完成学业。在她大三那年,她父亲因公去世,母亲不幸病倒,未成年的妹妹受刺激过大,精神出了问题,为了照顾亲人,她毅然放弃了学业。 就在她放弃学业的当年年末,她遇到了时行瑞。还是老套的一见钟情戏码,两人迅速同居,第二年年初向晴怀孕,但大概是照顾母亲和妹妹太过劳累,这胎在怀上的第三个月不幸流产了。 之后时行瑞大手一挥,把向晴的母亲和妹妹送去了最好的医院和疗养院,然后把向晴几乎算是金屋藏娇了起来。这一年的下半年,向晴再次怀孕,她的妹妹终于挣脱病魔,回到学校发奋读书,母亲的病情也有所好转,家庭情况终于慢慢改善。 在向晴胎稳之后,时行瑞走了,走得干脆利落,直到向晴生下向傲庭才回来看了一眼,之后再次和向晴明面上断了联系。 也就在向傲庭出生的同年,向晴的妹妹拿到了一个珍贵的保送名额,无痛进入了国内某个一流大学,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努力深造,现在已经是官方某个大的科研项目的负责人,手下带出了一大批人才,在科研方面很有点话语权。 同时向晴也在生下向傲庭之后继续了自己的学业,现在是某个高校的大学老师。 向晴和她的妹妹都是终身未婚,两姐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并把所有关爱都给了向傲庭。 时进看着向傲庭母亲和她妹妹的近照,眉头始终皱着。 更明显了,那种交易的感觉。 为了印证这种感觉,他连忙看向了下一部分资料。 第五份资料属于黎九峥和他母亲,黎九峥的母亲名叫黎悦薇,长相属于温柔惹人怜爱的那种,本身性格也看得出来是偏柔弱的。她是蓉城本地人,父母经营着一家小旅馆,家境算是小康。 黎悦薇是在某次大学联合讲座上认识的时行瑞,当时时行瑞是成功人士代表,她是接待的志愿者。 资料显示两人在认识后没多久就坠入了爱河,几个月后黎悦薇怀孕,不顾父母的反对,退学把孩子留了下来。 退学后黎悦薇直接住到了时行瑞给她买的房子里,时行瑞很是宠爱了她一段时间,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但这种宠爱在黎九峥出生后突然结束了。 黎悦薇还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但却再也无法见到时行瑞一面——没错,时行瑞在黎九峥出生后又拍拍屁股走人了。 之后的剧情就是黎悦薇在蓉城痴痴等待时行瑞回来,但时行瑞狠心的从来没去见过她一面。黎悦薇甚至试过主动去找时行瑞,但时行瑞从来不见她,甚至黎悦薇每找他一次,他就会冷落黎九峥这个儿子很久,渐渐的,黎悦薇就不再找了,专心在蓉城等时行瑞。 时进觉得很奇怪,又反复把这部分资料看了一遍。 没有了,那种明显是交易的感觉没有了。与其他几兄弟的母亲和母家不同,黎家在黎悦薇和时行瑞在一起后,没有拿到任何时行瑞给的好处,在黎九峥出生后也没有。甚至到目前为止,黎家父母连小旅馆都没经营了,早早卖了旅馆,过晚年生活去了。 前面几个女人,时行瑞都资助过她们的母家,黎家却是个例外,为什么? 时进皱眉,又大概翻了一下前面几部分资料,然后发现了一个现象——前面四兄弟的母亲,在时行瑞拍拍屁股走人后,全都没有主动去找过时行瑞,态度十分利落和决然。但黎悦薇不是,她很爱时行瑞,受不了被抛弃,想把时行瑞找回来。 所以这就是黎家没有获得资助的原因?因为黎悦薇太粘人了? 时进表情扭曲,如同吃了屎。 结合前面几兄弟母亲的情况来看,黎悦薇不像是和时行瑞有什么交易,她更像是被时行瑞单方面哄骗了。时行瑞这个种马是真的好渣…… 一双筷子突然伸到了面前,时进愣了一下后回神,朝着递筷子的人看去。 廉君晃了晃筷子,示意了一下藤桌上不知何时摆上的早餐,说道:“先吃点东西再看。” “呃……谢谢。”时进把筷子接过来,扫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思绪这才慢慢从资料中抽出,不好意思说道:“抱歉,我看得太入神了,忘了你还没吃早餐。” “没事。”廉君给他倒了杯果汁,把平板往旁边挪了挪,说道,“快吃吧,一会凉了再吃会伤胃。” 时进应了一声,顺手拿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口,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廉君这话怎么有点耳熟,这不就是他平常劝廉君吃饭时总说的话吗?而且现在是什么情况?廉君帮他叫了早餐?还给他拿了筷子,倒了果汁? 他现在是在被廉君伺候着吃早饭吗?他居然让老板伺候自己吃早饭! “咳咳咳咳——”时进被自己脑补出的东西吓到,光荣地呛了果汁,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 廉君看他一眼,伸手把他的手拉下来,抽了张纸给他擦了擦嘴角和手上沾到的果汁,动作十分自然,说道:“慢点吃,没人催你。”说完还贴心地把几样点心往他面前挪了挪。 时进身体僵硬,回忆了一下刚刚被廉君擦嘴角的感觉,在心里狂戳小死,怕怕问道:“廉君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和蔼可亲关爱下属了?他中邪了?” 小死开心回道:“因为宝贝疼你哇,宝贝最疼进进了,你是宝贝的小宝贝。” 时进沉默,决定把小死关一阵小黑屋让它冷静一下,然后瞄一眼廉君脸上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表情,又怀疑是自己太敏感了,摇了摇头,专心吃起了早餐。 吃完早餐后,时进邀请廉君去岛上转转,廉君表示早上有件急事要处理,下午才能出去转。 时进立刻明白廉君这是在体贴自己想把资料看完的心情,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十分感动,亲自把廉君送去书房安顿好,狠狠拍了几句马屁后才转回自己的小书房,继续看起了资料。 时进打开平板,把资料翻了页,然后意外地发现,第五部 分资料还没完,后面还有一点其他的内容。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剩余内容,发现这居然是黎九峥的成长轨迹。资料里显示,黎九峥从出生起就享受着最好的资源,获得了最好的照顾待遇,在决定学医后,还迅速拜了蓉城出名的老医生孙老做师父,而这些东西都绝对不是当年的黎家和黎悦薇可以负担和给得起的。 不仅如此,因为黎悦薇不会照顾人,且精神状况隐隐有点问题,所以黎九峥其实是被保姆照顾大的,而这些保姆都是时行瑞请的。 并且资料里显示,后来收了黎九峥为徒弟的蓉城孙老,在收下黎九峥之后,自身家族这些年的发展是越来越好了,黎九峥的私人医院能开起来,也多亏了这位师父的资源扶持。 时进大概明白了这部分资料存在的意义——这部分资料是为了告诉他,黎家确实没有拿到时行瑞给的好处,但培养帮助了黎九峥,把黎九峥当亲孙子看的蓉城孙老家却拿到了。 至此,五位兄长和他们各自母家的资料已经全部翻完,时进看向最后一部分资料,大约猜到了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稍微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开来。 同样是两张照片跳了出来,一张是孩童时期的原主,一张则属于一个眉眼温柔气质亲切的年轻女人。 时进叹气——果然,这最后一部分资料是属于原主母亲的。他并没有要求廉君帮他查这个,但廉君却还是周到地查了。 原主的母亲很漂亮,五官无论拆开单看还是组合到一起都很美,美得无可挑剔。 时进心情很复杂。 他和原主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却是不知道自己亲生母亲长相如何的,他是被收养的孩子,养父母很疼他,但却跟他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所以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 既然他和原主长得一模一样,那在上辈子,他的亲生母亲会不会也和原主的一模一样…… “小死,我为什么会和原主长得一模一样,连鼻头的痣都分毫不差,你知道原因吗?”他忍不住询问。 小死沉默,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时进也沉默,就猜到它不会回答,对着照片出神一会后收拢思绪,继续看起了资料。 原主的母亲名叫云进,是个被人抛弃的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时行瑞遇到她那年,她刚准备离开福利院独立生活。 她真的是特殊的,时行瑞在遇到她之后,立刻表现出了一种近乎失控的狂热,甚至为此不惜停下了所有公事在那个小城呆了半年,直到追到她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人回了自己当时位于b市的家。 两人在一起后,时行瑞简直是容光焕发,带她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对外宣布她是他的未婚妻,甚至真的给她定了婚纱和戒指,准备和她结婚,但可惜的是婚礼还没来得及准备,云进就意外怀孕了。 怀孕后的云进安心养胎,时行瑞怕她劳累,暂停了婚礼计划,还收敛了所有渣男本质,像个二十四孝好丈夫一样细心陪伴云进,亲自照顾了她的整个孕期。 时进出生后,时行瑞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抛妻弃子,从二十四孝好丈夫,变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兼好爸爸,亲自照顾着云进和时进母子。 但是好景不长,云进在生下时进没多久就去世了,时行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振作后立刻为当时还没取名的时进取了时进这个名字,把他细心养在了身边,从此再没招惹过别的女人。 时进默默念着“云进”和“时进”这两个名字,抬手用力揉了把脸。 不可否认的,原主和原主的母亲对于时行瑞来说,确实是特殊的。 但他有些不明白这特殊的由来,只是因为原主的母亲特别好看吗?渣男的本性哪那么容易改,原主的母亲好看是好看,但好像也没比其他几位兄长的母亲好看多少吧? 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自觉又翻出了原主母亲的照片,仔细看着照片中温柔漂亮的女人,视线扫过她和黎九峥母亲很相似的眉眼,又慢慢扫过了她的鼻子嘴巴,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坐直了身,眼露惊异。 等等,原主的母亲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像黎九峥的母亲,她的嘴唇好像也和容洲中的母亲容夕莉有点相似,两人都是很漂亮的求吻唇,只不过容夕莉的嘴唇要更饱满一些,原主母亲的嘴唇稍薄,颜色也要淡一些。 有什么线索隐隐冒了出来,时进忙又翻回去看了看其他几位母亲的照片,然后逐一和原主母亲的照片进行了对比,最后还忍不住搬了台电脑过来,把这些照片全部导入进去,用面部识别软件分析了一下。 一个小时后,时进看着电脑桌面上一字排开,各自打着分析标记的六张女人照片,觉得后背有些发麻——除了时纬崇的母亲,其他人的母亲,在外形上居然都或明显或不明显的和原主母亲有部分相似。 比如费御景的母亲费琳,费琳整体看和原主母亲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但如果把两人的脸部建模稍微侧过去,就会发现两人的侧脸弧度几乎是一样的。 容洲中的母亲就更明显了,她的嘴唇很像原主母亲的嘴唇。向傲庭的母亲向晴则是鼻子形状和脸部轮廓很像原主的母亲。黎九峥的母亲就不用说了,眉眼几乎和原主母亲一样。 “时行瑞到底在干什么……”时进倒在沙发里,看着这些女人的照片,以前只是模糊意识到的东西,现在终于清晰了起来,“他是在找某个人的替身吗,然后想生下一个像替身的孩子?”不像的就全部丢给母亲养育? 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时行瑞生下的孩子,全部是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这件事从概率上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突然想起了向傲庭母亲向晴流掉的第一个孩子,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那个孩子不是自然流产,而是人为……难道时行瑞是在为一个男人找相像的女性替身?甚至想通过生孩子这种方式去复制对方? 那最受时行瑞疼爱的云进和原主……时进心脏一抖,只觉得有个巨大的阴谋兜头朝他罩了过来,砸得他有点头晕想吐。 第44章 考试 时进受不了地关掉平板, 摸去了廉君书房。 廉君正在看文件, 见时进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推测出了什么”的模样飘进来,扫一眼他的手上,见没有平板, 瞬间了然, 放下文件滑出去,主动上前迎他, 还抓住了他的手, 问道:“怎么了?” 时进脑子里各种想法乱冲, 压根没注意到廉君握过来的手, 还不自觉反握了过去, 一脸游魂的模样, 边拉着廉君往沙发边靠, 边说道,“我就是觉得自己脑洞太大了……那些资料你先看过对不对?我有了点猜想, 你帮我看看这猜想有没有道理。”他现在就想找个人帮忙捋捋,不然自己肯定是要憋炸的,廉君是查出那些资料的人, 对他的家庭情况很了解,人又聪明,找他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廉君看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顺着他的力道滑动轮椅去了沙发边, 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在茶几边落座, 廉君给时进倒了杯温水, 还点了根味道清淡的熏香。 喝了水,闻着空气中缓慢浮动的清淡味道,时进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忙趁着脑中各种想法细节还在,顺了顺思路,仔细把自己的推测和这么推测的理由说了一遍,然后满眼求肯定地朝着廉君看去。 廉君听得很认真,听完自己思索了一下,对上他的视线,回道:“你的推测很有道理。我会派人去查向晴第一次怀孕流产的情况和时行瑞的详细生平,看时行瑞过往的人际关系中,有没有一个长相和你及你母亲有所相似的……男人。”说到后面他眉头皱了皱,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信息。 “女人也查查吧,万一我推测出错,那时行瑞心心念念的或许是个女人也说不定。”时进补充。 廉君点头,见他表情始终紧绷,缓声安抚道:“资料要查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不要多想,这段时间放宽心休息。上一辈的恩怨如何,并不能影响到你,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切有我,不用怕。” 一切有我。 时进被廉君这句话和他说句话时无形透露出的自信霸气给震住了,看着廉君此时仿佛格外高大可靠的形象,在心里戳小死:“这就是大佬的风姿吗?一切有我……我突然就觉得踏实下来了,打心眼里想认他当老大!” “……”小死开始苦恼该怎么去找回时进那丢失的智商和情商。 廉君见时进满眼崇拜感动地看着自己,眼神一动,稍微靠过去一点,低唤一声:“时进?” 时进迅速从脑内活动中回神,侧头看向此时十分靠近的廉君,视线扫过他好看的脸,越看越觉得他果然是个很好很好的宝贝,鬼使神差地一侧身,伸臂用力抱住了他的身体,还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知道还有你,你也要记得你还有我,廉君,你要努力活下去,活很久,我会帮你的!”帮你消去进度条,去过不用担心随时可能挂掉的日子! 岛上温度高,两人都只穿了一层衣服,时进今天更是只穿了一件宽松背心,这么抱在一起,廉君几乎是立刻就感应到了对方的体温。 和前几次隔着厚衣服并且短暂克制的拥抱不同,这次的拥抱显得更加亲密。 廉君心里一跳,身体短暂僵硬后迅速放松,感受着时进身上传来的让人妥帖的体温,毫不犹豫地抬手回抱住了他的身体,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侧头看向他就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鼻尖擦过他耳后的头发,眉眼慢慢缓和,低低应了一声,说道:“我会的。” 他当然要努力活很久,怀中这个美好的人,他怎么舍得让他属于别人。 时进本来是准备抱两秒就松开的,甚至在回过神之后开始担心自己这样非礼廉君,会不会惹廉君生气,结果没想到廉君居然也抱住了他,还抱得很紧,并且直到他想松开了,廉君还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动了动搁在廉君肩膀上的脑袋,闻着廉君身上清淡的沐浴露味道,忍不住又戳了戳小死:“廉君是抱着我睡着了吗?他怎么不动了。” 小死语带沧桑地回答:“没有睡着,宝贝大概是太累了吧。宝贝从小在‘灭’长大,接受的教育是必须时时警惕危险,保护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拥抱应该是从来没有过的。进进,宝贝很缺爱的,你多爱他一点吧。” 时进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在暴力组织里摸爬滚打,艰难求生的可怜孩童形象,心瞬间软了下来,又紧了紧抱着廉君的胳膊,满心唏嘘——那抱吧抱吧,廉君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廉君真是太可怜了,活这么大还没被人好好抱过,真的惨。 廉君察觉到他松了又紧的动作,侧了侧头,垂眼亲吻了一下他耳后的头发,嘴角微勾——傻小子,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东西。 午饭过后,时进终于如愿以偿地推着廉君去岛上转了。 下午太阳大,时进怕廉君受不住热,干脆沿着青石铺就的小道,一路穿花绕树,上了小岛边角处的一座小山包,找了个山腰处风景最好的凉亭,在树木掩映中和廉君玩起了大富翁——给廉君弥补童年这件事,他可是一直没忘过。 凉亭是木制的,造型朴素,亭沿挂着一串贝壳风铃,风一吹铃铛就哗啦啦响,声音清脆,十分悦耳。 两人坐在亭内,面前是摆开的大富翁地图和各种筹码骰子,手边是时进带过来的零食饮料,边玩边漫无边际地聊天,偶尔铃声响了就一起看一眼风铃,之后没什么意义的笑闹两句,一下午的时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天边泛起晚霞的时候,时进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趴在了满桌筹码上,满足感叹:“度假的生活真美好啊……” 廉君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这么陪我干耗了一下午,不觉得无聊吗?” 时进被摸得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摇头回道:“不无聊,大富翁挺好玩的,君少觉得没意思吗?” “不会,这样放松一下很好。”廉君又戳了戳他的额头,确定他是真的不觉得无聊后,心情颇好地收回了手。 时进也没再在意他的小动作,立刻提议:“那咱们明天还出来玩吧。” 廉君抬手撑住下巴,点了点头:“可以。” 时进眼睛一亮,见他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继续试探着说道:“那要不咱们每个周末都出来玩吧,一直工作很累的,要注意劳逸结合。” 廉君嘴角勾了勾,依然点头:“依你。” 时进忍不住骚了骚耳朵。 这话说的,可以就可以,同意就同意,说什么依你,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是大人宠着小孩一样。 小死:“……”大人小孩什么的,噫呜呜噫。 虽然廉君应答的话说得怪怪的,但这并不妨碍时进觉得开心,他立刻兴致勃勃地计划起了以后每个周末的玩耍项目。 时间带着风铃的轻响轻快流过,三月下旬的某个学习日,时进和冯先生一起翘课了,瞒着廉君的那种。 “今天缺的课必须找其他时间补上,你的学习进度不能落下。”冯先生铁面无私。 时进连忙保证:“知道了知道了,咱们补几节晚自习可以吗?时间随你安排。” 冯先生表情好看了一点,说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起进了距离别墅最近的餐厅,那边卦六已经在等着了,见到时进过来,忙热情招呼道:“厨房给你空出来了,材料也都备好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有不会的地方就问厨房里的其他人,他们会教你的。” 时进比了个ok的手势,匆匆朝着厨房去了。冯先生目送他进去,本来板着的脸慢慢缓和下来,望一眼餐厅地板上散放着的各种庆祝装扮用品,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卦六见状靠过去,说道:“小进是个好孩子吧,您老以后少凶他几句。” 冯先生看他一眼,没有回话,转身走了。 大书房里,廉君看一眼时间,见已经快到时进的课间休息时间了,便放了文件,滑出书桌,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果汁出来,合着一个水果拼盘一起,放到了茶几上。 东西弄好后大概还差一分钟才到课间休息,廉君转回书桌后,重新拿起了文件。 一分钟很快过去,课间休息开始了,但廉君却没有等到那道总是准时响起的轻快敲门声,看了看门,想着时进是不是去洗手间了,又重新看向了文件。 又是几分钟过去,敲门声还是没有响起,廉君坐不住了,放下文件滑动轮椅出了门,侧头往小书房那边看去,结果发现本该也在休息的冯先生,居然搬了把椅子坐在小书房外,手里还拿着一本教案在翻。 “先生?”廉君疑惑,看向他身后的书房门。 冯先生一副被他唤回神的样子,见他看门,解释道:“忘了跟你说了,我今天给时进安排了一下小测验,两堂课一张卷子,他这个课间不休息。我怕他被我看着紧张,就出来坐着了。” 原来是在考试。 廉君皱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邀请道:“那先生来我书房坐会吧,一直等在门外也不合适。” “没事,我就坐这。”冯先生摆手,一脸严肃,“不然万一时进偷偷跑出来,回房间翻教材作弊怎么办?” 廉君为时进正名:“时进不会作弊。” “你不懂。”冯先生摇头,一副看尽千帆的模样,“有些差生为了考试及格,那是什么事情都得出来。” “……” 廉君实在无法违心说时进不是差生,又想起时进平时跳脱的性子,只能沉默。 这个课间休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等到了下一个课间,时进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摘掉围裙匆匆跑回了别墅,准点敲响了廉君书房的门。 廉君立刻开了门,先扫一眼时进的精神状态,见还行,不像是考砸了的样子,心情稍松,紧接着就闻到了一股甜香味,还注意到时进手上沾着一些类似糖霜的东西。 “你考试的时候偷吃东西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呃……是!”时进僵硬了一下就用力点了点头,换上愁眉苦脸的表情,叹道,“考久了脑子转不动,吃点甜的可以补充能量。” “只是小考试而已,不用太过在意。”廉君安抚,还拉过他的手帮他擦了擦手上的糖霜,示意沙发,“去坐着歇会吧,刚刚餐厅那边送了新做的水果拼盘过来,冯先生说你今天一天都要考试,累不累?” 时进松了口气,忙坐过去拿起一块冰得正好的水果块塞嘴里,用吃东西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回道:“不太累,考试比上课轻松一些,起码没有作业。” 廉君看一眼自己空掉的手,见他吃得急,皱了皱眉,靠过去摸了一下他的头,之后转到他对面,又给他拆了一些别的零食出来。 时进抬手抓了抓头发,隐隐觉得廉君最近好像很喜欢碰自己,但想起小死关于廉君缺爱的说法,又很快把这点在意抛到了脑后。 又混过了一个课间,时进在廉君的视线里进了小书房,等廉君回了大书房后才又偷偷摸出来,和冯先生打了个招呼,直奔餐厅而去。 午饭时,时进怕廉君发现餐厅那边的端倪,便用考试太累不想动的理由,说服廉君把午餐摆在了别墅。 就这么又骗又两边跑的,到了下午下课时分,时进亲手制作的蛋糕终于做好了,餐厅也在卦一等人的帮助下装扮好了。 “那我这就去推君少过来,其他的菜你们帮着盯一下。”时进摘掉围裙,擦了擦手上沾到的奶油,边往别墅走边嘱咐卦二。 卦二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扫一眼被集合到餐厅里的其他人,长叹一声:“就时进这上心劲,君少就算是个石头人,也得被捂化了吧。” 卦一等人看他一眼,没有接这句废话,默契地散开按照时进的吩咐去盯着菜了。 怕身上的奶油味太浓被廉君闻出来,时进回别墅后忙做出提前完成考试的样子,推开廉君的书房快速说道:“君少,我把墨水弄身上了,先去洗洗。”说完迅速关门,火速跑回了自己房间,留下冯先生善后。 廉君闻言果然很快出了书房,见走廊上已经没了时进的踪影,看向了冯先生。 冯先生不动如山,语气嫌弃:“我就说了,差生在考试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错都能犯,那墨水是我给他压卷子用的,但他就是能把它们洒出来,还全喂了自己的衣服。” 廉君沉默,说道:“是什么牌子的墨水,我让后勤那边给您送一套过去。” 这意思是时进可以随便泼墨水,反正有人帮他赔吗? 冯先生噎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气得丢下一句:“你就惯着他吧!”转身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 廉君像个听不进忠言的昏君,见他走了,还要一脸平静地说一句:“我的人,我当然得惯着。” 洗了澡,时进按照原计划,假装若无其事地推着廉君去餐厅吃晚饭。 廉君怕他因为考试心情不好,还体贴说道:“其实可以不去餐厅的,在露台吃饭就挺好。” “不用,咱们午饭就是在别墅吃的,现在一天的活忙完了,晚上出来吹吹海风也不错。”时进接话,见餐厅就在眼前了,忙问道,“君少,今天我想坐室外平台最边沿的位置,那里更靠近海,可以吗?” 廉君自然是依他的,点头应道:“可以。” 于是时进顺势转了下轮椅,让廉君视线正对着海,说道,“那咱们就坐那里吧,那里正对着海。” 此时天还是亮的,太阳还没降下海平线,餐厅自然也没开灯,廉君不疑有他,顺从地让时进推着自己去了餐厅室外平台最边沿的位置,落座后还不忘夸时进位置选的好,这里风景确实不错。 时进美滋滋,坐到他对边,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点了菜,边吃边闲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直到太阳下山,天慢慢暗下,才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说道:“怎么这个点了餐厅还没开灯,线路故障了?” 廉君也有些疑惑,抬手就准备喊个人过来问问。 时进忙拦住他,主动起身说道:“就别喊人了,我去看看吧,我正好想上厕所。” 廉君于是顺势收回了手,点了点头,目送他进了餐厅。 海风温柔地吹,夜色慢慢铺开,廉君等了好一会不见时进回来,刚准备去问问,就见餐厅室内的灯突然一齐打开,之后灯光一路蔓延,顺着缠绕在平台四周的细线和小型彩灯,匀速把光明铺来,之后汇聚在了廉君所坐位置的阳伞之上,啪一声,一大团朦胧的灯光铺洒开来,把廉君头顶的阳伞照成了一方小小的绚丽世界。 廉君停下转动轮椅的手,望一眼被彩灯包围的平台和头顶阳伞,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侧头朝着餐厅的大门看去。 如星河洒落的灯光中,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玩偶熊推着一个三层小蛋糕从餐厅里走了出来,蛋糕边放着大大小小好多个礼盒,礼盒中间还架着一个唱着生日快乐歌的小喇叭,看起来又可爱又搞笑。 廉君眼里仿佛也铺上了星光,转动轮椅正对着玩偶熊,表情慢慢温柔。 推车在他面前停下,玩偶熊也不说话,转身伸出熊掌开始给蛋糕插生日蜡烛,边插边抓起蛋糕边的小礼盒往廉君怀里塞,动作十分搞怪。 廉君微笑,发现每个礼盒上都标着数字,问道:“大家准备的?” 玩偶熊点了点头,插好蜡烛后蹲下身,开始调推车的腿,一点一点把推车降了下来,调到一个方便廉君吹蜡烛的高度。 廉君才发现面前这个远看很漂亮的蛋糕,近看其实有点粗糙,最上面“生日快乐”那几个字明显不是专业蛋糕师的手笔,而是时进的字迹。 廉君心里一动,想起时进今天带着甜香味的“考试”,看向已经又站起了身的玩偶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做的?” “该许愿吹蜡烛了。”一道故意机械化的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明显是时进的声线。 于是廉君的眉眼迅速化开,并没有许愿,而是直接伸头吹灭了蜡烛,然后突然从轮椅上站起了身,伸臂抱住没反应过来的玩偶熊,闭上眼睛,在玩偶熊软软的熊鼻子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时进傻住,眼睛瞪得差点凸了出来,透过头套的气孔,看着廉君近在咫尺闭目温柔亲吻自己的脸,心脏不争气地开始狂跳,噗通噗通地超级大声。 拿着小烟花的卦二见状迅速缩回了准备跨出门的脚,然后把身后一众兄弟全部堵了回去。 最后面的卦九不明所以,疑惑问道:“怎么不走了,不是说好君少一吹蜡烛,我们就出去调动气氛的吗?” 同样看到了外面情况的卦一也收回了往外迈的脚步,回道:“现在出去不是调动气氛,而是大煞风景,卦三。” 卦三不用他吩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拿出对讲机说道:“开始放烟花。” 于是咻一声,海边有烟花升了空,砰一声炸响,绚烂地光芒铺满天空,照亮了整个海滩。 廉君听到声音直起身,望了望海边不断升空的烟花,脸上笑容越发明显,摸了摸面前似乎已经僵住的玩偶熊,倾身抱住他,蹭了蹭他的熊脑袋,低声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呆在玩偶服里面的时进满额头都是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心脏狂跳的动静逼出来的,僵了好一会才回抱住廉君的背,轻轻拍了拍他,在心里戳小死,语气如梦似幻:“廉君好像很喜欢玩偶熊,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许愿?是嫌我做的蛋糕太丑了吗,还是我做的蛋糕不值得他许愿?” 刚准备抒情一番的小死被这句话噎住,突然就哭了:“进进我对不起你,我会努力把你的智商找回来的,呜呜呜呜……” 时进:“……” 第45章 船 拥抱结束后, 廉君劝时进去把玩偶服脱下来,怕把人给热坏了,时进却坚持穿着玩偶服和廉君照了好多张照片, 估摸着应该弥补够了廉君的童年, 才跑去餐厅后厨把玩偶服脱了下来, 顺便洗了把脸。 这个天气穿玩偶服确实很热,时进只穿了这么一会, 头发和衣服就都汗湿了, 不过他虽然热得难受, 但想起廉君开心的样子, 又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养孩子也不过如此吧。”时进满足感叹, 觉得自己真是个伟大的“父亲”。 小死:“呜叽。” 时进无奈了,哄道:“别哭了, 我知道你家宝贝过生日你比较激动,但你哭这么久, 小心把自己哭废了。” 小死开始打嗝,边打嗝边哭。 时进仰头望天,长叹口气,决定随它去,乐滋滋地回了餐厅外面。 大家已经聚在一起玩起来了, 廉君坐在蛋糕前,正在拆礼物。 “怎么还没切蛋糕?”时进边走近边疑惑询问, 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在擦被汗湿的头发。 卦二挤眉弄眼:“当然是在等你啊, 蛋糕师大人。” 时进笑着翻他一个白眼, 视线投向坐在蛋糕前的廉君,对上廉君刚好望过来的视线,脑中猛然闪过对方闭目亲吻过来的样子,往前走的脚步不自觉停了停。 ——不行,之前那画面太有冲击性,他到现在都还有点回不过神。 “时进,过来。”廉君适时出声,唤他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廉君今天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格外粘稠动听一些。 时进用毛巾使劲擦了擦耳朵,重新迈步靠了过去,问道:“怎么还没切蛋糕,真的在等我吗?” 廉君在他靠近后拉住他的手,说道:“自然是要等你的。”说完另一手拿起刀,就这么一手牵着时进,一手握着刀,抬手把蛋糕最上面的一层切了开来。 卦六十分激动,拿着相机一顿咔咔咔,还把挡镜头的卦二往外扒拉了一下。 卦二:“……” “居然是夹心的,这个蛋糕你做了多久?”廉君侧头看向时进,捏了捏他的手。 廉君的手很凉,在热天握着应该是很舒服的,时进却觉得手心有点冒汗。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挣脱开廉君的手,借着擦脖子的动作把手上的汗蹭在毛巾上,回道:“没做多久,大家帮了我好多忙。” 廉君看一眼他背后全部汗湿的衣服,皱了皱眉,也不嫌弃地伸手摸了一把,顺手帮他把衣服往外拉了拉,免得一直贴在皮肤上,然后朝站在一边的卦六看了一眼。 卦六秒懂了廉君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走到角落拿起手机往外拨了个电话。 时进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注意力全在身后被拉开的衣服上,扭过头看了一眼,感觉到海风顺着衣服拉开的衣摆灌了进来,舒服地眯了眯眼,朝廉君说了声谢谢。 切蛋糕,吃蛋糕,大家迅速闹成了一团,气氛十分热烈。 大概五分钟后,卦六拿着一套干净衣服凑到了时进身边,说道:“换上吧,舒服一些。” 时进意外,十分感动,夸道:“六哥你真贴心。” “是君少贴心,衣服是君少让我拿的,快去换上吧,你这衣服上的汗虽然快干了,但肯定黏糊糊的不舒服,后厨有个小浴室,你可以去冲一下再把衣服换上。”卦六解释,不着痕迹地给廉君拉印象分。 时进愣住,侧头看向被卦一等人围在中间,膝盖上还放着蛋糕碟子的廉君,捏了捏手里的衣服,又朝卦六道了谢,转身往后厨去了。“你家宝贝真是个好宝贝。”时进在洗澡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小死又开始打嗝,一副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 时进:“……” 一向不怎么吃甜食的廉君,在生日这天吃蛋糕吃了个饱。 很久没有摸到真麻将的时进,也终于在廉君生日这天,打麻将打了个满足。 大家都很快乐,只可惜某些人的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补上这一天的快乐,时进不得不开始了痛苦的晚自习补课之旅。 补课是从晚饭后七点补到九点半,时间有些晚,廉君心疼时进补课辛苦,想免了他这几天的按摩。 时进却强烈反对,觉得腿部的保养一天都不能落下,拉着廉君一番据理力争,最后成功争取回了按摩这项工作,只不过考虑到时间太晚,所以不再按全套,只需要每天睡前去帮廉君捏捏腿就行了。 实际吃了亏但自觉占了便宜的时进心满意足,美滋滋说道:“这才对嘛,君少你要积极一点,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实际占了便宜但面上却像是无奈妥协的廉君:“嗯。” 小死:“……”感觉进进有时候没智商,好像也挺好的。 当天晚上,结束补课的时进按时敲响了廉君的房门。 因为不用再按全套,所以按摩床暂时废弃了。又因为时间已经太晚,按完就到休息的时间了,所以廉君直接把按摩的地点定在了床上。 时进对此没有异议,等廉君在床上躺好后,直接伸手撩起了廉君的睡袍下摆,开始捏腿。 捏啊捏,捏啊捏,捏完靠床沿这边的腿后,时进看一眼宽大的睡床,又看一眼廉君靠里的那条腿,有些苦手——睡床太宽了,没法像按摩床那样直接换边,如果他继续站在这边去按廉君另一条腿的话,会有些不好使力。 廉君很快看懂了他的困境,体贴建议:“到床上来吧,时间太晚,你早点按完,也能早点休息。” 时进迟疑:“可我还没洗澡,去床上不好吧。” “没关系,我不在意。”廉君特别好说话,还主动伸手拉了他一把。 时进十分感动,觉得廉君果然是个好人,顺从地顺着廉君手上的力道上了床,爬到廉君另一边,坐在之前被撩开的被子上,捏廉君另一边的腿。 从头到尾,他都完全没意识到,他刚刚遇到的那个问题,其实只需要让廉君翻个身,或者挪个位置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上床。 但床已经上了,下是不可能再下了。 廉君看着时进坐在自己床上,专心对着自己捏来捏去的样子,嘴角微勾。 按摩结束时廉君似乎已经睡着了,时进小心跨下床,刚准备放轻手脚离开,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 他停步,回头看去。 本以为已经睡着的廉君此时居然睁开了眼,身体微微侧着,对上他回头望过来的视线,还回了他一个不太明显地笑容,说道:“辛苦了,谢谢你。” 时进被笑得瞬间心软,有种付出之后突然收获了美好回报的感动和惊喜,转身回握住廉君的手,弯腰轻轻抱了他一下,然后蹲下身看着他的脸,开心说道:“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以后要多笑……睡吧,晚安君少。” 廉君细细记住他此时的表情,在他的视线里闭上眼睛,低声回应:“晚安,时进。” 时进忍不住微笑,又在床边呆呆看了廉君的睡颜好一会,直到腿有些发麻才猛然回过神,有些奇怪自己怎么看廉君睡觉看呆了,但心情仍奇怪的温柔且高昂着,又伸手帮廉君掖了掖被子,然后小心起身,放轻动作出了廉君房间,走前还顺手帮廉君关了灯。 咔哒。 房门关闭,廉君在一室朦胧夜色里睁开眼,抽出被时进握过的手放到眼前看了看,轻轻叹气——傻小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懂。 是年纪太小了吗? 他这样想着,放下手,终于真正睡了过去。 时间继续悠悠的过,就在时进晚自习补课结束的当天,官方的会议通知发了过来——会议日期和地点定下了,根据官方发来的坐标推算,如果他们要在会议前准时到达目标海域的话,起码要提前三天离岛出航。 现在已经是三月末,会议时间定的是四月中旬,廉君是要去给官方镇场子的,所以离岛的时间还得再往前拉两天,争取比其他组织的首领更早到达会议地点。 这样一扣的话,他们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十天的出航准备时间。 惬意的假期毫无预兆地结束了,所有人都迅速收拾好状态,开始忙碌准备出航的各项事宜。 时进作为“学生”,只能眼巴巴旁观。 岛上的小机场开始每天都有飞机降落起飞,港口的中型游轮不见了,换上了一个大的游轮,大堆大堆的物资从机场的飞机上卸货,运到了大游轮上。 又一个课间休息,时进趴在大书房的窗台上,看着远处港口上热火朝天的忙碌场景,想起廉君目前还毫无动静的进度条,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希望等到出发那天,这进度条还能稳住不动。 “叹什么气?”廉君不知何时滑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忙碌的港口,问道,“想下去看看吗?” 时进回神,摇了摇头:“不去了,我什么都不懂,去了就是捣乱。” 廉君也没再劝他,只和他一起看着港口,转移话题说道:“时行瑞的生平已经快查完了,过几天就能汇总传过来,向晴的流产信息太过久远和模糊,调查没什么进展,可能会多费些时间。” 时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廉君生日过后到现在,他居然完全没想起过有关于时家和时行瑞的任何事,每天脑子里不是学习就是周末该带廉君去哪里玩,一点正事没装。 果然度假使人堕落。 他深刻反省,又看了一眼脑内那两根一个稳在490,一个稳在500的进度条,琢磨了一下目前已知的剧情,重新趴回窗台,看着港口的轮船出了神——两根进度条剩下的数值,似乎都很麻烦。 廉君安静陪着他,也看着港口的轮船,眼神幽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补课结束之后,按摩自然也恢复了以前的节奏。 结束今天的按摩,时进送廉君进入浴室,互道晚安之后站在关闭的浴室门前,看一眼时间,又看一眼廉君整整齐齐的床,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在脑内叹道:“今天没法盯着廉君睡觉了,也不知道他又会偷偷在房间里忙工作忙到几点。” 已经重新振作的小死立刻贴心提议道:“你可以到点去督促宝贝睡觉呀,你们房间离这么近,很方便的。” 时进闻言心里瞬间不觉得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对啊,我可以去督促他睡觉啊,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可以可以,那我到时候去找他。” 小死立刻对他的决定表达了热情的支持。 晚上十点半,穿着一身背心裤衩睡衣的时进站在廉君房间门口,又犹豫起来,在心里问小死:“你说万一廉君已经睡了,那我现在敲门不是吵醒他了吗?” 小死打包票:“我扫描了,宝贝没睡,在看文件!” 什么,这个点还在看文件?! 时进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敲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廉君身上穿着睡袍,看起来像是准备睡觉的样子,但时进往窗边桌子那一望,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几份文件和一台打开的电脑。 他用控诉的眼神看向开门的廉君。 廉君居然秒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这就准备睡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也快睡了,就是睡前过来看看。”时进解释,迈步绕到他轮椅后,二话不说把他推到床边,说道,“睡觉,你每天起那么早,必须早睡保证睡眠时间。” 廉君侧头看他,说道:“可我还有一份文件没看完,是急件,下面在等我的批复。” 时进盯他几秒,确定他应该不是说谎后,转身走到桌边,问道:“是哪一份?你先去床上靠着,我帮你把文件拿过去” 廉君由着他这么管着自己,把文件指了出来,听话地靠去了床上。 情况很快变成了廉君靠在床头看文件,时进坐在床边无声玩麻将,两人互不打扰。等廉君把文件看完,将批复结果通知了属下,时进立刻结束牌局,帮廉君把文件收到桌上放好,盯着他躺了下来。 “晚安。”时进皱着眉帮廉君掖了掖被子。 廉君拉住他的手,问道:“生气了?” 时进被他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回道:“不生气……不过你最好别再睡前进行高强度工作,很影响睡眠质量的。” “今天是意外。”廉君回答,捏了捏他的手,见他已经不会再觉得不自在,已经彻底习惯了这样的肢体接触,心里一动,忍不住看着他的眼睛,含蓄说道:“我也想快点养好身体,换我看着你入睡……对不起,现在还没法好好照顾你。” 时进完全没听懂他这话的深层含义,只被他这声对不起说得心软了,表情缓和下来,蹲下身与他面对面,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安慰说道:“你身体肯定能养好的,你看你现在就比之前气色好了许多,我也不是要天天盯着你的作息,我就是担心……会有机会的,等你身体好了,就换你来监督我睡觉,我等着你。”说完还朝廉君露出一个鼓励的表情。 ……所以就还是完全没领悟到刚刚那句话里的其他意思么。 廉君看着时进认真的模样,心里无奈又好笑。这个人好像总有办法把所有暧昧的气氛、言语、行为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但又奇怪的不会让人生气,反而会让人不自觉感叹这个人是真的傻,傻得十分可爱。 “好,你等着我。”廉君点头,撑起身体倾身抱了他一下,然后退回床上,拉好被子,主动说道,“晚安,明天见。” 时进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十分自然地跟着道了一句晚安,然后起身帮他关掉所有的大灯,放轻脚步退出了房间。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四月初的某天,时进推着廉君来到港口,在卦一等人的安置下上了轮船,准备离开海岛。 “下次来这,应该就是年底或者明年了吧。”时进趴在轮船的栏杆上,看着逐渐远去的月亮湾,心里有点不舍。 廉君坐在他身边,也望着逐渐远去的小岛,视线扫过岛上每一处在时进陪伴下停留过的地方,说道:“你喜欢的话,年底我们可以早一点过来,到时候我身体应该会好些了,可以陪你去海钓。” 这一整个假期时进都在学习,能好好玩的周末又全在陪廉君,岛上比较耗时间的项目全都没尝试,十分可惜。 时进闻言笑了,说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君少你可得努力养身体,不能说谎话骗我。” 廉君见他又笑了,心里稍微放心,微笑应道:“肯定不会骗你。” 驾驶室外的小平台上,卦一和卦二靠在栏杆上,看着甲板上一坐一站,微笑聊天的廉君和时进,对视一眼,沉默几秒,最后还是卦二先开了口:“君少这是准备先把时进套牢吗?感觉他们相处的气氛变了好多。” 以前时进在廉君面前可不敢这么随意,更不敢理直气壮的事事都管。 “时进太蠢,这个办法目前看来是最有效的。”卦一嘴上说得一点不给时进留面子,表情却明显比平时要温和,说完停了停,又补充道,“君少现在经常笑了。” 卦二也看到了廉君侧头朝着时进微笑的样子,出神了一会,感叹道:“气息也温和柔软了许多……马上就是会议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卦一闻言迅速敛了表情,说道:“君少有分寸的。” “我知道,我是怕那些人精看出些什么来。”卦二说着,想起往年会议的情况,眼神慢慢冷了下来,低声说道,“只希望今年没有蠢货冒头,不然怕是大家都得挨收拾。” “咱们这行里,从来不缺蠢货。”卦一冷冷接话,表情嘲讽,心里可不指望今年的会议能安安生生的度过。 …… 航行两天后,廉君一直稳着没动的进度条还是涨了,涨到了600。时进自己的进度条也涨了,涨到了500,不多,但到底还是涨了。 时进叹气:“我这是被廉君影响了吧,这种黑社会大佬聚集的会议果然很危险。” 小死安抚道:“进进别怕,宝贝会保护你的。” 时进闻言却并不觉得被安慰,心情反而莫名地更低落了。 是啊,大家都觉得就算出了事,廉君也肯定会想办法保护大家,可如果大家真一起遇险了,谁又能去保护廉君呢,廉君也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而已,并没有长着三头六臂。 …… 就这么又过了一天,在第三天的晚上,前方海面上终于出现了官方轮船的身影。 官方的轮船很大,明显是民用的,不是军用的,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比时进预估的要无害很多。 卦一吩咐停船,先用雷达扫描了一下附近海域,确定没有其他隐藏的威胁后,才和官方那边建立了联系,然后让卦二和卦五带着一小队人先上了官方的轮船,名曰上去帮忙安排一下住宿问题,实际上是先去观察情况。 时间已经太晚,今晚大部队是不用上官方轮船的,时进在甲板上看了下热闹,发现外面的气温实在有些不妙,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厚外套,望了眼晚上看起来黑漆漆的大海,在心里问小死:“你说这个温度,如果人掉到海里,能活多久?” 小死颤抖询问:“进进,你是在给自己立fg吗?” 时进表情一僵,发现这话问得还真挺像fg的,忍不住就脑补了一下自己掉到海里的情况,咽了咽口水问道:“那如果我真不小心掉进去了,你能给我刷什么buff保命?”小死很认真地想了想,回道:“美人鱼buff?我可以让你暂时变鱼。” 变鱼??? 时进表情扭曲了一下,小心后退,默默决定远离海水,避开一切可能下水的情况。 第46章 赌约 第二天上午十点, 卦二陪着官方的两位负责人一起回来了。 时进窝在驾驶室里往甲板上看了一眼,见来的两个负责人一个穿着军装,军衔似乎还挺高,一个穿着西服,官威看着也有点重,心里有些嘀咕,侧头看向身边的卦九, 问道:“这两个人是谁?” 卦九正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闻言眼都没抬, 回道:“一个是会议主导人,维x办的章卓源章主任, 长得矮矮胖胖头发半秃的就是他, 每年都是他来, 算是大家的老朋友了。一个是帮助维护秩序的副手, 海军少将之一刘振军,这是个狠角色, 可不好惹, 也和君少一样,是来镇场子的,不过他是第一次参加这个会议, 前几年来的都是陆军的人。” 时进听了又望了眼廉君的进度条, 见数值还是稳在600没有动, 稍微放了点心。 大约一个小时后, 卦九和时进的手机一起收到了卦一发来的通知短信:收拾东西, 准备上官方轮船。 卦九立刻盖上了电脑,朝时进说了句:“走。” 时进应了一声,跟着他起了身。 一番忙碌后,在午饭前,廉君带着卦一、二、三、九,和时进转移到了官方轮船上,后卦二一步回来的卦五则留守在了自家轮船上。 廉君上了官方轮船之后,直接带着卦一跟着官方负责人走了,时进则随着卦二去了官方安排给他们的住处。 整理行李的时候,时进从卦二那里了解到,原来每年会议期间,除了廉君,其他暴力组织的首领是绝不会带着人留在官方轮船上过夜的,他们都是开会的时候上一下船,开完会立刻回自己船上,等第二天开会再过来,态度十分警惕。 时进倒是能理解他们的小心,只不过心里有些疑虑,问道:“那其他人都不在官方轮船上过夜,就君少住这,他们不会多想吗?” 卦二嘲讽一笑,回道:“你以为君少不住在这,他们就不会多想了吗?君少当年可是被他们推到这么个‘代表大家和官方近距离对话,表达大家诉求’的位置的,就当年官方和咱们这群人的关系紧张程度,他们把君少这么推出来,能安的是什么好心?如果不是君少,‘灭’早就成了那些人和官方接洽试水的炮灰,哪还有咱们现在的舒坦日子过。也是他们活该,想欺负君少,结果反倒帮咱们和官方搭了桥,愚蠢。” 时进听得意外,问道:“所以其他组织早就知道,咱们和官方是有合作的?” “当然知道,那些人可都是人精。”卦二回答,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嘲讽说道,“但他们不知道君少早就和官方达成了协议,决定把整个畸形的黑道社会全部清扫干净。那群蠢蛋还在羡慕嫉妒君少从官方手里拿了好处呢,殊不知他们都是锅里的老鼠,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时进恍然大悟。 所以现在是大家都知道“灭”在和官方合作,但却不明白内里关键,只以为“灭”是想抱官方的大腿赚取更多的好处,而不知道“灭”还想把大家全给拔了? 那这样看来,“灭”目前应该还是安全的,没有被大家发现“背叛者”的身份。 “不过那些蠢货虽然蠢,但总有些更蠢的人会上他们的勾。”卦二语气突然一肃,抬手拍了一下时进的肩膀,说道,“你要小心,会议期间,你应该会收到不少橄榄枝。” 时进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卦二叼了根烟到嘴里,边咬着玩边回道:“每年君少身边的人,都会收到其他组织或明显或不明显的拉拢暗示,你是今年唯一的新面孔,所以肯定会成为大家盯着的目标。卦四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时进点了点头,回道:“记得,他怎么了?” “他就是在去年的会议上,被一个中型组织拉拢了,背叛了君少。”卦二说到这声音低沉下来,语气也变得淡淡的,“他野心太大了,能力虽然有,但一直不老实,君少不放心他,一直对他有所保留,而他也果然没能真的定下心来,一发现组织有转型做正经生意的迹象,就立刻心思活泛了。算上他,这已经是君少第六次被身边人背叛了,一年一个,跟设定好的固定剧情一样,真是邪了门了。” 时进见他说着说着就烦躁起来,抬手抽了他嘴里的烟,塞给他一颗糖,说道:“有些人要变你也留不住,为他们烦心做什么。” “不是为他们烦心。”卦二砸吧一下嘴,老老实实把糖拆开吃了,语气慢慢恢复正常,“我就是怕,怕黑暗的日子过久了,现在还陪在身边的伙伴哪天突然就变了脸,对咱们刀刃相向。你是新进来的,可能不懂,脏钱快钱赚多了,为所欲为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日子过多了,有些人就再也戒不掉这些,回不到正途了。” 时进闻言沉默,确实,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他当警察那会,也没少见那些明明已经被解救帮助了的人,过一阵居然主动回了贼窝或者狼窟里,让人又气又无奈。 “反正你自己多注意吧,有人接近你,你最好立刻跟君少汇报一下,咱们好早做防备。”卦二又拍了拍时进的肩膀,表情和语气都是难得的正经,“时进,君少很信任你,不要让他失望。如果连你也心有动摇的话,我怕君少会扛不住。”说完把手里的糖纸一揣,转身走了。 时进目送他离开,明白他今天是特意过来跟自己说这些的,看了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叹气——卦二真的多虑了,如果他心有动摇,先不说廉君会如何,只说他脑子里的这个系统,恐怕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肯定能把他脑子给哭废了。 午饭的时候,廉君和卦一仍然没回来,应该是和官方负责人一起去吃饭了。 时进随着卦二等人去了轮船上的餐厅,落座后到底有些不放心,拿出出航后重新配置的卫星电话,给廉君发了条短信过去,嘱咐他不要喝酒。 廉君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字:嗯。 时进放了心,把手机收好,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同桌的人看到他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没说什么,也拿起筷子吃饭。 廉君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回来,回来后立刻喊众人开了个会,简单说了一下会议的大概流程,然后嘱咐大家在会议期间别乱跑,之后摆摆手让大家散了。 按照廉君的说法,这次会议的流程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会持续三天。第一天是核查所有暴力组织上一年的动向,第二天是讨论分析目前国内所有非法暴力组织的情况,第三天是重头戏,官方会重新登记所有合法暴力组织的信息,新增一些,也剔除一些,同时会向大家征集新一批合法暴力组织的审核备选名单,审核一年后,将在下一年的会议上宣布审核结果,然后给新诞生的合法暴力组织正式挂牌。 这个名单的征集有太多文章可以做,那些寻常不爱在外露面的暴力组织大佬,之所以全都愿意老老实实来参加官方的这个会议,大部分是冲着这个来的。这可是个给自己合法增加实力的好机会,大家都不愿意错过。 晚些时候,卦一又单独给第一次参加会议的时进,科普了一下这个名单征集的具体操作流程。 原来并不是所有合法暴力组织都有推荐资格的,只有成功挂牌超过五年的暴力组织才有一个单独的推荐名额,而五年以下,三年以上的,则只有半个推荐名额,他们要想真正在会议上说得上话,就必须和同资格的另一个组织进行合作。 至于那些挂牌三年以下的,他们没有发言权,只有听结果熬资历的份。 时进听到这忍不住询问:“那咱们已经挂牌几年了,有独立的推荐名额吗?” 卦一回道:“我们挂牌的时间是最久的,名额自然有,但君少从来没用过。其他组织争取推荐名额,是为了增加盟友,或者推自己扶持的小组织上明面,给自己增加实力,这些东西‘灭’都不需要,所以君少每年交上去的都是一张白纸。” 这回答自信又霸气,时进听得很舒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示意他可以继续科普了。 卦一却打住了话头,说道:“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要特意交代的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资料就行。时进,不要辜负了君少的信任。”说完把资料一放,直接起身走了。 这是时进今天第二次听到这种“不要辜负君少”的嘱咐了,他抬眼目送卦一离开,拿起面前的资料翻了翻,有些无奈。他看起来很像那种意志不坚定的人吗,为什么最稳重和最心细的卦一和卦二,全都特意来嘱咐他这句话。 此时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按照往年的情况,其他组织的首领大部分会在第二天下午或者晚上到达,尽量卡着会议开始的时间靠近官方船只。 结果让人意外的是,在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一艘通身漆黑,明显改装过的民用轮船,突然出现在了远处的海面上,直冲着这边来了。 时进当时正在给廉君捏腿,在小死提醒后才注意到有新船到了,透过窗户往外一看,却只看到了一个裹着灯光的奇怪东西正往这边靠近,吓得差点以为海上闹鬼了。 廉君察觉到他的动作停顿,坐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说道:“是鬼蜮,他们喜好黑色,每年开过来的船也是黑色。” 鬼蜮,这个名字时进从卦一给的那堆资料里看到过。 鬼蜮也是个挂牌多年的合法暴力组织,在几年前甚至差点成为了能和“灭”平起平坐的大组织,但可惜的是鬼蜮时运不济,在势头正好的时候失去了老首领,新上任的首领又经验不足,屡次决策失误,就渐渐没落了。到现在为止,鬼蜮已经成了国内合法暴力组织第一梯队的垫底存在。 “鬼蜮的新首领是个聪明人。”廉君却突然说出了和资料上完全不一样的评价,边说边拉过时进的手,拿过一张毛巾给他仔细擦沾着药油的手,细细解释道,“当年的鬼蜮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黑玫瑰,鬼蜮的新首领在当时选择自损实力,远退海外,其实是个很有远见的做法。” 时进收回视线看向廉君,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廉君垂着双眼时,显得格外浓密好看的睫毛上。 “这些年国内较大的组织没落的没落,消失的消失,第一梯队的更新换代越来越快,鬼蜮明面上是越来越差了,但却一直稳在了第一梯队没有真正退下去,保持在了一个不会被官方猜忌针对,但也不会在官方那失去威胁性和话语权的位置,很聪明,也很小心。” 廉君细细把时进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抬眼看他,说道:“这次鬼蜮提前过来,应该是又有了新的决策,你可以多观察一下他们,猜一下他们下一步的动作,如果猜对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时进没防备他会抬眼,一下子撞进了他的眼神里,愣了一下才回神,点头说道:“那我会好好猜的……等等,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如果你猜对了的话。”廉君强调。 时进立刻来了精神,问道:“那猜测时间有限制吗?” 廉君捏了捏他的手,回道:“第三天会议开始前,过时赌约作废。” “那你放心吧,我肯定准时交上答案。”时进连忙应下这个赌约,心里已经决定等自己这次赌赢了,就要求廉君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龙叔可是说了,廉君已经有好多年没好好去医院检查过身体了。 有了赌约在,时进立刻把鬼蜮纳入了头号观察目标,然而鬼蜮十分不配合他的观察,在到达之后居然就关了所有的灯安安静静停了下来,一点没有和官方主动联系的意思。 “难道是时间太晚休息了?”时进嘀咕,看时间已经不早,让小死帮着注意一下鬼蜮的动静后,爬上床睡了。 一觉睡到天亮,时进一醒就跑去窗边看鬼蜮的情况,然而鬼蜮依然毫无动静,仿佛一块镶嵌在了大海里的黑色背景板,毫无生气。 “他们和官方联系过吗?”时进询问。 小死回道:“没有,一晚上都没动静。” 时进越发搞不懂了,又往鬼蜮那看了一眼,迟疑说道:“他们不会就是单纯来早了,想在那边直接等大部队到了,再一起和官方联系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接下来的一整天,鬼蜮依然毫无动静,倒是有其他暴力组织的船只陆陆续续到达,或单独或结伴地派人和官方人员接洽了一下。 晚饭时分,几个和“灭”实力相当的暴力组织陆续到达,停在了距离官方船只最近的内圈,把官方船只隐隐包围了起来。 这些大组织到达后,廉君的进度条迅速增涨到了800,时进虽然早就做好了廉君进度条会涨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涨幅刺激到了,暗暗把这些组织的大名和船只所在方位全部记了下来。 “现在应该就剩九鹰没到了吧。”卦二数了数周围停着的船,问身边同样在观察外面情况的卦一。 卦一点头,回道:“他们喜欢压轴到场,正常。” 卦二撇了撇嘴:“如果他们还像去年那样踩着会议开始的点到,那估计他们会吃到一个软钉子,今年官方派来的那个刘振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跳梁小丑而已,不用太过在意。”卦一接话,神色淡淡的,一副不太看得上九鹰的样子。 时进听着两人的谈话,回忆了一下那个九鹰的资料,稍微意外。 卦一给的资料上显示,这个九鹰是近几年发展势头最好,最有希望把“灭”挤下去的组织之一,但大家怎么言语上都是十分不在意这个九鹰的样子。 卦三见他眼神迷茫,解释道:“九鹰的发展是君少默许的,君少需要一个靶子转移大家的视线。” 时进这才明白大家如此态度的由来,谨慎起见,还是在心里把这个九鹰也给记上了。 本来安静的海域只一天的功夫,就密密麻麻停满了各种型号各种大小的船只。同时这些船只还在慢慢调整着位置,熟悉的组织靠到一起,有仇的默契散开,想和官方亲近的趁机往内圈走,想躲着官方的默默后撤。唯一不怎么变动的就是内圈的几艘船,他们都是年年都来的大组织,可没人敢不长眼的过来挤他们的位置。 时进重点注意了一下自家船只和鬼蜮船只的位置,结果意外又不意外的发现,自家的船只虽然也在内圈,但明显被其他内圈船只给排斥了,孤零零一船独占一个方位,身后甚至还很空,连外圈船只都不敢往这边靠,而鬼蜮作为最先到达的第一阶梯组织之一,居然奇怪地渐渐退出了内圈,自个一船孤零零挪去最外圈了。 “鬼蜮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时进满眼迷茫,开始担心赌约可能赢不了了。 小死也分析不出个一二三来,对于他的自问,只能沉默。 这一晚就这么诡异又平静的过去了,第二天早上,早早出舱准备看开会盛况的时进,在甲板上见识到了堪称魔幻的一幕。 只见所有围在官方船只周围的船只,到点后突然开始自觉互相连接定点,搭建舷梯,就这么一船连一船的,梯上架横桥,凭空弄了个如同蜘蛛网般的船与船之间的通道来,把所有船都连在了一起。 而位于内圈的大组织的船,自然成了连接官方船只最重要的一环。 更让时进意外的是,昨晚睡前还处在最外圈的鬼蜮船只,不知何时居然把船停在了“灭”的旁边,还主动向“灭”递了梯子,有点示好的味道。 廉君也看到了这一幕,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给留守的卦五拨了个卫星电话,让卦五接了鬼蜮的示好。 “君少?”时进疑惑。 “自己想。”廉君侧头看他,铁面无私,“我不提供提示。” 时进想起两人的赌约,默默看他一眼,乖乖地自己想这里面的蹊跷去了。 会议十点开始,九点过后,各大组织的负责人就开始陆续带着人往官方船只这边来了,时进和卦九送廉君和官方负责人汇合后,默默退到甲板比较靠后的位置,边打量四周情况边看热闹。 “九鹰到现在还没来,怕是要凉了。”卦九抱着胸,语气带着嘲讽。 时进听着他的话,注意力却全在鬼蜮的船上,直等到九点半才看到鬼蜮船只的甲板上有了动静,忙让小死给自己加了点视力增强的buff,仔细朝那边看了过去。 只见鬼蜮本来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的甲板上,陆续出现了六道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精瘦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朴素运动装,应该就是鬼蜮的头领。 他身边落后半步的位置走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西装男很高,宽肩窄腰大长腿,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因为正侧着头和首领说话,所以看不清长相。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样的人物,各个都是气势内敛行走利落的样子。时进粗略打量一下他们,视线忍不住又挪到了那个西装男身上。这次来参加会议的大佬们有不少都穿着西装,但唯独就这一个莫名让他有些在意,总感觉有点眼熟。 鬼蜮的船就在内圈,走过来并不需要多久。 大概是察觉到了时进的视线,那个一直在和鬼蜮头领说话的人,在走到横桥中间时,突然侧头看了过来,精准对上了时进望过来的视线。 小死瞬间尖叫出声:“进进,是费御景!是时家老二费御景啊!他怎么在这?不对,进进你的进度条涨了,550了!直接涨了50!” 时进也惊了,愣愣看着费御景终于露出来的全脸和他冷意十足的眼神,脑中突然走马灯般闪过各种思绪,一会是增涨的进度条,一会是时纬崇说的那些话,一会是廉君查到的那些资料,看一眼脑内增涨的进度条,脑子一热,抬手就朝着费御景比了个中指。 ——原主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一见面就杀意暴涨,谁还欠你的了! 费御景见到时进也明显愣了一下,眉头微皱,正要细细打量他的长相,就看到了他竖起来的笔直中指,眼睛一眯,视线挪回时进脸上,表情莫测。 小死声音都颤抖了:“进进,你做什么了,你的进度条怎么又涨了,600了!” 时进表情一僵,一时间中指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的僵住了。 第47章 九 最后还是卦九帮时进解了围,伸手拍了一下他, 示意远处的海面, 说道:“九鹰来了。” 时进闻言立刻侧头看了过去,顺势把竖着的中指收了回来, 假装刚刚无事发生过。 远方的海面上,果然出现了九鹰的身影。九鹰的船只很大, 船顶还十分中二的插着一面画着老鹰的金底大旗,十分好认。 其他组织的人也陆续注意到了九鹰的到达, 本来还算安静的甲板立刻骚动起来。 “是九鹰。” “九鹰来得越来越迟了。” “听说灭已经有些镇不住他们了。” 各种低语和讨论从不同角落传出, 时进因为有小死的听力buff加成, 所以把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看着九鹰的大船, 眉心微拢——九鹰已经影响了灭在道上的威慑力, 这不是件好事。 “装模作样。”一个年约四十,打扮得十分社会的短发女人突然不屑出声, 声音不大,却因为特殊的沙哑声线而被很多人注意到了。 大家纷纷看了过去。 那女人却已经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九鹰这场压轴出场的大戏, 和会议主持人章卓源打了个招呼后,带着人先一步去了与甲板连通的大会议室。 “她是狼蛛的首领,名叫鲁珊,做事很老辣,和君少算是旧识, 但明面上和君少是交恶的状态。”卦九在时进耳边小声解释。 时进意外, 看一眼鲁珊, 又确定了一下狼蛛船只的位置,默默在心里给狼蛛标了个代表友好的绿点。 两人说话的功夫,九鹰的船已经开到了近处,它在已经围成一圈的船只群外挪了挪,最后居然硬是挤开几艘外围的小船,停到了灭的另一边,和鬼蜮的船只一起,把灭的船给夹起来了。 小死吓得不能呼吸,说道:“进进,宝贝的进度条涨到900了,就在九鹰的船停到宝贝的船旁边之后!” 时进狠狠皱眉,不太愉快地看着九鹰的船——进度条这样猛涨,九鹰停船的目的明显不纯。 卦九的表情也很难看,娃娃脸板着,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厌恶:“九鹰的首领怕是不想活了。” 懂点情况的都知道九鹰这看似平常的停船动作,其实是在向灭挑衅,于是纷纷朝仍坐在甲板中间,和章卓源一起盯着众人上船情况的廉君看去,想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廉君也正看着九鹰船只的方向,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有空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侧头对章卓源说道:“已经九点四十五了,准备开始会议吧。” 章卓源闻言收回看着九鹰的视线,也没问现在还没搭桥的九鹰该怎么办,要不要等他们,朝着站在三楼驾驶舱外的刘振军点了点头,于是刘振军一挥手,候在甲板各个角落的士兵一起动作,直接升起了为了搭桥而放下的甲板围栏,按固定距离分散开,把甲板围了起来。 还在甲板上的各组织首领见状眼神一动,聪明点的立刻猜到官方应该是对九鹰的嚣张不满了,笨一点的也能察觉到,九鹰因为迟到,多半要被官方给个闭门羹了。 大家心思浮动地朝着与甲板相连的会议室走去,等到会议室门口时,所有被首领带来的人全部停下,只首领一人进去会议室,而之前提前跟着首领进入会议室等候会议开始的人,也自觉开始往外走。 很快,甲板上的各组织首领就全部进了会议室,只剩下他们带的属下留在了外面。 廉君也是不能带属下进会议室的,到门口后摆了摆手让卦一留在外面,然后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时进和卦九所在的位置,发现时进居然没看着自己这边,皱了皱眉,但又很快敛了神色,随着章卓源一起进入了会议室。 九点五十五,会议室的大门关闭,同一时间,挡住会议室内所有情况的落地窗帘全部升起,大片玻璃窗露了出来,清晰显示出了会议室内的场景。 等候在外的属下们则在窗帘升起后,熟门熟路地透过玻璃窗,朝着各自首领的位置看去,衬得坐在会议室里的组织首领们像是一群被人观赏的猴。 时进:“……”这跟他以为的秘密会议好像不太一样。 卦九解释道:“这些玻璃都是特制的,防弹,进入会议室的首领们是不能带武器的,但他们的属下却可以带,这样就算外面的人起冲突,也伤不到会议室里的人,而会议室里一旦有什么异动,守在外面的人也可以迅速冲进去帮忙,这是官方和我们互相妥协的结果,已经保持很多年了。” 时进只能再次:“……” 会议室内的桌子是长方形的,章卓源坐在首位,身边还留着几个助理,应该是帮忙做文书工作的。廉君坐在章卓源右手边第一个,下手是鲁珊。他对面的位置是空的,看情况那应该是属于迟到的九鹰首领的位置。 鬼蜮的首领没有真名,只有一个代号——老鬼,他坐在廉君斜对面,位于左边第四位,在第一梯队里,位置并不算太好。 十点整,会议准时开始,章卓源的助理开始分发资料和设备。 外面的人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的,时进见廉君拿着一叠资料开始看后,便收回了视线,又朝着九鹰的船只看去。 九鹰的人正在搭舷梯和横桥,他们到得太晚,虽然停在了离官方船只比较近的地方,但因为身边的灭并不准备帮他搭梯子,所以只能苦逼的迂回绕路自己干。 客观来说,九鹰搭梯子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但他们到得实在太晚,等梯子搭完时,会议已经开始十几分钟了。 刘振军下到甲板上,看着九鹰的首领顺着横桥过来,然后被甲板围栏挡在外面,板着脸说道:“请回吧,围栏一旦关闭,就得等到会议结束才能再开,下午会议请早。” 九鹰的首领是个和廉君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长相挺不错,人看起来痞痞的,闻言挑了挑眉,说道:“这样啊……那算了,反正上午的会议也就是给大家点个名,无聊得很,那您忙,我先回去了,拜拜。”说完真的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刘振军冷眼看着他离开,转身又回了驾驶室。 时进没想到九鹰的首领是这么个画风,顿时有些无语,问道:“他一直都这么嚣张吗?对官方的人也这样?” “他没脑子惯了。”卦九评价,语气十分嫌弃,“来不及搭梯子,不会坐小船过来吗,坐小船绝对赶得上会议开始,他就是好面子加没脑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官方,大概是嫌日子过得太顺了。” 时进听了他的话,却觉得九鹰的首领这么嚣张不像是没脑子,反而像是手里握着什么绝对不会被官方针对,或者被其他组织扳倒的把柄,所以十分有恃无恐。 “时进。”卦九突然拐了时进一下。 时进回神,疑惑看他:“怎么了?” 卦九示意了一下甲板的某个方向,说道:“那个人一直在看你,好像认识你。” 时进扭头看过去,毫不意外地发现正在看着自己的人,正是他有意无视加忽视的费御景,眉心一跳,果断选择收回视线,侧身面对着海面,回道:“那是我二哥费御景,我想假装不认识他,你配合一下。” 卦九听得又意外又无语,配合他侧身看海面,问道:“我记得你的第二个哥哥是律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 “我也不知道,他是跟着鬼蜮老大一起过来的。”时进回答。 卦九闻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掏出手机跟卦一报告了一下这个情况。 于是等廉君在会议间隙,假装无意地往时进所在的角落看去时,就发现时进居然十分心大的看起了风景,一点不关心自己这个身处“狼窝”的雇主。 “那是你新收的小属下?”坐在他旁边的鲁珊借着翻资料的动作压低声音开口。 廉君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也做出翻资料的动作,回道:“不该你问的事别问。” “啧,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鲁珊不满皱眉,十分明显地把凳子往另一边挪了挪,一副不想和廉君靠得太近的样子。 其他人很快注意到了他们这的动静,见是鲁珊挪椅子摆出了和廉君拉开距离的模样,都见怪不怪的收回了视线。 越老的组织,仇人越多。灭和狼蛛都是老牌大组织,这么多年下来,两者之间因为各种原因积累出的仇恨,估计比外面的海水都深,但偏偏官方每年都把这两个组织的首领安排着坐到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上午的会议只是简单地做下总结清点,开到十一点半就准时散了,下午的会议将在两点开始,那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各家属下在会议室门口接了自家首领,在刘振军派人再次放下甲板围栏后,各自散去。 时进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海面,兼被费御景若有若无地盯了一个多小时的后背,简直是心力交瘁,见廉君出来,忙主动凑了过去,抢了卦一推轮椅的活,问道:“君少,开会累不累?” “没你看风景累。”廉君回答,语气和表情都淡淡的。 时进十分耿直地点头,还揉了揉眼睛,回道:“看风景是挺累的,海水的蓝色看久了眼睛会发胀。” 廉君搭在轮椅上的手一紧,表情更淡了,说道:“那你下午可以看点别的。” “我也正准备下午看点别的,海上手机虽然没信号,但单机麻将还是可以玩的,我准备下午玩麻将。”时进十分乐意分享自己的快乐,建议道,“君少你会议间隙的时候也可以玩玩单机游戏放松一下,我带了充电宝,你要一个吗?” 廉君决定暂时不和他说话了,怕自己气得露出什么破绽,被那些人精给看出来。 没得到回应,时进还想再问,卦一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拉,接管了推轮椅的工作,递给卦二一个“看好他”的眼神,推着廉君先一步走了。 卦二顺势接住时进,并捂住了他的嘴。 时进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反手就去插卦二的眼睛。 一行人说说闹闹的准备往下一层餐厅去用午餐,鬼蜮的老大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唤了廉君一声。 廉君摆手示意卦一停下,侧头看向带着费御景快步靠近的老鬼,视线在费御景身上停了停,问道:“老鬼找我有什么事?” “想和你一起吃顿午饭。”老鬼简单回答,手上却比了下“9”这个数字。 “9”,九,九鹰。 廉君看明白了他的暗示,点了点头,应道:“那一起来吧,这位是?” “费御景,我请的律师,最近我名下有几桩生意出了问题,好几个副手被陷进去了,他是来帮忙的。”老鬼回答,又向费御景介绍道,“这位是廉君,灭的首领。” 费御景主动朝廉君伸手,态度十分公式化和客气,说道:“幸会。” 廉君抬手和他握了一下,却没应他的话,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之后便示意卦一继续推着他往餐厅去了。 老鬼见状有些疑惑,廉君刚刚的表现明显是对费御景不太感冒的样子,但廉君却绝不是那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没礼貌的人,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向费御景问道:“你之前见过廉君?” “没有。”费御景摇头,视线始终放在努力装陌生人和背景板的时进身上,想了想廉君的态度,回道:“廉先生这种态度,应该是因为某些别的私人原因,放心,不会误你的事的。” 老鬼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闻言也就放了心,没再继续问下去。 一行人在餐厅包厢落座。 时进能感觉到费御景的视线仍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继续假装没注意到,和卦九一起坐在饭桌靠尾的位置,默默吃饭。 有老鬼在,大家都有所收敛,餐桌上除了廉君、老鬼,和费御景,就没人说话了。 最开始的寒暄过后,老鬼终于说到了正题。 “我在东南地区的生意出了点问题,现在已经确定是九鹰搞的鬼,九鹰的首领左阳野心很大,他想要的不是你这个位置,而是更高的一种地位。据我所知,他已经搭上了东南地区的部分当地组织,我这次会栽就是因为这个。东南地区的局势越来越乱,九鹰这次过来搅我的局,我也并不准备和他争,但生意我可以不要,人却必须全部保下来,我不能抛下我的兄弟。” 廉君点了点轮椅扶手,问道:“所以?” “所以我请了费律师过来,准备走明面,用经济案件做幌子,让官方出面向那边施压,把我的人通过正规途径引渡回来,这是目前我能想出的最安全的救人法子了。”老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态度摆得十分诚恳。 廉君听到这,大概明白了他的来意,说道:“老鬼,你不是这么天真的人,九鹰加当地组织一起扣人,又跨了国境,官方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 老鬼说道:“我知道官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但你可以。” 这就是要来求人了。 卦一和卦二全都看了过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吃饭。廉君没有回话,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老鬼明显有些急,但面上却勉强稳住了,并没有催促廉君立刻给个答复。 “冒昧插一句话,请问这位是?”一直安静的费御景突然开口,话题直视正在埋头啃排骨的时进。 桌上人闻言顿时齐刷刷朝时进看去,动作十分整齐划一。 时进被大家的目光锁定,嘴里的排骨骨头顿时吐了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瞄一眼费御景,又瞄一眼廉君,表情一片无辜。 “他是我新收的属下,代号卦四。”廉君回答,看向费御景,问道,“怎么,费律师对我的属下有兴趣?” 费御景闻言挪开了看着时进的视线,淡淡回道:“是有点兴趣,毕竟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吃相这么‘特殊’的人了,有点长见识。” 这就是在拐着弯的说时进吃相难看了。 时进噗一声把骨头吐了出来,抽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针锋相对:“没想到费律师见识面这么狭窄,连我这种全身心享受美食的吃相都没见过,想来过去几十年日子过得肯定很苦。君少,看来是我的吃相影响费律师的进餐了,您看要不我先撤一下?” “不用。”廉君接话,语气淡淡,“卦三,让人单独再给费律师开一桌。” 卦三放下筷子起身就去了。 其他人埋头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老鬼没想到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见廉君真要给费御景单开一桌,忙出面当和事佬,对时进安抚了几句,还亲自起身作势要去拦卦三。 廉君可以给费御景难堪,却不能下老鬼的面子,于是顺势让卦三回来了,态度却更冷淡了几分。 时进当着费御景的面又塞了一块排骨到嘴里,挑衅意味十足。 费御景直直看着他,脸上一点没有被针对的难堪,反而一片若有所思的深沉。 之后的吃饭过程中,老鬼一直在想办法重新把话题往之前的话题上引,廉君却不再接话,全程和他打太极。大概是真的太急了,老鬼在饭局即将结束时,突然安静了好一会,然后破釜沉舟般说道:“君少,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可以帮你除掉九鹰。” 这算是很大的牺牲了,鬼蜮一直作风低调,从来不主动惹事,现在开这个口,几乎就是答应愿意给廉君当枪使了。 廉君却依然无动于衷,说道:“我对九鹰并没有什么想法。” 老鬼有些没办法了,表情明显急躁,费御景这时候却突然又开了口,仍是指向时进,说道:“抱歉。” 时进莫名其妙,然后奇怪的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居然降了,降回550了。 廉君看一眼费御景,终于松了口,说道:“老鬼,我可以帮你向官方递话,让他们配合你的经济案件运作,但东南那边我却是不会随意插手的,你兄弟的命是命,我兄弟的命,也是命。” 老鬼听他松口,表情先是一喜,等听他说完,眉头又皱了起来,又沉默了一会,咬咬牙说道:“我被九鹰针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终于要掀老底了。 桌上的气氛莫名就松了下来,廉君也靠到了椅背里,说道:“你说。” 老鬼见他这个态度,哪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廉君打了心理战了,在心里认命地低叹口气,说道:“我的属下发现九鹰在查你当年的那个医生,并在东南区那边发现了一点线索。”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了,卦一等人全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朝着说话的老鬼看去。 “继续吃饭。”廉君敲了下桌子。 于是众人又纷纷敛了情绪,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看似恢复了正常,但其实注意力全在老鬼身上。 时进也看着老鬼,眉头微皱,直觉老鬼提到的那个医生和廉君身体变成现在这样有关,心弦稍微紧绷。 老鬼被桌上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头皮发麻,干脆一次性把知道的全交代了,说道:“在发现九鹰的动向后,我命令属下注意了他们一段时间,追着他们的踪迹找到了一个在当地其貌不扬的小医院。这个医院明面上只是一个十分老旧的社区医院,实际上却是一个当地组织用来囤货的地方。背叛你的那个医生,这些年一直躲在里面,他整了容,换了身份,如果不是九鹰的人一直盯着他,我也不会发现他的蹊跷。” 廉君安静听他说完,问道:“他人呢?” 老鬼手掌握了握拳,回道:“被九鹰的人带走了,在我的属下尝试接近他之后。” 桌上的气氛再次变了,大家都不是蠢人,老鬼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再明白不过。老鬼口里的接近,绝不是单纯的接近,而是想从九鹰手里抢人。至于抢人的目的,不用说,肯定是和九鹰一样,想利用这个人针对灭或者廉君做些什么。 只可惜鬼蜮实力不济,截人不成,反被九鹰咬了一口。现在鬼蜮在东南地区进退两年,老鬼没办法之下,居然来找他本来准备算计的廉君求救,这做法也是十分的让人不齿了。也难怪他之前一直不肯真正交底,有这么一个前因在,廉君没杀了他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帮他救人。 第48章 母本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闷, 卦一等人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直勾勾看着老鬼,目光不善。 “廉君, 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想要截人,都并不是想要利用他, 针对你或者灭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老鬼解释, 语气诚恳。 廉君却没那么好糊弄,说道:“可如果你只是想把人截回来,拿他向我示好, 那么你最合适的做法, 就是在拿到有关于他的信息后立刻通知我, 这样你不仅不用直面九鹰, 还能稳赚我一个人情。这么划算的买卖你不做, 偏要选择冒险和九鹰对上,恕我直言, 你的这个选择, 我看不到里面有丝毫针对我的善意。” 老鬼被噎住,知道自己是没法再在廉君面前隐藏什么了, 想起那些仍生死未卜的兄弟,一直挺直的脊背突然就弯了下来, 抹了把脸说道:“是, 我承认, 我想要截人, 确实是想利用他去做点什么,我甚至想从他那里拿到当年你所中毒素的母本,我知道你需要这个。” 听到“母本”这两个字,卦一等人的情绪立刻骚动起来。 廉君摆手示意他们稳住,看向老鬼,问道:“你知道我需要这个,所以你想拿它做什么?” 老鬼颓丧回道:“拿它换你的资源帮助,官方这些年面上不动,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我大概能猜到他们是想做什么,所以想让你带上我一起找出路。我需要的东西不是一个小小的信息提供人情可以换来的,为了能得到一个足以让你全力帮助我的筹码,我不得不铤而走险,和九鹰对上。” 廉君不得不承认,老鬼确实很聪明,居然能仅凭官方暗地里的一些小动作,就推测出官方的意图,并立刻把生机锁定在了自己身上,但有时候聪明人,却总是会做些糊涂事。 谈话到此已经没有什么继续的必要了,廉君稍微滑动一下轮椅,正面对着老鬼,说道:“我认你今天主动提供消息的人情,你在东南地区被扣住的人,我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官方那边我也会帮你牵下线,但我不会帮你说话,能不能拿到官方的帮助,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说完侧头看一眼卦一,卦一立刻起身,上前扶住了他的轮椅。 卦二等人也全部默契起身,不再看老鬼,随着廉君朝包厢外走去。 时进和卦九落在最后面,就在时进即将跨出包厢门时,门内传来了费御景的声音。 “时进,你不该在这里。” 时进脚步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是你不该在这里。”说完直接走了。 小死有些懵,说道:“进进,你的进度条退回500了。” “正常。”时进回答,已经稍微摸清了费御景的脑回路,“费御景本就是利益至上的人,以前他对我好,在我这演戏,是因为我能给他提供利益,后来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就十分利落的抽身而退了。早上遇到那会,我顶着某暴力组织成员的身份对他露出敌意,算是一个可能威胁到他此次生意的不安定因素,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对我升起了防备心。现在我确定是他此次雇主想要示好的人的属下,算是可以给他提供利益的人了,你说他会怎么对我?” 小死迟疑回道:“他会向你示好吗?” “他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刚刚那句话就是他的试探。”时进说到这只觉得十分没有意思,想起原剧情里费御景对待原主的态度,心里打定了主意,接下来无论费御景准备做什么,他都不会再接对方的剧本。 廉君一出包厢门就给章卓源打了个电话,说了下鬼蜮的事情,然后给老鬼发了条短信,让他直接去找章卓源。 卦一有些不解,问道:“君少,为什么要帮老鬼,救人我可以理解,但帮他和官方牵线……?” 廉君把卫星电话收了,回道:“老鬼是个聪明人,适合做盟友,但需要一点敲打。帮他和官方牵线,是卖给他一个人情,也是和他撇清关系,不和他捆绑,官方可不会希望我突然多出一个帮手来。别忘了我们现在住在谁的船上,我们和老鬼的接触,官方肯定会知道,为了不引起官方的猜忌,我们必须主动让官方也参与到这场接触里来,给官方想要的控制权。” 卦一闻言若有所思,大概明白了廉君的意思——总而言之一句话,在官方的船上,无论做什么,都最好过一下官方的眼和手,捧官方一把,免得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廉君突然往后侧头看了眼跟在最末尾的时进,说道:“多注意一点费御景。” 卦一也回头看了眼走在最后的时进,点头低应了一声。 老鬼在饭局结束后没多久,就被章卓源请去了办公室,直到下午的会议快开始了才出来,出来时表情严肃,眉心微拢,但脸上的急色却少了许多,步伐都轻松了不少。 廉君挂掉章卓源打来的电话,说道:“官方接了鬼蜮的投诚,表示会配合他们的经济案件运作,帮他们捞人,但却没有松口帮鬼蜮洗白转型,保他们全组织的安全。” 卦一等人闻言表情松动了一些——官方总算是不蠢,在接了他们卖的面子之后,也适当回报了他们一些诚意和信任。 “看来鬼蜮想从现在这一团乱局里脱身,必须得大出血一次了。”卦二开口,语气虽然是一片说正经事的认真,眼里却带着一点点幸灾乐祸的笑。 他可是很记仇的,老鬼曾经想算计他们的事,在他这可还没翻篇。 时进坐在廉君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剥到一半的橙子,听到这见他们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忙试探着转移话题,问道:“那个被九鹰带走的医生,和医生手里可能存有的母本……” 这话一出,室内本来还算轻松的氛围立刻又紧绷起来。 卦一他们私心里其实也是很想提这个话题的,但一直顾忌着廉君,所以忍着没有主动提,现在时进开了口,他们忙顺势把视线落在了廉君身上。 廉君扫他们一眼,说道:“这件事等下午会议开完再说,九鹰的首领左阳下午肯定会来参会,以他的性子,如果他手里真的握了什么,肯定会忍不住过来试探我,先看看他的态度。” 卦一等人闻言松了口气,见廉君不是忌讳提这个话题,而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都放心下来。 只有时进一个人还是迷茫又担心的模样。 廉君见状便让卦一他们先出去了,单独把时进留了下来。 时进立刻狗腿地把剥好的橙子送到廉君手里,说道:“吃吃看,很甜的,听说在海上呆久了的人会缺少很多维生素,你要多注意。” 说实话,纯手工剥出来的橙子是很丑的,但廉君却觉得时进剥的这个橙子十分可爱,圆得特别正,像个球,还带着甜香味。 “缺维生素是因为饮食不均衡,官方船只上补给很足,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廉君解释,吃了一瓣橙子,夸了句确实很甜,然后拿纸巾帮时进擦了擦手上的橙子汁液,说道,“想问什么就问,我都告诉你。” 时进闻言也忘了在意自己被他拉住的手了,忙凑近一点,问道:“那个背叛你的医生……是害你双腿变成现在这样的那个吗?” 廉君点头,回道:“是,他叫龙世,是龙叔的养子,天资很不错,只可惜生了反骨。” 居然是龙叔的养子? 时进皱眉,继续问道:“那母本……” “龙世和龙叔一样,主攻的是营养学和身体调养,龙叔的本意是想让他以后继承自己的位置,继续照顾我,但龙世却不喜欢那些温和的学科,他喜欢见血,更喜欢研究各种毒物。我中的毒是他用多种生物的毒素提炼调制而成,目前所知的成分有蛇毒和某种剧毒海藻,全是精神类的毒素。我身上的毒当年并没有解彻底,想全部清除必须拿到完整的毒素母本,进行针对性研究,但龙世把母本带走了。” 时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表情甚至变得有点凝重。 廉君见他这样,心里发软,伸手按住他的眉心,说道:“别担心,没有母本也没关系,这世上神经类的毒素就那么多,用排列组合的笨办法也迟早可以把我当年中的混合毒剂的成分给拼凑出来,只不过会多花一点时间而已。” “我又不傻。”时进把他的手拉下来,眉毛还是皱着,“医学上的东西我虽然不懂,但药物之间是会互相反应并产生新元素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这哪里是简单的排列组合,这是大海捞针。” “大海也是有范围的,迟早能捞到针。”廉君还在试图安抚。 时进不满地看着他,说道:“是,大海是有范围,但你的寿命也是有长短的,只等待的话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结果,那个龙世我们必须想办法从九鹰手里弄回来,好好审一审。” “人肯定是要弄回来的。”廉君继续安抚,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他打个预防针,说道,“但母本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龙世为人狡猾,能从他嘴里套到或者拿到的线索,很可能会是假的,或者是用来下另一个套的陷阱,时进,不要关心则乱。” 时进沉默,在心里暗暗反驳:不,只要弄回了人,有小死在,他就有办法从龙世那套出真的母本成分来。 下午的会议准时开始,时进又和卦九站到了上午呆过的老位置,不过这次两人都没有再看海面,而是一起看向了九鹰船只的方向。 他们的举动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甲板上的大部分人都在盯着九鹰船只的方向,想要看左阳会不会再把下午的会议也翘掉。 然而让众人失望的是,一点五十,左阳出现在了九鹰船只的甲板上,吊儿郎当地朝着官方船只这边来了。 众人觉得无趣地收回了视线——看来是看不到大组织和官方对上的戏码了,可惜。 三分钟后,左阳跳上了官方甲板,直接对上了甲板中间廉君的视线,笑着朝廉君摆了摆手,招呼道:“嗨,廉君,好久不见,你好像比去年更好看了,病美人果然更惹人怜爱呢。” 时进听得脸一黑,气得想上去打人——拿一个组织首领的外貌和身体开玩笑,这左阳果然够恶劣。 廉君显然不是什么能任人调侃还不发作的人,手往后一伸,接过卦一默契放上来的枪,子弹上膛,毫不犹豫地对准左阳,直接一枪崩了过去。 砰! 这一枪十分刁钻,对准的是左阳的脐下三寸,躲倒是不难躲,但要躲开,动作肯定是不会很好看的。 廉君的本意是想让左阳出丑,结果左阳却十分过分地为了面子,拉了一位属下挡枪。 这位属下比较高,这一枪打中了他大腿靠腿心的地方,中枪的瞬间他腿一软差点倒了下去,血液哗哗的流。 甲板上的人表情都变得十分难看。起冲突动枪没什么,但身为一个组织的首领,明明可以自己随便躲开的子弹,却因为面子选择拉属下去挡,这做法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左阳,你躲子弹的姿态真好看,也十分惹人怜爱。”廉君冷冷还了一句,把枪还给卦一,看向身边的章卓源,说道,“抱歉,手滑动了枪。” 章卓源贴心回道:“没关系,只要没进会议室,各组织之间的私人摩擦,我们是不会管的。” 这是明摆着要给廉君撑腰了。 廉君道了谢,特别体贴地看向左阳,说道:“我身边跟着的医生都是顶尖的,您这位属下看起来情况有些不好,需要帮忙吗?” 左阳明显已经被激怒,脸上却硬要维持着笑容,回道:“不用了,去,把他带回船上。”后一句是对着身后的属下说的。 他的属下应了一声,把已经脸色惨白的受伤属下架住,几乎是粗鲁地拖走了。 大家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左阳这不把属下当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过糟糕。 廉君不再看左阳,侧头对章卓源说道:“章主任,会议要开始了。” 章卓源应了一声,开始招呼仍留在外面的组织首领进会议室。廉君也由卦一推着,转身朝着会议室去了。 这个插曲过后,甲板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大家不再互相交谈,并有意无意地和九鹰的人保持了距离。 时进这次不敢再乱分心看风景了,视线一直锁定在会议室里的廉君身上,担心他对面的左阳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下午的会议气氛明显没有上午的轻松,章卓源一直在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一份资料,似乎在点着某些组织的名,而凡是被点到名的组织都是一脸难看的表情,有些甚至会和章卓源怼几句。 反应最激烈的是鲁珊,她甚至拍桌子站起身指着章卓源骂了起来。章卓源人看着其貌不扬,一副油滑好拿捏的样子,态度却意外地很强硬,无论鲁珊说什么,都是一副不动如山表情严肃的样子。最后居然是鲁珊妥协,低咒一声后坐了回去,沉着脸不说话了。 随着会议室里气氛的明显紧张,甲板上众人的情绪也越来越紧绷,时进是第一次来,稍微有些被影响,神经也始终紧绷着。 会议大概进行了两个小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堵在了时进身前,正正挡住了时进看着会议室里的视线,明显是故意的。 时进毫不犹豫地伸手把人扒拉开,说道:“别挡视线,谢谢。” 扒拉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来人是费御景,皱眉看了过去,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过来谈谈。”费御景回答,拍了拍刚刚被时进拉过的衣袖。 时进注意到他的动作,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把视线挪回了会议室里的廉君身上,直白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我不会故意去怂恿君少,让他坏你雇主的事,也不会因为你演回好兄长,就心软去帮你做什么。你想抽身和我当个互不打扰的陌生人,我正好也觉得这样不错,我希望我们在这件事上能有点默契,现在我是‘卦四’,你是费律师,我们没有任何私人的关系,明白?” 费御景靠到他身边的栏杆上,回道:“不明白。时进,你变了太多。” 时进不理他了。 要说的话他已经说完了,他不想再和费御景废话。 因为位置的关系,费御景正对着的刚好是时进的侧脸,他听着时进的话,看着他的侧脸弧度,双眼微眯,说道:“时进,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态度。” 时进被他这话说得有点动气了,又侧头看他,冷冷问道:“那你为了利益,在我面前扮演好哥哥的时候,又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你这样利用我吗?费御景,别这么虚伪,我不喜欢。” 费御景与他对视,对于他的指责表现得十分坦然,说道:“虚伪是我这种人的本性,时进,我不喜欢现在的你,变得聪明了,不好骗了。” “啧。”时进真的很不喜欢费御景这种清醒的“坏人”,你指责他,哪怕是他理亏,他也不会恼羞成怒或者反驳,反而能毫无压力地把所有指责照单全收,并丝毫不受影响;你跟他讲道理,他不会听的,他心里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轻易不会动摇;你打感情牌,那很抱歉,他没有感情,也顺便恭喜你,正好落入了他的陷阱。 费御景像是看不到时进脸上的嫌弃不喜一样,继续说道:“时进,你很会找靠山,以前是时行瑞,现在是廉君,我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你。” “不用或许了,你就是不了解我。”时进转身看他,掏出随身带着的枪,对准他的心脏,冷冷说道,“要么立刻离开,并且不要再来烦我,要么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帮你彻底绝了想要利用我的心思。费御景,我讨厌被人利用,更讨厌别人戴着亲情的面具来骗我,不要再来我这浪费口水,我现在耐性不好。” 费御景表情都不带变的,说道:“你不会开枪的。” 时进也怂得很是坦然,说道:“为了不给我的老大惹麻烦,我当然会尽量选择不开枪,但如果你继续来烦我,我今天这枪可能开不出去,但你母亲那边,可就不见得没有子弹过去了。” 费御景的表情终于变了,伸手握住了时进握着枪的手,沉声说道:“时进,你敢。” “你尽管来试试我敢不敢,费御景,我警告你一句,只要你身上还有软肋,就少理所当然的做些伤害别人的事,否则那些伤害,迟早会报应到你在意的人身上。”时进用枪口敲了费御景胸口一下,然后挣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侧身不再看他。 一直旁观的卦九也适时侧跨一步,挡在了时进和费御景中间。 费御景眼神沉沉,摸了摸被敲的胸口,看一眼被卦九半挡在身后的时进,终于转身走了。 会议室里,廉君收回看着外面的视线,把注意力挪回了面前的资料上。 对面的左阳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开口问了一句鲁珊昨天也问过的问题,不过语气却恶劣许多:“廉君,那边那个是你新收的属下?” 此时会议室里的人正在核查章卓源新发下的一份资料,全都没有说话,他突然开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引得许多人都朝着左阳示意的窗外看去。 廉君表情不动地放下资料,看向左阳,不答反问:“左阳,你去年让天马首领从我手里撬人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就又盯上了我另一个属下,怎么,你九鹰是没人可用了么?” 第49章 因爱生恨 天马这两个字一出, 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刻变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窗外收了回来,齐齐朝着左阳看去, 眼神带着怀疑和忌惮。 不怪他们反应这么大,实在是天马这几年做的事太过招人恨了。 天马是一个中型的合法暴力组织,也算是个老组织了, 一直表现中庸, 在道上并不引人注意。但大约从四五年前开始,天马的行事作风突然变了——吞并小组织、暗害同等级中型组织、疯狂从其他组织里挖人、给同行埋钉子……总之是怎么恶心怎么来,手段十分卑鄙下作。 它就像是个臭虫, 走到哪臭到哪, 还试图在你家埋点屎。 而且它十分狡猾, 面对实力比它差的, 它疯狂踩;面对实力和它差不多的, 它就只骚扰你,给你找麻烦;面对实力比较强的, 它面上不会做什么, 暗地里却会偷偷去挖人。东招惹一下,西蹦跶一会, 看人下菜碟,让人烦不胜烦。 最主要的是, 它收拾不掉。各大组织或明或暗地针对了它好几次, 但它就像是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 怎么都不能灭, 就活着恶心你,蹦跶得你不得安生,让你没法安安心心发展,让人十分牙痒。 今年天马首领没有来,大家还开心了一下,因为合法的暴力组织不来参加会议,只有两种可能——完蛋了,或者被官方下牌了。而无论是哪种情况,大家都很乐意看到。 其实早从去年年中开始,大家就很少听到天马的消息了,聪明点的都在猜天马是不是恶心事做太多,被哪个看不过眼的大组织给暗地里收拾了。 现在廉君突然指出九鹰和天马有联系,大家的心思瞬间就活泛了。 听廉君的话意,天马应该是被廉君给弄掉了,还被他查出来天马和九鹰有那么点关系。其实大家老早就在猜测,天马之所以敢这么无所顾忌地蹦跶,是不是背后有大组织在扶持。现在有了廉君提供思路,大家顺着这么一想,立刻发现天马的画风突变,好像就是从九鹰开始迅猛发展那年开始的…… 左阳顶着众人的视线,差点没忍住对着对面的廉君骂起来。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是十分清楚天马现在是怎么回事的。这个好用的棋子早在去年就在y省被廉君一锅端了,之后再无消息,据说是被官方送进了监狱。 他最开始还担心过廉君会不会撬开了天马首领的嘴,发现天马背后站着的是自己,结果他左等右等,左试探右试探,一直没能等到灭的后续动作,便以为天马首领遵守了约定,在被抓后没有把他爆出来,廉君也没把卦四成为叛徒的事联想到他身上。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廉君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得太多了,而且廉君知道就算了,居然还硬是憋了快一年,在他早已经把这事抛到脑后之后,在所有人面前把这事捅了出来,给九鹰拉足了仇恨! 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心机深沉! 左阳心里拿到廉君短处的得意被冲淡了,面皮抖了抖,硬是挤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看着廉君,同样不答反问:“我只是好奇问了个问题而已,你反应却这么大,莫名其妙往我头上扣锅,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新收的那个小属下很特殊?” “他当然特殊,我的每一位属下都很特殊。”廉君放下手里的资料,表情仍然不动,说道,“左阳,你言语刺探的水平在我看来还是太嫩了。天马是被我清掉的这件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但你现在还敢来惹我,在我看来,你简直是没有脑子。不怕我把你其他‘爪牙’全部公之于众的话,你可以继续骚扰我,我不介意让大家多知道点九鹰内部的信息。别忘了,撬人这种事,你会做,我也会做。” 左阳的表情终于变了,却仍硬撑着没认天马还有“爪牙”的事,说道:“廉君,你颠倒黑白的手艺还是这么炉火纯青。” “我是不是在颠倒黑白,大家心里自有评判。”廉君又拿起了资料,一副不愿意再和他多说的样子,“左阳,当黑道土皇帝这种梦少做,大家都不是傻子。” 黑道土皇帝? 章卓源侧头朝着左阳看去,说道:“左阳,会议结束后,我们可能需要单独谈谈。” 左阳脸臭得仿佛吃了屎,终于不再维持他的假笑,闭嘴不再说话。 鲁珊看到左阳吃瘪,直接笑了起来,手指慢悠悠转着一支笔,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没断奶的孩子做着黑道土皇帝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廉君,我突然觉得你不是那么讨厌了。” “如果不被你讨厌的代价是必须矮你一头,做你口中的‘孩子’的话,那么不必了,请继续讨厌我。”廉君冷淡回答,坚持保持着和鲁珊的交恶表象不动摇。 鲁珊表情一僵,十分不满地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丢掉笔,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兔崽子。”不再说话了。 一场第一梯队顶尖组织首领的勾心斗角就这么结束了,会议室里恢复了安静,但室内的气氛却与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大家之前有意无意针对廉君的排斥,在廉君挑破九鹰和天马的联系之后,陆续转到了左阳身上。 廉君虽然因为和官方联系紧密这件事而十分招人恨,但廉君却不会培养“爪牙”去害其他组织,危险性小得多。左阳就不同了,野心大,人也无所顾忌,现在更是爆出了偷偷扶持其他组织,在道上搅混水这种事,简直是个行走的危险源。 一边是想做黑道土皇帝的人,一边是从来不会无故打压其他组织的低调强者,哪一方更值得忌惮,大家不用想就有了选择。 一场会议开到晚饭前才散,出来时各大组织首领的表情都不好看,其中左阳的脸色格外差一些,人也很倒霉,会议一结束就被章卓源和刘振军一起“请”走了。 时进照常挤开卦一,抢了扶廉君轮椅的工作,关心问道:“我看到那个左阳找你说话了,他为难你了?” “不算为难,他只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而已。”廉君简单回答,待时进推他进了下一层船舱,四周的人变少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他手里确实握着东西,敢这么当面挑衅我,连自己可能有把柄握在我手里这件事都不顾忌,他手里不可能没有筹码。” 时进皱眉:“所以龙世果然在他手里?” “不止,人应该就在他的船上。”廉君回答,猜测道,“左阳今天被我压了一头,之后肯定会忍不住来找我,或早或晚,我们等他上门就是。” 时进闻言看一眼廉君依然停在900没动的进度条,点头应了一声。 廉君的预料不错,左阳在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果然派人来找了廉君,邀请廉君到九鹰的船上一叙,并留下了一个写着“龙”字的卡片。 廉君当着左阳属下的面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回道:“转告左阳,我廉君没他那么蠢。”说完就让卦一把左阳的属下扫地出门了。 时进看一眼垃圾桶里的卡片,有点在意。 廉君以为他是不明白自己赶人的原因,细心解释:“我们不能按照左阳的节奏走,放心,他会再来的。” 时进却摇摇头,拐过去拉起廉君的手看了看,皱眉,突然绕过去扶住轮椅,推着他去了洗手间,拿起香皂拼命给他洗手。 廉君何等聪明,立刻反应了过来,问道:“卡片有古怪?” “不太确定,但你以后最好别乱摸左阳送来的东西,谁知道上面有没有沾着什么。”时进回答,注意力却一直在廉君那摸过卡片后突然涨了几点的进度条上,反复把廉君的手搓洗了好几遍,直等看到进度条降下去了才关掉水龙头,帮廉君擦了擦手。 廉君由着他动作,之后唤来卦二,让卦二把卡片密封收起来,送回船上让龙叔看看。 卦二听得脸一黑,骂了两句左阳不是玩意,找来密封袋和镊子,小心把卡片收了起来,顺便把垃圾桶也整个带出去毁尸灭迹了。 卦一得知这件事后也是脸一黑,十分懊恼:“是我疏忽了,看到那卡片是被那属下赤手拿着的,就没仔细检查。” “不怪你。”廉君捏了捏手指,感受了一下刚刚被时进握着手搓洗的亲密感,说道,“谁能想到左阳会没脑子成这样,在官方的船上对我下手,他也太不把官方放在眼里了。而且那卡片也不一定真的有问题,一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廉君却还是吩咐所有近距离接触过卡片的人全去好好洗了下手脸,时进也不例外。 躲在卫生间里洗手的时候,时进在脑内戳了戳小死,问道:“你能帮我定位一下龙世的位置吗?最好能确认一下龙世是不是在九鹰的船上。” 小死有些为难,回道:“定位需要有与被定位人联系十分紧密的物品充当媒介,不然不好操作。其他人不是你和宝贝,我没法直接定位的。” 时进闻言皱眉,想了想之后说道:“媒介的事情我会想办法,那你能先帮我扫描一下九鹰船只内部的情况吗?比如人员分布之类的。” “这个可以。”小死语气高昂起来,为自己能帮上忙而觉得高兴,“我今晚就可以开始扫描,九鹰船只比较大,我抓紧的话,你明早就能拿到详细的结果。” 时进心里一喜,用力夸了小死几句,然后盘算起了从别处弄与龙世有关物件的事。 一番思索之后,时进先把视线锁定在了卦二身上。 他拿着大富翁游戏棋,装作要和卦二消遣娱乐一下的样子,溜去卦二房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到了龙世身上。 卦二正满脸嫌弃地扒拉着大富翁的筹码,闻言看他一眼,直接回道:“不是我们当年没去抓龙世,而是他太狡猾,背叛君少后直接把自己留在‘灭’的痕迹烧了个一干二净,人也迅速消失了。当初大家都在忙着救君少,兵荒马乱的,就让他跑掉了。这些年大家其实一直没放弃过对龙世的寻找,但一直没有线索,龙世太知道‘灭’的找人法子了,躲起我们来驾轻就熟。” 时进不死心问道:“就真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没有,他连龙叔小心收起来的收养证明都找出来烧了,真正是白眼狼到了极点。这次他被九鹰捉到,其实我还挺谢谢九鹰的,这叛徒早该被人道毁灭了。”卦二说着,最后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倾身把大富翁的筹码推了回去,嫌弃摆手,“玩什么游戏,好好睡觉去,时间也不早了。”时进反驳了卦二时间不早的说法,手却顺势把大富翁收了起来,起身准备走。 卦二却又唤住了他,嘱咐道:“别去问龙叔这件事,龙叔看着不好惹,其实最是心软,龙世的背叛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每提一次他都会难过很久。你放心,龙世会被捉回来的,君少的身体也会好起来,你别担心。” 时进停步,回头看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来,随手往他的方向一丢,开门走了。 时进走出卦二房间后,发现廉君居然呆在自己的房间门外,愣了愣,忙快步走过去,问道:“君少,你怎么还没休息,找我有事吗?” 廉君扫一眼他手里的大富翁和不远处卦二的房门,回道:“没什么事,去找卦二了?” 时进回道:“对,想去找他玩玩游戏,但他要早睡,我就出来了。” 廉君询问:“怎么没直接来找我?” “呃……”时进傻了一下,转动脑筋找了找理由,说道,“我怕打扰你休息,一局大富翁得好久。” 廉君深深看他一眼,主动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大富翁游戏棋,放到自己腿上,边滑动轮椅边说道:“我身体没那么不中用,稍微晚睡一会没关系,来吧,我陪你玩一局。” 时进看一眼自己空掉的手,又看一眼廉君不容拒绝的背影,发现自己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认命地随着廉君回了房间。 本来准备随便应付一下的时进,在游戏开始后,发现今晚的大富翁奇怪地玩起来特别慢,一点都不刺激,十分催眠,不等一局结束,他就哈欠连天地想往桌子上趴了。 “困了?”廉君放下属于自己的筹码,低声询问。 时进用力搓了搓脸,回道:“没事,把这局玩完。” “不玩了。”廉君直接打乱了桌上的筹码,滑动轮椅来到他身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问道,“时进,船上的生活是不是特别枯燥?” 时进被摸得有些舒服,身体懒懒地靠在沙发椅上,见筹码全乱了,为游戏紧绷起来的神经彻底放松,又打了个哈欠,摇头回道:“还好,挺长见识的,也很有意思。” 廉君不说话,帮他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而流出的泪水。 时进被摸得眼角发痒,侧头躲开他的手,大概是被此时温馨的气氛影响了,也或许是困意折磨的,突然主动握住了廉君的手,说道:“廉君,我想救你,我想把龙世抓过来,套出母本的成分,让你健康起来。” “我知道。”廉君回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脸,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的心意很珍贵。” 时进莫名有些想叹气,问廉君:“你对弄回龙世这件事有计划或者准备吗?” 廉君更靠近他一点,回道:“有,九鹰的成长脱不开我和官方的默许和扶持,他们内部有我的人,不过左阳在龙世这件事上很小心,我的人之前一直没发现端倪。” “龙世毕竟是张大牌。”时进接话,侧头看着廉君的脸,视线慢慢定到了廉君好看的眼睛上,只觉得这双眼仿佛含着魔力,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安心,继续说道,“今天左阳没有从你这得到想要的回应,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做什么……” “多半会给我一些更详细的信息或者证据,让我相信龙世确实在他手上,然后等我乱了方寸,再对我提要求。”廉君回答,看着时进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模样,眼神一动,声音稍微放轻,与时进十指相扣,问道,“时进,你……喜欢这么看着我吗?” 时进没回答,靠在沙发上的身体突然往下滑了滑,一直睁着的眼睛毫无预警地闭上,秒睡了。 廉君:“……” 小死:“……” …… 一夜无梦,时进在自己床上醒来,见一室阳光洒落,忍不住满足地在脑内感叹:“唉,这一觉睡得好饱,我好像做了个很美好的梦,梦里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深情脉脉地看着我,还和我十指相扣,给我盖被子,真体贴啊。” 小死声音机械,毫无感情:“哦。九鹰船只内部情况扫描图出来了,要接受吗?” 时进闻言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刚准备说接受,话到了嘴边又拐了回来,问道:“接了会像上次那样高烧吗?”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他可不能生病。 小死沉默,然后回道:“不会,只会有点头晕,这次的资料不多。” “那你传资料吧,我接着。”时进心满意足地倒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后,时进头晕眼花地扶着墙进了洗手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才稍微缓过神,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好像不是有点晕啊……” “症状会慢慢减弱的,最多两个小时就会消失,请坚持。”小死继续机械音。 时进终于琢磨出不对了,疑惑问道:“你怎么了?有点怪怪的。” 小死沉默,然后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十分伤心。 时进吓了一跳,担心唤道:“小死?” “你别管我……”小死已经开始打嗝了,明明很难过,却仍坚强地说道,“我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我很坚强,我和宝贝一样坚强,呜呜呜……进进你好蠢。” 时进:“……” 早饭的时候,时进发现廉君似乎胃口不太好,食量有所减少,十分担心。 廉君表示没什么,说是船上伙食天天都是这些,有点腻歪。 时进沉默,看着手边足足有十多页的菜单,觉得廉君应该是挑食的毛病又犯了。 会议在上午九点准时开始,比昨天提前了一个小时。 今天会议的内容是针对国内所有非合法暴力组织的,对参会的大家没什么直接影响,所以大家的态度都比昨天轻松许多。 左阳今天依然是踩着点到的官方船只,但他没再试图挑衅廉君,反而遥遥朝着时进所站的方位看了一眼,然后顶着一脸奇奇怪怪的笑容进了会议室。 时进莫名其妙,在心里回赠了一根中指。 上午的会议很顺利的结束了,散会的时候,安分了一早上的左阳突然朝着廉君这边凑了过来,看一眼推轮椅的时进,朝着廉君说道:“廉君,龙世说他第一次给你检查身体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当是他就对你……现在你随身带着一个年轻属下,就不怕重蹈覆辙吗?年轻人的因爱生恨,可是很可怕的。” 卦一听得脸一黑,直接掏枪对准了左阳的心脏。 左阳的属下们见状,也掏枪瞄准了廉君。 时进皱眉,侧跨一步挡在了廉君身前,目光不善地看着左阳。 左阳见时进如此,眉毛一挑,一脸“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怪声怪气地说道:“哇哦,看来我问了个蠢问题,有些人已经重蹈覆辙了,廉君,我劝你快把这个小家伙赶走,不然他就是第二个龙世了。” 第50章 送分题(捉虫) 神经病。 时进看不下去左阳这贱兮兮的膈应人方式了, 忍不住说道:“你是在嫉妒我吗?” 他这一句话说得字正腔圆, 中气十足,立刻把四周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部分早已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 也因为他这一声问话,光明正大地把视线挪过来,看起了热闹。 左阳满脸使坏的笑僵住了, 皱眉看向他, 说道:“你说什么?” 时进故意摆出一脸“我也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高声说道:“我说你嫉妒我,嫉妒我年轻, 嫉妒我可以呆在君少身边。你暗恋君少吧?不是暗恋君少, 那你干什么像个试图吸引喜欢小男生注意的任性小公主一样, 见天的在君少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一会说君少好看, 一会嫉妒君少以前有人喜欢, 现在还来看我不顺眼,你有毛病?停个船都非得停我们家船边上, 还挨那么近, 你还敢说你没点小心思?你说年轻人的因爱生恨很可怕,我看你这老黄瓜的因爱生恨也挺恶心人的, 以后少在君少面前晃悠,碍眼。” 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 都被这话里无懈可击的恋爱脑逻辑给震住了, 就连卦一等人都齐刷刷扭头朝着时进看去, 一脸在看外星人的表情。 廉君也默默把准备拉时进到身后来的手给收了回来, 见时进没吃亏,还配合地朝左阳说了一句:“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心思,如果早知道,昨天那枪我会瞄准一点。” 卦一等人:“……”君少,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噗。”站在角落看热闹的鲁珊突然夸张地笑了出来,还鼓起了掌,“真是一出好戏,原来九鹰这么努力发展,是为了帮他们老大追咱们道上最难摘的高岭之花。左阳,前辈在这劝你一句,为了你胯下那二两肉着想,不切实际的梦还是少做吧,现在不流行什么黑道皇后的戏码了。” 这话一出,本来安安静静看热闹的其他组织首领,表情全都变得古怪起来。 昨天会议上左阳才因为黑道土皇帝这个梗被官方约谈了,好好吃了次瘪,今天鲁珊就说左阳在演黑道皇后的戏码,暗指廉君才是黑道土皇帝,而左阳连黑道皇后的梦都不配做。 不愧是老牌组织的首领,这嘲讽的功力,真的是优秀。 本来鲁珊这话说出来,大家听到多少是有点不舒服的,毕竟大家都不喜欢道上真的多个土皇帝出来,特别是在这个土皇帝指的是廉君的情况下,但在爆出了天马这件事后,相比于这点不舒服,大家都更乐意看到左阳吃瘪。 于是一时间,甲板上虽然没有其他人说话,但空气中却明显飘荡起了快活的气息。 左阳的脸早在时进那一长串话说完时就整个黑透了,后来廉君和鲁珊又连翻轰炸,一副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廉君才一直针对廉君的态度,气得他差点没忍住拿枪把甲板上的人全部突突了。 但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这是官方的船,他肯定是不能乱来的。忍着忍着,他突然就有了点气到极致,反而格外冷静的感觉,环顾一圈四周的人,重点看了时进一眼,冷笑一声,从怀里往外掏了个东西,朝着廉君的方向抛了过去,冷冷说道:“我就让你们嘴上占占便宜又如何,好好看看这东西吧,可别太快转过头来求我。”说完一挥手,带着属下大步离开了,仍是嚣张的模样。 左阳抛过来的东西不大,小小一个,白色的,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时进仗着就站在廉君身前,抬手就把东西接了下来,见是一个手指大小的长方形硬纸小盒,翻转着看了看,确定自己的进度条没有浮动,东西应该没有危险后,转手递给了廉君。 廉君顺势接过,没有当众拆开,说道:“回房间。” 于是时进忙推上他的轮椅,在甲板上所有人的好奇视线下,朝着船舱去了。 等四周没多少人之后,卦二忍不住拐了时进一下,说道:“你小子这嘴简直是杀伤性武器,我还以为咱们肯定要和九鹰的人打起来了,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那么说的,居然说左阳暗恋……咳,你真厉害,左阳可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时进含蓄拍马屁:“没有没有,是君少培养得好。” 廉君突然低哼了一声。 时进被哼得心脏一抖,忙话语一拐,说道:“其实我本来没准备这么说的,左阳那种人哪配喜欢君少,我就是想气气他,看能不能激得他把船给挪走,我总觉得他那么把船停在咱们的船旁边,是在盘算什么阴谋。” 他这话可不是在无的放矢,早上廉君开会的时候,他趁机研究了一下小死扫描出的九鹰船只内部情况图,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九鹰那艘船居然是个军装民,外表的民用船造型只是个伪装的壳子,内里其实是军舰的芯。 这情况太不对劲,刚才左阳那么一贱,他心里想起这茬,就忍不住瞎说了。 卦二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解释,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时进的脑门,嘀咕道:“怎么突然看起来又不傻了,还挺聪明。” 时进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翻他一个白眼。 “别瞪别瞪,好好看路。”卦二忙笑着投降,见廉君和卦一都没有反对他和时进聊这个话题的意思,顺势说道,“九鹰把船停在咱们的船旁边这事,你也别太担心,卦五盯着呢,而且咱们家的船可不差,就算九鹰有什么阴谋,也不一定能占便宜。” 时进立刻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意外问道:“我们的船是改装的?”之前他在里面住了几天,可什么都没看出来。 卦二笑笑没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 回到房间后,廉君把左阳抛过来的硬纸小盒放到了桌上。 卦一伸手把盒子拧了开来,小心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皱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干净的大塑料盒,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哗啦啦,十片沾着血的指甲片落在了盒子里,画面十分恶心,看得人头皮发麻。 时进还没见过这种阵仗,五官立刻挤在了一起,把视线挪开了一会,等消化了一下才又挪回来,问道:“这是……龙世的指甲?” “多半是。”廉君伸手把大塑料盒盖了起来,看向卦二,“把东西送回船上,让龙……让卦五找人检测一下,看是不是属于龙世的。” 卦二应了一声,问道:“需要瞒着龙叔吗?” 廉君想了想,摇头回道:“不用,龙叔有权利知道龙世的现状和下落。” 卦二点头,伸手把大塑料盒拿了起来。 时进眼疾手快地把倒完指甲后空掉的白色硬纸小盒拿了起来,拧上盖子说道:“我去把这个烧了,太恶心了。” 那硬纸小盒已经没什么用处,大家也没阻止他,廉君甚至还体贴说道:“不喜欢的话,可以让卦一去处理。” “没事,我来吧。”时进摇头,站起身直接蹲到了垃圾桶前,找卦二要了打火机,当着众人的面按开了打火机。 大家只以为他是被指甲恶心到了,想快点把东西处理了,见他这样陆续收回了视线。时进忙趁机装作手滑的样子,把硬纸小盒掉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将手伸进垃圾桶,滚灭小盒上刚点上去的一点小火,拧开小盒,忍着不喜沾了点剩余的零星血液到手指上,在心里问小死:“这个可以做定位媒介吗?” “可以,我试试。”小死回答,之后时进只觉得手指一麻,皮肤上沾到的血液就消失了。 时进恶寒地抖了抖,有种龙世的血钻进了自己身体的错觉。他最后还是把小盒烧完了,烧完后把打火机一丢,迅速冲进洗手间仔细洗了好几遍手,等觉得心里好受点了才擦干净手出来。 廉君等他落座后摸了摸他搓的通红的手,皱眉说道:“以后不喜欢不碰就是了,我也不怕那东西,你不用特意去处理掉。” “万一让有心人拿到就不好了。”时进心虚回答,转移话题问道,“咱们后续该怎么办,左阳这次拿出了龙世确实在他手上的证据,我们该怎么反应?” 廉君回道:“继续无视就好,这次我们再没动静,下一次左阳应该就会忍不住把龙世带到我面前了,那时候才是抢人的最好时机。” 时进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下午的会议上,左阳一直用一种“来求我啊,你怎么还不来求我”的眼神看着廉君,看得会议室里的其他首领们嘴角抽搐,甚至开始怀疑左阳是不是真的对廉君有点想法。 廉君全程无视左阳的眼神信号,专心开会,几句话间就从大堆非合法暴力组织的名单里,揪出了好几个九鹰暗地里培养的“爪牙”组织,用各种理由把它们送上了官方下一年的重点清剿名单。 左阳的注意力渐渐被拉回,表情越来越难看,终于在第六个棋子被廉君点出来时,气得低咒了一声,把一直丢在一边的会议资料拿了起来,开始想办法保住剩下的棋子。 这一个下午九鹰损失惨重,其他组织的首领从廉君和左阳的对话表情中看出了些许端倪,重点注意了一下廉君提到过的非合法暴力组织,发现全是些道上的臭虫,看左阳的眼神越发不友善了。 大家算是看出来了,廉君这一下午点出来的组织,大部分应该都和左阳有关!左阳心里果然有一个黑道土皇帝的梦,野心大得很! 下午的会议结束后,左阳阴森森地看了廉君好久才起身离开了官方船只,廉君当然是继续无视他,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个。 其他组织首领见状,心里是又爽又古怪,爽的是左阳吃瘪,古怪的是,其实从某方面看,这左阳还真挺像是对廉君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 晚饭后,龙世的定位结果出来了,他确实在九鹰的船上,并且所在的位置很奇葩——他居然被关在了左阳的房间里。 时进对比了一下九鹰船只的内部扫描图和龙世的位置,眉头紧皱,问道:“你确定那里就是左阳的房间?” “这样规格和安全防护级别的房间,九鹰船上只有一个,肯定是左阳的房间。”小死回答,对自己扫描出的结果还是很有信心的。 时进有些泄气,瘫在了床上:“那完了,偷偷潜入抢人的计划肯定是无法实施了,就算有你的buff帮忙也不行,左阳房间所在的位置太深入了,我一个人摸不进去。” 小死忙趁机说道:“我不建议你潜入抢人,太危险了,宝贝也不会同意的。” “我也知道很危险,但就是忍不住想……”时进看着天花板,怔怔发了会愣,良久后长出口气,抬手按住额头,“不行,我现在是关心则乱了。先看看左阳的后续动作吧,廉君说过,左阳肯定会忍不住把龙世带到明面上来的,我们只用等就行。” 小死连忙附和,对他放弃危险计划这件事表示一千一万个赞同。 睡前,廉君突然敲门找了上来。 时进刚洗完澡,见他找过来,疑惑问道:“君少有什么事吗?” 廉君扫一眼他还在滴水的头发,示意他进屋,说道:“我来问你赌约的事,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的会议了,我想问问你猜出答案了没有。” 时进愣住,问道:“赌约还有效吗?老鬼自己上门把目的说了,我还以为赌约早就失效了。” “自然是有效的。”廉君关上房门,先滑到浴室取了吹风机,然后在床头找了个插座插上,看向傻站在一边的时进,招手,“过来坐下,洗完澡头发要快点吹干,小心着凉。” “这不是我嘱咐过你的话吗。”时进有些想笑,老老实实坐过去,把手伸向廉君,“我自己来吧,免得沾你一手水。” 廉君看他一眼,不说话,滑动轮椅靠近他,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身前拉了拉,另一手开了吹风,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时进被动靠近,感觉到按在肩膀上的手挪到了头顶,轻轻把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知道拗不过廉君,妥协道:“好吧好吧,我帮你吹一次,你也帮我吹一次,咱们扯平了。”说着配合低头,方便他动作。 “扯不平。”廉君抓上他的头发,指腹轻轻揉过他的头皮,边晃动吹风机边问道,“所以你的猜测是什么?” 这完全就是个送分题。 时进手撑在膝盖上,因为低着头的原因,所以视线只能看到廉君的下巴和脖颈线条,视线不自觉粘了上去,回道:“我的猜测是,鬼蜮这次突然提前到达会议地点,是为了观察我们,并找机会和我们说话,找我们求助。” 廉君的指尖擦过他的耳朵,回道:“只答对了一半。” “嗯?一半?”时进忍不住抬头。 廉君没有准备,放在他头侧的手因为他的动作滑落,落在了他脸上,另一手的吹风机则及时拉远了,免得撞到他。 两人对视,廉君眼里的暖意还没来得及收敛,时进又愣住了。 “不要乱动。”廉君顺势捏了一下时进的脸,把他的脑袋又按了下去,说道,“鬼蜮提前来,不止是在观察我们,还在观察官方,老鬼的目的不单单只是向我们求助,还希望通过我们和官方搭上线。严格来说,甚至求助都只是次要的,老鬼真正想要的,是通过我们,向官方表明他投诚的决心,拿到官方的扶持。不过他注定拿不到了,官方不需要第二个‘灭’,因为不好控制。” 时进这次被按得更下了一点,脑袋几乎撞到了廉君的怀里,视线顺势落在了廉君的双腿上,看着廉君衣袍勾勒出的双腿弧度,想起按摩时捏过的手感,忍不住伸手放了上去,轻轻揉捏起来,回道:“那确实是一半,我的回答不够全面。这样的话,赌约该怎么算?” 廉君晃动吹风机的动作停了一下,又很快继续,没去管时进乱捏的手,视线看着时进露在头发外的耳朵,忍不住靠近一点,回道:“算平局,赌注更改,变成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我也可以对你提一个要求,你觉得怎么样?” 温暖的气息擦过耳朵,和吹风机释放的热风完全不同,带着点亲密的味道。 时进身体本能地一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脑袋也侧开了,回道:“可以,那赌注成立?” 廉君适时侧身,于是时进侧过去的脑袋直接撞到了他怀里,脸颊贴到了他的胸口。 这是个近得能听到心跳声的距离,时进有些懵。 廉君若无其事地收起吹风机,就着这个姿势摸了一把时进已经干了的短发,说道:“成立,好了,头发吹好了。”说完拿起时进的“咸猪手”丢开,退开了身。 时进保持着歪着的身体姿势,抬眼去看廉君。 “早点睡吧。”廉君并不多留,放下吹风机后就走了,似乎真的就只是过来说一下赌约的事。 时进愣愣看着他离开,直到听到咔一声关门的动静才回过神,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和刚刚撞到廉君胸口的脸,看一眼吹风机,迷茫说道:“我怎么觉得刚刚的廉君有点怪怪的……” 小死心里一喜,连忙询问:“哪里怪?” “就是觉得有点……”时进不自觉动了动刚刚捏过廉君双腿的手,又摇了摇头,“有点说不清楚……算了算了,睡觉,时间不早了。”说完躺到了床上,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小死憋得想死机,恨不得把他从床上揪起来,逼他继续想。 ……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指甲的鉴定结果送来了——它们确实是龙世的指甲。而随着结果一起来的,还有眼下挂着黑眼圈的龙叔。 廉君微微拢眉,说道:“龙叔,您其实可以不管这事的,我能理解。” 龙叔脸上带着疲惫,态度却很坚决,说道:“人是我教出来的,我也是罪人之一,君少你不追究我的责任,是你仁慈,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一直逃避下去,当了二十多年父子,我想和他有一个了断。” 话说到这份上,廉君也不好再劝他,默许了他的留下。 会议准点开始,龙叔没有听卦一的建议去船舱休息,而是和时进一起站到了甲板角落,视线落在廉君对面的左阳身上,眼神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进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表情十分明显地纠结。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纠结,龙叔突然开口说道:“龙世是我心软捡回来的,他父母一个是毒贩,一个是酒鬼,全都是些品性很糟糕的人,也死得很早。我怕龙世走了他父母的老路,所以对他一直很严格。” 时进侧头看向他,安静倾听。 “他从小就很孤僻,上一任首领曾劝我把他送去组织里的对口福利院,让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长大,我怕他受欺负,拒绝了。现在想想,上一任首领的建议是对的,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成长环境,确实很不利于孩童的心理健康。”龙叔叹气,抬手捏了捏眉心,“或许是我对他太严格了,所以才会让他在第一次见到君少时,对君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时进,对不起。” 时进疑惑:“龙叔你干嘛对我说对不起?” 龙叔放下手,看向会议室里正在冷眼旁观其他组织首领争论的廉君,声音低了下来:“因为如果不是我给了龙世接近君少的机会,君少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以前的君少很温柔,也经常笑,如果你遇到的是当年的君少,应该……” 温柔爱笑的廉君? 时进脑中突然滑过昨晚廉君帮他吹头发的样子,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吹风机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问道:“应该什么?” 龙叔侧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回道:“应该会早点变聪明。”而不是蠢到现在都没开窍,白瞎了君少的一腔情意。 第51章 清场 又被变相骂了蠢, 时进有点点心塞, 有点点不服气,在心里问小死:“我真的不聪明吗?” 小死语气中满是看破红尘的超然, 回道:“没事,回头你可以让宝贝多给你买点核桃吃。” 时进沉默,决定暂时把小死关进小黑屋。 甲板上很安静, 大家都在紧张关注着会议室里的情况, 没什么人说话。 今天的会议内容是重新登记所有合法暴力组织的信息,和征集新一批合法暴力组织的审核备选名单。 重新登记组织信息这个处理起来很容易,在各位首领的配合下, 没过一个小时就全部处理完了。天马不出意外的没有出现在新一年的重新登记名单上, 大家表情微妙地看向今天格外安静的左阳, 见左阳正头也不抬地翻着一份资料,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家的视线, 又觉得无趣地挪开了目光。 信息登记完成后,便到了大家最在意的征集名单环节。 章卓源给所有拥有举荐资格的组织首领发了张白纸, 然后宣布会议暂停半小时, 开放了会议室的大门。 廉君在拿到白纸后直接把它撕碎了,然后滑动轮椅去了会议室门口。 时进见状忙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渴不渴, 要喝果汁吗?”时进不知道从哪摸了一瓶果汁出来,往廉君面前递了递。 “不渴, 会议室里有水。”廉君回答, 却还是伸手接了时进递的果汁, 拧开浅浅喝了一口, 示意时进把自己推到人少一点的角落位置,问道,“等在外面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还有卦九和龙叔陪我说话呢。”时进回答,眼角余光扫到左阳也出了会议室,凑近廉君一点,压低声音问道,“左阳今天找你麻烦没有?” 廉君摇头,回道:“没有,今天的会议内容比较重要,他如果想要对我发难,应该会等到会议结束之后。” 时进闻言皱眉,忍不住看了眼九鹰船只的方向。 今天是会议的最后一天,等会议结束之后再发难,那不就是等到大家全部分散,官方也撤离之后,再一对一单打?到时候没了官方和其他组织的干扰,九鹰还不得越发嚣张? 廉君注意到他的动作,说道:“不用急,我自有安排。” 时进收回视线,看着廉君自信冷静的模样,心里踏实了一点,见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忙不再说这些让人心情愉快不起来的话,闲扯起了其他话题。 半个小时后,休息时间结束,各组织首领陆续回了会议室,提交了各自的白纸。 章卓源收拢白纸后,让助理去角落把白纸上的名单整理出来,然后趁着这个时间,宣布了上一年名单的审核结果,并表示请举荐这些组织的首领,尽快通知到各已经审核通过的组织,让他们快点去官方报道,办理挂牌手续。 这结果一宣布,顿时几家欢乐几家愁。左阳的脸色有些难看,很明显,他去年举荐的组织并没有通过官方的审核。鲁珊则满脸笑意,想来是拿到了好消息。 弄完这些后,章卓源接过助理整理出来的今年名单,按照流程先当众把名单念了一遍,然后把名单复制,人手发一份,让大家回去好好讨论一下这个名单,告知大家如果有人发现上面有不符合举荐条件的组织,欢迎在下午的会议上提出来。 到此,上午的会议正式结束。 廉君在出来后直接把名单递给了卦一,示意先回船舱。 时进推着廉君的轮椅,好奇地扫了一眼名单,见上面就只有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什么标注都没有,疑惑问道:“我看大家拿到这个名单之后都很兴奋,为什么?” “因为这个名单并不是最终稿,在下午的会议上,这个名单上的组织会被剔除一些,而剔除哪些是大家一起说了算,所以大家都很兴奋。”卦二凑过来回答,也勾着头看了一眼卦一手上的名单,挑眉,“养道?这不是那个……咳,鲁珊前辈今年还是这么有意思哈。” 时进狐疑:“你怎么知道这个是鲁珊前辈举荐的组织?名单上明明什么都没标。” “我猜的。”卦二不走心回答,见他还想再问,忙侧头看向卦一,转移话题问道,“能确定九鹰举荐的组织是哪一个吗?” 卦一正认真看着名单上的各个组织名,眉头微皱,摇头说道:“不确定……君少,左阳应该是临时更改了举荐组织,上面没有我们之前调查出来的‘亡命’。” “意料之中。”廉君回答,安抚道,“放心,有人会把九鹰真正举荐的组织名字送过来的。” 卦一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拍了一下额头,表情姿态全部放松下来,把名单折叠起来往兜里一塞,不再琢磨名单了。卦二等人也全是一副听懂了廉君话的意思,默契地谈起了其他话题。 就只有时进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环顾一圈众人的表情,想继续问又憋住了,拧着眉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智商是不是真的有点低。 半个小时后,廉君在饭桌上接到了章卓源的电话,一番简短交谈之后,对着卦一报出了一个名字。卦一立刻取出兜里的名单,迅速找出他报的名字,在上面画了个圈,把名单递给了卦九。卦九接过单子,熟练地取出电脑,找了个包厢里的插头,插好电脑接好端口后,开始对着键盘敲敲打打。 时进把一切看在眼里,低头默默吃饭——原来是官方的人会来开后门……他怎么就忘了呢,廉君可是和官方交往密切的男人。 “怎么一直吃白饭,菜不合胃口?”廉君突然凑过来询问,还贴心地帮他夹了一筷子菜。 时进看一眼碗里多出来的牛肉,伸筷子吃掉,咀嚼咽下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定,侧头看向廉君,认真说道:“君少,你给我买点核桃吧。” 廉君静静看他两秒,伸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应道:“好。” 居然都不问一下为什么就说了好。 时进突然间觉得有点悲伤,摇头把廉君的手抖下去,埋头又扒了一大口饭。 …… 下午的会议开始前,廉君拿到了卦九整理好的资料。 九鹰今年推荐的组织名叫响尾,是个很新很新的小组织,如果不是举荐人有义务向官方提供被举荐组织的详细信息,卦九可能还无法在没有官方帮助的情况下,只通过这一个名字,在短时间内查出这个响尾的来历。 “根据官方提供的资料,我顺藤摸瓜,发现这个响尾和东南地区一个叫‘大蟒’的组织有点联系,而‘大蟒’的上线,则是在东南地区与九鹰有合作的‘枪火’。”卦九解释,简洁明了地点出了资料里的关系链。 卦二忍不住冷笑,说道:“举荐一个国外组织的小分舵进入官方的审核流程,九鹰这是想干什么,帮国外组织往国内渗透,破坏国内的局势?” 自家人窝里斗就算了,引狼入室算什么,还嫌国内局势不够乱? “难怪左阳那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了大倚仗,卖了自己的祖宗。”卦一冷冷接话,表情也很难看。 廉君盖上资料,敲了敲轮椅扶手,说道:“九鹰不能留了。” 这话一出,大家表情都是一肃,卦一和卦二对视一眼,由卦一问道:“君少你是想……” 廉君点头,吩咐道:“卦九,把这份资料送去给章卓源,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卦九应了一声,接过资料后立刻回到了电脑前,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时进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众人的对话,想起仍留在九鹰船上的龙世,眉头紧皱。 下午的会议准时开始,时进再次站到了甲板角落。 这次会议一开始,各首领之间的气氛就直接拉爆了,有的人想把名单上的某个组织拽下来,有的人想保下自己举荐的组织,有的人本着“让别人得利就是让自己吃亏”的原则拼命搅混水,甚至还有合作举荐一个名额的两个组织,因为名单的问题直接当场闹翻的,局面很快乱成了一锅粥,引得甲板上的气氛也变得有些躁动。 首领们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显得始终安静旁观的廉君十分格格不入。 时进看着会议室投影上的组织名字一个接一个地滑过,视线时不时往左阳那边挪一挪,神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紧绷。 大约两个小时后,“响尾”这两个字终于出现在了投影上,一直百无聊赖靠坐在椅子上的左阳不自觉转了转笔,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眼睛甚至都没往投影上多看一眼,仿佛响尾和他没什么关系,而他也对这个小组织没什么兴趣一般。 章卓源照例先贴出了举荐人提供的响尾具体资料,简单说明一番后,宣布大家可以就响尾这个组织是否可以进入官方审核流程,进行公开讨论和意见提交了。 本来吵闹的众人短暂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显然都不太了解响尾这个小组织,一番低声交谈后,一个小组织的首领率先开了口,说道:“我没意见。” 廉君的视线挪过去,记下了这个小组织首领的名号。 有一个人开了头,说话的人就多了起来,其中表达没意见的人占了多数,毕竟大家手里的否决权是有限的,很多人并不想在一个不认识的、还没多少威胁性的小组织身上浪费机会,他们更乐意集中发力,把一些有威胁的中型组织给挤下去。 一刻钟的讨论时间很快过去,章卓源统计了一下大家的意见,最后确定问了一下:“还有人有异议吗?没有的话这个组织就通过了,从今天起正式进入审核流程。” 局面到此,响尾的通过似乎已经成了定局,左阳还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只不过手里转笔的动作变得轻快了不少。 “我有异议。”廉君终于开口,说出了自下午会议开始后的第一句话,这也是他第一次针对名单发表意见。 左阳转笔的动作一顿,眉心一跳,本能开口说道:“你有什么异议?” 廉君看过去,不答反问:“九鹰似乎格外在意这个小组织?之前都没看你为其他小组织说话。” 这话问得就很意有所指了,左阳噎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着了廉君的道了,连忙补救:“我只是觉得奇怪,要说在意,好像是你比较在意,毕竟你之前可一直没开口。” “我当然是在意的。”廉君回答,一脸云淡风轻的气人,“我讨厌蛇,所以我有异议。你这样反应,难道是你喜欢蛇?” 左阳听得面皮一抖,气得差点把笔给摔了。 廉君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众人哪还能不明白这个响尾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再看投影上响尾的资料,表情就变了——左阳反应这么大,这个响尾多半是九鹰举荐的。 老鬼率先回过神,提高声音说道:“章主任,我改变中立的立场,这个响尾成立时间太短,资历不够,人员数量异常,不适合这么早挂牌,我觉得应该撤掉它。” 其他组织的首领也纷纷回过神,一改之前没意见的口风,各种找理由表示响尾这个组织不好不合适,应该撸下来。 章卓源十分好说话的重新收集了众人的意见,并发起了争议投票,最后合理的根据票数结果,把响尾从名单上撸了下来。 左阳气得直接拍了下桌子,不再装无聊了,阴森森地看着廉君不说话。 廉君继续无视他,当回了安静的背景板。 名单很长,下午的会议毫无意外地延长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时间已经转到了日暮时分。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甲板上,笼罩着众人的身体,居然把这一场黑道会议,衬出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刘振军从驾驶舱上下来,和章卓源站到一起,引所有组织首领集中到甲板上,说了一些感谢大家配合,希望以后能继续合作的套话,然后正式宣布此次会议圆满结束。 其实撇开内里的暗潮汹涌不谈,今年的会议算是进行得比较和平的了,没有明面上的冲突,没有组织之间一言不合的交火,也没有人不长脑子的试图挑战官方或者廉君的权威,所有人都罕见的识趣。 竖起的甲板围栏被放下,大家可以直接回船离开了。 各组织首领们也不和官方搞什么依依惜别的假客气,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没过一会,甲板上的人就少了一大半。 廉君照旧坐在章卓源身边,给他镇最后一班场。 左阳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也不在意章卓源和刘振军在旁边,冷冷问道:“廉君,你处处针对我,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廉君看都不看他,目视前方夕阳,悠悠回道:“我对自己的命没有多少要求,只需要比你活得长就够了。” 左阳脸一黑,突然拿过属下的枪,迅速把子弹上膛。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站在廉君身后的卦一和旁边的刘振军全都眼神一利,一个往前阻挡,一个直接掏枪。正往这边靠的时进也是表情大变,迅速跑了过来。 “没事。”廉君挡了卦一一手。 下一秒,左阳朝天举枪,扣下了扳机,之后把枪丢回属下怀里,眼带不屑地看一眼卦一,看向刘振军说道:“少将能把枪挪挪吗,官方不对参会人员动手,这规矩希望你还没忘。” 刘振军把枪收了回来,警告道:“不要乱来,否则我让你九鹰的船有来无回。” 这威胁实在是不客气,左阳脸色更难看了,却没有发作,而是对着廉君说道:“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逼我把筹码亮出来给你看么?我成全你,好好看着吧。”说完恶意满满地看了廉君一眼,直接踩上横桥离开了。 时进靠近后刚好听到这句话,本能地挡到了廉君身前,警惕地扫着四周,想看看左阳是不是还在其他地方弄了陷阱。 一直沉默的龙叔突然开口,语气隐隐激动:“君少,看九鹰的甲板。” 大家闻言全都一起看了过去。 只见九鹰宽敞的甲板上,一个瘦削的男人突然被九鹰的人拖到了甲板上,粗鲁揪起,把脸朝向了这边。 小死激动起来,说道:“是龙世!左阳把他放出来了!” 时进听得心里一动,本能地往那边走了一步,看到周围的海水,又及时收回了脚步——不行,龙世虽然被带出了左阳房间,但现在的局面明显也不适合直接抢人。 卦二忍不住低头看向廉君,说道:“君少,是龙世。” 相比于大家的激动,廉君要显得冷静许多,只淡淡扫了一眼龙世的方向就挪开了视线,侧头朝着卦三吩咐道:“去收拾行李,准备搬回自己船上。”言语间竟是完全不在意龙世的样子。 “君少。”卦一忍不住唤了他一声——现在龙世被气急的左阳带到了甲板上,九鹰的船又和他们的船挨得很近,现在只需要通知留守的卦五一声,就可以直接开始行动了,抢人成功的几率很高。 廉君摆了摆手,说道:“是陷阱,不要上当。”说完看向仍紧紧盯着九鹰甲板的时进,倾身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往身边拉了拉。 时进被动回神,看向廉君,说道:“君少,要不我——” “你什么都不许想,也什么都不许做。”廉君打断他的话,示意他推轮椅,然后看向章卓源,向章卓源告辞。 章卓源也注意到了九鹰甲板上的动静,问道:“需要帮忙吗?” 廉君摇头:“不需要,官方现在不好直接和九鹰起冲突,影响不好,这事我自己处理。” 章卓源皱了皱眉,不好勉强,又提了一句有需要尽管说之后,点出一队人,让他们护送廉君一行人回船。 时进有些不习惯横桥摇晃的节奏,识趣地把推轮椅的活交给了卦一,自己走在靠后的位置,注意力仍在九鹰的甲板上。 左阳已经带着人回到了自己船上,却没进船舱,而是站到了龙世身边,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龙世身上描来描去,不时往廉君这边看一眼。 龙世大概是被药物控制了,眼睛一直半睁半闭的,意识明显不太清醒。 廉君一行人算是最后一批回船的人,等他们落到自家甲板上时,官方船只和蛛网般的横桥上已经空得差不多了。 回到自家船上之后,众人与九鹰船只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终于能更清晰地看到龙世的长相。 那是一张标准的帅哥脸,布满了人工雕琢的痕迹,看起来十分不自然。卦一等人看得直皱眉,龙叔则是压抑着什么情绪的模样,表情沉沉的,手紧握成拳。 廉君依然把左阳当了空气,确切来说,他是把整个九鹰船只都当了空气,等官方发出清场信号后,喊来留守的卦五,让他开始拆舷梯和横桥,准备回航。 卦五立刻派人安排起来。 清场信号发出后,所有组织都有了动作,海面上如蛛网般维持了三天的通道陆续消失,先是最外围的小船们解除了互相之间的连接固定,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之后是中层的船只解除了固定,调头陆续离开。 只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海面上就只剩下了内围大组织的船和官方的船。 这期间廉君一直呆在甲板上,帮官方盯着其他组织的离开情况。 左阳也不离开甲板,就那么古古怪怪地看着廉君,时不时用匕首在龙世身上划一刀,简直像个神经病。 时进的神经被左阳的举动拉紧到了极致,眉头越皱越紧。 左阳划出去的伤口不深,但龙世明显状况不好,再这么划下去,摸不准什么时候龙世就会被折磨死了。而龙世死了,母本就永远没线索了。 大约又是十分钟过去,海面上终于只剩下了灭、九鹰、鬼蜮,和官方的船,舷梯和横桥也全部拆除完毕。 廉君收回盯着海面的视线,宣布起航。 一直忍着不动的卦一等人和时进都有些憋不住了——真这么直接走了,母本怎么办? 就在他们忍不住想要开口打破僵局时,左阳先忍不住了,见廉君想走,直接一匕首插入了龙世胳膊。 这一下太狠,龙世直接惨叫出声,混沌的意识似乎稍有恢复,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眼看到这边甲板上坐在轮椅上的廉君,眼中瞬间冒出了某种狂热的情绪,高声唤道:“君少!君少救我!看在我服侍了你好几年的份上,救救我!” 服侍?!这什么有歧义的词汇! 卦一等人的脸全黑了。 小死突然惊慌出声:“进进!宝贝的进度条开始涨了,就在龙世开始求救之后,速度好快,已经涨到950了!” 时进心里一惊,忙朝着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看去,见廉君那本来随着其他大组织船只离开,而稍有下降的进度条果然正随着龙世的呼喊疯狂增涨,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涨到了980,脑子里的弦啪一下断了,直接掏出枪对准龙世,烦躁说道:“闭嘴!再喊我现在就杀了你。” 哇哦。 卦一等人又齐齐朝着时进看去,脸上带着某种不合时宜的惊喜——时进这反应,难道是开窍了?第52章 美人鱼 廉君也朝着时进看去, 甚至主动滑动轮椅靠到时进身边, 握住时进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了捏, 安抚道:“别动气,为了个叛徒,不值得。”声音别提多温柔了。 时进立刻回握住了廉君的手, 紧紧的。 小死惊喜地发出了一声鸭叫, 感觉光明就在前方。 卦一等人甚至全都侧过了身,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睛都不自觉瞪大了, 像在怀疑自己看到的画面一样。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 空气中却似乎飘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然而时进却完全没有接收到众人的情绪波动和眼神含义, 握住廉君的手后带着他后退几步, 皱眉认真提醒道:“君少, 别靠那边甲板太近,我怀疑龙世有问题。”说完侧跨一步挡在廉君身前, 依然用枪对准龙世。 龙世早在时进掏枪时就停住了喊叫, 等看到时进和廉君的一系列互动之后,表情直接扭曲, 开始拼命挣扎,再次喊道:“君少!他是谁!这个用枪指着我的小杂种是谁!他凭什么碰你, 凭什么!” 廉君表情一沉, 正要说话, 站在他身前的时进就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飞了出去, 目标瞄准的却是左阳抓着龙世的手。 左阳正若有所思地来回打量时进和廉君呢,见状冷哼一声,拉龙世一把,带着他一起躲开了这颗子弹。 两艘船之间勉强稳住的和平氛围直接被这颗子弹挑破,枪声一响,两边甲板上都聚拢了大堆人马,互相用枪指着对方,战况一触即发。 廉君的进度条降了下来,回到了950,就在龙世再次闭嘴、双方开始正面对上之后。 时进越发肯定龙世有问题,不能让他直接和廉君接触,或者和廉君搭上话,再次把子弹上膛,这次直接对准了龙世的脑袋。 龙世见状表情更加可怕,看着时进的眼神堪称怨毒,挣扎着又想喊叫,却被左阳用一块布塞住了嘴巴,堵住了声音。 “廉君,你这个小属下似乎不太想让你活着。”左阳慢悠悠开口,伸手握住插在龙世胳膊上的匕首,用力拔了出来。 鲜血飙出,龙世瞪大眼唔唔几声,疼得额头青筋暴起,脸色迅速惨白了下去。 龙叔牙关紧咬,侧头不再看龙世的惨状。 左阳拔出匕首后直接在龙世身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看向被时进挡在身后的廉君,说道:“廉君,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任由你这个属下把龙世给逼死了,那你的腿可就永远都好不了了。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把这个小家伙和那个老东西给我,我把龙世交给你,这个买卖还不错吧。”说着分别用匕首指了指时进和龙叔。 卦一等人的表情全都变得很难看。左阳也是真会挑人,时进和龙叔,一个是廉君心系的人,一个是详细知道廉君身体情况的医生,用一个不知道会不会说出母本的叛徒换这两人,左阳简直是稳赚不亏! 廉君从时进身后滑出来,看向左阳,说道:“你没有资格和我谈交易,龙世你可以杀,我的人,你想都不要想。” “唔唔唔!”龙世听到这话又拼命挣扎起来,瞪大眼看着廉君,眼里居然流出一行泪来。 时进的心思却活动起来,侧头看向廉君,低声说道:“君少,我可以……” “不可以。”廉君打断他的话,抬眼看着他,解释道,“左阳并不是真的想要你和龙叔,他只是想让我妥协,一旦有了第一步的退让,主动权就再也不在我们身上了。” 时进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看一眼对面脸色惨白的龙世,说道:“可如果再拖下去,龙世说不定就被折磨死了。” “他死了就死了吧,早在他背叛‘灭’的那一天,他的死活就和我们无关了。”廉君回答,又握住了时进的手,安抚道,“把枪放下吧,一切交给龙叔。” 一切交给龙叔? 时进听不懂这句话,正疑惑着,下一秒就看到龙叔突然从其他人手里抢了一把枪过来,子弹上膛后对准龙世,从来很稳的手此时有些颤抖,手指摸上扳机,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明显正在挣扎。 “逼属下杀自己的儿子,廉君,你可真是冷血。”左阳见廉君还不上钩,冷笑一声,突然又拔出了龙世嘴里塞着的布团。 龙世立刻挣扎着扭向龙叔的方向,凄惨哭嚎道:“爸!爸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杀我,爸,我只是一时糊涂了,你说过你会永远保护我的,爸!” 龙叔的手用力一抖,眼眶都红了,咬牙说道:“可你犯的错实在太离谱了,龙世,我不求你知恩图报,但你不该狼心狗肺成这样,居然对君少下手……我龙恒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收了你做我儿子!你我的父子情谊,今天就断了吧。” 说完扣动扳机,砰一声,子弹朝着龙世飞去,目标直指龙世的眉心。 左阳没想到他来真的,表情一变,直接甩手把龙世甩得趴到了甲板上,险险躲开子弹后朝着廉君说道:“廉君,你真的不要命了吗?你就任由你的属下杀你唯一的生机?” 廉君示意卦五扶住开枪后明显身体委顿下去的龙叔,回道:“我的生机我自己争,从来不会系在别人身上,左阳,没用的,你不用再来激我,龙世从来不是我的软肋,别说交易,就算你把他白送到我面前,我也不会留下他。” “哼,大话谁不会说?”左阳眼神一沉,突然冷笑出声,朝后一挥手,让属下把趴在地上几近昏迷的龙世给绑了起来,绳子另一头系上甲板围栏,然后把龙世抛了出去。 “这是什……啊啊啊!救命!我不想喂鲨鱼,救命!爸!爸快救我!”龙世被动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自由落体,之后身上的绳索一紧,被吊在了围栏上,立刻挣扎呼喊起来。 龙叔低着头,听到声音后手指动了动,脸上一片疲惫挣扎过后的淡漠,摆摆手挣开卦五的手,迈步朝着船舱走去,竟是不再管后续的事情了。 廉君看龙叔一眼,没有阻拦。 龙世被吊得太下,看不到甲板上的情况,不知道龙叔已经走了,仍在朝着龙叔求救,偶尔还会喊一喊廉君,声音十分凄厉。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官方的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今晚没有星光,整片海域都黑乎乎的,只剩两艘船上透露出的点点灯光。 左阳靠在围栏上,匕首在绑着龙世的绳子上虚虚划过,笑着说道:“来,开枪啊,龙世现在成了活靶子,这次我绝对不再帮他躲子弹了。我可是个好心人,你们不是一直想收拾这个叛徒吗,现在我帮你们找到了他,还拿了他半条命,你们怎么谢我,嗯?” 灭的甲板上没人说话,卦一等人全都看着被吊在海面上,挣扎力度越来越小的龙世,表情紧绷,手掌紧握——龙世如果死了,母本就真的没了。 左阳继续闲闲说道:“这样吧,看在咱俩是同行的份上,我这边可以不动手,给你们一次带走龙世的机会,就……就那个卦一和卦二,还有那个小家伙吧,你们三个人坐条小船过来,只要你们解下了龙世的绳子,我就把龙世送给你们。” 卦一和卦二有些意动,时进也是立刻就朝着廉君看去,征求同意的意思十分明显。 “回舱休息。”廉君开口吩咐,仿佛没听到左阳的话。 卦二忍不住开口唤他:“君少。” “回舱休息。”廉君语气不容拒绝,再次看向了卦五,“时间不早了,准备起航。” 卦五表情挣扎,最后还是听命去吩咐准备起航了。卦一和卦二想说什么,最后也还是闭了嘴,只不过满脸都是不甘。 “君少。”时进忍不住按住了廉君的轮椅。 廉君看向他,保证说道:“没有母本我也会努力健康起来,哪怕只是为了你。左阳明显是想用一个龙世换你们三个人的命,我不能拿你们去赌。” 哪怕只是为了你。 时进心脏猛地一跳,按着轮椅的手忍不住收紧,说道:“你根本就没准备抢回龙世对不对?你说你早有安排,其实是在骗我,对不对?” 廉君没有说话,安抚地去握他的手。 时进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时进。”廉君手一顿,仰头看他,温声解释,“龙世性情古怪,精神状态不稳,就算把他抢回来,我们也大几率套不出母本,在收益很可能达不到付出的情况下,我不会拿你们的命去冒险。” “可你的命,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需要衡量收益与付出的交易。”时进头一次对廉君露出了冷脸,突然离开他身边,大步朝着九鹰的甲板靠近。 廉君表情一变,忙吩咐卦一等人拦住他。 “我没想去送死,不用拦我。”时进在卦一等人聚过来之前停了步,看向已经近得可以清晰看到表情的左阳,朝着左阳说道,“左阳,做梦吧,我们谁也不会为了个叛徒去冒险的,有本事你现在就把龙世丢到海里去喂鲨鱼!威胁不到君少的滋味很难受吧,憋死你,你个废物!君少肯定会长命百岁,哪怕没有母本也可以,而你……早点见阎王去吧。” 左阳脸上闲闲的笑消失了,表情沉了下来,冷冷说道:“年轻人,我劝你少跳,不然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时进回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又骂了一句废物,然后转身,理都没理廉君,大步朝着船舱去了。 大家从没见过时进真正生气的样子,此时见了,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纷纷看向廉君。 廉君目送时进进入船舱,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握,也侧头冷冷看了一眼左阳,边朝着船舱滑动轮椅,边吩咐道:“起航,全部回舱!” 左阳自被时进嘲讽后就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脑子里反复滚动着“你个废物!”和“君少肯定会长命百岁,哪怕没有母本也可以。”这两句话,想起这几天受到的暗气和廉君刚刚的眼神,越想越窝火,脑子一热,虚悬在绳索上的匕首突然就落了下去,在绳索上用力滑动起来,高声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们不是说没有母本廉君也能活吗,我倒要看看廉君你个瘫子要怎么活过今天,动手!” 站在他身后的属下见状一惊,忙伸手去拦,说道:“老大,我们说好不真的动龙世的命的,他是个很好用的棋子。” 左阳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拐开他的手说道:“好用个屁!廉君一直不上钩,龙世留着也没用,死了也就死了!还不快去安排人动手!我今天就要取廉君的命!” 属下不敢再说,皱眉收回手。 左阳用的匕首十分锋利,绑龙世的绳子也并不太粗,还不等左阳把话说完,绳子就已经断裂,砰一声,龙世直接落入了海里。 同一时间,九鹰甲板上的人接到命令后突然齐齐行动起来,朝着灭这边开火。 卦一等人的表情全都变了,忙吩咐近处的人卧倒躲避子弹,然后让远处的人回击,掩护廉君进入船舱。 海面上一时间全是枪声,卦五拿出对讲机吩咐驾驶室快点起航,拉远与九鹰的距离。九鹰的船只则开始大面积朝这边开火,甚至隐隐有直升机起飞的声音传来。 “左阳是疯了吗!”卦二把廉君推进船舱,表情难看地开口。 居然真的在海面上动手,两方如果真打起海战来,如果火力全开,大家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卦五那边却表情突然一变,说道:“驾驶室传来消息,雷达范围内突然出现了多艘不明船只,并在迅速朝着这边靠近。” “艹!”卦二爆了粗口,终于回过味来了,“左阳这是想埋伏我们呢,刚刚他拿龙世叽歪半天,合着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把所有人耗走了,好朝我们动手呢。” 廉君却在一片枪声中,敏锐听到了几声什么东西入水的声音,心里本能一慌,想到什么,突然朝着四周看了看,问道:“时进呢?” 众人闻言一愣,卦二也跟着看了看四周,说道:“对啊,时进呢,他不是先进船舱了吗,这是气回房了?” “不是。”廉君的表情突然慢慢变得苍白,声音十分干涩,“他不会在九鹰开火的情况下还躲在房间,他坐不住……找!去把他找出来!” 一个守在甲板上的人突然跑了进来,说道:“我看到海面上飘着几个咱们的救生小艇,君少,有人在拆我们的救生艇!有叛徒!” 廉君脸色彻底白了,表情虽然依然强撑着冷静,声音却隐隐颤抖,“不是叛徒,是时进,他下去了,他想去捞龙世。卦三,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九鹰,别让他们在这片海域动重火,把战场带离这里,派人去找时进,快!” 大家闻言大惊,忙各自分散开来,动作前所未有的快。 时进此时确实是在海里,他之前是故意生气跑去刺激左阳的,当时小死给他刷了一大堆buff,就为了帮他成功刺激左阳,激左阳把绑龙世的绳索割断,把人丢海里。 一切都很顺利,左阳确实把龙世丢海里了,时进也成功下了水,现在只需要时进带着小死刷的美人鱼buff,根据定位去找到龙世,这个时进临时想出来的抢人计划就算是彻底成功了。 但是…… 时进摸了摸自己耳朵边长出的透明奇怪东西,看了看自己手指之间多出来的类似璞的透明白色不明物质,摸了摸腰部变软的骨头,无语问道:“这就是你的美人鱼buff?”这难道不是某种蛙类两栖动物的buff吗? “对啊,进进无论什么样都是最美哒。”小死无压力夸奖。 时进:“……你开心就好。” 救人要紧,时进也没时间多在意这些,适应了一下buff上身之后的怪异感后,试着在水下活动了一下,觉得游动速度太慢,说道:“buff多叠几层吧,我需要游快一点,龙世可能在水下撑不了多久。” 小死有些迟疑:“可多叠几层的话,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等buff消失之后会很难受的。”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龙世死了母本就没了,直接刷吧。”时进回答。 小死妥协,开始给他疯狂刷buff。 时进只觉得自己身体开始一阵一阵发热,之后皮肤骨骼像是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异一样,在水中隐隐变得灵活起来,双腿轻轻一蹬,身体就像鱼一般朝前滑了一大截。 他惊得瞪大眼,看一眼自己变得柔软怪异的胳膊线条,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身体现在被buff扭曲成了什么鬼样子,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仿佛一条线一般滑过海水,朝着定位显示的位置游去。 海面上,灭开始回击九鹰的攻击,同时慢慢把战场往远处的海域带。 几分钟后,时进抱着已经昏迷的龙世破开水面冒头,抹一把脸上的海水,让小死定位到最近的一艘救生小艇,游过去后把龙世用力甩上去,然后自己也爬上去,顾不得看周围的是怎么个情况了,弯腰解开龙世身上的绳子,跪坐在龙世身边开始给他急救。 龙世身上本就带伤,落水后伤口又在海水里滚了一遭,还呛了水,此时脸色一片青白,眼看着就是要救不活了。 时进有些急,忙又让小死给自己刷了些“救人成功率提高”“幸运加成”之类的buff,把会的一点急救法子全用了出来。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难熬,就在时进都开始绝望时,龙世突然侧头呛出了一口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时进大喜,忙凑到他面前,问道:“你怎么样,还有意识吗,这是几?”说着把因为buff而变得有些扭曲的手伸到了龙世面前。龙世听到声音后本能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本来混沌的意识在见到时进现在耳朵边长疙瘩,胳膊腿全不正常扭曲的模样后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死过去,手突然一动,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十分迷你的小针管,迅速朝着时进扎去。 时进的进度条瞬间涨到了死缓,小死直接吓到破音,时进也是心里一惊,想也不想就歪身一躲,同时伸腿用力踹向龙世的身体。 “啊!” 龙世低喊一声,侧身软在了地上,手里的小针管掉落到了一边。 时进忙拿起一边的绳索重新把龙世给捆起来,然后捡起小针管,见里面装着一点颜色奇怪的药水,忍不住又打了龙世一下。 “ma的!你果然有问题,我就不信左阳不知道你身上还藏着这个杀器,你是不是早就和他狼狈为奸了?” 他越说越气,只觉得龙世这种人渣还是再去死一死比较好,但忍住了没再动他,小心把这管药剂收好,心里庆幸廉君冷静,无论左阳怎么刺激,都没有上当。 龙世痛苦低哼,扭头仔细看了时进一会,终于撇开那些奇怪的buff效果,看清了时进的脸,震惊说道:“是你!你这副模样,难道你是妖怪?!你是不是用妖术勾引了君少!” 时进翻他一个白眼,恶狠狠说道:“是啊,我是妖怪,告诉我母本,不然我活吃了你!” 听到母本两个字,龙世表情又变了,眼神闪烁一会后,表情突然淡定了下来,说道:“母本我只告诉君少知道,我要见君少,带我去见他。” 时进又想爆粗口了,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冷笑一声,刚准备说点什么怼他,就听到远方海面上传来了几声震耳欲聋的炮弹声,惊得他表情一变,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宝贝肯定和九鹰交上火了。”小死开口,担忧问道,“进进,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当然回——”时进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皱了皱眉,说道,“不能回,不能让廉君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得等一等。” 龙世也听到了交火声,朝着远处战火燃起的地方看去,突然激动起来,兴奋说道:“是不是打起来了?九鹰是不是和灭打起来了?快!带我去见君少,带我去见君少!” “不带!你给我安静一点。”时进发动救生艇,表情难看地朝着距离战场更远的地方驶去——虽然很担心廉君,但他现在明显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好。 龙世见他把救生艇往更远的地方划,愣了下,突然大笑起来,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说道:“你是不是怕被君少看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怕什么,就让他看啊!你之前不是很嚣张吗?你还不知道吧,左阳这次的攻击是有预谋的,他早在附近海域埋伏了其他船,打定主意要拖住君少,等把官方的船耗走了好给君少一个重击!你不去保护君少吗?比起他的命,你更在意你这张脸有没有暴露吗?哈哈哈哈哈,别跑啊,怂货才——唔唔唔!” 时进受不了地用布堵住他的嘴,表情很臭,忿忿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肤浅的就知道看脸!你信不信廉君就算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也能天天和我一个桌吃饭!”说完看一眼远处的海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打消了把船划得更远的主意,决定先留在这看看情况,等如果廉君真的遇到了危险,进度条有涨到死缓的样子,就立刻下水去救人。 第53章 他是妖怪! 远处的炮火声和枪声越来越明显, 时进让小死给自己刷上视力增强buff, 紧张地盯着战场中的情况。 看了一会后,时进眉头皱了起来, 奇怪地发现,面对九鹰的攻击,灭这边居然一直采取的是只防守, 并不过分反攻的应对方针, 并且一直在试图紧贴九鹰的船只,把战场局限在一个很有限的空间里,像是在逼九鹰不敢动重火, 扩大攻击面一样。 他先是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廉君和卦一他们都不是会消极避战的人, 这样耗下去, 灭明显会逐渐被压制住, 直到隐隐看到灭的船只另一侧,背对九鹰的地方, 正有人试图趁着战火下船时, 才猛地反应过来灭这么做的目的。 “廉君不会是已经发现我下水了,因为顾忌我才这么跟九鹰耗的吧, 那些人是准备下来救我的?”时进震惊,连忙低头在身上摸来摸去, 摸出放在衣服内口袋里用塑料包了好几层的卫星手机, 确定里面只零星进了一点水、手机能正常开机没有坏之后, 拨了个电话给廉君。 电话很快通了, 廉君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语速很快,十分明显地带着焦急,问道:“时进?你在哪里?别怕,我这就派人去接你。” 果然是这样! 时进拍了拍额头,忙说道:“别派人下来,现在战场情况不明,派人下来很危险。我没事,在03号救生艇上,没有受伤,龙世我已经捞出来了,他也还活着。你可以通过救生艇上的定位看我的位置,但别派人过——” 话说到一半,他眼尖地看到更远一点的海面突然有好几艘船出现,并径直朝着战场靠近,明显来者不善,想到什么,往身后的海域一看,果然发现也有船过来了,眼睛瞪大,快速说道:“有船朝你们包围过去了,好几艘!我也在包围范围内,我可以想办法躲开他们,但你们怎么办?” 听到他没事,声音还十分有精神,廉君声音里的焦急少了许多,说道:“你先保护好自己,救生艇上有应急的药物和干净的食物饮用水,我会想办法把所有船只带离这里,你躲远一点,我处理完他们就去接你。” 这次换时进焦急了,说道:“他们那么多条船,你要怎么处理?要不你先撤吧,等安全了再来接我,我可以在海上多飘一会。” “我有帮手,你放心。”廉君说完这句话突然安静了一会,之后声音低了下来,说道,“时进,你一定要好好的……算我求你,等我。” 时进听得一愣,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情绪也不自觉有点低落,嘴唇动了动,小声说道:“廉君,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廉君声音又提了起来,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安抚道,“你别怕,电话我不会挂。卦九已经定位到了03号救生艇的位置,你注意听指令,我会把你往安全的地方引。雷达显示你西南和正南方向有船只在靠近,你往东走,我会尽量把战场往西边带,你戴的手表上有指引方向的指针,你如果分辨不清方向,可以跟着指针走。” 时进听得慢慢安心下来,看一眼廉君卡死在950的进度条,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伸手重新发动了救生艇,边往东开边问道:“你真的有帮手么?我这边没事,你不用顾忌我,廉君,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来接我。” 这次廉君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好。” 驾驶室里,廉君放下手机,看一眼屏幕上正在往东移动,显示为03号救生艇的绿点,紧绷的情绪终于稍微放松,看向雷达上几个正在迅速朝这边靠近的红点,眼中全是冷意,吩咐道:“卦一,和鬼蜮联系。” 卦一也听到了廉君和时进的对话,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拨通了鬼蜮的电话。 “卦五,往西开,让官方到西边和我们碰头。”廉君继续吩咐。 卦五二话不说,命令船长调转方向,并开始和官方船只建立联系。 卦三见廉君不提救时进的事,皱眉询问:“君少,要派直升机去接时进吗?” 廉君摆手,回道:“不行,贸然放直升机出去可能会引起九鹰的注意,现在要尽量不让对方发现时进在外面,先把他们引走。” 卦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卦二看着廉君看似已经冷静下来的表情和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又看一眼卦九屏幕上正在往东远离的03号救生艇定位点,绷了半天,忍不住重重抬手抹了把脸。 时进真是……真是每次都能办出一些让人又爱又恨的事情来。 龙世啊,他居然真的把龙世给捞上来了,大家本来以为没希望了…… 他忍不住朝着卦一看去,恰逢卦一和鬼蜮打完电话转头,两人视线对上,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含义十分复杂的眼神,然后各自错开视线,继续忙碌去了。 海面上,时进听着廉君在那边的吩咐,心里渐渐安定下来——鬼蜮和官方,看来廉君确实对九鹰的发难有所安排,大家的安全应该没问题了。 放了心,他终于有空注意到已经好一会没动静的龙世,见他脸颊通红,神志又开始不清醒,心里一惊,忙拿出他嘴里的布,翻找出救生艇上的药物和水,先给他喂了点水,然后开始帮他包扎伤口。 “你可不能死,起码在说出母本前不能死。”他边包扎边念叨,大概是声音太大,被廉君听到了,廉君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时进看一眼手机,回道:“龙世情况有些不好,我正在给他包扎。” “不用管他。”廉君的语气又冷静下来,冷静得近乎冷漠,说道,“药物、食物,还有饮用水,你全部留给自己,我只要求你活着。” 时进给龙世包扎的动作一顿,心里奇怪地有点发痒,应了一声好,手里包扎的动作却是继续了下去。 廉君那边多少猜到了时进的阳奉阴违,安静了一会,又说道:“你起码给自己留一半,我会尽快去找你。” 时进听他自己跟自己妥协,突然有些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双眼微弯,心里暖烘烘的,回道:“我知道,我等着你呢,我相信你肯定会来接我。” “嗯。”廉君应了一声,声音也暖了下去,再次保证道,“我一定会去接你,你等我。” 时进又应了一声,还忍不住快活地哼起了歌,硬是把这漆黑冰冷的海上之夜,哼出了几分阳光灿烂的味道。 廉君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模糊哼哼,嘴角微微翘起,之后捂住手机收音的地方,看向雷达上紧追不舍的九鹰船只,估算了一下这边和时进的距离,敛了表情,吩咐道:“动火,战场已经拉远,不用再顾忌了。” 卦一等人闻言全都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地站起身——被动挨打这么久,他们早就想反击了。 卦二更是冷笑一声,用力合了合拳头,说道:“该死的九鹰,咱们不还手他还真以为咱们这船上什么都没有,能任由他拿捏,看爷爷不打得他整船报废!” 后方,左阳正惬意地靠在驾驶室的窗户边,看着前方“狼狈逃窜”的灭,心里别提多美了,闲闲吩咐道:“继续打,让其他船绕到前方去堵他们,廉君耍了我这么久,我今天也要让他尝尝猫戏老鼠的滋味。” 驾驶室内的人齐齐应是,船长正要发出下一轮攻击信号,一直安静的雷达就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之后一声巨大的炸响声响起,船只一顿,剧烈晃动起来。 左阳差点被晃得摔到地上,忙扶着窗户站稳,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船长冷汗都要下来了,指了指前方突然有炮口伸出的灭,干涩说道:“老、老大,灭开的根本不是民用船,他和我们的船是一样的,甚至要更……” “什么?!”左阳表情一变,正要凑过去细看,另一边的副船长突然又喊了起来,语带惊慌:“老大,鬼蜮的船突然出现在了我们身后,正在飞速朝我们靠近,好、好像是要撞我们。” 左阳表情彻底变了,等晃动停下后靠过去一看,见真的是鬼蜮那艘在夜晚不开灯就完全看不清的船追在身后,想到什么,忍不住愤愤说道:“ma的!我们被廉君耍了!老鬼那混蛋居然靠上了廉君,打他们!别让他们靠近!让其他船别慢悠悠包围了,直接攻击!” 驾驶室里立刻乱了起来,之前的悠闲不再,咆哮声和各种警报声响成了一片。 救生艇上,龙世的情况在伤口包扎好之后稍微好了一点,时进又拿了一些基础药物给他喂了下去,之后靠在救生艇的小储物箱上,抬手拉了拉仍然湿漉漉的衣领。 “过去多久了?”他在脑内询问,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小死担忧回道:“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进进,buff效果要结束了,你……” “难怪我开始觉得难受了,没事,我还受得住。”时进安抚,拿起一边仍然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听着廉君那边断断续续传来的说话声,看一眼脑内廉君那开始逐渐后退的进度条,大大松了口气,“好像是鬼蜮把九鹰给拖住了,官方的船也靠了过去,大家快没事了。” 小死却还是担忧的模样,说道:“进进,你喝点水吧,喝点水也许会好一点。因为buff改变了你的呼吸系统,所以buff消失时你会有呼吸困难的症状,之后还会全身疼痛,意识也很可能会模糊,我有点怕……” “怕什么,我真没事。”时进的声音已经明显有些低了,嘴上虽然在安抚,身体却十分诚实地伸手取了一瓶水拧开喝了一点,确实觉得舒服了一些,忙趁着声音恢复正常,凑近手机唤了几声。 廉君的回应立刻传了过来,问他怎么了。 “我有点困,想睡觉。我这边应该是安全了,你专心管你那边,不用担心我,如果一会你喊我我没应,你也别急,我就是想睡一会,刚刚下水捞人的时候体力消耗太大了,我有点累。” 廉君听得直皱眉,心里其实是不建议他在海上睡着的,但听他说累,又有些心疼,想了想回道:“那你稍微眯一会,我定时唤你几声,你别睡死过去。记得睡前把龙世绑好,别让他有机会伤害你。” “好。”时进应了一声,又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忙又喝了一点水,之后把手机放到远一点的位置,靠在储物箱上略显压抑地喘气。 “进进……”小死慌急了,很怕他就这么憋过气去。 “没事,我缓缓,缓缓就好……”时进怕廉君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干脆趴到了储物箱上,把脸向外朝着海面,边尽力调整呼吸,边继续在脑内和小死说话,想保持精神。 小死配合地同他说话,语气越来越担忧。 不知不觉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廉君在电话那边唤了几声,时进忙扭过去接起手机应了应,声音有些虚弱,听着倒像是刚睡醒的含混模样。 “会不会很冷?”廉君关心询问。 时进确实觉得很冷,不仅冷,身体还疼,就像是骨头血肉全部被打碎又重组那般的疼,嘴上却还是强撑着回道:“是有点,不过也还好,你那边怎么样了?” 廉君看了眼雷达上开始变攻为逃的九鹰船只,安抚回道:“快结束了,我很快就能去找你。” “嗯,我等你。”时进回答,忍不住翻出一颗止疼药咽了下去。 小死迟疑说道:“进进,要不我再给你刷点buff吧,让你撑到宝贝找过来……” “别,刷得越多,buff消失后我越难受,我现在还受得住。”时进连忙阻止,又和廉君闲扯几句后找机会结束话题,趁着现在还精神,凑过去看了看龙世的情况。 龙世脸上带着一抹病态的嫣红,高热没退,但总算是缓过来了,呼吸还算平稳。 时进又喂了点药和水给他,然后解开了他领口过紧的衣服,想让他舒服一点。 夜越来越深,四周只有海浪的声音,大概是止疼药起了作用,时进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意识随着小船的摇晃,慢慢有些混沌,就在他即将忍不住想要晕过去时,一直安静的龙世突然又咋呼起来。 “我没疯!我没疯!君少,君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 时进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不仅清醒过来了,还十分生气,没好气说道:“闭嘴,你个变态!” 龙世还在咋呼,头摇来摇去,身体不停扭动,但眼睛却闭着。 时进意识到不对,凑近看了看,见龙世不是醒了,而是烧糊涂了开始说胡话,忙靠过去固定住他的脑袋,着急地唤了他几声,没得到回应,转身就去翻急救包。 “时进?怎么了?”廉君听到动静,在手机那边询问。 “龙世烧糊涂了,在说胡话,我准备喂他吃点退烧药。”时进回答,找出药片后直接把药碾成粉末,和水混在一起,给龙世灌了下去。 有水入喉,又被这么折腾,龙世稍微清醒,睁开眼见到时进,想也不想就又要攻击,说道:“是你!小杂种,我杀了你!你居然敢碰君少,我杀了你!” 时进直接一巴掌糊他头上,吼道:“别以为你烧糊涂了我就不收拾你了,闭嘴!再敢骂我,我把你变太监!还要划花你的脸!” 对龙世这种把脸和“男性尊严”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来说,时进的威胁那是太狠了,闻言嘴里虽然还是骂骂咧咧的说时进是死妖怪,但气焰是消下去了,看起来又怂又可恶。 时进真是要被他气笑了,十分粗鲁地把药全给他灌了下去,拿起手机朝廉君说道:“我想收拾龙世,下面的内容太过残暴,不适合给你听,我先挂电话了,一会再打回给你。”廉君沉默,然后贴心嘱咐:“别直接上手,脏,我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我打回给你。” “嗯,放心,我有分寸。”时进说了一句就直接挂了电话,阴森森地看向龙世,在心里让小死给自己刷上声音蛊惑buff和言语诱导buff。 小死有些不愿意:“这些buff虽然没什么副作用,但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负担,会让你更难受。” “没事,龙世现在的状态十分适合套话,错过了就可惜了。”时进态度坚持。 小死拗不过他,只得给他把buff刷了。 龙世听不到时进和小死的交谈,但他听到了廉君和时进的对话,心里简直是又嫉妒又愤怒,还有点怕,见时进这么看过来,身体往后蹭了蹭,强装冷静地说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廉君的腿就永远好不了了。” 时进冷笑一声,等buff上身之后靠近他,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故意说道,“我杀你干什么,你让我这么生气,我不得好好和你玩玩。龙世,听说你第一次见君少的时候才19岁?那时候的你,不长这样吧。” 龙世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思维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瞬间卷入了那些过去的记忆里。 …… 龙世是个人渣,这是毋庸置疑的,而深入了解人渣的世界,绝对是件会让正常人觉得憋屈痛苦的事情。 足足几十分钟后,时进把意识再次模糊过去的龙世丢回船板上,气得忍不住用力踹了他几下,想起龙世口中从前那个温暖又柔软的廉君,心里又酸又涨,愤怒骂道:“得不到就毁掉,你这种变态要死自己死,拉别人一起下地狱是有多卑劣!还自诩是纯洁高尚的爱,呸!混蛋王八蛋,廉君是倒了多大的霉才遇到你!” 龙世被踹得闷哼几声,毫无反抗之力,因为高热和buff作用,可能都不太记得自己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时进骂完后稍显脱力地靠到储物箱上,摸了摸自己也开始有些发热的额头,知道自己估计撑不了多久的清醒了,忙拿起落在一边的手机,接了廉君不知道打来的第几个电话。 “时进,你那边怎么样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再撑一会,我在去接你的直升飞机上,很快就到了。”廉君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语速前所未有的快,态度前所未有的急。 时进听他声音都哑了,猜他肯定是急坏了,忙解释道:“抱歉,之前睡着了……廉君,我好像有点发热,应该是之前下水捞人,又穿了这么久湿衣服,被冻到了。”解释完还不忘给廉君打个预防针,免得廉君一会见到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太过担心。 廉君那边立刻传来了让驾驶员飞快一点的催促声,还有向随行医生说明情况的声音,之后廉君的声音才又清晰起来,安抚道:“别怕,你不舒服就再睡一会,我马上就到了。” 时进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安心,低应了一声,注意到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几个小小的飞动光点,忍不住笑了,说道,“我看到你们了,在往这飞。” 廉君忍不住唤他:“时进。” “我套出一部分母本了,还从龙世那拿到了一支奇怪的药剂……廉君,你会好起来的。”时进自顾自说着,脑中反复回荡着龙世那些扭曲的话,被高热和身体的疼痛折磨着,心中酸胀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说道,“廉君,我想抱抱你,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早点遇到,你就不会再吃那么多苦了。 廉君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侧头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靠近手机,喉结滚动一下,声音紧绷,像是压抑着什么,说道:“时进,这一次你别想再糊弄过去了,一辈子都别想。” 几台直升机稳稳停在了救生艇上方,时进靠躺在救生艇里,仰头看着正上方的一艘直升机开启舱门,抛出云梯,然后戴着全套护具的廉君有些笨拙缓慢地顺着云梯下来,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果然,就知道这个人要忍不住自己下来亲自接人。 本来只需要十几秒钟就能下来的云梯,廉君足足下了一分多钟,时进一直仰头看着他,甚至忍不住伸手做出了扶人的姿势,像是怕他摔下来了。 终于,廉君的脚落到了救生艇里,额头疼出了一层薄汗。 时进忙凑过去,明明很开心见到他,却先忍不住碎碎念,担心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 廉君站稳后直接弯腰,伸臂把他拉到了怀里,紧紧抱住,用力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哑声说道:“时进,不许有下一次。” “这话你上次在团结小区那事时好像就说过……”时进仍不忘耿直地煞风景,手却本能地回抱住他,也忘了去在意廉君会不会撑不住,身体的力量全部松下,靠到他怀里,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一直强撑清醒的意识在这个怀抱里终于有了彻底放松的理由,低声越来越低,“廉君,对不起,我好像总是在给你添麻烦。” 廉君摇头,更用力地抱紧他,低头亲吻一下他的头顶,想说的话有许多,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就只想抱紧怀里这个人,再也不松手。 没人在意的救生艇角落,意识混沌的龙世被直升机的声音和灯光吵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廉君拥抱亲吻时进的画面,眼睛唰一下瞪大,挣扎着扭动几下,含混说道:“君少,别抱他,别亲他,他是妖怪!他是妖怪!” 时进已经放松地晕了过去,廉君小心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听到声音后侧头看向龙世,薄唇拉出一个冷酷的弧度,冷冷说道:“是么,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喜欢妖怪。” 喜、喜—— 龙世看着廉君冷漠中带着杀意的眼神,注意到他怜惜抚摸时进脸颊的手,心里一梗,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第54章 粉红色泡泡 时进在一室黑暗中醒来, 用力睁了睁眼, 发现眼眶十分酸涩,想动动身体, 四肢却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 空气中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反而飘着一股清淡的沐浴乳香味。 他眨眨眼,努力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 侧头想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 确定一下自己在哪里,结果脑袋刚扭过去,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廉君?! 他眼睛唰一下瞪大, 扭头的动作僵住, 缓了好一会才消化掉廉君和他此时正躺在一张床上这个事实, 保持着这个扭着脖子别别扭扭看着廉君的动作, 在心里狂戳小死:“怎么回事?廉君怎么会和我躺在一起?我们现在是在哪?” 小死的声音轻飘飘的, 语气腻呼呼的,开心回道:“你们在船上哇, 这里是宝贝的卧室, 你没认出来吗,你睡了半晚上加一天了, 一直是宝贝在照顾你,进进你要快点好起来, 宝贝可心疼你了呢~” 时进被小死腻歪的语气刺激得身体都有了那么点力气, 又仔细看了看廉君的脸, 隐约看到廉君眼下有一层浅浅的阴影, 想起昏睡前廉君明明疼出一头汗,却偏要亲自下来接人的行为,心里呼啦啦一下就软了下来,忍不住小心挪动软绵绵的身体,翻身侧躺着看着廉君,视线从他的头发,一点点滑到他的下巴,心里奇妙地觉得很满足。 “你家宝贝是真的很好看啊……”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小死严肃又甜蜜地纠正:“不是我家的,是我们家的宝贝。” 我们家…… 时进一顿,咀嚼着这个词,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笑到一半又僵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翘起的嘴角,愣了半晌,眼神变得复杂,看着廉君的睡颜,闭目用被子搓了搓脸。 “进进你怎么了,身体很难受吗?”小死见状飞扬的情绪立刻落了回来,担忧询问。 时进摇头,把被子拉下去,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说昨天万一我没把龙世救回来,那刺激左阳把龙世丢入海里的我,不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吗?” 小死一下子卡住,哼唧了好一会,才不太有底气地回道:“可你不是把龙世救回来了吗,进进你别多想,你已经很棒了,龙世留在左阳手里,也肯定是凶多吉少的。” “可龙世死在左阳手里,和死在我的怂恿下,并不是一个概念。”时进沉沉叹气,看向自己的双手,继续说道,“昨天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刺激左阳把龙世丢入海里的事,当时我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把龙世救回来,但我还是做了,毫不犹豫,因为本能告诉我,如果当时我们就那么离开了,母本可能真的就再也没可能套出来了。” “进进……”小死忍不住唤他,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时进却不愿意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低垂的双眼很清明,里面满是自省:“读警校的时候,我的教官告诉我,说我虽然有能力,但太不稳重,不适合干这一行,我当时还振振有词地反驳,说警察也只是一群普通人,你不能要求所有学员都是稳重的。后来我入了职,整个片区,我依然是最不像警察的那一个,同事上司全都在说我入错了行,但我不这么以为,我觉得我做警察做得还是挺不错的……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入了错行,我对不起我曾经的宣誓。龙世确实坏,但我不该拿他的命去赌一个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的计划。小死,警察最不该做的事,就是轻视生命,这是底线,不能碰,我这次错的离谱。” 小死被他说得有点想哭了,苍白说道:“进进,这不怪你……” “怎么可能不怪,我现在都不敢想如果龙世没救回来,我现在会是怎样一种精神状态。”时进抬手抹了把脸,眉眼间染上了一丝疲惫,“说实话,我并不后悔昨天那么做,只是现在想来,我觉得当时的我简直像是疯了……小死,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去纠结已经过去了的事,让你陪我一起烦心,也并不是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只是突然发现,在我心里,廉君的生死,已经变得比我的原则和底线更重要了……小死,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吗?” 小死依然沉默,没有给出答案。 时进苦笑一声,看向廉君的睡颜,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甚至抬手碰了碰他的脸,确定身前躺着的确实是个有温度的活人之后,又换了个方式问道:“那小死,你告诉我,廉君是真实存在的吗,他真的只是一本书上的几行墨笔字吗?不,好像也不对,确切来说,在原剧情里,廉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小死,他是真的吗?” “他是真实的。”小死这次给了答案,十分肯定,“进进,你会和宝贝一起好好活下去的,我保证。” “……那这样也就够了。”时进叹气,又摸了摸廉君的脸,正准备收回手,眼前本来闭着眼的人就突然睁开了眼。 廉君的眼神从迷糊到清明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他眨眨眼,纤长的睫毛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声音有些懒,有些哑,小声唤道:“时进?” 时进僵住,脑子里难得升起的多愁善感情绪一下子全部飞走了,看一眼自己仍放在廉君脸上的手,又看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想起自己明显往廉君身边斜靠的身体动作,脑子一下子卡住了。 再没有比占人便宜却被当场抓包更让人尴尬的事了。 “呃,我那个……”他试图解释,却发现与在脑内说话不同,现实里的他嗓子十分干哑,声音像是石头刮过水泥地,不仅难听,还十分刺耳,吓得他一下子就闭了嘴,放在廉君脸上的手也忙开始往回收。 廉君却迅速抬手按住了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然后十分自然地倾身靠近他,把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 时进更僵了,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廉君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廉君身上的气息,脑子里突然就又晃过了他刚刚在心里得出的结论——面前这个人的生死,已经变得比他的原则和底线更重要了。 为了这个人,他做出了以前绝对不会做出的事,甚至在意识到这点后,虽然自省自责,却并不太过后悔。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大概还是会选择用龙世的命,去赌一个廉君康复的机会。 我是个自私又卑劣的人……他这样想着,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却忍不住伸出去,摸索着抱住了面前这个人的腰,紧紧的,脑袋也低了下去,埋在了对方胸口。 有什么事情肯定不对了,在昨天他听完龙世的叙述,明明自己身体又疼又冷,却满心满眼都只知道心疼那个过去的廉君,还想好好抱抱现在的廉君安慰他时,就有什么东西变了,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廉君被抱得一愣,然后十分自然地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后背,问道:“是不是难受了?龙叔说你虽然烧退了,但全身肌肉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拉伤,得好好养一阵。” 真温柔啊,居然没有推开他这个占便宜的流氓。 时进觉得自己大概是完了,摇了摇头,更紧地抱住他,强迫自己就这么在他怀里再次睡了过去。 就当是在做梦吧。 “晚安。”他低语,带着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廉君摸着他后背的动作一顿,低头看着他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温声回道:“晚安……要快点好起来。” …… 一觉睡醒,残忍的现实扑面而来,时进瘫在床上,又渴又饿又想上厕所,浑身上下哪哪都疼,简直生无可恋。 “你家宝贝好狠的心,居然留我一个病号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他悲伤控诉,满腔血泪。 小死委屈辩解:“宝贝只是出门和龙叔说句话而已,就离开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时进用后脑勺砸枕头,憋得难受:“我想上厕所!” 小死想哭:“那你上呀。” “我坐不起来!我瘫了!”时进继续用后脑勺砸枕头。 小死建议:“你喊宝贝呀,让宝贝帮你!” “那我怎么好意思!”时进在心里破音呼喊,声音怪得像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你说说你家宝贝那脸,那手,那眼睛,多好看啊!你忍心让他帮我去上厕所吗!你忍心吗!你忍心让他漂亮的眼睛看到我的……我的那里吗!” 小死又头疼又开心,心情十分复杂,跟着破音喊道:“我忍心啊!你喊宝贝呀,你喊他呀!宝贝那么疼你,他又不会嫌弃你!”能看到你的小进进,宝贝说不定还会开心呢! “我不忍心!”时进喊回去,耳尖听到关门声和轮椅滑动的声音,和小死对吼的精神气迅速没了,一脸“我没有尿急,一点都没有”的表情看着天花板,十分淡定。 廉君滑动轮椅来到床边,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眼珠子开始滚动,想看廉君,又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憋尿憋得慌,于是脸上慢慢拧出了一个十分扭曲的表情。 特别丑。 廉君欣赏了一会时进现在丑得十分别致的脸,扶住轮椅扶手站起身,上前掀开时进的被子,弯腰一手伸入时进脖颈与枕头之间的缝隙,去揽他的肩背,一手往他腿弯下放。 时进一惊,连忙伸手阻止:“别,我不要公主抱!”那也太丢人了! “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你。”廉君话说得十分诚实,边说边稍微抬起他的身体,扶他坐起来,然后示意了一下轮椅,“我们用那个。” 时进表情一僵,老实了——原来是坐轮椅……突然有点小失望。 廉君推着时进去了洗手间,然后揭开马桶盖,扶时进起来,正对马桶。 时进憋尿憋得很是虚弱,却硬是强撑着没动。 廉君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腰处,哄道:“别忍着,尿吧,我不看你。”说完侧头看着洗手间的门,真的不看时进了。 时进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廉君嘴里听到“尿吧”这两个字,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知道这遭是别想要脸了,垂死挣扎:“你能出去吗,我自己可以。” “你一个人站不住。”廉君无情拒绝。 时进感应了一下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悲伤地发现廉君说的是事实,抬手放到了裤腰带上,挣扎了又挣扎,还是忍不住又说道:“那你能把耳朵捂上吗?” “你的睡衣是我换的,包括内裤。”廉君无情揭破了一个时进之前就在怀疑的事实。 妈耶。时进实在是憋不住了,咬咬牙解开了裤腰带,往下一拉! 哗啦啦……啦啦……啦啦……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等一切结束,时进洗完手被廉君从洗手间里推出来时,时进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满脑子只想一死了之了。 “一会龙叔会来给你做个检查,检查完了才能吃东西,你忍一忍。”廉君帮时进躺回床上,没有坐回轮椅,而是坐到了床边,伸手帮时进顺了顺头发,“今天晚上船就能靠岸,你现在的情况太奇怪,最好还是去大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上岸的地点还是在m国,你如果想的话,等你身体好了,我可以陪你去你长大的地方转转。” 时进被顺毛顺得很舒服,侧头看向他,见他眼神温温柔柔的,心里一痒,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廉君对上他的视线,回道:“因为你对我比我对你更好。”说着收回了给时进顺毛的手。 时进觉得自己收到了一张好人卡,心里酸酸的,累累的,虚弱说道:“君少,我的平板呢,我想搓麻将……”此时只有麻将能抚慰他被现实打击的心灵。 小死痛苦低吟,也突然有些生无可恋——有些人,看上去像是变聪明了,但其实没有,一点都没有! 廉君看着他苍白又可怜巴巴的脸,唇角往下拉了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玩可以,但不能玩太久,你需要好好休息。” 时进连忙点头,思维已经被麻将占据,再关心不了其他。 …… 麻将特别好玩,时进沉迷其中,短暂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摇摆不定,顺利熬到了船只靠岸。 他是躺在移动床上被推下船的,下船之后直接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后又是一番详细的检查,等全部折腾完,平安住进病房时,时间已经转到了半夜。 廉君一直跟前跟后,熬着没有睡觉,等时进安顿好了才去病房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后直接来到距离病床边不远的陪护床旁,扶着床沿躺了上去。 时进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见状一下子清醒过来,皱眉说道:“君少,你去酒店休息吧,我没事的,不需要人守着。” “睡吧。”廉君却不接话,侧身正对着他,声音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柔,“有需要喊我,晚安。”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 时进见状闭嘴,心情十分复杂地看着廉君这么一折腾又变得苍白了几分的脸,忍不住就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认命说道:“小死,你家宝贝真好。” 小死语气硬邦邦:“哦。” 时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发现小死的不对,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还有些自我怀疑和不确定,继续说道:“我好像对你家宝贝……” 小死不长记性,忍不住接话,语带期待:“对宝贝什么?” “唉,就是,就是……”时进第一次对某个人产生不一样的心思,心里的情绪一会一个样,上一秒还觉得不就是对某个人心怀“不轨”了吗,大男人坦坦荡荡说出来就是,怕什么,下一秒就又怂了,有那么点说出来好像就会破坏了什么的担心,结果最后“就是”了半天,眼睛一闭,直接睡了。 小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死内心如是说。 ……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给出了和龙叔一样的结论——时进全身的肌肉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拉伤,应该是过度运动和运动动作不规范造成的,需要好好养一阵。 廉君听得皱眉,送走医生后来到时进床边。 时进一见他过来神经就绷紧了,生怕他问自己肌肉为什么会拉伤的事,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廉君真问了,就采取一问三不知的态度,能蒙混过关就蒙混过关。 “应该是游泳姿势不规范,和突然高强度运动引起的。”廉君突然开口,一开口就帮时进找好了借口,上前捏了捏时进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问道,“疼吗?” 疼肯定是疼的,特别是被buff扭曲得最严重的腰和双腿,简直疼得人想哭,但迎着廉君关切的视线,时进又觉得不疼了,反而是全身的骨头都酸痒起来,想去对方怀里蹭一蹭。 这样想着,他反射性地就握住了廉君捏在胳膊上的手,握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产生了“猥亵老板”的想法,身体又僵住了。 “医生说要先给你包扎两天看看情况,还要配合热敷和按摩治疗,可能会有点难受。”廉君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帮他拉了拉被子,动作十分自然,又问道,“还想玩麻将吗,我给你把平板带过来了,电也充好了。” 被这么温柔对待,时进心思又活泛起来,看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稍微往廉君那凑了凑,问道:“那个,君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廉君给他拉被子的动作一顿,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时进活泛的心就这么被丢入了冰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结巴问道:“有、有?你的意思是有吗?是谁!难道是龙世?!”说到后面声音直接变调了。 “胡说八道。”廉君皱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敲了他脑门一下,说道,“再想想。” 想个屁! 时进心里苦苦的,十分不甘心地逼自己想了想,艰难问道:“难道是卦二?他长得挺好看的,人也不错,还幽默……”说着说着,就觉得廉君喜欢的肯定是卦二,顿时整个人都萎了。 卦二那么优秀,自己怕是没希望了。 廉君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因为他乱猜乱夸而升起的一点不快褪去,说道:“时进,你是真的很蠢。” 是啊是啊,我自然是比不上优秀的卦二的……时进自暴自弃地想着。 廉君终于看不下去他这副又愚蠢又可怜的模样了,起身弯腰,捧住他的脸,侧头直接吻住了他的嘴唇,还泄愤似的咬了一口。 小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宝贝我爱你!” 时进唰一下瞪大眼,反射性抬手揪住了廉君的衣服。 廉君亲完退开身,轻轻捏了捏他僵掉的脸,冷冷说道:“时进,如果你这次还想再糊弄过去,那我们明天就回国。” 时进晕乎乎,视线黏在他的嘴唇上,问道:“回国干什么?” “去民政局登记。”廉君回答,揉揉他的嘴唇,坐回床边,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地削。 时进强大的脑回路再次让他偏离了谈话重点,捂了捂被亲的嘴唇,皱眉问道:“国内可以同性登记了?” 小死:“……” 快乐总是如此短暂,有些人的脑电波永远不在正线上。 廉君削苹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时进满脸迷茫的愚蠢样子,回道:“早就可以了。” 这个世界的华国居然早就可以同性登记了? 时进意外,心里忍不住升起了粉红色的泡泡,但脑回路又把他拉了回来,继续说道:“可是不行啊,我连19岁都没满,就算你要带我回国登记,我也不满法定结婚年龄啊,我们登记不了的。” 咔。 廉君手里的刀直接插入了苹果里,好一会才继续动作,精准地切出一块一口大小的果肉塞进时进嘴里,面无表情地说道:“闭嘴,吃完休息。” “可是……”时进包着苹果还想说话。 廉君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再次亲了上去。 于是世界安静了,空气中的粉红色泡泡终于能自由飞舞了。 第55章 主角光环 之后的时间里, 时进变成了这世上最配合的病人, 廉君让喝水就喝水,让上厕所就上厕所, 让洗手就洗手,让吃饭就吃饭,乖得不可思议。 吃完饭, 廉君陪着时进玩了几把麻将, 估摸着时进应该消食消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安排他午睡,病房门就被敲响了。 时进立刻看了过去, 连麻将都不管了。 廉君看他一眼, 上前帮他拉了拉被子, 说了请进。 卦五放轻动作推门进来, 对上时进睁得圆溜溜的眼睛, 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朝他笑了笑, 之后才看向廉君, 示意了一下手里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说道:“鬼蜮老大的电话, 说有事想和您谈。” 廉君点头表示知道了,回头看向时进, 说道:“我去接个电话, 马上回来。” 时进连忙表示你尽管去接, 不用在意我。 廉君看着他明显还没消化完早上那两个亲吻的懵傻模样, 眼神一动,拿起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然后把他的手放到被子上,转身滑动轮椅朝着卦五去了。 时进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立刻左手捂右手,瞪着眼看向卦五,一副“兄弟这情况我可以解释”的表情。 廉君出去了,卦五留在了房里,帮忙守着时进。 时进试图说明情况:“那个,刚刚君少,我和他……我们……” “在一起了?”卦五贴心接话,笑得憨厚又喜庆,“恭喜,早就该这样了,你可让我们好等。” 时进:“……啊?” “大家早看出来你喜欢君少了,就你自己不开窍。君少人很好的,对感情也认真,他会对你很好的……以后君少就拜托你了,时进,谢谢你。”卦五说着就忍不住感叹起来,看着时进的眼神慈爱得像是在看自家让人满意的儿媳妇。 时进被看得浑身发毛,很想问问那句“早知道你喜欢君少”是什么意思,但见卦五一脸唏嘘过往满足于现在的表情,又不忍心开口了,想了想,朝他挤出一个笑容,试探回道:“不、不客气?” 卦五闻言又笑了,笑出声那种,说道:“难怪君少能被你拐到手,时进你真有意思。” 时进:“……”谢谢啊,就是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像是夸奖。 两人这边刚说完话,廉君就拿着手机回来了,见时进的表情比离开前更傻了几分,扫一眼卦五,把手机递给他,说道:“去安排车,我要出去一趟,一会让卦二过来陪着时进。” 卦五接过手机应了一声,又朝时进笑了笑,放轻脚步退出了病房。 “你要出去?”时进的注意力立刻拉了回来,皱眉询问。 廉君滑动轮椅靠过去,回道:“有点事要和老鬼谈,我晚饭前肯定回来,不会耽误太久。” 时进却还是不放心,看一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见已经退回了500,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忍不住碎碎念:“你们谈话的地方约在哪了?可千万别去什么偏僻没人的地方,太危险了。你记得多带几个人,去了外面别乱吃外面的东西,水也别乱喝,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掺什么奇怪的东西。” 廉君安静听着他念叨,突然倾身靠到了他面前,唤道:“时进。” “……嗯?”时进声音顿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视线飘啊飘,最后飘到了他的嘴唇上,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 又、又要来了吗?这次他会好好发挥的! “谢谢你。”廉君却没有亲他,而是伸臂揽住了他的肩膀,贴近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时进心里一紧又一松,感觉到廉君压在自己胸口的重量,忙回抱住他,心又软了下来,看着他靠在自己胸口侧着头眼帘微垂的样子,给自己鼓了鼓劲,低头用力在他额头吧唧一口,说道:“早去早回,我等你吃晚饭。” 廉君一愣,起身看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突然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又拿起他的手亲了亲,然后帮他掖了掖被子,说道:“好,等你午睡起来,我应该就回来了。” 那是怎样一个笑啊,就像是本来蒙尘的珍珠突然被清水冲洗干净,只那么轻轻一滚,就在阳光下发出了一圈让人忍不住想要永远沉醉在里面的温柔光晕。 时进看傻了眼,心跳一点一点加速,突然有些嫉妒此时还不知道躺在那里的龙世——当年龙世遇到的廉君,就是这样温柔笑着的廉君吧。 太幸福,也太幸运。 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他突然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伸臂抱住廉君,歪头用力蹭了蹭廉君的脸,认真保证道:“廉君,我会好好对你的。” 虽然对于这段感情的定下,他还处于有些懵的状态,但他心里想对廉君好的心情,却始终清晰坚定。 这个人值得最好的。 廉君回抱住他,感受着他拥抱的力度,满足地闭上眼睛,声音低柔:“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 …… 卦二来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时进瘫在病床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瞪着双眼直勾勾看着天花板的蠢样子。 他皱眉,也跟着看一眼天花板,见上面就是一排毫无艺术感可言的吊顶,连个漂亮点的灯都没有,靠过去戳了戳时进的脑袋,问道:“你怎么了,傻了?” 时进侧头看他,表情认真,仿佛在宣布什么很重要的事,说道:“我睡不着。”卦二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大马金刀地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拿起柜子上的一根香蕉剥了起来,说道:“你这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睡,能睡得着才奇了怪了,别睡了,起来和我聊聊。” “吃病人的香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时进把手松开,也够着手拿了根香蕉自己剥,问道,“现在咱们是怎么个情况,你跟我说说。” 卦二见他躺着剥香蕉费劲,干脆把他的床摇了起来,让他舒舒服服地靠着,边吃边解释道:“还能是什么情况,左阳跑了,官方要动九鹰,咱们又有的忙了。” 时进听得皱眉,又掰了一根香蕉塞他手里算是贿赂,示意他继续说。 于是说书先生卦二往椅子里一靠,开始讲故事。 那天晚上的海战里,九鹰的船被鬼蜮用船换船的战术撞了个半废,差点沉了。左阳看情况不对,趁着战局混乱,抛下属下转移到另一条船上跑了,目前下落不明。 下一步大家很可能要去东南地区走一遭,因为官方要收拾九鹰,但又不能直接动手,需要弄一个明面上的理由去稳住大局,现在官方的意思是这个理由需要由灭去找,官方只会派人暗地里帮忙,所以在经过初步的商讨后,廉君决定去东南地区挖点九鹰和国外势力勾结的证据出来,用这个由头弄九鹰。 这一次去东南地区,老鬼和费御景也会跟着,因为要顺带帮他们捞人。另外,大家也准备去龙世这些年躲藏的地方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母本的线索。 时进听到这连忙问道:“龙世在哪,现在情况怎么样?” “龙世也在这个医院里,由卦一亲自看着,他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昨天醒了一次,要吃要喝的,精神好得不得了。”卦二回答,语气嘲讽。 时进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龙世肯定要倒霉了,又问道:“那龙世醒了,龙叔那边……” 卦二脸上嘲讽褪去,叹了口气,说道:“龙叔看上去像是已经调整好情绪了,也跟大家明说了不会再管龙世的任何事,现在正在专心研究你从龙世那弄来的药和母本,有事情做,他心里应该会好过一点。” 时进听得有些唏嘘,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道:“那我套出来的那一部分母本,有用吗?”第一次在廉君床上苏醒的第二天,他就立刻跟廉君把母本的事说了,就怕自己耽搁太久把那些难记的医学词汇给忘了。 卦二听他这么问,眉眼不自觉舒展开来,甚至隐隐染上了一丝激动,忍不住倾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用,很有用。你套出来的母本虽然只有一部分,但结合我们之前已经知道的几种成分,要拼凑出原始母本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据龙叔估计,就算我们后面再拿不到有关于母本的其他新线索,只用排列组合的笨办法,也只需要最多一年就能研究出结果。” 最多一年。 时进大喜,然后啪叽一下靠回了枕头上,表情扭曲。 卦二一愣,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时进捂着被拍的肩膀,抖着手朝他竖了个中指,疼得说不出话来。 “糟了!我忘了你现在是瓷娃娃碰不得。”卦二表情一变,忙按铃唤了医生过来。 …… 廉君回来的时候,发现时进肩膀上又多了一个包扎带,立刻面无表情地侧头朝卦二看去。 卦二连忙告罪撤退,满脸尴尬心虚的笑。 “他就是轻轻拍了我一下,不是故意的,你别看医生给我包成这样,其实情况没那么严重。”时进帮卦二解释。 廉君收回视线,上前拉开他的衣领看了看他的肩膀,问道:“疼不疼?” “不疼不疼,你和老鬼谈得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东南地区?”时进连忙转移话题。 廉君帮他把衣领拉好,回道:“谈得很顺利,出发的时间还在谈,目前是准备让大家分两批过去,卦二和卦三是第一批,他们先过去准备一下,摸一下情况,我们和卦一带着龙世后一步过去。” 时进意外:“龙世也要去?” “嗯,他在东南地区躲了多年,对那边的局势了解得很清楚,可以带他过去,必要的时候,他是一个很好的诱饵。”廉君回答,见时进皱着眉,又解释道,“当年我只把龙世当属下,从来没对他起过其他心思。” 时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解释,心里顿时荡开了一抹十分奇怪的情绪,有新奇,有喜悦,有满足,还有那么一点点发痒。 “我从来没怀疑什么,龙世那种骨子里都在冒坏水的人,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时进接话,心里美滋滋,面上却故作淡定。 廉君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取出了一个平板塞到他手里。 时进连忙摆手说道:“不玩了不玩了,就快吃晚饭了,咱们说说话就好。” 廉君帮他把平板按开,说道:“不是玩,是资料,之前我们在海上,信息传输有点问题,所以时行瑞的资料一直没能完整送来,现在我们回了岸上,信息传输恢复正常,下面就把资料送过来了,你看看吧。” 时进这才想起来还有资料这回事,忙接过平板,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点开,而是直接把平板放到了一边,说道:“先吃晚饭吧,吃了晚饭我再看。” 廉君见他如此,知道他是想多陪自己说说话,忍不住倾身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 晚饭过后,廉君离开病房,去和卦一等人商量第一批去东南地区的人员安排事宜,留了卦五守在病房里。卦五到了病房后自觉坐在一边,安静地用电脑翻文件查资料,没有打扰时进。 时进于是把平板电脑拿了起来。 其实在有了和廉君的这一番感情变化之后,时进现在对于时行瑞和时家的事,已经变得不是太在意了,甚至如果不是有进度条和原主的这个身份绑着,他都不想再关心有关于时家的任何事。 但现实显然没法让他这么任性,他看一眼脑内自己那已经降回490的进度条,想起廉君,拍拍脸打起精神,把资料点了开来。 资料有两份,一个多一些,一个少一些,时进先打开了少的那一个。 资料开启后,一张看起来很有些历史感的医院流产记录跳了出来,病人那一栏写着向晴,而流产的理由那里则写着“因孕妇患全身性疾病,不利于胎儿发育,故终止妊娠。” 全身性疾病? 时进一愣,忙又往后翻了下去。 后面全是些开药记录和治疗记录,根据资料显示,向晴在怀第一胎时得了很严重的流感,撑不过去吃了药,然后药物有可能导致胎儿发育畸形,所以最后选择了流产。 这样看好像又不是故意流产的。 时进皱眉,关掉这份资料,点开了另一份。 一张十分老旧的黑白全家福跳了出来,收集资料的人十分贴心,特地在照片前排靠右的一个幼童的照片上画了个红圈,表示这个人就是年幼的时行瑞。 时进没想到查资料的人居然能查得这么细,连时行瑞孩童时期的资料都没漏掉,心里道了句佩服,看了看时行瑞小时候的模样和家人的模样,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时行瑞的资料很长,光是孩童时期到初中时期的资料都占了十几页,其中大部分是奖状和获奖作文之类的东西,看得出来,时行瑞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时行瑞的原生家庭并不富裕,甚至是偏贫困的,他父亲总共有七个兄弟姐妹,算是个大家族,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母亲身体并不好,不能干重活,家里的生计基本全靠父亲。 大概是因为子嗣单薄和母亲身体不好的缘故,时行瑞一家在老时家并不太受欢迎,住在最偏的一个屋,时行瑞看样子也经常被堂兄弟姐妹欺负。 时行瑞在老家度过了小学以前的时光,在小学毕业那年,他成了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县城中学的孩子,而这也是他和他父母命运转变的开始。 那个年代,读初中是要交一笔很昂贵的学费的,时行瑞的父亲根本拿不出,想跟兄弟姐妹借,但兄弟姐妹都不愿意,最后时行瑞的父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决心,居然毅然决然地卖了自己刚起没两年的房子,转让了名下所有田地,带着全部家当和妻儿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没有文化没有手艺的时父很是潦倒了一段时间,好在时行瑞争气,拿到了中学的奖学金,帮父亲渡过了那一阵难熬的日子。 那个年代的华国遍地都是商机,时父在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下小商人,开始跟着对方做生意,渐渐的手上宽裕起来。时行瑞也顺利融入了县城中学,继续着他“别人家孩子”的辉煌。 初中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过去了,时父攒够了钱,提前在省城买了房子,决定等时行瑞考到省城之后就把生意搬过去,专心陪读。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时行瑞中考出结果的第二天,他的母亲在回老家给时家爷爷奶奶报喜的时候,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时家老宅里,据说是突然犯病没抢救过来。 当年的事实到底如何,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只资料上显示,自时母死后,时父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一趟,也没再打钱回老家。他清了所有生意,在省城盘了家小店,开始安安心心守着儿子。 时行瑞也没有再回过老家,甚至在发达之后,拒绝了家乡发来的帮扶请求,还像是故意要气谁一样,开始大力扶持帮助自己母亲的娘家家乡。 一路顺利地读完高中,时行瑞保持着学霸人设不倒,高分考入了b市最好的大学之一,学了金融。也是在这一年,时父去世了,只留时行瑞一个人在这世上。 时行瑞在父亲死后卖了老家省城的房子和店铺,拿着所有家当,开始了边读书边创业的生活。他辉煌传奇的一生也由此开启。 他用两年的时间投资各种生意,完成了第一波资本累积,然后在大二升大三那年创办了瑞行,之后学业事业兼顾,等大学毕业时,瑞行已经是b市小有名气的新锐企业了。而等他没了学业干扰,能专心打理公司后,瑞行更是以飞一般的速度开始发展,不到五年时间,就在b市彻底站稳了脚跟,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然后时间线迅速推进,在时行瑞二十七岁这年,他遇到了时纬崇的母亲徐洁,并收了她做助理。 时进看到这里暂停了一下,又翻了一遍时行瑞前半生的人生轨迹,越看越觉得违和感浓重。 虽说这世界从来不缺天才,也不缺干什么就成什么的幸运儿,但像时行瑞这种从小优秀到大,一步错路都没走过,哪怕父母出事也依然成绩稳定的孩子,他还真的从来没见过。 而且时行瑞的投资眼光会不会太准了点,做生意不仅没亏过,还都是大赚,所有曾经想阻拦他发展的竞争公司最后全嗝毙了,所有生意上不利的危机他全都避过去了,甚至某些因为官方政策改动而突然受影响的生意,他也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提前抽手。 太神了,主角光环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优秀又幸运的人吗? 时进眉头紧皱,想起自己的重生,忍不住就开始猜测时行瑞是不是也是个有金手指的男人,或者也是重生的什么的……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拉了回来,翻过时行瑞的传奇故事,点开了时行瑞的人际关系部分,开始在众多提前整理好的照片上,一目十行地寻找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男女都不放过。 就这么找了一大圈,时进找得眼睛都要花了,却一个和自己长得相似的人都没看到,顿时有点怀疑自己。 没有? 这资料里可是连时行瑞小学同学的照片都列上去了,可居然没有?那他之前猜测的时行瑞有求而不得白月光什么的,难道是错的? 有些不信邪,他又把照片扒拉到了最上面,并在观察条件里加了一条——胖子,再次寻找起来。 但这次他依然毫无收获。 时进开始怀疑人生,正苦恼着,发现嘴边多出了一根吸管,反射性地就扭头凑过去吸了一口,发现入口的是自己喜欢的芒果汁,还不忘夸了一句:“嗯,甜。” “是哪里看不明白吗?”喂果汁的人贴心询问。 时进砸吧砸吧嘴,看向床边美得几乎要冒泡泡的廉君,未语先笑,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廉君回答,眉眼随着他的笑容放松下来,再次问道,“看你眉头一直皱着,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时进乐得有人陪自己一起分析,忙挪过去把资料扒拉给他看,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和困扰,叹道:“我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但直觉又告诉我,白月光的猜测应该是对的,特别纠结。” “或许时行瑞是单相思,明面上并没有和这个白月光产生过交集。”廉君说出自己的想法,安抚道,“不要随便怀疑自己,当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件事时,那么无论多不可能,那件事都很有可能是事实。” 听他这么说,时进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埋头又扒拉了一下这些照片和资料,拍拍额头继续思索——所以那个让时行瑞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到底是在哪里和时行瑞有的交集…… 第56章 情侣皮肤 之后的几天, 时进一有空就翻时行瑞的资料, 想找点白月光的线索出来,但始终没什么头绪, 倒是廉君那边办事效率飞快,在和老鬼谈完的当天晚上就定下了第一批去东南地区的人员名单,并把出发时间定在了两天后的早晨。 卦二和卦三是确定要第一批过去的, 老鬼也会和他们一起, 费御景会暂时留下,等着和官方派来帮忙的人进行接洽。也就是说,到时候要和廉君一批去东南地区的人, 除了一个讨嫌的龙世, 还有一个属性麻烦的费御景, 及几个身份未定的官方电灯泡。 时进听到这消息时, 正痛苦地趴在床上让龙叔做按摩治疗, 表情别提扭曲了。 “所以卦二他们是明天就走吗……嘶——龙叔你能不能轻点……”时进忍不住求饶。 龙叔表情冷酷,拍了拍他紧绷起来的肩膀, 说道:“放松, 别这么绷着,越绷着越疼, 我力道再放轻,按摩就没效果了, 而且你觉得疼不是因为我力气太大, 是因为你现在肌肉带伤, 男子汉那么怕疼怎么行, 忍一忍,过两天就好了。” 时进闻言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放松身体,侧头看向皱眉坐在病床边的廉君,说道:“君少,你别看了,我现在这模样肯定蠢死了。” “你别说话,小心咬到自己。”廉君上前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朝龙叔说道,“龙叔,按摩治疗是必须的吗?” 龙叔闻言脸一垮,说道:“君少,你自己总不配合治疗就算了,怎么现在又来带坏时进?按摩当然是必须的,不然就他这全身肌肉都有拉伤的情况,等肌肉自我修复,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时进你自己选,你是想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要一直瘫在床上耗着?” “别别别,龙叔你继续按,我就是随便喊一喊。”时进连忙表达自己的立场,伸手捏了捏廉君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你也知道,我就是嘴闲不住。” 廉君还是皱着眉,却没再说什么,拿起一边的毛巾给他擦了擦汗,退到一边示意龙叔继续。 “这才对嘛,早点配合,身体就能早点好起来。”龙叔的表情缓和下来,按完了时进的上半身,两手往时进的裤腰带上一放,直接把时进下半身的病号服长裤给拉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内裤。 时进大惊,像只青蛙一样弹了一下,扭身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龙叔。 廉君放在扶手上的手也动了动,视线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瞪什么瞪,不知道按摩要脱衣服吗?”龙叔瞪回去,绕到床尾给他把裤子拽下来,余光扫一眼廉君,见廉君没出息地把视线挪开了,冷哼一声,故意走回去像拍猪肉一样拍了拍时进的腿,夸道,“小伙子,腿挺长,屁股也挺翘啊。” 卧槽,龙叔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像个老流氓。 时进受不了了,再次扭头看向廉君,声音都干了一些,说道:“君少,要不你先出……” “我去帮你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你按摩完应该需要洗个澡。”廉君先一步接话,滑动轮椅侧对着病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进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有点点失落,有点点舍不得,还有点点自我怀疑,在心里幽幽感叹:“小死,你家宝贝真是个知礼守节的好宝贝……”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小死没有接话,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时进疑惑,唤道:“小死?” 小死还是没有出声,仿佛系统已亡。 时进想了想,发现自那天自己和廉君确定关系到现在,小死好像一直没有说过话,惊了,身体一动就想爬起来,然后被龙叔粗暴地按了回去,还被训斥了一顿:“现在知道舍不得人走了,那你刚刚又为什么赶人?年轻人脸皮这么薄谈什么恋爱,给我躺好了!再敢不配合,我把你身上这最后一块布也扒了,让你光着屁股等君少回来。” 小死突然出声,中气十足,气干云霄:“脱!龙叔窝支持腻!” 时进被这炸响在脑内的大吼震得啪一下瘫回了床上,痛苦不堪,很是疲惫:“小死,你、你……”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死又恢复了安静,不说话了。 时进顾忌着有龙叔在,不敢做什么特别明显的动作表情,干脆伸胳膊把脸挡了起来,想了想,痛定思痛地说道:“小死,对不起。” 小死还是没有出声,但直觉告诉时进,它有在听。 “我知道你深深爱着你的宝贝,现在面对抢了你家宝贝的我,你心里肯定很恨,你生我气是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你。” 小死:“……” “你骂我吧,电一电我也可以,或者大哭一场也行,我不会再嫌你哭声太吵了。”时进十分的大无畏,为了哄好系统,吃点苦也愿意! 小死:“…………” 时进见它还是不说话,闭了闭眼,咬了咬牙,痛心说道:“如果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那我只能和你家宝贝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窝不允许!”小死放声尖叫,形如疯魔。 时进捂住脑门,痛并快乐着——听这精神十足的尖叫,看来小死还是健康的,没出事。 他放心了,小死却要疯了,尖叫完就开始哭,一会“你居然要对宝贝始乱终弃”,一会“进进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进进”,一会“我不许,爸爸不允许”,声音如泣如诉,话语颠三倒四,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时进听着听着,顿时也快要疯了,痛苦说道:“别哭了,我耳朵疼,我错了,我就是想吓吓你,怕你把自己憋坏了,我没想对你家宝贝始乱终弃。” 小死暴哭,然后抽抽噎噎问道:“真、真的?” “真的,不真我立刻变太监!”时进发毒誓。 “不可以变太监!”小死再次尖叫,终于勉强止住了哭,哼哼唧唧了一会,小声说道:“那你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就原谅你。” 时进忙顺着它的梯子下,问道:“什么愿望?你说。” 小死快速回答:“窝要看腻和宝贝生猴叽。” 时进掏了掏耳朵:“啥?” “窝要看腻和宝贝生猴叽!”小死回答得慷慨激昂! 时进沉默,觉得这话无比耳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渐渐回过点味来了,发现自己似乎对脑内这个系统产生了一点点误会,表情瞬间平静无波,绝情说道:“那你继续哭吧。” 原来这家伙早就心思不纯了,亏他还觉得有点对不起对方,都是假的! 小死噎住,真的又开始哭。 时进绝情无视,在心里咬牙切齿——思想不纯洁的家伙,哭吧,哭废了才好呢! 听到他心声的小死瞬间把哭声拔高,悲伤得不能自已。 经过这样一番肉体(按摩)和精神(小死哭泣攻击)的双重折磨之后,时进只穿着一条内裤瘫在床上,奄奄一息,生无可恋。 龙叔按完就走,被子都没给时进拉一个,像个拔屌无情的渣男。 等廉君拿着干净的病号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时进这大喇喇横在床上,“坦然”露肉的模样。 他滑动轮椅的手顿了顿,视线快速扫了一遍时进的身体,然后微微垂眼,靠近后先给时进盖好了被子,然后才温声问道:“要洗澡吗?” 时进侧头看他,有了之前的恶魔龙叔和哭神小死做对比,只觉得此时温温柔柔的廉君美好得仿佛自带圣光,坚强地爬起身,扑过去抱住廉君的脖子,把脑袋靠到了他肩膀上。 这冷漠无情的世界,只有这个怀抱还能带给他一丝丝温暖。 被子滑落,露出时进光溜溜的身体,廉君忙抬手环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侧头问道:“怎么了,还是很疼吗?泡个澡可能会舒服一些。” 小死:“——嘎。” 时进:“……” 如果是在之前时进听到这种动静,他可能会愚蠢的以为小死这样出声,是单纯的想学鸭叫了,但在窥破了小死的某些小心思后,时进立刻反应过来,它这样出声,其实是因为受了某种“刺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和廉君之间无限近的距离,绝望的发现了一件事情——会打扰他谈恋爱的,绝对不是官方那边即将派来的电灯泡和属性麻烦的费御景,而是小死这个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系统。 想象一下,如果以后他想和廉君亲密一下,那么会不会两人刚抱到一起,脑内就开始鸭叫响彻九霄…… 小死愤怒出声:“进进,你要相信我身为系统的节操!” 时进面无表情:“你的节操,就是连我心里想的什么,都要好好了解一下吗?” 小死无言以对,咬咬牙忍痛说道:“如、如果你实在很介意我的存在的话,那、那我教你一个暂时屏蔽我的方法吧,操作很简单,你只用在脑内用意念勾一下属于你和宝贝的进度条,让进度条变成半激活的状态,我就会被屏蔽所有感知了,不过这个方法你最好慎用,因为进度条进入半激活状态之后,就不会再实时更新涨落情况了,得等你再勾一下,把进度条调回激活状态,才会恢复正常。” 时进闻言意外,没想到只是逗逗小死而已,却居然套出了这个,忍不住就试了一下。 进度条被撩动,颜色变成半灰,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居然真的可以? 时进忙把进度条勾回来,刚想和小死表达一下自己的惊奇,反馈一下初次使用效果,就听到了小死细细弱弱的哭声传了过来,很可怜,很委屈:“进进呜呜呜,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呜呜呜……” “……” 时进有点点心软,认命地开始哄孩子。 一人一系统在脑内交流得开心,都短暂忘了外面还等着带时进去洗澡的廉君,于是等廉君久等不到回答,疑惑地稍微退开身去看时进的表情时,就发现时进正自个玩变脸玩得开心。 廉君:“……” 时进注意到他的视线,忙坐好收回注意力,想起刚刚哄好的小死,脑子一抽,就忍不住说道:“君少,其实我给咱俩养了个儿子,嗯,也说不定是女儿,它挺可爱的,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小死发出一声带着哭音的鸭叫,这次是惊喜的,羞涩说道:“也、也没辣么可爱啦,进进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其实我是中性,不是男也不是女……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当你们的爸爸……” 时进连忙改口,朝廉君笑了笑,说道:“我开玩笑的,咱们洗澡去吧?” 小死:“……” 廉君:“……” 等把疑似已经被按摩折磨傻了的时进送进浴室后,廉君滑动轮椅回到时进的病床边,喊来护士给时进换了套干净的床单被子。 等护士走后,他想起时进之前关于儿子女儿的话,视线忍不住就在时进的各种私人物品上看了看。 能像儿子和女儿一样养的东西……他扫过各种零碎物件,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平板上。 时进养伤这一阵,每天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无外乎睡觉吃饭搓麻将翻时行瑞的资料这几样,廉君想了想,伸手把平板拿了起来,迅速扫一眼平板上的东西,手指动了动,点开了麻将软件。 软件开启后直接就是人物角色页面,廉君发现,与以前看到的基础套不同,现在时进的人物角色居然换了身很可爱的玩偶装皮肤,脚边还蜷着一个小宠物,应该是刚买的。 他心里一动,退出这个账号,登录了时进帮他申请的账号。 他自己的账号也有了变化,人物角色同样穿上了新皮肤,也是玩偶装的造型,只款式和时进的稍有区别,脚边也蜷着一只小宠物。 这明显是一组情侣皮肤。 廉君心里有些骚动,来回把两个账号切换着看了好几遍,后来干脆让人又送了台平板过来,分别登录账号,把两个人物界面并排在一起看。 情侣皮肤,两只宠物,可能是儿子,也可能是女儿……廉君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直直看着这两个页面,直到听到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才忙把两个页面关闭,小心把时进的平板电脑放了回去。 既然时进说“有机会”再介绍他和“儿子”“女儿”见面,那他还是尊重一下对方的想法,等着对方想说的时候再假装刚知道吧。 他心情颇好的想着。 时进出来后,发现廉君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深深的,很温柔,还隐隐有些激动的样子。他被看得心跳加速,故作淡定地问道:“你怎么了?” 廉君摇头,上前握住他的手,说道:“就是觉得很亏欠你……那些普通人可以给恋人的东西,我很多都无法给你,抱歉。” 时进被“恋人”这个称呼戳得心里软软的,立刻反握住他的手,说道:“哪有什么亏欠,你给我吃给我穿给我工作,还给我发工资发奖金,我生病了还亲自照顾我,哪有亏欠我什么。你说的普通人可以给恋人的东西,是指约会看电影什么的吗?我又不在意那些,咱们每天都在一起,你要是想,一日三餐都可以是约会。而且我要的东西你不都给我了吗,比如我让你帮我查的资料什么的,换了其他普通人,谁能给我查出来那些东西?” “歪理。”廉君嘴上这样说,脸上笑意却是深了几分,带得气色都看起来红润了许多。 时进见他这样,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还在咀嚼着“恋人”这个词,觉得世界真是奇妙,他居然是廉君口中的“恋人”了。 …… 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天睡多了的时进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时,终于认命地从床上坐起身,侧头看向睡在陪护床上的廉君,开始思考人生,和小死闲磕牙。 “说起来……廉君那天怎么就突然亲我了,他是本来就喜欢我吗?什么时候喜欢的?” 小死总能被他的脑回路打个措手不及,干巴巴说道:“进进,你和宝贝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甜言蜜语都说了一缸了,你甚至连游戏情侣皮肤都买了,现在才来想这个,不觉得有点点晚吗……” 时进被说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说道:“我那不是太震惊了么,现在才缓过来……而且廉君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看上我了……” “进进你也很好啊。”小死绝不容许他对这份感情存有任何不确定的想法! 虽然说起来有点不要脸,但时进觉得小死夸奖得对。 他放轻手脚从病床上下来,来到陪护床边,蹲下来趴在床沿看着廉君的睡颜,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他居然也喜欢我,真是不可思议。” 小死再接再厉:“我觉得宝贝早就开始喜欢你了,他对你和对别人一直是不同的,你没发现吗?” 时进于是顺着这话回想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廉君对他确实是不同的,虽然比较含蓄,但廉君对他明显要比对其他人更放纵宽容一些。 于是他心里瞬间像是被灌进了软乎乎的糖水,甜得差点冒泡泡,忍不住站起身,掀开一点廉君身上的被子,硬是把自己并不算娇小的身体给挤上了狭窄的单人陪护床,把廉君熊抱在了怀里。 小死:“……” “这样就能睡得着了。”他往床边蹭了蹭给廉君空出更多位置,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被他抱住的廉君依然闭着眼,仿佛完全没被他这么大的动作吵到。 时进却又忍不住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垂头在他嘴角偷偷亲了一下,低声说了句:“晚安。”才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良久,直到身边人呼吸平缓,抱在身上的胳膊也彻底放松之后,廉君才慢慢睁开眼,伸臂回抱住时进,把他紧紧贴着床沿的身体抱了回来,摸了摸他的后背。 “傻乎乎的。”他含笑低语,把满足和幸福全都锁在了声音里,“晚安,好梦。” …… 一觉到天亮,时进醒来时,发现陪护床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房里空荡荡的,廉君不知道去了哪。他坐起身迷糊了一会,然后突然像是被人按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唰一下掀开被子下了床,奔回自己的病床边把平板拿了起来,戳开时行瑞的资料开始狂翻。 小死被他诈尸一般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有头绪了!”时进狂翻资料,激动说道,“喜欢一个人的话,怎么可能会忍得住不去见对方,或者不对对方好!如果时行瑞真的有很深很深的爱过某个人的话,那以他的性格,就算他爱的人不爱他,他也肯定会不折手段地把人绑在自己身边,所以他关系网里没有白月光身影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他甚至可能连对方的姓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死听得不太明白,说道:“可如果连姓名都不知道的话,时行瑞要怎么爱上对方?” “那个年代因为信息不发达,手机还没被发明出来,远距离通讯只能靠写信,所以产生了一种现在已经基本消失的交友方式——笔友!当笔友又不需要见面,也不需要什么真实姓名,大家都可以戴着面具交流,就跟现在的网络聊天一样!网恋你知道吗,时行瑞那种不会轻易袒露内心想法的人,有没有可能有一个可以无所顾忌宣泄内心想法的笔友?” 小死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笔友,有人会只凭书信就爱上某个人吗?” “不要小瞧了文字的魅力。”时进回答,翻资料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眼睛越来越亮,突然用力拍了平板一下,“就是这个!时行瑞从小学起就有写文章投稿的习惯,最开始是作文,后来渐渐大了就是些小故事和散文之类的,时不时能赚点稿费贴补家里。一般有这种小孩的家庭,书信往来记录肯定会很多,但这份资料里却一份有关于时家的书信记录都没有!这证明什么,证明时行瑞肯定有意抹掉过这些信息!” 小死终于听明白了,也跟着激动起来,说道:“那是不是只要找出时行瑞过去的书信记录,就能顺藤摸瓜找出那个白月光了?” “很有可能!”时进回答得肯定,心里太过激动,忍不住把平板一揣,直接转身朝着病房外跑去,准备跟廉君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第57章 股份 他出门出得急, 忘了自己头发也没梳, 脸也没有洗,就这么直接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像个小疯子一样撒欢跑了出去, 因为肌肉拉伤的原因,跑起来还有点一瘸一瘸的,看起来别提多蠢了。 卦五本来守在门外, 见他突然跑出来还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开口想拦时,时进已经在走廊拐角处和某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狭路相逢,自己停下来了。 男人? 他们住的是私人医院, 这一层都被包下来了, 怎么会莫名其妙有男人上来? 卦五皱眉, 忙迈步靠过去, 在看清时进对面男人的样子后稍微愣了一下, 上前不着痕迹地把时进往身后挡了挡,对着男人问道:“时先生, 您怎么在这?”其实他更想问对方是怎么上来这一层的。 堵住时进去路的正是已经好久都没出现过的时纬崇。他像是刚刚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 脸色有些憔悴,头发有些乱, 衣服也有点皱。 时纬崇只看了卦五一眼就重新把视线落在了时进身上,见他气色还算红润, 头发乱翘明显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眉眼软化了下来, 说道:“小进, 我听老二说你受伤了,有点担心,就自作主张过来了。” 时进:“呃……” 突然见到貌似已经决裂的时纬崇,说实话,时进有点反应不过来,也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接话。 还像以前那样表演兄友弟恭的好戏?那显然是不现实的,在知道那些交易之后,时进没办法再顶着原主的身份做出那样的事。 那冷眼相向?可时进毕竟不是原主,对时纬崇并没有太深的爱与恨,而且万一冷眼相向之后,反而把现在还算态度和善的时纬崇,给推到对立面去了怎么办,进度条可还没消完呢,他还不能太过肆意。 这样一想,面对时纬崇,似乎就只剩一种态度可以用了。 “谢谢你来看我。”时进迅速收敛所有表情,朝时纬崇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礼貌性问道,“站在这里说话有点不合适,你要来我的病房坐坐吗?就是我才刚睡醒,可能病房会有点乱……” 时纬崇在他“谢谢”说出口的瞬间就黯淡了表情,薄唇抿了抿,点头回道:“好,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你还真去坐啊。 时进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下,侧身把平板塞进卦五手里,指了一下身后病房,朝时纬崇说道:“那请吧,可能需要你等我一会,我还没洗漱。” 时纬崇看出了他的疏离和些微防备,姿态放得更低了,应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 三个人一起回了病房,时进安排时纬崇在病房角落的会客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留下卦五陪着时纬崇,自己转身去了洗手间。 简单洗漱过后,时进走出来,换下卦五坐到时纬崇对面,再次客气问道:“要一起吃早餐吗?这家医院的伙食还不错。” 时纬崇点头:“好。” 大兄弟你是真不客气啊。 时进算是看出来了,时纬崇绝对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一时半会肯定赶不走了,于是侧头看向卦五,拜托他帮忙拿两份早餐过来。 卦五点头,看一眼时纬崇,起身朝病房门口走去,却没有亲自出门拿早餐,而是往外打了两个电话。挂了电话之后也没再回来,而是守在了门口,一副等着什么人把早餐送过来的样子。 时纬崇在时进和卦五交流的时候,稍微打量了一下这间病房,等卦五离开了,才看向对面态度明显不太热络的时进,说道:“你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你。” 时进客气应声:“嗯。” “身体好些了吗?”时纬崇继续问。 “好多了。”时进客气回答。 “怎么受伤的?” “一点小意外。”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 “你瘦了点。” “你也是。” “……” “……” 一通干巴巴的对话说下来,气氛变得沉闷而尴尬。 时纬崇放下水杯,突然换上了一副认真沉重的语气,开口说道:“小进,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立场去说这些,但是我……” “早餐来了。”卦五端着托盘靠近,打断了时纬崇刚刚起头的话。 时进松了口气,忙帮卦五把早餐摆好,招呼时纬崇吃早餐。 时纬崇闭嘴,扫一眼时进身上的病号服,还是暂时压下了话头,拿起了筷子。 一顿同样沉闷而尴尬的早餐吃完,兄弟俩再次大眼瞪小眼。 时纬崇再次试图开口说些什么,结果他话刚起头,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而且铃声明显是特别为某个人设定的,因为时纬崇一听到这个铃声,表情就变得有些复杂,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时进心里立刻八卦了起来——这反应,难道时纬崇谈恋爱了?这是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打来的电话。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八卦,时纬崇把手机拿出来后,顺嘴跟他解释了一句:“是我妈。” 哦,原来是妈妈。 时进脑中自动刷过时纬崇母亲徐洁的各种信息,稍微觉得有点没意思,然后很快,他觉得有意思了,还非常有意思。 时纬崇接了电话,喊了一声妈,大概是那边问了句他在哪,他又紧接着说了句自己不在公司,也不在家,而是在大洋彼岸的某家医院里探望时进。 时进和小死瞬间注意到,在时纬崇说出这句话后,他的进度条涨了,虽然只涨了一点。 “是真的涨了1点?我没看错吧。”时进在心里求确认。 小死肯定回答:“没看错,刚刚是490,现在是491了。” 于是时进犀利的视线瞬间定到了时纬崇的手机上,然后又连忙若无其事状收回,低头拿起一个橘子剥啊剥,同时让小死放大了自己的听力。 buff很快到位,时进竖起耳朵,就听时纬崇的手机听筒里有一道偏低沉的女声正说道:“你说什么?探望时进?纬崇,你是不是把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全当了耳旁风。” 时纬崇看一眼正在“认真”剥橘子的时进,压低声音回道:“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概是时纬崇这句话戳到了徐洁的爆点,她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时进自己离开那是他自觉,你往上凑是做什么!我听说你还想把股份分一部分给他?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因为他,我们母子两个才不得不哄着骗着防着你爸过日子!难道你也要像你爸那样犯糊涂吗!” “妈!”时纬崇闻言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发现自己声音太大,又忙压了压情绪,尽量温和地说道:“妈,过去那些事跟小进又有什么关系,对我们不好的明明是爸,您别再这样说了,股份的事情您别管,我自己有分寸。” 徐洁声音越发尖锐,严厉中带着一丝狠色:“不管?你让我怎么不管?你爸因为一个时进,把我们母子俩当棋子对待,你因为一个时进,大过年的往蓉城跑,留我一个人在b市过了整个年,现在又是因为时进,你直接公司摊子一丢跑了,还要分股份给他,完全不管瑞行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再放任你继续和时进接触下去,我怕你哪天连我这个妈都不要了!” 时纬崇显然有些头疼了,尽力安抚道:“妈,您别说气话——” “你尽管继续和时进接触,我会让你知道我今天说的是不是气话!”徐洁打断他的话,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时纬崇拿开手机,表情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时进默默收回听力,看一眼脑内自己那在徐洁挂断电话的瞬间,就涨到了500整的进度条,吃了一瓣橘子,觉得嘴里苦苦的——这真是无妄之灾,万万没想到,他都跑这么远了,时纬崇还能千里送致死因素过来,当着他的面给他拉仇恨,真是感天动地的“兄长爱”。 “小进。”时纬崇收拾好心情,唤了貌似在出神的时进一声。 时进把橘子咽下去,抬眼看他,明知故问:“你妈妈因为你来看我的事情生气了?” 时纬崇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做的其他事情,她有点生我气。” 时进立刻追问:“你做的什么其他事情?” 时纬崇像是没力气再迂回废话了,闻言转身直接取过身边的公文包,从里面拿了一份文件出来,推到时进面前,回道:“是这个。当初你把瑞行的股份一分为五,全部分了出来,自己一分没留,我当时因为私心没有拦你,现在想想觉得十分不妥,考虑过后,我决定把你该拿的那一份还给你。” 时进没有动这份文件,反问道:“可我该拿的,不该是整个瑞行吗?爸本来是准备把瑞行全部留给我的。” 时纬崇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皱眉抬眼看他。 “当初我分出去的股份,现在应该全都在你名下吧。”时进坦然与他对视,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时纬崇见他表情有些冷淡,皱着的眉头又松开了,点头回道:“是……小进,你别说气话。” “我没说气话,大哥,为了从二哥他们手里把股份全部换过来,你让出去了不少利益吧。”时进继续用肯定的语气询问。 这没什么好瞒的,时纬崇再次点头,说道:“当时瑞行动荡,为了方便稳定局势,老二他们把分散给他们的股份全部转让到了我名下,帮我跟徐天华打擂台。” “那你们的感情可真好。”时进故意态度冷淡,捏了捏手里的橘子,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你现在是要把你用其他东西换得的利益,割一部分给我,或者说,你准备把从我这分到的那五分之一股份,再还给我?” 时纬崇沉默,显然时进猜对了。 “那太没意思了,我不需要这份股份,因为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利益上的牵扯,我已经为此吃过亏了,不想再吃第二次。”时进干脆利落拒绝,把文件推了回去。 时纬崇抿紧唇,说道:“小进,你需要这个。有了这份股份,你可以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而不是继续呆在廉君身边用生命冒险。” 时进直白回道:“我想做的事就是留在廉君身边,我喜欢为他冒险,哪怕我为他死了,那也是我自己求的。” 门外,接到卦五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廉君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听到了时进的这句话,手一颤,又默默把手收了回来,坐在门口继续听了下去。 房间内,时纬崇眉头皱了起来,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味,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 “我喜欢廉君。”时进打断他的话。 时纬崇忍不住坐直了身,说道:“小进你不是说你只是崇拜廉君吗?” 时进听到这个问题,想起当初那场乌龙,莫名觉得有点点不自在,低咳一声回道:“那崇拜着崇拜着,不就喜欢上了吗?” 时纬崇听完脸都黑了,说道:“那廉君对你呢?单方面的感情是没有结果的!” “他也喜欢我。”时进回答,直接补刀,“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还准备等我到法定年龄了就去领证。”当然后一句是瞎说的,只是为了震住时纬崇。 门外,廉君的坐姿从紧绷变得放松,眉眼也舒展开来,侧头示意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卦九去把龙叔喊来。 卦九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时纬崇确实被震住了,完全没想到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而已,他刚成年的弟弟就已经和一个背景乱七八糟的大佬考虑到领证的事情了,忙深吸口气稳住情绪,咬牙切齿说道:“我不同意,你还太小,人生大事需要从长计议。”“我才不要从长计议,你不能因为你自己年过三十了还没找到对象,就阻拦我追求幸福,我才不要当大龄剩男。”时进继续补刀。 时纬崇额头青筋暴起,压住脾气说道:“小进,你现在思想还不成熟。” 时进继续低头捏橘子,摆出一副不再配合交谈的态度,说道:“反正我不会要股份,也不会离开廉君,你现在没有立场管我,我也不喜欢你干涉我的生活。” 左一句“没有立场”,右一句“我不喜欢”,时纬崇被这几个直拳砸得胸闷气短,看着时进低着头抗拒交谈的模样,面沉如水地站起身,说道:“廉君呢,我想和他谈谈。” 时进闻言心里一喜,刚准备委婉送客,身后的病房门就开了,廉君出现在门口,看向时纬崇说道:“小进要做治疗了,时先生请。” 时进意外又惊喜,扭头看着门口的廉君,招呼道:“你回来了?吃早餐了吗?” 廉君看向他,温声回道:“吃了,我去和你大哥谈谈,谈完了就回来陪你。”说完看向时纬崇,秒换冷淡不客气脸。 时纬崇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一堵,弯腰提起公文包,大步朝着廉君走去,还故意挡了一下时进看向廉君的视线。 廉君注意到他的动作,手指点了一下轮椅扶手,嘱咐龙叔两句后,转身引着他走了。 时进有点想跟上去偷听,但被龙叔眼疾手快的关门动作打消了念头,还被龙叔用一种奇妙的眼神打量了一下。 “怎、怎么了?”他被看得有点毛毛的。 龙叔的表情十分意味深长,难得语气温和地问道:“听说你隔着门板对着君少表白了?” 时进一噎,连忙摇头表示我没有,脑中却在回忆自己和时纬崇之前的谈话,想完又联想到廉君恰到好处的出现,沉默。 龙叔啧啧摇头,上前拍他肩膀,说道:“年轻人不要害羞,脸皮厚点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 时进被拍中伤处,闷哼一声,想死。 龙叔却顺势给他按起肩膀来,语气高深莫测,表情一派正经:“之前我还在发愁,有些事以君少的脸皮,我该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听进去,现在既然你的脸皮看上去要厚一点,那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时进啊,这男人和男人之间做些亲密事的时候呢,必须注意一些细节,比如一些措施啊,能有效避免受伤的体位啊……之类的,关于这方面的事,你想了解一下吗?” 在脸皮厚度这件事上,普通人和医生之间,显然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时进听着龙叔越说越离谱的话,忍不住就脑补了一些很不和谐的事,终于忍无可忍地捂住了龙叔的嘴,沉痛说道:“龙叔,开始治疗吧,力气用大点,我受得住!”只要你闭嘴就行。 龙叔没好气地扒拉下他的手,看着他逃避犯怂的样子,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关节处。 时进疼得嗷一声喊了出来,差点当场去世。 …… 等廉君回到病房时,时进已经熬完了今天份的折磨,再次奄奄一息地瘫在了床上。 廉君心疼又无奈,上前给他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时进侧头看他,问道:“时纬崇呢?” “我让费御景把他领走了。”廉君回答,手依然放在他的脸上,细细描摹他的脸部轮廓,说道,“时进,等你年龄到了,我们就去领证。” 时进瞬间了然,知道自己之前和时纬崇的谈话果然被廉君听到了,脑回路莫名一拐,再次煞风景地说道:“这话怎么说得跟fg一样,你就不怕我们在我到法定年龄前就分手了吗?” 廉君眉头一皱,捏住了他的嘴,眼带警告。 时进连忙举手求饶,主动往他那边蹭。 于是廉君松手,任由时进坐起身,再次像只丢了骨头的树懒一样,懒懒挂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无声抱了一会,时进又开口说道:“时纬崇之前当着我的面接了一个他妈妈的电话,我听到了一点,他妈妈好像因为他要给我股份的事迁怒我了。” “我会派人注意一下时纬崇的母亲,股份你不想要就不要,没人能逼你。”廉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安抚。 本来只是想告诉一下他这件事的时进听他这样回答,心情奇妙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觉得费御景在故意坑我,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才会突然通知时纬崇我在这里养伤的事。” 廉君想起属下的汇报,皱眉说道:“我会让老鬼警告一下他,让他别再盯着你不放。” 时进闻言觉得越发奇妙了,想起自己早上发现的事情,后退一点松开廉君,让卦五把平板送了过来,拉着廉君说了下自己的猜测。 廉君听完后若有所思,回道:“确实很有可能,这部分我会派人去查,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时进直勾勾看着廉君,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崇拜。 “怎么了?”廉君被他看得心痒,忍不住伸手去碰他。 时进忙摇头表示没什么,顺势赖回他身上,蹭蹭他的脸,摸摸他的背,心里美滋滋——廉君这几乎算是对他百依百顺了吧,还是毫不自知的那种,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宝贝,这样的宝贝谁又会不喜欢。 廉君被他像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摸摸蹭蹭的动作逗笑了,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背,侧头扶起他的脸,闭目吻了上去。 …… 时纬崇被费御景“领”出了医院,连再和时进见一面的机会都被廉君剥夺了,显然,他和廉君的谈话进行得并不愉快。 “御景,谢谢你告诉我小进受伤的事情。”时纬崇在大门外停下,看一眼住院部的方向,略显疲惫地朝费御景说了一句。 费御景今天戴了一副眼镜,越发显得不好接近,他见时纬崇这样,直白说道:“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还拜托我送你进住院部去见时进,我以为我们和时进之间纠葛,在股份到手的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 时纬崇靠到来接他的车上,说道:“曾经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但是御景,小进有句话说的很对,在这整件事情里,他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被动出生在这世上,享受了他该享受的父爱而已,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不在他。” “但导火线是他,大哥,你变得软弱了,在选择利益的那一刻,你就该放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以前的你就做得很好。”费御景回答得冷酷又绝情。 时纬崇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就想起了过去一心想要把时行瑞踩在脚下的自己,知道多说无益,起身拉开了车门,最后说道:“多和小进相处一下吧,你会明白我们这些年都错过了什么。” 费御景目送他上车离开,咀嚼了一下他说的这句话,转身遥望一眼住院部的方向,嘲讽又冷淡地笑了——错过?不存在的,他可不需要某些多余的“良心”。 第58章 爆炸 时纬崇这个插曲很快被时进抛到了脑后, 他留下的股份文件也被时进丢进了装满水的浴缸, 成为了一堆废纸糊糊。 三天后,官方派来帮忙的联络人员到位, 总共有三人,两男一女,其中年过半百、看起来很是和善的女人, 是官方派来和费御景接洽, 帮鬼蜮捞人的律师,名叫文宝珠,是个身上带着一堆荣誉的牛人。 她和费御景显然是认识的, 见到费御景后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还直接喊他名字,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喊费御景为费律师, 态度很是熟稔亲切。 费御景面对她也是十分礼貌尊敬的样子, 客气地唤她文老师,亲自给她倒水介绍情况, 很是体贴周全。 因为是大家一起开大会讨论事情, 所以时进也在场,他看着费御景在文宝珠面前露出的贴心好后辈模样, 想起费御景平时“全世界都是渣渣,只有利益才是亲爹”的行事作风, 恶寒地抖了抖, 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时家的孩子是不是全都把某些奇奇怪怪的技能点满了, 比如变脸, 比如演技,比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的。 “冷?”廉君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心询问。 时进连忙摇头表示不是,收回看着费御景和文宝珠的视线,翻了翻自己面前的资料,问道:“现在官方的人也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东南地区?” 廉君盖上文件回道:“最快也得三天之后,官方那边需要时间整理材料和与东南地区那边建立联系,会耽误一会。”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对这个时间安排很满意,美滋滋说道:“那我到时候身体应该已经好全了,可以好好跟着你了。” 廉君看着他兀自傻乐的模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明明要去的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怎么还能因为这种事情就自顾自开心起来,傻。 之后的三天,时进开始更积极地配合治疗,终于成功地在出发去东南地区的当天,被龙叔盖上了“已经痊愈”的标记。 上飞机的时候,时进见到了龙世。 他头发被剃成了平头,脸色有点憔悴,身上穿着一身基本款的朴素休闲服,整体装扮显得十分不起眼,脖子上却怪异地戴着一个造型拉风的黑色带钻金属颈链。 大概是察觉到了时进的视线,一直低着头的龙世突然抬头朝时进这边看了过来,表情阴沉沉的,看起来格外渗人。 小死愤怒提醒:“进进,你的进度条涨了,在龙世看你之后,他想杀你!” 时进看一眼自己瞬间涨到了550的进度条,眉尾一挑,坦然与龙世对视,然后呲了呲牙,抬手在自己耳朵边晃了晃,比了两个小圆疙瘩的造型。 龙世表情一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画面,眼神又恨又带着点怕,忍不住朝走在身边的卦一说道:“你们别不信我的话,时进真的是妖怪,他迟早吃了你们!” 卦一理都不带理他的,直接把他当了空气。 龙世不甘,又随便扯了一个路过的人,认真说道:“时进真的是妖怪,你们别被他的假象迷惑了,快杀了他!他会害你们!” 被他拉住的人是费御景,费御景侧头看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一片冷漠,直接用公文包挡下了他的手,拍了拍被拉过的衣袖,大步走了。 龙世被费御景明显嫌脏的态度弄得表情扭曲,余光见到时进身边坐着的好像是廉君,情绪瞬间控制不住,高声喊道:“君少!时进会害你,只有我才是真正对你好,君少……唔!” 卦一直接捂住他的嘴,一针麻药下去,世界都安静了。 因为是包的专机,机上都是自己人,所以没人对卦一的行为表达异议,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就连看起来最和善最可能说点什么的文宝珠都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贸然开口。 看了出热闹,时进坐回椅子上,见自己的进度条又降回了500,在心里假假地感叹了一下龙世的不经吓,然后拐了拐身边的廉君,故意问道:“君少,万一我真是妖怪呢,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廉君正在翻资料,闻言头都没抬,直接把胳膊伸了过去,说道:“吃吧。” 时进美滋滋笑了,握住他的手腕,低头用力吧唧一口,凑过去和他一起看资料。 他们互动的时候全没有要遮掩或者避讳旁人的意思,官方的人和费御景都注意到了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官方的人略显意外,显然没想到时进和廉君是这样的关系,费御景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视线在时进和廉君之间来回转了转,又很快收回。 飞机飞平稳之后,大家掐着点躺下逼自己睡觉,想要在飞机上就把时差倒好,毕竟等到了东南地区的地界,他们就要紧绷神经忙起来了。 时进这段时间因为养伤的缘故,作息被调得十分规律,睡着后没一会就醒了,几次尝试再次入睡无果,还差点把廉君吵醒,干脆也不睡了,侧身帮廉君拉了拉毯子,放轻手脚起身去了茶水间。 让人意外的是,茶水间里居然有人,费御景也没有睡,正坐在茶水间的小桌子边,对着一台电脑敲敲打打。 兄弟俩齐齐停了动作,短暂对视。 “咖啡壶里有泡好的咖啡。” 破天荒的,费御景先开了口,态度勉强还算可以,起码没有那种明显的针对和冷意了,就像是对待普通的陌生同事一样。 “多谢提醒。”时进也摆出客气的态度,没有去动咖啡,而是倒了一杯牛奶,转身坐到茶水间另一边的角落,拿出平板开始搓麻将。 费御景听到隐约的麻将音效,敲键盘的动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了下去。 一边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一边是隐隐约约的麻将音效,兄弟俩井水不犯河水,气氛难得的和谐了起来。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费御景终于把要用到的资料全部整理完毕,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抬眼朝着另一个角落看去,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而台子上的保温壶里多了一壶热牛奶 【多和小进相处一下吧,你会明白我们这些年都错过了什么。】 脑中突然闪过时纬崇那天说过的话,费御景皱了皱眉,起身嫌弃地看了一会那壶牛奶,冷笑一声——这算什么,打感情牌?时纬崇就是这么被时进给哄骗住的吧? 正这么想着,本来以为已经离开的时进居然又走了回来,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站在台子边的费御景,随口招呼了一句:“忙完了啊。”然后挤开他,拿出一个杯子倒了杯热牛奶,又从微波炉里取了一份热好的粥,用托盘端着拿出去了。 费御景耳尖地听到了机舱里传来了廉君的声音,很明显,这壶热牛奶是时进为廉君准备的。 “……” 有时候比被明显针对来得更难堪的,是突如其来的自作多情。 费御景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板着脸没再看那壶热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还一点糖都没有加。 成熟的男人,就该喝最苦的咖啡,小孩子才会喜欢牛奶。 飞机在东南地区的l国降落,时进推着廉君下了飞机,离开舒爽的空调后,差点被东南地区特有的湿热天气砸得当场跪下。 明明该是四五月份气温最舒适的时候,l国却又热又闷,地面还湿漉漉的,应该是刚下过雨,远处的建筑被热气蒸腾起的水雾扭曲,人站在室外,简直像站在一个蒸笼里。 “我真是讨厌来这里。”卦九小声嘀咕,娃娃脸皱成了老奶奶。时进深有同感,不敢让廉君在这种闷热的环境下呆太久,忙跟着卦一的指引,推着人快步朝着机场外接人的车辆走去。 他们这批过来的人比较多,如果安排小车,估计要分散开来分好几辆,卦一怕人员太分散了行动起来不方便,就让这边安排了一辆伪装成旅行社车辆的大巴,把所有人全部塞了上去。 到了车上,有空调吹着,众人才觉得缓过气来了,稍作休整后立刻投入到了工作里。 首先是文宝珠和费御景那边,他们得和官方其他联络人员一起,联系上派驻在这边的官方人员,两方配合,以有华国入l国做生意的公民无故失踪和疑似被绑架的理由,和当地政府建立联系; 其次是廉君这边,救人的重头戏还得看他们,卦二和卦三已经在这边准备了一个星期,廉君得抓紧了解这边的情况,接管后面的事情; 最后则是官方支援这块,因为官方无法明面上出面,所以得找好各种借口和伪装,这些也都得抓紧安排。 车上一时间电话声不断,每个人都有一大堆要忙的事情,只有时进闲着,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个才入行没多久的小新人,打架他在行,这种平衡大局和需要到处接洽的工作他就完全是一摸瞎了。 廉君正在抓紧和卦二联系,时进坐在旁边,稍微听了一耳朵,发现卦二这一个星期是真是忙,不仅要调动灭在东南地区的人,还要派人盯着九鹰在整个东南地区的动向,找左阳的下落,除这两件事外,他还需要盯着和九鹰有勾结的枪火及枪火的一众下线组织,整个人忙得都快精神分裂了。 和卦二同一批过来的卦三也是忙得不行的样子,要和老鬼逐一摸排鬼蜮被套牢属下的具体位置、要派人去调查龙世躲藏的那个社区小医院和罩着医院的背后组织,还要派人帮鬼蜮收拾当初被九鹰弄散的生意,一个人恨不得当三个人用。 听着听着,时进心情不妙地发现,鬼蜮和九鹰起冲突弄出来的烂摊子,居然远比他最开始以为的要大得多。 好像不止l国,周边的n国和t国也全有鬼蜮的属下被套住,而那个和九鹰有勾结的枪火在东南地区的地位,就和灭在华国的地位差不多,行事作风还要比灭更残暴肆意一些,想从他手里横跨多个国家救人,难度不用想也知道很大。 而廉君等人之所以会把落地的第一站选在l国,是因为龙世躲藏的小医院就在l国,官方和这边政府的关系也比较好,更方便后期的经济案件运作。 总而言之,就现在的情况,要想成功安全的把人救回国,必须灭这边先想办法把鬼蜮的人全部救出来,并集中到l国,官方才能配合文宝珠和费御景的经济案件运作,把人全部引渡回去。这和时进最开始以为的,只需要廉君这边配合官方施压,稍微压制一下当地组织的设想完全不同。 此时大巴刚好行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路段,小死突然出声说道:“进进,你和宝贝的进度条突然开始涨了,附近有危险!” 时进一惊,拉回思绪看向脑内的进度条,见自己和廉君的进度条突然都暴涨到了700,且仍在匀速增涨,狠狠皱眉,看向刚好挂掉电话的卦一,问道:“卦一,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鬼蜮给我们安排的住处,老鬼说会派他的副手来接我们。那边离l国政府办公区域要近一些,方便文律师他们行动。”卦一解释。 鬼蜮副手安排的住处? 时进继续问道:“那边有我们的人一起接吗?还是就只有鬼蜮的人?” 卦一回道:“有我们的人,卦三正在往这边赶,来和我们汇合。” 来和我们汇合,也就是说卦三根本没和那个鬼蜮的副手呆在一起,也没有提前去检查过鬼蜮安排的住所和去住所沿路的安全情况? 小死语气惊慌地提醒:“进进,进度条涨速变快了,850了!” 前方肯定有问题!绝对不能再往前走了! 时进心思电转,秒变便秘脸,侧身握住廉君的手,沉声说道:“君少,我肚子疼,想上厕所,咱们能停下车吗?” 小死:“……” 廉君顿住,和电话那边的卦二说了句稍等,侧头看向时进,见时进表情扭曲,一副等不及的样子,沉默地摸了摸他的手,朝卦一示意了一下。 卦一嘴角抽了抽,起身朝着司机去了。 大巴在两人的进度条涨到950时停了下来,时进快速冲下车,随便在外晃了晃后又嗖一下冲了回来,演技浮夸地朝着司机说道:“司机师傅,这附近好像没有公厕啊,您能绕下路帮我找找厕所吗?” 司机是灭的人,常驻l国,对当地路况十分熟悉,听到这要求直接发动大巴,边拨动方向盘调头边说道:“这附近其实是有公厕的,不过这边的文字七扭八扭的,你认不出也正常,我带你去个大点的公厕吧,就在之前走过的一条岔路口上,牌子特别大,也特别好认。” 时进闻言眼睛一亮,在心里狠狠把这个司机夸了一通,忙应了一声道了谢,还向车上的人道了歉,表示耽误大家时间了,十分不好意思。 车上其他人这才明白大巴为什么突然停下和时进为什么突然冲下去,见时进这么说,当然是表示没什么,人有三急嘛,大家不在乎在车上多等一会。 整辆车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停车的缘由后,表情变得不太友好,一个是落地后被卦一锁住手脚丢在大巴最后面的龙世,一个是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费御景。前者表情嘲讽而仇恨,后者表情冷漠而嫌弃。 大巴后退,拐弯,进了岔路,偏离了原先的路线。 两根进度条的数值从大巴倒车时就开始退了,等大巴拐入岔路时,数值已经降到了800。 时进松了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卦一见状皱眉,迟疑说道:“你不会是憋不住……就这么解决了吧。” 时进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等反应过来之后直接送了他一个白眼,站起身十分明显地扯了扯裤子,表明自己的清白。 卦一沉默,见廉君朝着自己看了过来,忙转移话题说道:“我去给鬼蜮那边打个电话,说会晚点到,免得他们一直等。”说完就准备去角落打电话。 时进连忙拉住他,建议道:“还是先和卦三打吧,问问他到哪了,如果他已经快到了,就让他先来和我们汇合,咱们一起去鬼蜮安排的住处。”这样就算前方真有危险,也不怕因为人少出事了。 “也行。”卦一点头,示意了一下车外,“那个应该就是公厕,去吧,如果你耽搁的时间太久,我就让卦三先过来和我们汇合,正好君少有事要问他。” 时进闻言看向车外逐渐靠近的公厕,接过廉君贴心递过来的纸,决定一会要多在厕所蹲一会。 公厕的环境不错,挺干净的,还是小隔间。时进拒绝了廉君陪他一起去的建议,独自下了车,找了个靠近公厕大门的隔间走了进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时进接到了廉君的电话,哼哼两句含糊了过去。 又过了几分钟,卦三的车队终于根据卦一发的定位找了过来,同一时间,时进发现自己和廉君的进度条全都降到了700,勉强算是安全了。 他心里一定,这才从隔间里走出来,刚准备去做做样子洗个手,就发现费御景居然也在厕所里,还正好在洗手。 时进停步,两兄弟在镜子里对视,还是费御景先开了口,语气凉凉的,隐隐嫌弃:“你居然不冲厕所?” 时进一僵,反唇相讥:“你居然偷听人上厕所?” 空气短暂安静。 费御景脸一黑,转身直接走了。 时进冷哼一声,带着怼人怼赢了的骄傲愉快地把手洗了。 卦三是带着小队一起来的,街边一溜排停了十几辆改装吉普车,看起来十分拉风,也十分不好惹。 时进出来时,卦三正在跟廉君解释来晚的原因,皱着眉说道:“本来我今天是能直接去机场接你们的,但昨晚鬼蜮内部突然出了点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 廉君是坐在卦三的吉普车上听他汇报的,见时进出来,示意时进也进来,问坐在副驾驶的卦三:“鬼蜮内部出什么事了?” “出了个叛徒,差点要了老鬼的命,老鬼气坏了,昨天连夜整顿了内部情况,我留下帮了下忙。”卦三解释,表情有些难看,“老鬼这次栽大了,那个叛徒是个跟了他好多年的老人,现在老鬼怀疑之前九鹰能那么轻易就重创他,是因为鬼蜮内部有内鬼。” 时进连忙趁机接话,说道:“那会不会鬼蜮给我们安排的住处也有问题?既然鬼蜮内部有内鬼,那说不定我们的行踪早就被暴露了,左阳或许就埋伏在l国,等着我们送菜呢。” 卦三摆手安抚道:“不会的,你们今天的住处,是老鬼在揪出叛徒后,让另一个值得信任的属下临时安排的,应该没问题。” 时进幽幽说道:“那万一老鬼那个属下也是叛徒,两个叛徒唱了出双簧,用一个叛徒伤老鬼这件事当幌子,让我们放松了警惕,其实真正的目标是我们呢?” “……”卦三侧头看向时进,憋了半天,说道,“你脑洞真大。”如果真像时进说的那样,那老鬼也太惨了点,身边居然藏了那么多叛徒。 “可是小心总没错的。”时进接话,侧头看廉君。 廉君接收到他的视线,手指点了点膝盖,正准备说话,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道特别大的爆炸声,紧接着有浓烟升了起来。 众人大惊,齐齐扭头看过去,卦三表情唰一下变了,对比了一下爆炸的方位和鬼蜮之前发来的住所定位,说道:“不好,炸的地方是鬼蜮安排给我们的住所,鬼蜮的副手还在里面!” 第59章 狗窝 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齐齐朝着爆炸发生的方向看去, 知道这次住宿地点的大巴司机和卦一更是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快步朝着廉君身边靠近。 “君少, 这个爆炸是针对我们的。”卦一靠近后笃定开口。 大巴司机也跟着点头附和,说道,“根据路程和爆炸时间推算, 如果我们没有停下来等人, 那么这次爆炸肯定会伤到我们。” 卦三已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手快给鬼蜮的副手打了个电话,结果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心里越发觉得不妙, 放下手机朝着廉君看去, 唤道:“君少。” 廉君收回看着爆炸方向的视线, 吩咐道:“联系老鬼, 告诉他爆炸的事情;通知官方,让他们想办法去协调l国当地政府, 让我们参与进这次的爆炸事件处理;安排大家分散坐到吉普车上, 分开保护;以大巴为中心调整车队,原地停留五分钟, 然后出发去爆炸现场。” 一系列命令发出来,众人浮躁的心立刻踏实下来, 纷纷点头应是, 各自忙碌起来。 时进安静听着, 等大家都领命离开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原地停留五分钟?” 廉君详细解释道:“五分钟是给l国官方救援单位赶到现场的时间, 我们需要他们帮我们打掩护。一般这样的爆炸埋伏,第一波攻击不成,后续很可能会跟着第二波,如果我们听到爆炸动静后直接赶过去,很可能会落入敌人圈套,被敌人的第二波伏击打中。拖一拖时间,等官方赶到现场我们再去,埋伏的人就会有所顾忌,不敢盲目动手。一些谨慎些的,可能会在看到官方救援队伍先一步到达时,就立刻安排人撤退。” 时进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又涨了一点知识。 廉君却突然又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很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时进听得心里一紧,立刻打哈哈说道:“可不是嘛,咱们运气好像一直挺好的……那个,你饿不饿?下飞机之后到现在你还什么都没吃,我记得大巴上有小冰箱,里面有吃的,要吃点吗?” 这话题转得十分生硬,是个活人都能听出来不对,廉君却像是已经被爱情糊住了智商,看了时进两秒后就顺着时进的话题说了下去,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原地停留五分钟后,车队保持着把大巴夹在中间的队形,朝着爆炸地点赶去。 这次爆炸的动静太大,沿路的l国居民好多都从建筑物里走了出来,满脸惊疑地朝着仍在冒烟的爆炸地张望。相近的几条街道上时不时有警笛声和消防车的鸣笛音快速滑过,应该是附近的官方救援部门全都在快速朝着爆炸地赶去。 时进侧头看着窗外,看似在观察沿路的情况,其实是在盯着脑内自己和廉君的进度条,见进度条没再增涨,偷偷松了口气。 进度条没涨,应该是埋伏的人在看到l国官方救援队伍出现后,直接撤退了,前方已经没有危险。 十几分钟后,众人顺利赶到爆炸地。 那是一栋占地颇大的私人独栋带院别墅,此时别墅的主体建筑已经垮塌,上面正冒着熊熊火光,院内一片狼藉,围墙上被爆炸产生的气流和碎片冲击得坑坑洼洼,铁制的雕花大门歪斜,部分爆炸碎片还散到了门外的街道上,别墅里面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东西燃烧的声音,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在别墅外围停了一圈,有附近的居民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局面看上去乱糟糟的。 卦一让车队停在了距离别墅不远的一条安静街道上,然后喊上卦三,护着官方人员朝着别墅靠近,去和当地负责救援的人进行接洽。 卦五也下了车,带着人摸排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安全后退回来守在了廉君车边。 时进有些不踏实,刷上视力增强buff后,隐约看到有救援人员表情难看地拿着一些类似裹尸袋的东西进了别墅院子,忍不住问道:“君少,你说爆炸发生的时候,别墅里有人吗?” 廉君也看到了救援现场的乱象,看着时进不自觉严肃沉重起来的表情,沉默了一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说道:“时进,我不想骗你……和我在一起,你可能会看到很多并不美好的东西,在黑暗里生存的人,生命都是没有保障的。” 这就是委婉地给了肯定答案了。 时进手一紧,眉头紧皱,没再说话。 官方人员和当地救援人员的接洽有些不顺利,足足耗了十几分钟,才在一辆低调的小车避开所有闻讯赶来的媒体,悄然停到别墅附近时,获得了进入别墅查探情况的许可。 拿到了允许,卦一和卦三立刻回转去找廉君,官方人员则十分默契地朝着那辆低调小车走去,那边才是他们需要接洽的主要战场。 在点人进别墅时,廉君问了问时进的意向,表示如果他不想去,可以呆在车上等大家的消息。 时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态度十分坚定。 他知道廉君这么问,是怕他进别墅后看到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心里承受不住,但他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岁,而且要和廉君在一起,他怎么能做一个处处被廉君照顾的废物。 廉君见他如此,捏了捏他的手,没再说什么。 最后确定要进入别墅的人总共有五个,分别是廉君、卦一、卦三、时进,和费御景。费御景是自己要求进去的,他现在是老鬼的律师,鬼蜮的住宿地出了问题,副手还生死不知,他必须代表老鬼进去看看。 时进瞄一眼表情目前看上去还十分正常的费御景,默默准备了几个塑料袋,还十分周全地带了几瓶水。 趁着当地救援人员拖住媒体的功夫,几人趁乱进了别墅,进去后先粗略扫了一下院内狼藉的景象,然后径直朝着别墅内走去。 卦一沿路走沿路观察,说道:“爆炸源在别墅中心,院子里的碎片分布太均匀了。” “那看来敌人是早就从内控制了别墅,不是从外攻击。”卦三闻言接话。此时别墅主体建筑上被爆炸引起的火光已经被消防员扑灭,警察和救援人员在建筑废墟里进进出出,时不时抬着一些装着不明物体的黑色袋子往外走,表情全都很难看。 不用想,那些袋子里装的肯定都是尸体,或者说尸块。 时进沉默,心情有些沉重。 众人快走到别墅大门的位置时,院子角落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些骚动,大家扭头看去,就见一队救援人员正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树说着什么。时进顺着救援人员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同样被爆炸摧残得不轻的树上,一个疑似人体碎块的东西正挂在上面,还在往下滴血。 他立刻收回视线,默默调整了一下情绪。 上辈子在当警察的时候,他也时不时会看到一些比较血腥糟糕的画面,但那些经历,显然还不足以让他强悍到在突然面对某些糟糕的画面时,能始终控制好自己的状态。 大家显然都看到了树上的东西,卦一和卦三很冷静,对他们来说,这种画面只是小场面。廉君也还好,他毕竟是当老大的人。就只有费御景的反应最大,虽然表情不明显,但他立刻摘掉眼镜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不淡定。 廉君回头看向时进,说道:“我可以让卦一再送你出去,换卦五过来。” “我没事。”时进摇头表示没什么,说道,“进去吧,再拖下去,屋子里的线索就要被救援人员破坏完了。” 于是廉君没再说什么,示意众人继续往别墅内去。 费御景则皱眉看了时进一眼,像是有些意外于他此时的沉稳。 屋子里的情况比众人以为的还要糟糕,里面的家具几乎全被炸成了粉末,应该是客厅的位置此时只剩下一个爆炸后形成的坑洞,残存的墙壁上一片焦黑,还留着灭火时的痕迹。 目之所及,全是爆炸产生的焦黑痕迹和被污染的血液,空气中飘着厚厚的灰黑色浮尘,有些部位不明的人体块状物散落在四周,救援人员正在收拾,空气中飘着一股血腥味混和爆炸焦臭味后形成的恶心味道,闻得人头疼。 时进屏住呼吸,压下反胃的感觉,找救援人员要了几个口罩,给大家一人分了一个。 卦一和卦三接过口罩,也都有些意外于时进的沉稳冷静。本来按照他们的设想,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烈景象的时进,就算不吓得转头就跑,也总该会有些不适应和腿软害怕,结果没想到时进居然是他们里面第一个回过神,想到要给大家要口罩的人。 不过这也可能是爱情的力量。 他们这样想着,视线就落到了第一个接到口罩的廉君身上——有些时候,恋爱使人坚强。 相比起时进的迅速回神,费御景的反应就要“正常”许多,他脸色糟糕,拿过口罩后立刻戴了起来,视线尽量不往那些血淋淋的事物上看,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时进递给他口罩后,又默默掏出了塑料袋和一瓶水,递过去说道:“给,去外面吐吧,吐在这里太影响环境。实在受不了的话,可以回车上去。” 费御景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没有接东西,抗拒说道:“谁说我要吐,拿回去,我不需要。” 这要是在平常,在被费御景这么拒绝好心之后,时进肯定不会再理他了,但此时众人身处的地方实在太像地狱,费御景作为在座唯一一个没看过什么血型场面的“普通人”,时进本着基本的做人良心,决定还是怜爱一下这个顽固不听劝的大律师,耿直说道:“别强撑了,我看到你喉结动来动去了,想吐出来的东西再咽下去,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描述得太仔细也太真实,费御景本来压下去的吐意硬生生被他这话勾了上来,喉结再次忍不住动了动,眼神带刀般地看他一眼,伸手扯过塑料袋和水,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别墅外走去。 时进还不忘贴心提醒:“吐远一点,记得把垃圾丢垃圾桶里,别给救援人员增加清扫负担。” 费御景脚步一顿,然后更快地朝外走去,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准备一番后,众人正式开始了对别墅的查探。 卦一负责调查爆炸原因和寻找爆炸残留物,卦三负责辨认别墅里尸体的身份和寻找生还人员,廉君负责和暂时无法赶过来的老鬼接洽,告知对方现场的情况,时进没被安排任务,往四周看了看,默默加入了救援队伍。 他戴上了手套,套了件罩衣,随着救援人员在别墅内穿梭,学着救援人员的动作轻手轻脚地整理东西,身上很快沾了血,动作却越来越熟练专业。 卦一完成自己的任务后转到廉君身边,见时进如此,忍不住说道:“君少,时进真的是天生吃这行饭的料,他心理素质太好了。” “嗯。”廉君应了一声,视线一直定在时进身上,脸上却并不见喜欢的人被人肯定和夸奖的受用,反而眉心微拢,表情微沉。 在一边压着不适记录现场情况的费御景听到两人的对话,也侧头朝着时进看去,刚好看到时进小心翼翼收拢裹尸袋的认真样子,狠狠皱眉,抬手按了按脸上的口罩,挪开了视线。 大半个小时过后,别墅基本被整理好了,时进摘掉手套罩衣,刚准备回廉君身边去问问调查的整体情况,就见之前去分辨尸体的卦三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皱眉说道:“老鬼的副手找到了,还没死,在院内的狗窝里。” 狗窝? 时进皱眉,本能地觉得不好,忙三两步跑到廉君身边推住他的轮椅,和卦一等人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老鬼为廉君准备的这栋别墅环境十分不错,后院带一个游泳池,游泳池边有一个小花园,花园角落放着一个卡通造型的木制狗窝,看起来很新很浮夸,应该只是个装饰,并没有真的养宠物在里面。 时进他们赶到的时候,医护人员和救援人员正在小心拆除狗窝的屋顶和墙壁,外围的人只能隐约透过狗窝顶上被爆炸弄出的破损缝隙,看到一点狗窝内部的景象,但就只是这一点,也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那是一只手,血糊糊的,瘫在狗窝右上角的地面上,上面一根手指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手掌。 时进心里一震,本能地弯腰捂住了廉君的眼睛。 廉君坐在轮椅上,高度不够,其实根本没看到什么,被时进突然捂住眼睛时还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时进这样做的原因,忙拉下他的手握紧,忍不住再次说道:“时进,你出去吧,换卦五进来。” 时进稍微敛了敛情绪,反握住他的手,仍是拒绝,摇头说道:“我没事,先过去看看吧。” 他们说话的功夫,卦一和卦三已经靠到了狗窝边,医护人员和救援人员也彻底拆开了狗窝,露出了躺在里面的人,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压抑沉重的气氛弥漫。 “救不了了。”医生满眼难过和不忍,摇头说道,“给他用点止痛药吧,起码让他走得轻松一点。” 医生是l国人,说的是本地语言,时进根本听不懂,但在他推着廉君靠近,看清躺在狗窝里的副手的模样时,他大概猜到了医生说的是什么。 此时躺在狗窝地板上的副手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大概是为了把他塞进狗窝里,伤害他的人丧心病狂地弄残了他的身体,还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从副手身上的各种伤口来看,在被弄残之前,他还受了不少别的折磨,而且他此时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很明显,除了伤,他大概率还被喂了毒。 费御景一看到副手的模样就迅速扭过了头,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脸色糟糕得更怕。 时进握紧轮椅扶手,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沉沉的,还升起了一股恨意,恨怎么会有人对同类这么残忍。 现场是一片压抑的静默,大概是被医生徒劳包扎伤口和喂药的动作唤回了一点意识,本来眼神涣散的副手突然扭了扭头,眼珠挪动,在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廉君时眼睛突然亮了,身体挣扎着动了动,含混说道:“我……我没有背叛鬼哥……他们……想用兄弟们的命逼我引,引你过来……我、我没有……君……君少……帮我跟鬼哥……说句,对不起……兄弟们的命我没有保,保下来……是枪、枪火……” 他的舌头似乎也被伤了,边说边有鲜血往外冒,时进受不了了,侧头深吸口气,不忍再看下去。 廉君突然站起身,走到副手身边,蹲下身探手,摸上了副手心脏的位置,看着副手的眼睛回道:“我会帮你转告,鬼蜮其他被扣住的兄弟,我也会帮忙救出来,你放心走吧。” 副手闻言表情陡然放松,眼里聚集的光亮瞬间黯淡,眼睛慢慢闭上,声音几不可闻:“我……信你……谢谢……” 手掌下本就微弱的心跳声渐渐消失,廉君停了良久才收回手,看着副手的尸体,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没有生命迹象了。”医生难过宣布,放弃了手里徒劳的包扎。 卦一牙根紧咬,闻言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什么。 卦三更是受不了地转身抹了把脸,手紧紧握拳,把手里记录尸体名单的纸捏得皱成了一团。 收拾尸体和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眼前失去生命,这两件事带给人的冲击完全不同。时进像是脱力一般松开轮椅,愣愣看着副手的尸体,眼里一片黯淡沉郁。 大家都变得更加沉默,帮忙收拾好副手的尸体后,虽然仍在各自完成着各自该完成的工作,但情绪明显压抑了几分。 时进在众人汇总信息时,推着廉君到了院子里一个植物稍微多点的地方,蹲在他身边用衣服给他擦手上捂住副手心脏时沾到的血液,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十分认真仔细。 “时进。”廉君反握住他的手,说道,“你会怕吗?” 时进抬眼看他,干脆坐到了地上,沉默几秒后问道:“那你呢,你会怕吗?” “怕。”廉君看着自己手上擦不干净的血迹,突然倾身抱住了时进,沉声说道,“时进,你不能死在我前面,绝对不行。” 时进抬臂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像是承诺一般,应道:“好,我死在你后面。” 廉君没再说话,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处,停留几秒后突然又松开了他,表情恢复了正常,说道:“走吧,该出去了,老鬼应该快来了。” 时进看一眼他紧握的手掌,低应了一声,起身扶住他的轮椅,推着他朝外走去。 此时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和媒体已经散了大半,众人十分顺利地回到车上,互相交流了一下各自调查到的信息后,遗憾的确定,老鬼派来接廉君的十六个属下,全部死在了这场爆炸里,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枪火。”廉君接过卦三递过来的死亡名单,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里一片暗沉。 十六条人命,哪怕这次死的不是灭的人,枪火这举动也足够挑衅。 第60章 以牙还牙 老鬼赶过来的时候, 救援人员已经收拾好了现场的情况, 正准备把所有尸体装车运走。 卦一本来想拦一下老鬼,不让他进去看别墅里的惨状, 被廉君阻止了。 老鬼直奔别墅而去,停在院子里摆放尸体的地方,站了几秒后上前挨个把裹尸袋打开来看, 最后蹲在副手的尸体面前, 咬紧牙握紧双拳,眼眶通红,却没有哭。 廉君滑动轮椅来到他身后, 拿出一个手机说道:“发现副手的时候, 他身边放着这个, 但他没有用它求救。别墅里的zha弹是遥控引爆的, 除副手之外, 另外十五个人全部死在了屋子里。副手左手五根手指全断,右手留了拇指和食指, 应该是枪火故意的。” 老鬼闻言唰一下回头看过来, 起身快步靠近,几乎是用抢的拿走廉君手里的手机, 发现这就是一只最普通的一次性手机,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但却装了电话卡, 是可以往外打电话的。 “他本来可以求救的……他本来可以求救的。”老鬼捏着这支手机, 反复重复这句话, 声音沉沉的,语气里的恨色越来越浓。 根据调查出的情况来看,副手在死之前确实是可以求救的,这个手机应该是枪火故意给他留的,但副手没有用,就眼睁睁看着屋内的zha药爆炸,带走了他十五个属下的性命。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枪火早就控制住了别墅,试图伏击今天到达的廉君,但因为各种意外,廉君没有准时过来,甚至选择了偏离原先路程,停车等候卦三。 枪火在发现廉君停车时,估计曾想让副手把廉君尽快引过来,不让廉君和卦三汇合,但副手没有照做,所以副手受了折磨。之后枪火应该是被副手的硬气惹火了,就干脆把副手弄了个半死,丢给他一个手机,把他的属下全部绑在了屋子里和zha弹作伴,用属下的性命逼他打电话求救,引廉君过来。 副手显然还是没有听话,死撑着和枪火耗,最后廉君等到了大部队,成功和卦三汇合,枪火知道今天机会已失,于是引爆了zha弹。 “在决定暂时停车的时候,我曾给你的副手打过电话,他当时语气正常,还表示不用着急,晚一点过来也没关系。当时他电话挂得很快,我却没有注意到这点不对,是我的疏忽。”卦一开口,语带自责。 老鬼嘴唇颤抖几下,之后用力抿紧,压下所有沉痛,说道:“老文这个人心思细,善伪装和谈判,他要是不想让你听出和看出不对,你压根不会发现他语气上的任何问题,这不怪你,他……他做得对!就算你们没停车,照常往前行驶,老文肯定也会想办法给你们提醒,让你们别靠近别墅,如果拦不住,他估计会选择先一步和枪火的人同归于尽……他肯定会这么做的,他肯定会。是我的问题,在发现鬼蜮有内鬼的时候,我就该多小心一点,不让大家单独行动,是我的问题。” 廉君看出了他极力压抑着的情绪崩溃,沉默了一会,还是选择了现在就转告给老鬼,副手临死前拜托他转告的话。 ——没有背叛,对不起没有保下兄弟的命。 老鬼脸皮抖了抖,喉结上下滚动,理智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泣音,转身面向副手的尸体,蹲下身埋下头,肩膀耸动着哭了出来。 l国的五月初,刚好是雨季开始的时候,天气又热又闷,远处乌云滚动,似乎是又要下雨。暗沉的天空、地狱般的死亡景象、压抑的哭声,一切都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逼得人眼眶酸痛。 时进看着老鬼哭泣的背影,心里闷闷地堵得慌,也侧头抹了把脸。 在黑暗里行走的人,想迎来光明,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天擦黑的时候,别墅的事情终于都处理完了。 老鬼整理好情绪,带着人去料理属下的后事,廉君则带着自己的人,住进了l国的一处官方建筑。 这个住处是官方和l国当地政府协调的结果,枪火行事嚣张,在东南地区就是个毒瘤般的存在,现在有人要帮忙收拾枪火,l国官方很乐意给帮手们开点后门,提供一点便利。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一群来自别国的黑社会,住进了l国官方提供的住处,被l国的士兵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所有人安顿好后,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午餐,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时进在推着廉君回房后,给廉君放了缸热水,让他好好泡了个澡,然后自己也快速冲了一下,也不回自己的房间,就留在廉君的房里,和他一起看外面渐渐变大的雨。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时进问。 廉君看着玻璃窗上的雨水痕迹,回道:“把枪火给我们的下马威还回去。” 时进一愣,侧头看他,问道:“怎么还?” 轰隆隆。 天上乌云滚动,闷雷声不断。 廉君像是被雷声拉回了些许神志,看向时进,表情慢慢放缓,伸手摸了摸时进的脸,不答反问:“累不累,要睡个午觉吗?”这个话题转移得十分生硬,明显是为了逃避回答问题。 时进握住廉君的手,看着廉君哪怕努力收敛,也仍无法完全遮掩的暗沉眼神,倾身抱住他的肩膀,心里已然明白,廉君不愿意回答他问的问题,是因为问题的答案绝对不会是他想听的。 暴力组织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有四个字能够解决——血债血偿。 傍晚的时候,老鬼带着人回来了,衣服换了一身全黑的,面色看着比之前更糟糕了几分,但精神却反常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一样,让他不能软弱,不能倒下。 知道他回来后,廉君去找他说了一会话。 两个首领在书房里单独呆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之后老鬼推门出来,带着人冒雨再次离开。廉君后一步跟出来,让守在外面的卦一给卦二打了个电话,只吩咐了一句话:全力配合老鬼。 时进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问什么,推着廉君回了房。 惯例的捏腿之后,时进回自己房间洗了澡,然后又回了廉君房间。 廉君正靠在床头翻着什么东西,见时进穿着一身睡衣进来,问道:“怎么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时进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床边,从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上床,闭上了眼睛。 廉君一顿,放下手里的资料,侧头看向躺在身边的时进,伸手想碰他又收回,小声唤道:“时进?” 时进睁开眼看他,严肃说道:“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廉君看着他故作严肃的表情,突然笑了,把资料放到一边,顺势躺下侧身对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谢谢你。” “搞不明白你在谢什么……”时进皱眉嘀咕,也侧过身和他面对面,抬手握住他的手,再次闭上眼睛说道,“不许再说话了,晚安。” 廉君勾唇,倾身靠近他,听话地没有说话,胳膊却动了动,撑起身体,低头朝着他吻了下去。 时进睫毛抖了抖,抬手抱住他的身体,主动张开嘴唇,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姿势慢慢从面对面变成了一上一下,察觉到时进的主动,廉君的动作稍微有些失控,手摸索着捧住时进的脸,撑起身体悬压在他身上,放纵了自己的渴望。 “唔。”时进舌尖被咬了一下,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廉君发出一声低笑,稍微收敛了一下动作,轻轻蹭了蹭他的唇瓣。 时进本来只是准备过来陪陪廉君,和对方盖着棉被纯聊天,用陪伴当做安慰的,却没想到局面完全不受控制,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晚安吻而已,却因为他一点小小的主动,被廉君带成了这样激烈的模样。 被子里的两人身体交叠,廉君身上穿的是睡袍,此时已经被蹭乱,衣领歪斜,露出锁骨和小半胸膛,在灯光下显得十分诱惑。 时进在亲吻间隙看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先一步爬上了廉君身体,轻轻抚摸。 廉君呼吸微乱,吻渐渐变了位置,身体边往下移,手边往被子里伸,想去碰时进的身体。 “嘎——” 气氛正不可控时,一声压抑且怪异的鸭叫声突然在时进脑内响起,时进被本能填满的大脑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和廉君现在的情况,想起小死的存在,脑子轰一声炸开,忙缩回乱摸廉君的手,然后捉住了廉君已经伸进被子里的手,直接抽了出来,说道:“别。” 暧昧的气氛瞬间消散。 廉君动作一顿,咬了一口他的耳垂,重新悬起身看他,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头贴了贴他的嘴唇,之后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后倒回床上,把他拢到怀里安慰地抚摸他的背,说道:“是我太急了,睡吧,晚安。” 时进年轻身体好,反应比廉君大,此时呼吸都还是乱的,身体很热,心里却有点凉,满心都是生无可恋,在心里狂戳小死。 小死装死,最后扛不住被戳动了,语气却比时进还要生无可恋,说着说着还自责地哭了:“我本来想忍住的,但我没忍住……宝贝我对不起你呜呜呜,进进你屏蔽我吧呜呜呜……叽叽叽。” 时进:“……”这都叽起来了,看来小死之前确实有在很努力的忍,可惜没忍住。 也幸亏没忍住,不然他就要被一个属性奇怪的系统观赏亲密戏了。 有点可怕。 廉君见时进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唐突惹他生气了,忙小声哄了他几句。 时进从满脑子的哭声中回神,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脑袋扎进廉君怀里,解释道:“没有,我没有生气,也不是不想和你怎么样,就是……就是我这次没做好准备。”下次他一定记得提前把小死关小黑屋! 小死听到他的心声,立刻又是一阵暴哭。 时进觉得头疼。 本来嘛,他身为一个成年男人,在有了一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对象之后,偶尔和对象擦枪走火发生点什么,那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这个对象白天又刚好受了点刺激,两人做点亲密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好像也挺不错。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这边是不准备要脸皮,想好好爽一爽了,“孩子”却跑出来捣乱了。闹到最后,他不仅没爽到,还又得安慰受了惊吓的“孩子”,又得向被他拒绝做亲密事的对象解释,心里别提多悲催了。 廉君直接想歪了他的解释,摸摸他的脑袋,安抚道:“我明白,你还小,睡吧,我不会再动你了。” 不会再动?这什么意思?是说今晚不再动,还是以后都不再动了?难道廉君准备和他谈那种柏拉图式的恋爱?别啊,廉君这么好,不发生点什么,他对得起他这活了两辈子才脱掉的单吗! 大概是被身体的冲动糊住了脑子,时进闻言脑内迅速刮起了风暴,身体比大脑更快,伸手就用力抱紧了廉君,贴在他身上蹭了蹭,认真说道:“不,你还是动吧,我喜欢你动。” 小死:“嘎!” 时进眉毛一抽,瞄一眼廉君在灯光下显得越发好看的脸,果断选择勾了一下进度条,然后伸手扒拉开廉君胸口的衣服蹭上去亲了亲,被子里的手动啊动,抓住廉君的手,往自己身上放,小声嘀咕:“我们不动全,就稍微摸摸,摸摸又不耽误什么。” 喜欢的人这么主动,廉君呼吸立刻就乱了,被握住的手化被动为主动,勾住时进的腰,把他带到了怀里。 …… 小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时进从小黑屋里放出来,整个系统都蔫了,幽幽说道:“进度条没涨,真好。” 时进从昨晚被美色迷惑住的状态中回过神,见它这样,稍微有些心虚,低咳一声说道:“咱们住的地方是l国官方的建筑,卦三还安排了人轮流守夜,不会有事的。” “哦。”小死干巴巴应声,反常地话少。 时进不忍心了,哄道:“下次不把你关这么久了,我发誓。”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男人都是大骗子。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破嘴。”小死念咒似的说的,声音机械而麻木。 时进:“……” 小死开始哼唧。 时进低头戳平板,装傻不上钩。 小死终于憋不下去了,试探问道:“那你和宝贝昨晚,你们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时进回答,想起昨晚,心里就忍不住一荡,面上却维持了正经,起身说道,“廉君说卦二今天会过来,我去看看。” 小死遗憾地“啊”了一声,这下是真的蔫了。 卦二在午饭前赶了过来,人瘦了,也黑了,脸上还带着胡渣,身上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迷彩服,到了之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找到廉君汇报道:“昨晚我配合鬼蜮,翻了枪火三个下线组织,劫了他们几批很重要的货,抓了他们的老大。老鬼这次也是下了重本,拼了好多生意不要,硬是牵住了九鹰在这边的部分生意,左阳估计也要坐不住了。” “不错。”廉君点头,示意他坐下,问道:“老鬼呢?” 时进倒了杯水放到卦二面前。 卦二道了谢,一口气把水喝完了,抹了下嘴才回道:“老鬼没过来,在忙生意部分的事。他准备切断所有目前能切断的生意,放弃东南地区的全部利益,和九鹰彻底撕破脸死磕。” 时进听得心情有些复杂。 看来副手的死对老鬼的打击确实很大,老鬼这次是铁了心要和对方斗到底了。 廉君摩挲了一下资料的边角,又问道:“枪火所有下线组织的名单整理出来没有?” “整理出来了。”卦二回答,掏了个u盘递过去,说道,“但名单应该不全,枪火有几条生意线明显有问题,肯定有暗线组织在帮忙,可惜时间太短,我没查出来。” “这些就够了。”廉君安抚,把u盘插入电脑,简单扫了一遍名单,手指点了点桌面,说道,“把大家都喊来,开会。” 卦二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去喊人,时进阻止了他,让他坐着休息一会,自己起身去了。 喊完人后,时进顺手给卦二拿了一份吃的回去。 卦二大呼时进贴心,抬手就想拍他肩膀,手抬起来一半,注意到时进脖子上有一个类似蚊虫叮咬的红色痕迹,动作一僵,瞄一眼坐在书桌后面正在和卦一说着什么的廉君,果断把手一拐落回自己下巴上,用肩膀撞了时进一下,压低声音问道:“小进进,你把君少拿下了?” 时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卦二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他的屁股,眼神猥琐。 时进眉心一跳,毫不犹豫地比出一个剪刀手,抬起就朝着他双眼插去。 卦二连忙仰头躲,低声闷笑,十分欠揍。 有卦二插科打诨,大家因为老鬼副手死亡而持续低迷的气氛终于好了一些,廉君和卦一交流完卦二送回来的资料后,唤回大家的注意力,说道:“枪火行事无忌,想用温和的方法从他手里把人抢回来太难,所以我和老鬼商议了一下,决定以牙还牙。” 时进听得心里一动,立刻意识到了卦二送来的那份名单的意义。 “九鹰和枪火之所以在面对鬼蜮的事情上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们手里压着老鬼的人,知道老鬼不敢反抗太过。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扣几个枪火的人,把被动的局面扭转过来。”廉君把电脑转过去给他们看,说道,“这是枪火的一部分下线组织名单,其中有四个小组织是在枪火比较重要的生意线上,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端掉这四个小组织,活捉他们的首领。” 果然是这样! 时进心情激动起来,觉得此时轻描淡写说着这些的廉君简直帅呆了! 血债血偿,以牙还牙,廉君在处理这种需要和人对抗的情况时,手段总是又硬又干脆,十分让人解气! 卦一等人闻言也都是精神一振的样子,卦二还忍不住搓了搓下巴,嘲讽说道:“九鹰最开始针对鬼蜮,是因为鬼蜮动了他们的利益,想警告鬼蜮。后来枪火和九鹰扣着鬼蜮的人不放,应该是瞧中了鬼蜮在东南地区的利益。其实如果他们最开始在扣住人的时候就找老鬼谈条件,老鬼肯定会割肉给他们的,怪只怪他们太贪心,不止想割老鬼的肉,还想活吞了他。这下好了,现在老鬼宁愿把生意烂掉也要和他们鱼死网破,我该是说他们活该呢,还是说他们该死呢?” “该死。”卦一难得接了他不着调的话,表情很冷。 时进侧头看卦一一眼,在心里默默认同了卦一的话。 廉君等他们说完话才又敲了敲桌子引回他们的注意力,继续说道:“四个组织,刚好你们一人负责一个,卦一和卦五手上的事暂时交给卦九负责,都散了吧,下去做准备。” 四人齐齐应声,默契起身,拔腿就走。 时进愣愣看着他们离开,有点点懵,扭头看向正在盖电脑的廉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君少,那我呢,我没任务的吗?”他还以为他在这边听了这么久,会有事情给他做,结果到最后连不在这边的卦九都有了活干,就他什么都没有吗? 而且他似乎已经闲了很久了,自元麻子那个任务后,他就一直没再接到过新的工作。 廉君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难得回不上话。 时进见他如此,小心猜测道:“你不会是……忘了我也是你的属下吧?” “……你随身保护我。”廉君迅速找回语言,盖上电脑,表情淡定,“顺便帮卦九分担一下工作,看管龙世的事情也交给你。” 时进沉默,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廉君现在是真的不把他当属下了。 第61章 以毒攻毒 “唉。” 时进第无数次叹气, 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十分发愁。 小死有点点担心,问道:“进进, 你怎么了?” “我在分析办公室恋情的利与弊。”时进回答,说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小死十分迷茫:“办公室?进进你想要自己的办公室了吗?” “我一个无业游民要什么办公室。”时进翻个身趴在沙发靠背上,望着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落下的雨, 苦恼说道, “廉君以前是我的老板,我给他干活,他给我工资, 大家各取所需, 都很舒服。现在我和他的关系变了, 他还是给我工资, 但却下意识地不再给我工作, 那我这不是相当于被他白养着吗。”小死觉得他说得不对,反驳道:“你有工作啊, 宝贝之前不是说过吗, 你的工作就是贴身跟着他保护他,现在你每天陪他吃饭, 给他按摩,照顾他关心他, 明明就把工作完成得很好啊, 宝贝还胖了一点呢。” 时进闻言愣了一下, 顺着这思路一想, 觉得小死的话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他的工作可不就是贴身跟着廉君吗,从这点看,他其实一直都有在努力工作。 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皱眉,翻回来靠在沙发上,认真思索了几秒,突然一脸反应过来地坐直身,说道:“不对啊,我照顾他关心他,那是因为我喜欢他,都是顺手的事,不是因为我要去完成什么必须完成的工作,照顾他怎么就成工作了。” 小死弱弱反驳:“可你和宝贝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在照顾他啊,那时候这就是你的工作,进进,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时进噎住,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反驳小死的话,自个憋了半天,又放松身体靠回了沙发上,长叹口气说道:“我就是觉得,没确定关系之前,我拿钱照顾他,这没毛病,可现在我和他都是这样的关系了,我再拿钱照顾他,那我成什么了……我想多帮他做点事,他太累了,什么都要操心……” 比如说现在,廉君就在操心卦一等人去捣毁四个小组织的事,开完会就立刻喊了卦九去整合资料,帮卦一他们调人手,忙得午饭都是随便解决的。 卦一等人也都在各自忙碌准备着,要捣毁的四个组织分别位于四个完全不同的方位,有一个还跨了国境,他们要尽快准备好必须物品、赶到小组织所在地、熟悉敌方资料、调动人手、制定作战计划……而就在众人这么忙碌的时候,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还闲得在这思考起了“办公室恋情”这种糟心的问题…… “我可真是个废物。”时进低叹出口,没注意把这句话真的说了出来。 “原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里的费御景接话,语气依然十分欠揍。 时进抬眼看他,见他西装上还带着雨水,头发也是半湿的,猜他应该是刚刚忙完从外面回来,扫到他眼下的黑眼圈,想也没想就说道:“昨晚没睡好吧,做噩梦了?” 任何普通人,在见了别墅里那糟糕的景象之后,在短期内,睡眠质量估计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费御景黑眼圈这么深,绝对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费御景被他问得一僵,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是你。”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速度得有点快。 时进默默目送他走远,对他的嘴硬有些无语,又扭头看向窗外,见楼下卦三带来的人正在冒雨整理车队,想起昨天在别墅里见到的惨状,心情实在没法轻松起来。 虽然反击很让人振奋,但反击的过程中,应该仍避免不了出现人员损伤…… 初步准备好后,卦一等人先后带着人离开,朝着各自的任务目的地前进。 廉君和时进一起送他们出门,看着他们乘坐的车辆一一消失在道路尽头,直到再也看不到影子才收回视线。 “时进,我不是忘了你除了是我的恋人,也还是我的属下,你很优秀,我从来没想过去浪费你的才能,把你时时困在身边,不让你成长。”廉君突然开口,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轻抬,握住了时进垂在身侧的手,看着道路尽头低语,“我只是还没做好这样看着你离开我身边,亲手送你去危险前线的准备。你经验不足,不足以应付较大的冲突和战斗,我心理建设不够,暂时还无法做到放你去深入危险,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时进,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时进一愣,低头看向廉君,本能地反握住了他的手,唤他:“廉君……” “我喜欢你这么喊我。”廉君仰头看他,亲了亲他的手背,说道,“感情想要长久,磨合是必不可少的,我太忙,有时候会忽略一些事,你记得提醒我,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时进听他这样说,心立刻就软了。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温柔和周全,他只是那么问了一句,后来心里虽然有点点郁闷,但也有意躲开了不想让他发现,结果他还是发现了,还一忙完就认真解释。 他忍不住弯腰抱了抱廉君,说道:“我确实有点点不开心,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帮到你……对不起,在你这么忙的时候,还让你为我烦心。” “为你烦心是我的权利。”廉君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道,“你这样陪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真会说话。 时进眉眼间的低落情绪也散去了一些,有些想笑,也有些无奈——虽然心里明白廉君现在是在说些好听的话哄他,但他还是十分没出息的被这些好听的话哄住了。 都说恋爱中的人会变傻,他也没能免俗。 有时候不是人真的变傻了,而是因为太多人不想给喜欢的人增加负担,所以愿意当个好哄的傻子。 …… 晚饭过后,出发的四人中,卦二第一个发回了消息——他已经到了枪火下线组织的大本营附近,正在整理人员和安排火力。 又过了两个小时,卦三和卦五那边也陆续传了消息过来,廉君挨个询问了一下他们那边的人员安排情况,确定一切都好之后,不再多问,让他们专心制作作战计划。 大概夜半时分,领的任务最远的卦一也终于传了消息回来,表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正在和灭驻扎在当地的分部人员一起,边调整人员,边准备行动计划。 到此,四个人算是全都进入了正轨,一番信息互通之后,他们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同一种作战方式——人员到位之后直接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廉君没有插手他们的战术安排,表示等着他们的好结果。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时间划过凌晨一点之后,卦二那边第一个拉响了战斗的号角。灭的实力毋庸置疑,卦二全程保持着和廉君这边的通话,从他定时汇报的情况来看,灭几乎算是碾压地扫荡了枪火那个并不算大的下线小组织,不仅活捉了首领,还翻出了首领秘密藏着的一个保险箱,里面好像装着一些账本之类的东西,算是个重大收获。 这边结束之后没多久,卦三和卦五那边也同步行动了起来,同样的碾压和扫荡,只不过卦三那边没捉到首领,对方看情况不对居然直接自杀了。 卦一那边是最后行动的,他负责的小组织比较受枪火重视,不论是武力防御还是大本营布置都是比较难攻下的那种,卦一为人比较谨慎,选择了先找到一个比较稳妥的突破口,拿下突破口之后再大面积直攻。 但饶是卦一那边多耽误了一会,到天亮时,这最后一个小组织也顺利被卦一拿下了,卦一还成功阻止了组织首领的自杀,把对方活捉了。 至此,廉君发出去的任务,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全部宣布完成,效率高得惊人。 时进围观了全程,惊叹之余,也深刻明白了廉君这次不给他派任务的原因,就他目前的实力和经验,还真的做不来卦二他们现在做的这些活。 和平年代的小警察,和战火里长大的黑道能手们,两者实力和经验之间的差距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是出几次小任务就能追得上的。 “立刻撤退,不要让枪火断了后手,我会调人掩护你们,多加小心。”廉君最后吩咐,然后靠到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时进回神,忙凑过去关心问道:“要休息会吗?你忙了一晚上了。” 廉君放下手看向他,眉眼间的疲惫散去一些,摸了摸他的脸,说道:“连累你陪我熬了一晚上,我得盯着他们的撤退,你去休息吧,我让卦九换你。”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的工作是陪着你,我明明只是在做我自己的工作。”时进严肃纠正,然后抓下他的手亲了亲,笑着说道,“那看来咱们还得再熬一会,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喝的过来,提提神。” 廉君被他笑得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握了握他的手,点头应了一声,没再说让他先去休息的话。 …… 此时天只是蒙蒙亮,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还睡着,时进放轻动作跑去厨房,抓紧热了一壶牛奶,弄了一点吃的,然后端着托盘朝外走。 走到客厅时,时进发现客厅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多了个靠着的人影,有些疑惑,走近两步仔细一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居然是还穿着一身睡衣的费御景,而且费御景的脸色还十分糟糕,闭着眼皱着眉,眼下的黑眼圈也更浓了,一副正在艰难消化什么的样子,立刻了然,问道:“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费御景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立刻睁眼看过来,还在嘴硬:“不是,我只是起早了,出来透透气。” 窗户都关着透什么气。 时进没有戳穿他,放下托盘,从茶几的柜子里取了个一次性杯子出来,给他倒了一杯牛奶,分了他一叠点心,然后说道:“你这样干熬着肯定没用,牛奶助眠,你晚上再睡不着可以试试睡前喝杯牛奶。运动和适当的休闲娱乐也有助于放松精神,还有睡前不要进行高强度的工作,实在没事干,你可以找朋友聊聊天,反正怎么样都比一个人干熬着要强,你再这么憋下去,小心心理出问题。” “你在诅咒我?”费御景皱眉反问。 时进觉得他脑回路真的特别清奇,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端起托盘回道:“是,我在诅咒你。”说完直接转身走了,并不准备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费御景被他最后的眼神看得憋气,盯着他的背影,看一眼茶几上还在冒热气的牛奶和香甜的点心,烦躁皱眉,又闭眼靠回了沙发背上。 …… 熬到上午十点,卦一等人终于全部确定撤到了安全地点。廉君放了心,唤来卦九让他继续盯着后续的撤退,带着时进回了房。 时进盯着廉君洗漱完,安顿他躺到床上,准备离开。 廉君却抓住了他的手,问道:“你不休息?” “休息,我得去洗个澡。”时进回答。 廉君往旁边挪了挪,说道:“我不介意,上来吧。” 时进默,想说我是想回房洗澡休息,接触到廉君关心的视线,又把话咽了下去,顺着廉君的动作躺到床上,帮他拉了拉被子,说道:“睡吧。” 廉君却直接倾身压到了他身上,吻住了他的嘴唇。 时进愣住,看一眼他闭目吻得认真的样子,也闭上眼,抬臂抱住了他。 …… 两人睡到晚饭前才醒,醒的时候卦二等人已经全都回来了,正在补觉。廉君喊来卦九,问了问卦二等人的受伤情况,得到大家都没有受伤的答案后放了心,继续办公去了。 晚上十点左右,卦二等人陆续醒了,找到廉君汇报情况。 活捉的三个首领和他们各自的重要属下,已经全部打散关押在了灭的各个分部里,比较重要的资料都带了回来,卦九正在汇总整理。 廉君确认了一些细节,然后又点了几个组织名字出来,让卦一等人各自来领任务。 时进见状意外,没想到还有第二波针对枪火下线组织的清扫,卦一等人却像是早有心理准备,各自领了任务,又默契地拔腿就走。 这次时进不会再傻乎乎地要任务了,目送他们离开后问道:“还要继续打吗?” “打,什么时候枪火主动找我们谈判,我们什么时候停。”廉君回答。 时进闻言想起当初左阳想要用龙世引廉君上钩,却硬是被廉君逼得自己先跳脚的情况,突然觉得此时的情况和当时的情况有那么点点相似。 他觉得自己懂了点廉君的处事原则——敌人有筹码不算什么,只要想办法把主动权扭回到自己这边,那仗就赢了一半。 之后的一个星期,卦二他们重复着出门——清扫小组织——撤退回来——领任务——出门这样的活动循环,以l国为圆心,匀速朝外扫荡着枪火生意网里比较重要的下线组织。 到了后面几天,枪火渐渐反应过来,开始抵抗反击时,卦二等人干脆连撤退回来这几个程序都直接省了,扫荡完一个小组织后就立刻远程接新的任务,直奔下一个任务目标而去。 因为攻击节奏的加快,廉君这边熬夜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之前养的一点肉又没了,气色也差了许多,时进看得心疼,也陪着熬,时不时盯着廉君吃点东西小睡一会,尽量让他不那么累。 这期间时进因为熬夜的原因,开始在各种神奇的时间段,在客厅里频繁看到被噩梦困扰的费御景,眼见他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怕他什么时候熬不住倒下,反而耽搁了大家的事,于是大发慈悲地每次碰到他,都顺手给他送上一杯牛奶,倒一些“如何快速调整状态”的鸡汤。 费御景见他见得都烦了,态度从最开始的嘴硬讽刺,变成了后来的烦躁不理,有次实在被时进念得烦了,还直接回了房。 时进目送他回房,砸吧砸吧嘴,心里很满意,问小死:“我刚刚气到他了吧。” 小死都有点同情费御景了,回道:“他都快被你气死了,进进,你干嘛一直欺负他。” 对,就是欺负,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小死就是知道,时进那些故意的碎碎念,真的算是欺负了。 反正在面对别人时,时进从没这么不识趣的烦人过。 “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那是关心好吗,你看他每次都给冷脸我看,我却以德报怨,这么细致地关心他,我难道不是个大好人吗?”时进一脸正直地反问。 小死无言以对,用沉默保住了自己的良心。 时间在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中迅速流过,官方的资源和灭的资源全被调动了起来,老鬼针对九鹰的经济压制也越来越厉害,东南地区的局势逐渐动荡,无数本土组织发现了不对,纷纷把视线投向了一直被针对的枪火,蠢蠢欲动。 又一轮清扫过后,在一个l国难得放晴的日子里,卦二等人全部回返,停下了针对枪火小组织的扫荡。 时进疑惑,问道:“枪火找我们谈判了?” “不是,是左阳找上老鬼了。”卦二回答,抓了抓自己脸上的小胡子,打了个哈欠说道,“不行,这一阵过得太刺激了,我得缓缓。我去睡觉了,小进进你要不要陪我?” 时进后退一步表示清白,默默指了指他的身后。 卦二一僵,意识到什么,扭头往身后一看,见廉君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此刻正眼神深深地看着他,背后一凉,忙打哈哈说了句:“开玩笑,我是开玩笑的。”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卦九敲着电脑,头也不抬地吐槽:“不长记性,每次在外面出了长期任务,回来都会因为嘴巴把不住门受几次罚,活该。” 时进听得想笑,也真的笑了。 廉君面无表情,上前把他扯下来,捏住他的嘴,不许他笑。 …… 当然晚上,廉君再次不着痕迹地把时进留在了自己房里休息,时进想起自己那个一次都没睡过的房间,假装没看出来廉君的小心思,在他的邀请下上了床。 其实时进现在已经意识到了,有些床你爬上去了,就很难再下去了。 黑白颠倒的日子过了太久,时进睡到凌晨就自己醒了,实在睡不着,又怕吵醒廉君,干脆起了身,十分习惯地朝着客厅走去。费御景果然又靠在了客厅靠窗的单人沙发上,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你天天这么熬,不会猝死吧。”时进停到他面前,皱眉说着。 这都一个多星期了,费御景再这么下去,真的会熬不住的。 费御景没有动,一副真的已经猝死了的样子。 时进定定看他几秒,转身走了。 费御景听到脚步声后手指动了动,还是没睁眼。 十分钟后,时进端着热牛奶和点心回来了,先拐去开了客厅的灯,然后在茶几上放下托盘,拖了张桌子摆到费御景面前,又拖了张椅子过去,最后转回去把托盘端过来往小桌上一放,坐到了费御景对面。 费御景睁开眼看他,问道:“时进,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居然是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平和。 时进看他一眼,拿出平板说道:“不干什么,我这段时间黑白颠倒了,晚上睡不着,出来坐坐。” “你去其他地方坐去。”费御景赶人。 时进对着平板戳戳戳,分毫不让地说道:“这里风景最好,我就要坐这,要换你自己换。”说完点开了一部影片。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平板的扩音器里传出,被黑夜无限放大,费御景吓得身体一震,脸唰一下黑了,咬牙说道:“时进你干什么!” “看电影啊。”时进回答,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刚来组织的时候,看什么都怕,枪声都能吓得我一个星期睡不着,后来组织里的老医生告诉了我一个法子,我就又能睡得着了,也不怕枪声了。” 费御景很想不理他,或者骂他赶走他,但接近十天的失眠和噩梦缠身已经快把他折磨疯了,想着后面还有工作要做,心里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拉下了面子,硬邦邦接话:“什么法子?” “以毒攻毒。”时进把椅子往他那边一拖,放大了平板上的恐怖血腥电影画面,说道,“什么东西都是看多了就麻木了,今天是个难得的月黑风高夜,你不觉得正适合看点刺激点的片子吗?” 费御景看着平板上放大的血腥鬼脸,用力闭了闭眼,第一次动了时进送上来的牛奶,端起来直接一口喝干了。 第62章 丽水医院 兄弟俩凑在一起看起了恐怖电影, 费御景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仰靠在椅背上,尽量离屏幕远一点。 时进不知道从哪弄了几袋瓜子过来, 懒懒歪靠在椅子扶手上,边看着屏幕上的血腥画面,边咔擦咔擦嗑瓜子, 表情平静无波, 还十分讨人嫌的不停剧透。 “你看桌子底下,这里其实有伏笔的,那个白天瞎蹦跶的人早死了, 凶手是那个穿格子衣服的人。” 费御景闻言立刻看向了桌子底下, 然后在那里看到了一个血糊糊的手印和几截断掉的手指, 心里一震, 默默挪开视线深呼吸, 身体又往后靠了靠。 影片继续,因为知道了凶手是谁, 费御景的注意力不自觉有些偏移, 皱着的眉头放松了几分。 “还有这里,你看这个雕像看起来很奇怪吧, 我跟你说,这里面其实藏着女三号的尸体, 唉, 可怜的主角要在这里被吓一波了。” 果然, 下一秒主角在走到这个雕像旁边时, 就遭遇了雕像突然活动,然后倒下破碎露出血腥内里的恐怖惊吓。 费御景心里又小小震动了一下,但因为有剧透,稍微有了点心理准备,所以没被吓得太狠。 “又要死人了又要死人了,看好了,这个人下一秒就要掉脑袋了。你可以注意这里的血,唉,太假了,那哪里是血啊,肯定是番茄酱。” 砰。 炮灰n号掉了脑袋,番茄酱……哦,不,是血飙了满墙。 费御景看着画面中沾满血迹,本该看上去很渗人的墙,莫名觉得那上面沾着的就是番茄酱,顿时一点恐怖的气氛都没有了。 又过了一会,影片的音乐突然惊悚起来,主角不小心踏入了凶手的陷阱。 费御景不自觉提起了心,又紧张起来。 时进那边突然开始更用力地嗑瓜子,边倾身给两人的杯子添牛奶,边夸张说道:“哇哦,前方高能。怂了一整部电影的主角要撕开伪装,痛扁凶手了。” 于是嗑瓜子的声音盖过了电影音效,恐怖的气氛渲染被时进倒牛奶的动作挡了一会,等费御景再看到屏幕时,主角已经揪住出了装神弄鬼的凶手,和他对砍起来。 最后凶手被主角摁死,真相被揭露。原来影片里根本就没有鬼,有的只是装神弄鬼的坏人,那些死掉的人也并没有变成鬼伤害别人,伤人的从来只有披着各种鬼怪面皮的凶手,而凶手其实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废物而已。 “啧啧啧,难怪这部电影评分这么低,剧情也太烂了吧,咱们换点有意思的。”时进摇头评价,把瓜子往费御景手里一塞,迅速换了部电影,说道,“看这个,听说这个超级血腥,完全没剧情,就是人的各种各样的死法。” 费御景看一眼手里还带着人体温度的半袋瓜子,皱了皱眉,见时进又拆了一袋新的瓜子开始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把这袋瓜子还回去。 淹死、烧死、车祸死、毒死、坠楼死、天降砖头被砸死……各种各样的死被轮番上演,时进抱着瓜子磕磕磕,表情百无聊赖,一会一句番茄酱,一会一句这刀真假,嘴巴完全停不下来。 费御景本来觉得看人死来死去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但被时进这么一搅和,突然也觉得电影里的血腥画面没什么了,手不自觉抓了一颗瓜子出来,慢慢往嘴边送,思维稍微有些走神——他好像听谁说过,嗑瓜子可以减压…… 屏幕里的死法还在继续,时进还在边磕瓜子边碎碎念,费御景像在听他说话,又像是没有听,眼睛看着平板,手里磕瓜子的动作从生疏变得熟练,紧绷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唉,这个不好看,咱们看点别的吧,我看看……就这个,走近科学吧,听说这个特别有意思,每一期都像段子。”时进突然又换了影片,尖叫声和血腥画面全部消失,一阵让人提神醒脑的开场音乐之后,一道低沉磁性的旁白音响起,用故弄玄虚的语气说起了某个地方闹鬼的事情。 经过恐怖电影和各种死法的洗礼,费御景听着旁白的话,忍不住就嘲讽地低哼出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现在的电视节目真是做得越来越低智商和敷衍了。 “唉,这期怎么是闹鬼啊,没意思。”时进吐槽。 费御景在心里默默附和——确实,很没意思。 说着没意思,时进却没有把这个节目换掉,继续歪在沙发上边看边碎碎念,手里嗑瓜子的频率越来越慢,身体也越滑越下,话渐渐少了,开始频繁打哈欠。 费御景听到时进打哈欠的动静,看着电视节目中故弄玄虚晃来晃去的镜头,忍不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节目确实很没意思,看得人发困。 “我听说这个电视节目的旁白音以前是配美食节目的,你说有意思不。”时进突然含糊嘟囔了一句,然后头一歪,睡了过去。 费御景侧头看他一眼,本就开始有些迷糊的思维被他这话一带,忍不住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美食节目,思维彻底脱离困扰他很久的各种血腥画面,在满室瓜子和牛奶的香味中,也闭上了眼睛。 电视节目慢慢放到了尾声,视频软件自动播放起了下一个视频,一个名为“洗涤心灵纯音乐合集”的视频跳了出来,轻柔的轻音乐响起,哄睡了两个作息糟糕的大人。 清晨时分,时进被小死唤醒,看一眼时间,见差不多到了廉君平时起床的点,忙搓把脸站起身,收起桌上已经没电自动关机的平板电脑,看一眼旁边靠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的费御景,好人做到底,把他搬到了长沙发上,给他毯子一盖,走了。 费御景被时进堪称粗鲁的动作折腾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到时进起身走人的画面,怔愣了一会,毯子一拉,重新闭上了眼睛。 时进回到房间时,廉君还在睡,他放轻动作摸进房,小心躺到了床上。 “去哪偷吃了,一股瓜子味。”廉君突然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哪里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时进吓了一跳,睁大眼看了他几秒,突然扑过去啃他。 廉君被他压得闷哼一声,忙抬臂环抱住他,拢眉说道:“别想糊弄过去……唔。” 时进小小咬了他一口,然后退开身,解释道:“我半夜睡不着,出去溜达碰到费御景了,他精神状态比较糟糕,我就拉着他看了会恐怖电影。” 廉君手往上移,捏住他的脸往外扯了扯,说道:“又瞎好心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时进回答,懒到他怀里蹭了蹭,说道,“其实我还困,调整作息好痛苦。” “转移话题也没用。”廉君这么说着,手却轻轻顺起了他的背。 于是时进又美滋滋起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八爪章鱼一样抱住他,放心地又重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老鬼那边送来了新消息——左阳答应放掉所有被扣的鬼蜮的人了,但有一个要求:人必须廉君亲自去领。 “痴人说梦,这左阳真是不长记性。”卦二听到要求后冷笑一声,眼里杀意滚动。 大家的表情也都不好看,上次左阳怎么设计廉君的大家可都还记着呢,这才过去了多久,左阳居然就又来了。 时进也十分不能理解左阳的想法,甚至觉得左阳是不是真的傻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廉君不会答应这种一看就是陷阱的要求,左阳是不是想杀廉君想疯了。 “他想挑拨和我廉君的关系。”视频电话对面,老鬼沉着脸开口,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廉君,说道,“廉君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你不答应去冒险领人就迁怒于你,我没那么蠢,左阳这次根本不是诚心过来谈判,他压根没想放人。” 廉君沉思一会,却否定了老鬼的说法,说道:“不,他想放人,他提这么个要求,不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而是想拖延时间,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老鬼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廉君解释道:“九鹰虽然发展得快,但根基不稳,你这次这么咬九鹰,九鹰根本撑不了多久。以左阳的性格,在发现和你死磕无法得到利益,反而自身可能受损之后,最可能做的就是趁机刮你一层皮,然后迅速了解此事。但他现在却只表明了要和你了解此事的态度,并没有给出让人信服的诚意,你觉得是为什么?” 老鬼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表情突然变了,说道:“因为九鹰拿不出这个诚意来?难道我的人已经被他杀了?”说到后面语气里已经带了杀意。 “不是,是你的人很可能根本就不在左阳手上,他也没权利决定你的人的去留。左阳和枪火扣你的人,是为了从你这弄利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杀掉筹码的,安心。”廉君解释加安抚。 老鬼闻言稍微冷静了一点,想了想他这句话,皱眉说道:“那按照你的说法,现在情况是九鹰想把我的人还给我,了结此事,但枪火却扣着人不愿意,他们闹矛盾了?” 廉君点头,说道,“枪火是这边的本土组织,根基很深,哪怕被我们这么骚扰,一时半会也不会轻易妥协,甚至还想反咬我们一口。我猜测九鹰和枪火在要不要和我们死磕这件事上,出现了矛盾,再加上九鹰之前没能帮枪火打入国内的事,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合作可能早就出问题了。” 老鬼忍不住解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活该!就该让他们狗咬狗!” 廉君看他一眼,又泼了下冷水:“但有问题不代表他们的同盟已经破裂,左阳这次拖延时间,应该就是想先稳住你,争取时间和枪火沟通,等他们沟通完了,这次的事情应该就能有一个了结了。” 老鬼皱眉,稍微压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继续施压,越狠越好,不能给左阳任何喘息的机会,逼他和枪火起冲突。他们内部闹到最后,只可能出现三种结果:一,枪火放血,拨资源支援九鹰,帮九鹰抵抗你们的针对,继续和我们死磕;二,枪火被九鹰说动妥协,真的放人选择息事宁人;三,九鹰和枪火闹翻,同盟破裂。无论是哪一种,对我们都有利。” 老鬼皱眉,问道:“继续死磕也有利?” 廉君回道:“当然有利,枪火在东南地区行事无忌,树敌颇多,继续跟我们斗下去,等他自身实力受了损,到时候不用我们继续动手,就会有别的人趁机出来踩他一脚。我们的根基都不在这里,和枪火在这边对上,是以小牵大,所以耗到最后,绝对是枪火更吃亏。” 老鬼闻言心彻底踏实了下来,说道:“好,那我就继续和他们死磕!廉君,这次的事情,谢谢了。” 廉君并没有应下他的这声感谢,回道:“各取所需而已。” 老鬼却不认同他这句各取所需,深深看他一眼,主动切断了聊天,心里打定主意要在之后的冲突中,尽量减少灭的损失。 “他刚刚那眼神什么意思,看得人怪肉麻的。”卦二在老鬼切断聊天后忍不住开口,还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卦一警告地看他一眼,扯开话题问道:“君少,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廉君也看了卦二一眼,看得卦二老实下来之后才回道:“向外的扫荡可以暂时停下了。左阳忍不住冒头向老鬼递话,枪火肯定会很恼火,绝对会反击我们。从现在开始让东南地区的各个分部加重防御,然后收拢力量,开始清扫l国国内的枪火势力,务必做到让枪火在l国出现一个力量空白,断掉他经由l国通向外面的这一整条生意链。” 卦一详细问道:“全清吗?暗线也清?” “全部拔掉,枪火不吃大亏不会‘懂事’。”廉君回答。 卦一点头表示明白,见廉君没有其他要吩咐的了,正准备带其他人离开,就被廉君唤住了。 “等等,这次针对l国内部的枪火势力扫荡,你把时进也带上。”廉君补充,没有看身边立刻扭头看过来的时进,继续说道,“另外,龙世躲藏多年的那个小组织也可以在这次清扫中顺便处理了,注意小心行事,龙世在东南地区躲藏多年,选择躲在那个小组织里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要掉以轻心。” 卦一闻言看一眼明显想说什么的时进,和房内其他人对视一眼,应了一声是,带着人退出了书房。 房门关闭之后,时进立刻按住了廉君的手,说道:“廉君,你……” “这次算是给你个机会锻炼。”廉君打断他的话,侧身正对着他,说道,“时进,我给你机会成长,也给自己一个适应的时间,这次有卦一他们一起带你,你好好学,别让我后悔做这个决定。” 时进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廉君之前说的“给我点时间”的话并不是说来哄他的,廉君说的磨合也都是认真的,廉君在发现问题后,并不是哄哄人就算了,而是在认真想解决的办法,然后自己跟自己妥协。 心里有点酸胀,为这个人的认真和妥帖。 “你的能力不该浪费在照顾我身上,那些日常琐事会耗光你的灵气,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廉君像是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表情突然温柔下来,倾身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说道,“时进,加油成长,我等着你和我并肩的那一天。” 时进忍不住伸臂抱住了他,用力蹭了蹭他的胸口,说道:“我会好好学的……你等我。”等我成长起来,帮你分担。廉君微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应道:“好,我等你。” …… 和廉君沟通之后,老鬼果然直接无视了左阳的谈判,用比以前更疯狂的劲头狂压九鹰的生意,闹得九鹰在东南地区的生意链全部乱了套。 左阳简直要气疯了,在发现自己的又一桩生意被断之后,忍不住砸了手机,说道:“该死的老鬼,他是疯了吗!就为了几个属下,居然连生意都不要了,他是想跟我同归于尽吗!” 他的副手忍不住再次建议道:“老大,把人给鬼蜮还回去吧,上次我们攻击廉君不成,反而惹怒了官方,现在我们在国内的生意开始明里暗里的被官方压制针对,如果东南地区这块再出问题,我们的生意网很可能会全线崩盘。” “你以为是我不想还吗!枪火现在跟我玩阴的,我有什么办法!”左阳气急败坏。 副手犹豫了一下,建议道:“要不我们反水吧,这次鬼蜮敢这么拼,是因为背后有灭撑腰,只要我们妥协,转而和灭合作,帮鬼蜮把人从枪火那弄出来,这事应该就能了了。” “你怎么能这么蠢!”左阳受不了地骂他一句,拽住他的衣领说道,“现在反水,到时候咱们都得被枪火找机会杀了,理智一点,灭没那么可怕!” 副手不敢直面他的怒气,识趣的闭嘴不再说话了,心里却在嘀咕,如果灭没那么可怕,那怎么大家一直在被动挨打。 左阳甩开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情绪突然又冷静了下来,突然走到桌边搬过座机,往外拨了个电话,说道:“帮我盯一个人,廉君今年开会时带在身边的那个新任卦四……对,我听他们喊他时进,这应该是他的真名……好,照片我随后发给你。”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副手疑惑问道:“老大,你盯那个年轻人干什么?他一看就是廉君新提拔上来的菜鸟,都没见他代表灭出来办过什么事,应该只是个不起眼的新人。” “不起眼?在廉君心里,卦一都没你口中的这个菜鸟起眼!而且他是菜鸟才更好办!好好动动你的脑子,别整天就知道认怂!”左阳冷笑一声怼回去,想起廉君对时进的特殊,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找到了一点突破口,阴沉说道,“想弄垮我,没门!” …… “阿嚏!”时进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疑惑道,“谁在骂我?” 卦二拍了拍桌子,说道:“别分心,我刚刚说的东西你都记下没有?武力冲突和潜伏做任务不一样,要的是胆量和大局观,你这总走神的毛病可得改改。” 时进放下手,说道:“我可没走神,你说的东西我都记着呢。对了,你们商量好没有,谁带我出第一个任务,第一个任务目标又是什么?” “商量好了,我和卦三一起带你出第一个任务,至于任务目标,喏,是这个,保证让你满意。”卦二翻出一份资料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时进接过资料打开,在看清任务目标的名字后愣了一下,问道:“丽水?这不是龙世躲了很多年的那个社区医院的名字吗?” “就是它,知道你一直很在意这个,所以我和卦一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你先查查这个。”卦二回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人员调度只需要一天就能完成,咱们明天上午就得出发去这个医院,你抓紧熟悉资料吧。” 时进忙表示没问题,谢过他之后立刻把资料翻了开来。 卦二见他这么急,有些好笑,想到他这么急的原因,眼里多了一丝感慨,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放轻脚步退出了这间充当临时教室的卧室。 第63章 药房 卦二提供的资料并不多, 时进只花了一个小时就看完了。 丽水医院位于l国一个二线城市的老城区, 距离时进他们住的地方大概有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医院不大, 只有一栋楼,但却易守难攻,从表面上看, 只能找出大门这一个明显的出入口。 龙世当初躲在这家医院时, 用的身份是药剂师,平时只在医院的药房、也就是医院一楼最深处的一片区域里活动。他吃住都在医院,很少出门, 从来不和外人交际, 活得像个飘在药房里的幽灵。 据老鬼说, 龙世是突然失踪的, 在龙世失踪前一天, 老鬼曾让属下假扮病人去丽水医院看病,然后顺路去药房拿药, 试着和龙世搭话。但龙世很警惕, 表现得就像是个听不懂华国话的l国本地人,应付完老鬼派去的人之后就迅速称病离开了药房, 之后龙世失踪,再出现时, 就已经落在了九鹰手里。 龙世失踪之后, 丽水医院还是照常经营, 那个药房也迅速有了新药剂师顶上, 仿佛龙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罩住丽水医院的小组织名叫水螅,大本营就在丽水医院所在的二线城市的郊区。水螅主做皮肉生意和药品生意,没有上线组织,也从不往外扩张,就缩在它大本营所在的那个城市里,行事十分低调。 资料就这么多,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又好像哪里都很违和。 时进把自己比较在意的几个点画上圈,先自个思索了一会,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廉君在和官方那边的人开会,时进没有去打扰他,想了想,干脆拐去了厨房,准备把自己出门这一天廉君的三餐菜单给弄出来,免得厨房那边自己瞎做。 走到客厅时,时进居然又看到了费御景,不过这次费御景终于不再是黑眼圈挂脸的憔悴模样了,看上去精神抖擞,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一副准备出门办事的样子。 时进心里挂念着菜单,见到他后随口嘱咐道:“记得带伞,今天肯定会下雨。” 费御景停步看向他,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客厅通往厨房的入口处,扭头看一眼玄关处的伞篓,皱了皱眉,伸手从伞篓里取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塞进了公文包里。 这一整天大家都处于忙碌的状态,晚饭过后时进抓紧时间,去找卦二沟通了一下资料里不太明白的地方,有些获得了解答,有些没有,直聊到睡前才匆匆结束话题,赶回了廉君房间。 廉君已经洗漱完毕靠到床上了,见他回来,示意了一下浴室,说道:“去洗漱吧,睡衣帮你拿进去了,今晚好好休息。” 时进脚步一拐进了浴室,三两下洗漱完,随便吹了吹头发,然后冲出浴室砰一声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床垫被砸得震了震,廉君放下平板,侧头看时进。 时进掀开被子拱进去,在被子下摸上廉君的腿,一点一点往上,在快摸到廉君腰时突然把被子一掀,仰头朝着廉君吻了过去。 廉君手里的平板早在他掀被子时就放到了床头柜上,此时见他靠过来,顺势就抱住他,侧身把他压到了床上,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体温很快升了起来,时进咬了廉君一口,逼他退开,然后勾了脑内的进度条一下。 “不想睡?”廉君退开后摸了摸时进的脸,贴着他的额头询问。 时进伸手去扒拉他的睡袍,严肃说道:“今天的按摩还没做,腿部保养不能断。” 但哪个腿部保养是先摸胸的。 廉君嘴角翘了翘,按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问道:“不会觉得我的身体很难看吗?” “瞎说,明明就很好看。”时进抱住他,顺着他后背的脊椎骨慢慢往下摸,认真说道,“廉君,你以后会变得更好看的。” 廉君呼吸微乱,低头亲吻他此刻仿佛藏着星光的眼睛,低低应了一声,手伸入被子里,挑开了他的睡衣。 …… 第二天天亮时分,时进换上一身低调的休闲装,在卦二的指点下戴好所有装备,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银白色面包车。 廉君亲自送他上了面包车后座,说道:“平安回来。” 时进闻言突然又跳下车跑过去抱了抱他,然后重新回到车上,关上了面包车的车门,把车窗降了下来,探头出来嘱咐道:“你好好吃饭,我回来要检查的。” 廉君不错眼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卦三发动汽车,朝着外面驶去。卦二升上了时进降下的窗户,开始调试面包车里装着的各种设备。 时进扒在车窗上看着廉君的身影越来越小,脸上的表情慢慢垮了下来,在心里叹道:“完了,这才刚走,我就开始想你家宝贝了,他肯定不会好好吃饭的。” “明明是我们家的宝贝。”小死到这时候还不忘纠正时进的说法。 时进无语,然后好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他和廉君只是一对和平年代最普通的情侣就好了,他负责出门赚钱养家,廉君负责在家貌美如花,多好。 小死残忍地泼冷水:“进进,根据综合能力推算,就算宝贝生在普通人家,他功成名就的可能也比你高很多很多倍。按照你的设想,你和宝贝的关系,更可能会变成霸道总裁和被总裁包养的小白脸。” 时进:“……” “不过我想宝贝是不会嫌弃你赚得少的。”小死贴心安慰。 时进心里暂时离开廉君的伤感瞬间烟消云散,气得坐回了椅子上。 …… 调整好车上的设备后,卦二说了一下这次的战术安排。 目前的计划是,卦三带着大部队去围剿水螅的总部,暴力直攻,卦二则带着时进和小队人马,迂回深入查探丽水医院的情况,尽量避免大的火力冲突。 之所以这样区别对待,是因为丽水医院虽然被水螅当做了存货窝点,但日常里仍会正常接收病患,楼里除了黑道分子外,还住着不少真正的病人,大面积冲突可能会伤害到他们。 另外,水螅主做的生意是皮肉和药品,水螅囤在丽水医院里的货,也只可能和药品相关,一旦起了大的火力冲突,那么那些不知道囤在哪的药品很可能会被引燃泄露,造成大面积的药物污染,十分不好处理。 “我们查丽水医院的主要目的,是要看看龙世这些年躲藏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关于母本的线索,不是要和医院里的水螅人员硬磕,所以我们这边的行动需要尽量克制,最好是等卦三那边打了水螅大本营,丽水医院这边接到消息乱起来了,再大部队进入,趁乱进行仔细的搜查。” 卦二解释,摆了一张丽水的内部结构图出来,详细说道:“在卦三打水螅大本营的同时,我们这边会派人摸进医院,初步探探情况。因为我们都是东方面孔,在l国太过显眼,所以前期的潜入我们都不会参加,我找了几个被吸纳进分部的l国本地人,他们已经在这几天,先后以病人家属、疾病患者、买货瘾君子的身份,陆续深入了医院里。我们到达那边后,需要先和前期进入的人员取得联系,之后再看卦三那边的情况,随机选择什么时候混入医院开始搜查。”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 “大概计划就是这样,这次的任务比较简单,时进你不用太紧张。”卦二安抚了时进一句,把丽水的内部结构图递给他,说道,“你再把医院的内部情况熟悉一下,到时候搜查的时候,可不能犯什么走错路的低级错误。” 时进其实早就让小死把丽水医院的结构图扫描下来了,自己也反复记忆了好几次,可以保证不会走错路,但听卦二这么说,他还是又把图拿了过来,老老实实重新记了一遍。 四个小时后,面包车在丽水医院所在城市的隔壁城市停下,卦三下车离开,和昨天就已经调过来的分部人员汇合,直奔水螅大本营而去。 卦二则取代了卦三的位置,坐上了驾驶座,带着时进继续朝着丽水医院进发。 又是一个小时过后,卦二把面包车停在了距离丽水医院十分钟车程远的一条偏僻街道上,安静等候几分钟后,一辆垃圾车和一辆小货车开了过来,卦二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这两辆车的车牌,又发动了汽车。 时进询问:“后面那两辆车里坐着的是咱们这次带的队员?” “嗯,是分部的人,卦七教出来的,有十八个,加我们俩总共二十个人,搜一下丽水医院足够了。”卦二解释。 时进疑惑:“卦七?” 卦二这才想起来时进还不认识卦七,又连忙解释道:“卦七是卦一带出来的徒弟,主管人员调度和新人训练,在我们出这种需要到处跑的任务的时候,就需要让他帮我们安排人手。” 时进应了一声表示明白,把注意力拉回了任务上。 几分钟后,面包车停在了丽水医院斜对面的一栋建筑侧边,卦二联系了一下已经混进医院的几个前期人员,确定丽水医院里没什么异动后,开始安静等待。 时进见状便也压下了内心见到任务建筑后的急切,定下心等待。 “你说九鹰会不会派了人守在这个医院里,赌我们肯定会上门搜龙世住过的地方。”等了一个小时后,时进忍不住开口询问。 卦二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回道:“很有可能,所以咱们要更小心。” 时进应了一声,又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前期人员传来消息,丽水医院里的部分清洁工、护工突然齐齐骚动,先后朝着药房和后面的医院库房跑去。同一时间,卦三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深入了水螅的大本营。 “准备行动,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分批进入医院。”卦二从雕像状态活了过来,边拨动方向盘朝丽水医院靠近,边对着手机吩咐。 躲藏在另外两辆车里的人听到吩咐,立刻行动起来。 时进也忙打起了精神,戴好入耳式耳机,做好了战斗准备。 卦二把面包车停在了丽水医院侧边。 五分钟后,丽水医院里的前期人员再次传来消息,丽水医院里的大部分水螅人员都去了库房,其他地方防护变得松散。 “这是知道躲不过去,想尽量救货了?”卦二挑眉,笑哼一声,确认了一下另外十八个人的混入情况,边发动面包车边吩咐道,“兵分三路,一路去库房盯着库房的动向,一路分散观察医院内部人员的情况,一路去药房,9号到12号,你们四个人跟着时进去药房,保持联系。” “是!” 一阵应和声从耳机里传来,时进默默坐直身,在面包车停在丽水医院门口时,立刻拉开车门下车,独自进入丽水医院大门,一副过来看望病人的家属模样,熟门熟路地穿过大厅,上了通往二楼住院部的楼梯。 本来他这副华人面孔应该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但因为他这坦荡熟练的姿态,居然没有引起大厅里的人的注意。 卦二嘴里嘱咐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眼前就没了时进的身影。 这什么见鬼的速度。 他瞪眼,连忙打开平板定位时进的位置,就见屏幕上,丽水医院的平面方位图上,代表时进的绿点在上了二楼住院部之后,突然加快了移动速度,迅速穿过走廊,顺着另一边楼梯下了一楼,之后在一楼走廊之间连续拐弯,避开人群,迅速朝着药房靠近。卧……槽……医院是你家吗,怎么能拐得这么熟练这么快。 “真是……变态。”卦二心情复杂地低叹一声,忙调整耳机,吩咐先一步混进去的9号到12号这几个人,让他们去和时进汇合。 医院内部,时进已经成功靠近了药房。 大概是听到了风声,此时药房的铁栅栏门已经关上了,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药物货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一阵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时进连忙放弃张望,躲到了门边的阴影处。 来人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他拐进这边走廊后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停步询问:“时?” “别紧张,是自己人。”卦二在耳机里适时提醒。 时进这才放心,走出阴影处,示意来人过来。 瘦高男人靠近,注意到了药房的情况,问道:“门锁了?” “嗯,只锁了外层的铁栅栏门,内层的玻璃门没锁,应该关门的人着急,没来得及全关上。”时进应了一声,突然取出了一根铁丝,示意瘦高男人注意情况,然后自己蹲下身,开始开锁。 瘦高男人:“……”兄弟你开锁的姿势为什么这么熟练。 咔哒,在又一个友军赶到时,时进顺利把栅栏锁打开了。 他起身收好武器,留下一个人等着接应后面的人,带着瘦高男人进入了药房。 药房里十分安静,货架太多,阻碍了视线,不确定里面有没有藏人。 时进示意瘦高男人绕边走掩护自己,自己则直冲药房深处而去,同时留心听着药房内的动静。 在走到药房靠中的位置时,左边货架后突然传来了一点异动,时进绕身迂回,从后靠近躲在货架后惊疑四望的人,一个飞扑,捂嘴敲背,直接放倒,全程无声,效率又利落。 刚准备动枪帮他打人的瘦高男人:“……” 后面又有几个守在药房里的小喽啰出现,有些还动了枪,时进全程冷静沉重,挨个靠近解决,身形鬼魅,行动如风,一颗子弹都没打出去,效率地让人牙酸。 瘦高男人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搞定望风的喽啰之后,时进带着瘦高男人来到药房深处的一扇紧闭的门前,伸手握上门把,朝瘦高男人示意了一下,然后迅速打开门,侧身贴墙躲避。 砰砰砰砰! 枪声密集响起,都是从门内打出来的。 时进取出一个催泪瓦斯拉开砸进去,然后拿出一个隔离面罩戴上,矮身进入门内,迅速躲入门后一个柜子后,对准埋伏在屋内的人就是几枪过去。 消过音的枪声密集响起,等瘦高男人后一步冲进门时,屋内的人已经全被解决了。 总共四个人,两个手臂中弹,两个肩膀中弹,全都已经失去了拿武器的力气,时进正在一一踢开他们掉到一边的武器。 “把他们绑起来。”时进吩咐。 瘦高男人默默看他一眼,乖乖上前帮他搞定这些人。 时进开始观察这个药房内的房间。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应该是给住在药房的药剂师居住的,屋内摆设很简单,家具很少,只有一套床桌衣柜,角落摆着很多货箱,很乱,有被人翻动和搬动过的痕迹。 平面图显示,这个药房里就这么一个房间,没什么其他能藏东西的地方。龙世躲在这的那几年应该就是住在这,但这个房间实在太普通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玄机。 “有发现吗?”耳机对面的卦二询问。 时进又在房内转了转,想看看这个房间里有没有暗门之类的东西,结果完全没发现,说道:“没有,什么都没发现,龙世之前就算住在这,他生活过的痕迹应该也已经被后来人给覆盖了,我一会再去外面药房转……等等。” 他突然打住了话头,仰头朝着天花板看去。 被瘦高男人捆住的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全都表情一变,骚动起来。 “有发现?”卦二询问。 时进看一眼被困住的水螅喽啰们,又看一眼货箱,回道:“确实有了点发现,我记得丽水医院的层高是比寻常建筑要高一点的,但这个药房内部的房间吊顶却做得有点矮,而且我没有看到那个药剂师的身影。水螅留了几个人在这整理货箱,明显是要把货物转移,但这药房里唯一的出口却被锁住了……” “你怀疑天花板上有通道?”卦二询问。 “反正我没在药房里找到其他可以通往外面的路。”时进回答,走到角落那堆摆得乱糟糟的货箱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货箱被搬动的痕迹,是从堆放着的角落往房间中间延伸的。 房间中间。 时进望一眼房间中间的吊顶,转而又在货箱附近的墙壁上看了起来,视线最后定在了一个陈旧的特质挂钩上,麻溜地踩上货箱,伸手摸上那个挂钩,试着扒拉了一下,然后握住它,往外用力一拉。 一阵隐约的铁链滑动声后,房间中间的几块吊顶突然一起朝下打开,一个活动滑梯落下,垂到了地上,正好落在了某个货箱附近。 “唔唔唔。”被绑住堵住嘴的小喽啰们表情大变,挣扎着想要攻击时进他们。 时进松开手跳下货箱,看向大开的吊顶,问卦二:“我记得这个房间正上方是一间医生办公室,咱们有人在二楼吗?” 卦二十分欣赏他的敏锐,回道:“有,我让他们过去看看。” 十分钟后,天花板上方传来了几声敲击声,时进接到信号,这才登上梯子往上,然后十分顺利地通过梯子,进入了楼上的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是空的,医生不见了踪影,地面上同样散落着几个货箱,一副房间主人没来得及带走的模样。 时进观察了一下,说道:“看来药房只是水螅弄出来的一个幌子,龙世这些年绝对不仅仅只是在这家小医院躲着,他肯定参与了水螅一些别的什么勾当。” “这一点都不让人意外,龙世那种人就不可能老实,不然君少也不会特地让我们过来查这里,还让我们小心行事。”卦二接话,问道,“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发现吗?” 时进表示没有,又回忆了一下丽水医院的结构图,发现这间医生办公室就在楼梯旁边,还十分靠近电梯,也就是说,从这间办公室,水螅内部的人可以去往医院的任何一个楼层。 第64章 太平间 任何一个楼层。 时进若有所思, 走出这间装修得十分简单的办公室, 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发现这间办公室的位置是真的很好, 靠近楼梯,挨着电梯,但又位于整栋建筑的边角处, 如果不是路过的人特意往这边看, 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而且因为丽水医院只有一个大门出口,所以住院的人都习惯用靠近大门那边的楼梯和电梯,这边的楼梯和电梯乏人问津, 平时基本没人使用。 但这个办公室位置好虽好, 却存在一个十分明显的短板——这个位于边角的办公室, 和丽水医院的库房呈对角相隔, 距离十分远。从这里往库房运货, 绝对是个愚蠢至极的选择,毕竟电梯和楼梯都只能上下移动, 无法隐匿平移。 所以药房里那群人往这里送货, 是准备把货转移到哪里去? 难道丽水医院里其实有另一个隐匿库房的存在?而这个库房只和药房连通,独立于丽水医院的库房之外, 是龙世真正躲在这里的原因? 时进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先走到电梯前, 回忆了一下丽水医院上下几层楼的整体布置情况, 没发现什么大得足够能成为第二库房的地方, 视线转啊转, 就转到了一个旁人很难想到的地方——太平间。 太平间并不是每个医院都有,但丽水医院是有的,在地下一层,只能通过靠医生办公室这边的楼梯和电梯下去,据前期排查的人说,丽水医院的太平间很小,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放尸体,一间放杂物,平时就只有一个老护工在那守着,完全没有能够吸引人调查的点。 但是现在,时进觉得这个太平间十分值得人去看一看。 他伸手按开了电梯,跟卦二说了下自己的猜想。 卦二考虑了一下,表示随他自由发挥。 瘦高男人一直用余光注意着时进的动向,见时进突然按开了电梯,忙提高声音唤道:“时队长?” 时进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喊过,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瘦高男人是在喊自己,回头看一眼他和其他几个队员,想了想,说道:“我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还是9号到12号跟我来,剩下的两个人自由活动吧,多注意一点这附近的动静。” 于是众人领命,9号到12号进了电梯,把另外两人留在了外面。 “我们这是去哪?”进了电梯后,瘦高男人询问。 时进按了地下一层的按钮,回道:“去太平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太平间? 瘦高男人一愣,然后连忙回道:“您叫我们编号就好,我是9号,他们挨个是10到12号,这样好记忆一些。” 剩下三人也纷纷附和,并介绍了自己的编号。 时进一一记忆,看向电梯的楼层显示,发现随着电梯往下,耳机里开始传来杂音,皱了皱眉,唤了几声卦二,结果却没得到回应。 “地下信号不好吧。”瘦高男人,也就是9号见状开口,也按了按自己的耳机,说道,“我这边也没信号了。” 时进放下手,说道:“那一会大家尽量别分散,跟紧我。” 众人齐齐应是。 他们说话的功夫,电梯已经停下。梯门打开,露出外面一个光线幽暗的走廊。 时进率先走出去,观察了一下走廊的情况,反手摸出武器握在手里,顺着走廊朝尽头处唯二的两个房间走去。 走廊有些长,沿路的墙壁上刷着一些l国本地的超度文字和图案,看起来十分怪异和阴森。瘦高男人吞了吞口水,看了眼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似乎完全不受环境影响的时进,心里隐隐有些佩服。 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一些的年轻人,心理素质是真的好啊。 尽头处的两间房间都是黑的,没有开灯,门也锁着。 时进直接过去两枪暴力开了锁,然后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催泪瓦斯先进了屋。 一顿操作之后,杂物间依然安静,停尸房里却有了骚动传来。 “停尸房有人,大家小心。”时进压低声音提醒,率先朝着停尸房摸去。 瘦高男人简直要被这阴森安静的气氛吓坏了,满脑子都是诈尸和闹鬼的画面,怂怂的有点不敢上,而就在他耽搁的这几秒里,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 ——停尸房里不仅有人,而且人数还不少,正在朝外攻击。 时进又是面罩一戴,也不需要人掩护,借着门板的阻挡,朝内嗖嗖就是几枪,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判断的,突然堪称鲁莽地打开房门,就地朝内一滚,停到一个空的停尸床后面,一脚把停尸床踹得竖起来挡住自己,朝着几个躲着人的角落又是几枪过去。 惨叫声和闷哼声响起,然后世界安静了。 啪。 时进起身打开了停尸房的灯,等催泪瓦斯彻底散去才示意仍留在外面的几个人进来,然后一一上前检查中枪敌人的伤势。 总共六个人,四个人是轻伤,两个人伤势较重,已经昏迷过去了。 时进沉默,紧了紧握枪的手。虽然知道和敌人起冲突时难免会出现伤亡,但真到这一步了,他心里仍有些不好受。 杀人可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点了两个人,让他们帮忙把这几个人捆起来,如果能包扎的话就尽量包扎一下,然后起身在这个停尸房里搜查起来。 瘦高男人听到他的命令,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帮已经倒地的敌人包扎,这大概是他干这行以来听到过的最奇怪的命令。这个时队长做事的时候老辣效率,仿佛身经百战,处理敌人的时候,却又显出一种新手才有的悲悯来,真是个奇怪的人。 时进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临时属下的情绪波动,正认真观察着这间并不大的停尸房。 丽水医院是家老医院,装修很古旧,停尸房也是如此,惨白的墙、半新不旧的停尸床、一些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家具仪器、一排像是后来新添的嵌入式冰柜,房内总共就只有这些东西,一眼就能看完。 好像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房内也没有放着什么货物。但这些人呆在这,肯定是在保护着什么东西。 时进注意了一下地面,又注意了一下墙壁,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装尸体的冰柜上。瘦高男人一直用余光注意着时进的动静,见他视线落在了冰柜上,心里就冒出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真,时进突然迈步朝着冰柜走去,一点犹豫都没有地伸手拉住了其中一个柜门,直接拉开。 一具老人的尸体露了出来,老人应该是刚死亡没多久,尸体还很新,看着就像是个活人躺在那里,就是皮肤惨白了一点。 瘦高男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扭过了头——十分惭愧,他虽然通过了卦七的培训,但却有个很大的弱点,怕鬼和尸体。 时进看到尸体后拉柜子的手也僵了一下,然后立刻调整好情绪,朝着尸体说了句对不起,关闭柜门,毫无心理压力地又拉开了下一个。 瘦高男人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几乎能脑补出柜子里的尸体突然诈尸坐起来的景象了! 但现实显然是不存在什么诈尸的情况的,时进顺利地拉开了一个又一个冰柜,全程表情平静,动作利落干脆,终于,他在拉到某个靠边角的冰柜时,遇到了阻碍——这个柜子是锁住的,拉不动。 时进停下了动作,原地思索几秒,选择了掏枪射击,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有尸体。 瘦高男人:“……”他决定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好好去庙里烧烧香。 几枪下去,柜门上的锁崩开损坏,时进再伸手拉时,柜门终于动了,而且不止这一扇柜门动了,上下的两扇柜门也动了,并且它们不是那种直出直进的动法,而是侧开的动法,三扇柜门合在一起,侧开之后,露出了一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入口。 入口后有光,后面明显是一个房间。 瘦高男人惊得瞪大了眼。 时进却表情一变,一个飞扑过去,把瘦高男人扑倒在了地上,带着他就地一滚,同时高声提醒道:“小心!都趴下!” 众人连忙趴下。 砰砰砰。 枪声从门内传出,门里有人在朝外攻击。 幸亏时进提醒及时,几人都没有受伤。 确定大家都没受伤之后,时进松开瘦高男人,快速蹲起身来到小门旁边,仍是老旧的套路,往里丢催泪瓦斯,然后让瘦高男人等人齐齐朝外射击,帮他压住了敌人火力后,再找准机会,灵活地从门口爬了进去。 没错,就是爬,虽然那爬的动作也挺利落帅气的,但真的是爬。 帮他掩护的其他人:“……”这和他们接受的训练好像不太一样。 但总而言之,时进总算是顺利进入房间了。 暗门内的空间很大,里面规律分布着很多奇怪的仪器和许多放着瓶瓶罐罐的架子,看上去就像是个秘密的实验研究基地。 时进激动起来,知道自己应该是把龙世躲在丽水医院的秘密给挖出来了,深吸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越发不敢掉以轻心,用听力分辨了一下敌人的位置,放轻动作,利用架子的阻挡朝着最近的一个敌人靠近,然后悄无生气地一枪把对方放倒。 躲在门内的人并不多,有小死的buff帮助,时进很轻易就搞定了他们,然后找到房间里的信号屏蔽装置,直接暴力拆除,和卦二恢复了联系。 “怎么突然失去了联系,你那边怎么样了?”卦二连忙询问。 时进站在这个布置奇怪的房间中央,看着被捆好的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和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难掩喜色地说道:“地下面有信号屏蔽,别管库房那边了,调大部队过来,我找到水螅的秘密实验室了,他们好像在研究新型药品。” 卦二闻言一愣,然后眼睛猛地亮起,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说道:“就知道你小子可以!等着,我这就调人过来,卦三已经把水螅总部搞定了,也正在往这边赶,我让他带着l国官方的人一起过来。” …… 半个小时后,大部队赶到,丽水医院里的水螅余党被l国官方人员带走,所有没被转移的货物全被扣押,卦三、卦二齐聚丽水医院太平间,和时进一起对着秘密实验室里的各色药物和仪器一起犯傻。 “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卦二迷茫询问。 时进抓了抓脸,尴尬说道:“我不认识l国的文字……” 卦三看上去最沉稳,扫一眼这间仔细看来其实有点简陋的实验室,说道:“我们需要专业人员的帮助。” 卦二立刻拿出手机,给卦七打了个电话——龙叔这次没有跟队过来,他们只能让卦七调本地分部的医生过来帮忙。 又是半个小时过后,几个医生匆匆赶到。 时进等人识趣退出,把空间留给医生们,在停尸房里面面相觑。 “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卦二心大地询问。 卦三扫一遍这阴森森的停尸房,又看一眼时进明显记挂着实验室情况的模样,说道:“吃吧,都忙一天了。今天应该是赶不回去了,我们需要留在这里过夜等医生的搜查结果。谁去跟君少汇报一下情况?” “我去。”时进回神,连忙接话,拿出手机说道,“我去跟君少说一声,马上回来。”说完就朝外面走去,速度很快。 卦二目送他离开,搓下巴:“这就是现实版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卦三淡淡看他一眼,提醒道:“祸从口出,小心挨罚。” 卦二立刻不搓下巴了,斜着眼睛看他一眼,无所谓说道:“君少又不在这,你少吓唬我。”说完不再理他,又钻进了实验室里。 …… 时进回到了停在医院外的面包车上,确定不会有人来打扰之后,没有用手机拨电话,而是摸出一台平板,给廉君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立刻接通,廉君坐在书房里的身影露了出来。 “时进?” “是我。”时进忍不住把自己的大脸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廉君的样子,眉头一皱,肯定说道:“你嘴唇颜色这么淡,午餐是不是又是瞎应付的?” 廉君一看到他,眉眼就忍不住软化了下来,盖上手里的文件,说道:“没有瞎应付,只是你不在,我有点没胃口。” 还是这么会说话。 “那你晚饭一定要好好吃,没胃口也要多吃几口,我要明天才能回去。”时进立刻嘱咐。 廉君闻言拢眉,问道:“为什么是明天,任务不顺利吗?” “挺顺利的,是我们发现了一点新线索,需要花时间去搜查分析。”时进回答,详细把今天任务的过程讲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一下那个秘密实验室的可疑,然后猜测道,“龙世躲在丽水医院多年,肯定参与了水螅新药品的研究,而且以他的性格,多半还会研究那些精神类的毒物,所以只要找到了他这些年研究过的毒物样本,我们就能筛出更多有关于母本的线索,你也能快点好起来了。” 廉君仔细听他说着,看着他有点乱的头发和还沾着灰的衣服,眼神一点一点软下来,想说很多话,到了最后,却也只说了一句:“时进……辛苦你了。” 时进严肃脸纠正:“你这时候该说我想你了,而不是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一点都不辛苦。” 于是廉君的满腔复杂情绪就这么被他逗散了,嘴角翘了翘,说道:“我想你了。” “我也是。”时进立刻接话,笑着在平板上吧唧一下,然后说道,“我该去找卦二他们汇合了,再联系?” 廉君翘起的嘴角落下,又勉强自己重新提了起来,点头应道:“好。” 时进又看了看他的脸,然后狠心把通话挂断,脱力般靠在椅背上,长叹口气:“小死,我想廉君了,我想抱抱他。” 小死哼哼唧唧,安慰道:“你今晚早点睡,睡一觉起来就能回去见宝贝了。” “可从今天到明天还要好久。”时进生无可恋,自顾自瘫了会,突然又打起了精神,坐起身说道,“不行,我不能这么颓废,找点事做时间就会过得快一点了,我去帮医生搜实验室去!” 小死很想提醒他你连l国的文字都看不懂,医学知识也完全不会,估计帮不上什么忙,但想起他现在的心情,又默默把提醒咽了回来,说道:“进进我来帮你!” …… 于是一直留在停尸房里的卦二和卦三,就见之间拿着手机跑出去的时进,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冲回来,匆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扎进了实验室里,仔细地在那些药品架那边搜查起来。 卦二挑眉:“君少给他灌迷魂汤了?” “我看你迟早得挨次大罚。”卦三无语地看他一眼,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该去和l国官方人员谈事了,这里就交给时进吧,等吃饭的时候我们再来喊他。” 卦二把他的手耸下去,看一眼正搜查得起劲的时进,点了点头,随着他朝外走去。 …… 事实证明,爱情也没法让人突然无师自通学会另一门语言,或者突然成为医生。 “小死,我需要你的帮助。”时进放下手里的药瓶,长叹出声。 小死很无奈,弱弱说道:“进进,我只能提供翻译服务,医学类的知识我也不懂的。”它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全能系统。 时进连忙解释道:“我不需要你翻译,也不需要你懂这些医学类知识,我只需要你帮我扫描一下这间实验室里有没有用华国文字或者通用y语记录的资料,龙世从小使用的就是这两种语言,就算他后来学了其他语言,记录东西的时候,肯定也会不自觉使用自己熟悉的文字。” 小死闻言立刻活了过来,说道:“这个我可以帮忙,进进你等一等,我这就开始扫描。” 时进于是就近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等小死的扫描结果。 一刻钟后,小死突然出声,语气兴奋,说道:“右上角的那个书柜里,我发现了华国文字的痕迹!” 时进精神一振,忙朝着那个书柜跑去。 小死指出来的书柜很老旧,柜门都是坏的,里面的资料放得很乱,资料上还压满了杂物,看上去就像是个用来堆废弃物的无用柜子。 时进根据小死的指示,从柜子的最下方拖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沓散乱的硬纸资料,吹了吹上面的灰,小心翻了开来。 笔记本很小,只有巴掌大,里面用y文散乱记着一些东西,时进粗略看了看,发现都是些专业词汇,根本看不懂,于是遗憾放弃,翻起了那些硬纸资料。 资料并不多,也就十几页,前面几页同样只写着一些散乱的专业词汇,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直到第六页,时进才在资料上发现了一些能看懂的东西。 那是一张画,画的好像是水母,比较抽象,水母边上用y文标注着什么,字迹有些潦草,没有华国文字的痕迹。 时进却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忙又把资料翻了下去。 后面几页资料全是些潦草随便的画,有不明品种的蛇、长相奇形怪状的珊瑚、开着艳丽花朵的植物,上面标注的y文单词也越来越多,在资料的最后一页,时进终于在纸张偏下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像是不自觉写下,然后又被擦掉了的模糊字迹。 君。 那是一个君字,即使被擦得模糊了,也很明显是个君字。 时进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很快意识到了这些画代表的意义,握着资料的手收紧,眼里亮起了小星星——这是母本,肯定是!不是他剁了龙世写字的手! 第65章 反套路 听说时进找到了关于母本的线索, 卦二和卦三连忙赶了回来, 凑过去一起看时进手里的东西。 “这是龙世的字迹吗?”时进指着那个模糊的“君”字询问。 卦二和卦三仔细观察了一下,都肯定地点了点头, 卦二说道:“是龙世的字,他写君少名字的时候喜欢把比划拉长,特别好认。” 时进心里一喜, 忙把资料本塞到卦二手里, 说道:“快,把这个给龙叔传真过去,这里面肯定有新的母本线索, 这个加上我上次套出来的那部分, 母本怎么也该全部推导出来了。” 卦二忍不住用力揉了把他的脑袋, 把资料一接, 转身匆匆朝着外面走去。 l国和华国存在时差, 龙叔被卦二一个电话骚扰起来的时候,才刚结束一天的研究睡下没多久。他本来还有点起床气, 但在听清卦二说的是什么之后, 他立刻什么脾气都没了,立刻掀被子起床, 边朝着电话那边说了句稍等,边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随着传真机的连续轻响, 一张又一张资料被吐了出来。 龙叔挨个看过去, 越看表情越激动, 说道:“这份资料很有用!资料前面几张记录的是各种有毒成分的提炼配比和反应结果, 后面几张记录的应该是适用样本,上面有几种毒物和时进上次套出来的母本成分完美重合,你们这次干得不错!”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拿着这份资料就朝着实验室走去。 嘟嘟嘟。 卦二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看向紧张望过来的时进,严肃的表情一变,露出一个笑来,伸臂勾住时进的肩膀说道:“走!请你吃大餐去,我们的大功臣。” 时进闻言提起的心瞬间就落了下去,知道龙叔那边大概率是给出了好的结果,喜笑颜开地回勾住卦二的肩膀,还忍不住用力捶了他几下,表达自己的开心。 卦二被捶得内伤不已,连忙甩开他,作势反击。实验室的搜查虽然还没结束,但时进等人这次的任务却已经算是基本完成了。 他们先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然后一起给廉君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之后回到丽水医院,找了个空闲的四人病房,准备就在这凑活过一晚。 三人各自洗漱完挑了张病床躺下后,卦二靠着被子说道:“这边忙完了,接下来就该去卦一那边帮忙了,他那边的清扫才是重头戏,只他和卦五两个人可忙不过来。” 卦三没理他,闭着眼睛一副想尽快入睡的样子。 “啧,你这人真没意思。”卦二嫌弃地看他一眼,问对面床的时进,“小进进,接下来的任务你还跟我们一起吗?” “跟。”时进回答,也闭上了眼睛,“别说话,我要早点睡,早睡早起身体好。” 这话说出来是唬谁呢。 卦二无语,扫一遍身边这两个一点都不配合的“室友”,白眼一翻,抖开被子也躺了下去。 这一晚的丽水医院一直有些吵闹,水螅余党被清扫掉之后,l国官方另外派了人过来,想分批把医院里的病人往其他医院转移。 时进睡得有点不踏实,时不时就会被医院病人转移的动静闹醒,勉强睡到凌晨三点多,隐约听到卦三床上传来起床的动静,干脆也坐起了身。 “你不睡了?”他看向正在叠被子的卦三,压低声音询问。 “不睡了,昨天睡得太早,再睡也睡不着。我准备去实验室那边看看,他们搜了一晚上,应该已经有结果了。”卦三回答,放轻声音说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等要走的时候我再来喊你。” 时进搓了把脸也下了床,说道:“没有,我也睡饱了,和你一起去实验室吧。” 卦三见状也不再劝,两人结伴丢下卦二,简单洗漱一下后,和外面守着的人打了个招呼,径直朝着实验室走去。 两人在快走到通往太平间的电梯旁时,角落黑暗处突然跑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直接朝着时进撞了过去。 小死的声音瞬间拔高:“进进!你的进度条在涨,快躲!” 时进本能就是一个侧身,那个瘦小的身影没有防备,直接扑空倒在了地上,闷哼一声之后扭头看了时进一眼,起身就想跑。 卦三一个箭步上前制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走到光亮处仔细一看,发现这个莽撞冲过来的人居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皱了皱眉,说道:“这是哪一层的病人跑出来了,小朋友,你家长呢?” 他后一句话是用y文问的,但小孩明显听不懂,只紧张地缩着手低着头,挣扎着还想跑,不敢看他们的脸。 时进看一眼自己瞬间回落到500的进度条,也皱了眉,走到那个小孩面前,上下观察一下他,突然弯腰拉住了他的手,把他紧握的手掌掰了开来。 一个小针管露了出来,和龙世曾经用过的那个十分相似。 卦三表情立刻变了,改拎为抓,又厉声问了小孩几句,小孩还是听不懂,被卦三的语气和表情吓到,脸上的恐惧越发浓重,挣扎也越发大了。 卦三放弃喝问,看向时进说道:“他听不懂,看他这样子,很可能是水螅残党的孩子。” 时进却有点怀疑,说道:“他直接冲着我就来了,目标很明确,如果是水螅残党,他应该会无差别攻击才对。而且他不选远攻武器,反而选择向我注射这个,有点奇怪。” “可能是他看你面嫩,以为你比较好攻击,至于武器……”卦三皱了皱眉,保险起见,还是打电话喊了个懂当地语言的属下过来,把小孩交给他,吩咐道,“审审他,查清他的身份。” 属下应了一声,把小孩带走了。 时进目送小孩离开,看一眼手里的针管,问道:“这个怎么处理?” “给龙叔邮过去吧。”卦三回答。 时进点头,把针管用布裹了好几层往口袋里一塞,随着卦三继续朝太平间走去。 丽水医院靠近太平间这边的电梯已经被官方和灭的人一起把守住了,卦三和时进和看守的人打了个招呼,进了电梯,到了地下一层。 此时的地下一层灯火通明,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人守着,尽头处的杂物间已经被清空,停尸间里的尸体也已经被连夜转移走,里面被布置成了一个临时休息室的样子,时进和卦三一起进去的时候,彻夜搜查实验室的医生正陆续从室内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密封箱。 “情况怎么样?”卦三询问。 领头的医生见到他们,忙搓了把脸提了提精神,上前说道:“正想去找你们汇报呢,我们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水螅这个实验室里研究的新药品,在明面上和水螅的生意没什么牵扯,倒是和枪火有那么点关系。” 卦三眉头一皱,问道:“有什么关系?” “比如这个,m国那边新流行起来‘快乐药’,据我们所知这是枪火在年初新推出的一种新药品,上瘾性很大,定价高昂,出货量很少,目前还没被人吃透配方,但水螅这间实验室里却有很多‘快乐药’的半成品和研制资料,似乎‘快乐药’就是在这里被研究出来的,并一直有在生产。”医生解释着,还从密封箱里拿了一盒小药片出来。 卦三接过药片看了看,和时进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着同样的惊疑。 “水螅做的药,枪火却在卖,难道水螅其实是枪火在l国布置的暗线组织?”时进说出心中猜想,觉得这次的东南地区之行突然变得魔幻了起来。 卦三眉头紧皱,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龙世就是一直在帮枪火办事?然后他在被榨干价值后,又被枪火卖给了九鹰?” 时进觉得龙世有点可怜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龙世也炮灰得太厉害了,他现在甚至有点怀疑,九鹰和枪火的合作,就是龙世这么个炮灰给间接促成的。 这发展谁都没有想到,两人不敢耽误,立刻回转病房,把还睡着的卦二给喊了起来。 卦二听了他们的推测,也唰一下就精神过来了,忙起床开始清点汇总昨晚各分队收集到的信息。结果这不点不知道,一点简直吓一跳。 水螅奇怪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首先是药房,丽水医院药房里的货物和库房里的货物完全不同,药房里存着的都是制作“快乐药”所需要的原材料,而库房那边存着的却只是普通的药品,是水螅主要的售卖商品;其次是实验室里的资料,资料显示除了“快乐药”,这个实验室还研制过一些暗杀药,比如龙世和那个小孩子用过的针管药剂,它们就属于暗杀药的范畴,都是毒物类的,不会立刻让人毙命,只会让人慢慢死亡,但在明面上,水螅却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药剂,所有研制出的暗杀药都不知去向了;最后,水螅的资金流动有问题,搜查人员从丽水医院的一个保险柜里,发现了一本暗账,暗账表明,药房这边的收益,和水螅的整体收益是分开的,并不关联。 “乖乖,这水螅藏得挺深啊,我还以为它就是个普通的小组织。”卦二把资料盖上,说道,“我想我们需要回去再审审龙世,他这些年可没少研究些坏东西,肯定知道很多东西。” 卦三摇头说道:“我倒觉得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枪火卖他卖得毫不留情,他如果知道,没道理到现在都不反咬枪火一口,他的性子没那么隐忍,不过我们确实该回去重新审审他。” 时进期待地凑过去,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回去?” 卦二和卦三一起看向他,卦二忍不住笑了,拐了他一下,起身说道:“知道你想君少了,走了,收拾东西回家!” …… 出医院的时候,时进总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感觉,忍不住回头往已经空了大半的丽水医院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小死提醒道:“进进,你的进度条突然涨了,到了600,这附近有危险。” “果然是有什么人盯上我了,不是我的错觉。”时进接话,视线在丽水医院上下扫了一遍,突然想起那个攻击他的小孩子,找到卦三问道,“那个被你属下带走的小孩审得怎么样了?” 卦三回道:“已经确定他是水螅的残党了,不是水螅残党的孩子,他是比较外围的成员,刚进入水螅没多久,之前是孤儿,人已经交给l国官方了。” 时进继续问道:“他是自己想来攻击我的吗,药是他从哪里拿到的?” 卦三翻了翻属下发来的信息,回道:“药是他从药房的一个角落发现的,他想攻击你,是因为你打伤了带他进入水螅的上线,就是最开始被你在药房打下的那一群人里的一个。” 这样好像又都说得通。 时进扫一眼自己的进度条,压下思绪,弯腰上了面包车。 …… 在离开丽水医院所在的二线城市之后,时进发现自己涨到600的进度条,又降回了500。 时进越发肯定,之前有人在盯着自己。他跟开车的卦二说了一下自己的感觉,卦二十分重视,想了想,稍微放慢了车速,不再来回变道玩花样,开始关注后方有没有车辆在跟踪。 大约一刻钟后,时进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又涨回来了,同时卦二敏锐地从后视镜里发现,有一辆可疑的黑色私家车似乎在跟踪他们。 “哟,还真有人,时进你的感觉真敏锐,话说你们觉得这波跟着我们的人是谁?”卦二叼了根烟,闲闲询问。 卦三回道:“水螅已经被清剿,能从丽水医院那跟上我们的,除了九鹰的人,还能是谁,只有他们知道我们肯定会去丽水医院查探情况。不过也说不定是枪火,前提是水螅真的是枪火的暗线组织,并且枪火像九鹰那样,猜到我们会去查龙世躲过的小组织。总之你注意一点,别让他们在路上找机会搞事。” “我知道。”卦二踩了一下油门,三两下把那辆可疑的车辆又甩了下去,继续说道,“不过我更偏向于这波跟着我们的人是九鹰,枪火如果真想堵我们,早在丽水医院就堵了,从我们查丽水医院这么顺利的情况看来,枪火现在应该正自顾不暇,暂时没精力来l国找我们麻烦。” “反正多注意一点准没错,这是九鹰或者枪火唯一能确定我们行踪,伺机进攻的机会了,小心点,我先调人过来,免得他们突然袭击。”卦三说完就拿出了手机。 玩归玩,确定了有人在后面盯着,卦二的态度还是立刻就变得认真了起来,毕竟真在路上打起来了,还不一定是谁吃亏。他把烟吐掉,开始加快车速,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在反复被甩下三次后,后面跟踪的车辆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卦二发现的事实,突然不再掩藏踪迹,开始加速猛追,明目张胆地粘着卦二他们的车不放。 卦二发现后冷哼一声,再次加快了车速。 两辆车在路上你追我赶起来,时进就看着自己的进度条随着跟踪车辆的前进后退涨涨落落,心情从最开始的紧张,慢慢变成了麻木,甚至还有心情走了会神,然后在心里戳小死:“后面那辆车里跟踪的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估摸着他们是想抓我威胁廉君,你说我要不要假装给他们卖个破绽,反套路一下他们。” 小死严厉拒绝:“不可以,进进,宝贝还等着你平安回去。” “好吧。”时进想起廉君,勉强打消了这个稍微有点冒险的想法。 就这么你追我赶了快三个小时,卦二发现后面跟着的车变多了,从一辆变成了四辆。 卦二皱了眉:“这家伙是铁了心要动手了?” “不怕,我们的人已经布置好了,你尽管开。”卦三接话,态度自信到嚣张。 卦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再次踩上了油门。 又行了半个小时,众人开到了一个较偏僻的路段,后面跟踪的车辆也慢慢从四辆变成了六辆,其中两辆开始疯狂加速,并几次试图撞击卦二驾驶的面包车,看来是等不及要攻击了。 卦三突然出声:“就是这里。” 卦二果断拨动方向盘,冲向了路旁边的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 后面加速追赶的几辆车连忙转弯跟上,并且有人探出车窗,开始举枪朝这边攻击。 噗! 车胎被打爆的声音,面包车陡然歪了一下,卦二握死方向盘不动,踩了刹车。 几辆车迅速包围了过来,有一辆车更是直接朝着面包车撞了过来。 砰一声,面包车被撞得朝前猛冲了一段,车内三人被惯性带得往前倾身,卦二拍了一下放键盘,骂道:“一群疯子,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呢!” “攻击!”卦三朝着手机那边吩咐了一句。 下一秒,建筑工地各隐匿处突然冒出无数人影,他们借着杂物遮挡,齐齐朝着正围着面包车攻击的几辆车扫射,没一会就把车扫成了马蜂窝。 车内的人大惊,连忙反攻。 废弃的建筑工地上顿时枪声震天,时进被卦三按着脑袋趴在车里,耳尖的听到有人在趁乱朝着面包车靠近,反手就把枪摸了出来。 “别动,外面的人会搞定他们。”卦三把时进拿武器的手按了回去。 时进于是老实下来,让小死帮自己加大听力,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那道朝着面包车靠近的脚步声,很快夭折在了一声闷哼之后,枪声又响了一会,然后渐渐停下,卦三的手机响起,宣布了这场混战的结束。 卦二先一步下车查看了一下情况,确定安全后才让卦三和时进下车。 外面的敌人躺了一片,不知死活。 有一个背着枪的人走了过来,朝着卦三说道:“是九鹰的人。” “把人都抬到车上去遮掩一下,通知l国官方过来处理。”卦三吩咐,然后朝时进示意了一下不远处一辆新开过来的面包车,说道,“上那辆车,这边有他们处理,我们先回去。” 时进点了点头,朝着面包车走去。 卦二已经先一步上了新面包车的驾驶座,正握着手机跟廉君汇报这边被九鹰突袭的情况。 卦三走在时进后面,还在和背抢的人交代事情。 “进进,你的进度条没有降,反而在增涨,已经850了!”小死着急提醒。 “我知道,九鹰这次的攻击,肯定主要是想在我身上做文章。”时进冷静回答,走路的姿态看似随意,其实神经一直紧绷着,余光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拉开车门后故意磨蹭了一下,等卦三告别背枪的人靠了过来之后,才做出了上车的动作。 小死突然破音:“进进!涨到990了!” 嗖——一道破风声从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传了过来。 时进表情一肃,伸手就把卦三推到了车里,然后微微侧身,之后身体一僵,做出中枪倒地的样子。 “时进!”卦三表情大变,忙下车挡在他身前,拿枪朝攻击的方向反攻。 背着枪的属下也听到了动静,回头见时进倒在了地上,也立刻慌了,忙招呼众人朝着那边角落冲了过去,并命令其他人把面包车包围保护了起来。 偷袭的人很快被制住,他见时进倒地,脸上竟不见一丝被抓住的惊恐,反而满脸兴奋,大声吼道:“他中了毒,特制的毒!跟廉君一样查不出成分的毒!解毒剂和母本成分只有我家老大知道,想救他的命,让廉君去求我家老大啊哈哈哈哈哈!” 卦二面沉如水,撞开车门下车,手里还拿着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朝着那边吼道:“给我堵住他的嘴!” 背枪属下连忙照做,还狠狠给了叫嚣的九鹰属下一拳。 卦二气得想杀人,快步走到一躺一蹲的时进和卦三面前,见卦三什么都没做,只知道傻傻看着时进,急了,说道:“你干什么呢!时进伤到哪了,我——” 他大步靠过去,然后在看到地上脸色红润,眼睛瞪得溜圆的时进后闭了嘴。 时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举了举手里一个用衣袖包着的粗长空心针,说道:“我躺下是为了找这个,别担心,我没受伤。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继续演一演戏,让九鹰的人觉得我真的受了伤,这是个很好的反套路的机会。” 卦二表情变来变去,咬牙切齿:“你tm……” “啊,好痛!有什么东西扎进我身体里了,好难受!”时进突然惨呼一声,抓住了卦三的衣袖,示意他快把自己搬到车上去,免得穿帮。 卦三面皮抽了抽,余光见那边被带走的九鹰属下听到时进的痛呼后,表情明显变得更兴奋,心累地抹了把脸,认命弯腰,把“痛苦不堪”的时进按住,搬到了上车。 第66章 冲冠一怒 三人一起回到了车上, 卦三去处理时进手里的空心针, 卦二盯着时进,时进盯着卦二, 空气短暂凝固。 “你刚刚好像说脏话了。”时进试图转移话题。 卦二瞪着他,握着手机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后憋出一句:“你演技真烂。” 时进很想说那你怎么还被我这么烂的演技给忽悠到了, 但看他表情十分不妙,识趣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挤出一个略带抱歉的笑容, 说道:“是挺烂的……不过我看九鹰那个属下蠢蠢的, 能骗到他就行。” 卦二磨牙:“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时进谦虚:“过奖过奖, 是你这个前辈教得好。” 卦二:“……”突然想打死时进, 手好痒。 卦三把时进手里的空心针放到了一个密封盒子里, 转回来时耳尖地听到了一点别的什么声音,皱眉警惕地在身周找了找, 最后把视线定在了卦二捏在手里的手机上, 问道:“卦二,你手机里好像有说话声, 你在跟谁打电话?” 卦二一愣,这才想起来事情发生时, 他正在跟廉君汇报情况, 表情唰一下变了, 僵硬了一会, 突然把手机往时进手里一塞,说道:“你演的戏,你自己解释。”说完直接从前排两个座椅间的空隙处钻了过去,坐上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解释什么?喂,你手机干嘛塞给我,我……”时进莫名其妙,边说边按亮了卦二的手机,然后在看到上面的正在通话界面和通话对象后唰一下消了音,手比脑子更快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小死:“你……” 时进:“我……” 一人一系统都傻住了,然后时进突然回过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座位上弹起来,在车内疯狂翻找,说道:“平板呢,快,给我一台平板!” 卦三无语地取出一台平板递给他,然后趁着面包车还没开走,降下一点车窗喊了一声背枪属下,表示自己要先走一步,带时进去医院治伤,这边就拜托他盯着了,并嘱咐他把还活着的九鹰属下全部绑好,送到廉君那去。 背枪属下并不知道时进是在演戏,心里又急又怒,闻言连忙应了一声,示意围着面包车的人都让开,目送面包车离开后忍不住又朝那个下暗手的九鹰属下来了一下。 九鹰属下任由他打,眼睛直勾勾望着面包车离开的方向,表情狂热到诡异,活像个刚刚磕过药的疯子。 …… 面包车一路疾驰,朝着他们临时大本营所在的l国首都驶去。 车内,时进搓了搓脸,用平板给廉君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卦二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停了,视频通话连通,廉君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上,他还是坐在书桌后,面前的文件却乱糟糟的,手里拿着手机,表情焦急,眉头紧皱,脸色隐隐苍白,额头甚至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不等看清画面就着急说道:“时进怎么了?他怎么了!我听到他喊痛了,他——” 时进朝着廉君挥了挥手,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没事,我刚刚那是喊着玩的。” 廉君:“……” 时进见他表情不急了,却开始抿着唇看着这边不说话,心里一虚,忙低咳一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怀疑九鹰这次的攻击是冲着我来的,就趁机小小地演了一出戏……” 他尽量轻描淡写地把过程解释了一遍,然后讨好地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廉君,挤出一个无害讨喜的笑容。 廉君无动于衷,薄唇紧抿,眼神沉沉,脸看上去还是没什么血色,深深看了时进一会,突然开口说道:“把镜头移下去,对着身体。” 完了,这是气得连他的脸都不想看了吗? 时进心里咯噔一下,手配合地把镜头往下挪,干巴巴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吓你,你别生气,你喝点温水缓缓吧,我看你脸都白了……” “衣服脱了。”廉君冷酷开口,打断他的话。 这话一出,无论是开车的卦二,还是正在处理事情的卦三,全都把视线挪了过来,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把视线挪走了。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时进举着平板的手有点僵,瞄一眼卦三和卦二,侧了侧身,把镜头挪了上来,凑过去看着廉君的脸,压低声音说道:“这不好吧,卦三和卦二都在呢,我马上就回去了,你稍微等一等……” 他侧着身,又压低声音凑近了镜头,于是红润的气色和完全放松的表情全部放大显示在了屏幕上。廉君看着他这确实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紧绷的身体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敛了表情说道:“挂了,让卦三接电话。”说完直接把视频通话挂了,然后下一秒,卦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卦三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把电话接了,唤了一声君少。 时进瞄一眼手里已经关闭的通话页面,又瞄一眼正侧着身和廉君说话的卦三,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抬手扯了扯衣领,在心里嘀咕:“其实如果他坚持一下,我也不是不能脱,裤子不行,上衣还是可以的……” 小死:“……” 有些人活着,但他的节操已经死了,死透了。 戏已经被时进开了场,为了演得更像一点,廉君大手一挥,干脆搭起了戏台。 他先是用最快的速度包下了一家私人医院,派人把医院清空,全部换上了自己的人,然后派人把医院重重包围保护了起来,疯狂往这边调医生,一副为了救恋人不顾一切的样子。 之后他又打电话给了龙叔,让龙叔带着团队立刻搭专机过来,故意弄得大张旗鼓,让有心人稍微打探一下就能发现端倪。 最后他还说动了l国官方,让l国官方帮他开路,保证即将回来的面包车能一个红灯都不等的直奔医院。 如此这般,只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廉君就把戏台给搭好了。 费御景被楼里廉君那边的动静惊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到客厅时刚好碰到被卦九推着往外走的廉君,见他表情不对,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时进出事了。”廉君简单回答,示意卦九别停,直接出了门。 费御景闻言表情一动,想起已经一天一晚上没见到人的时进,站了一会,还是跟上了廉君。 面包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l国首都,直奔私人医院而去。 此时时进的衣服上多了一些“血”,头发也乱了几分,正歪躺在面包车后座放倒的椅子上,一边担心廉君是不是还在生气,一边一把又一把地搓麻将。 “有时候我真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什么非人类的东西。”卦二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阴森森开口。 时进一惊,小死也是一惊,一人一系统都很心虚,时进出牌的动作都僵硬了几秒,努力若无其事地说道:“你错了,我的脑子里都是人,那个人叫廉君。” 卦二被他这土味情话噎得半死,突然一拨方向盘,说道:“医院到了,演得真一点。” 时进立刻放下平板,四肢放松瘫在后背上,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面包车在医院急诊入口处停下,早早候在门口的医生见他们过来,忙推着移动担架靠近,等面包车车门一开,几个医生立刻麻利地上了车,合力把时进挪到担架上,朝着医院内部推去。 廉君就候在医生们旁边,见时进“生死不知”的被人从面包车里抬出来,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慌了一瞬,忙滑动轮椅跟上。 费御景是不知道真相的,见时进身上带血的被人从车上抬下来,眉头一皱,没有跟上担架,而是问后一步下车的卦三:“时进怎么了?” “他……”卦三刚准备说时进没事,注意到此时还是在医院外面,又小心地转了口,回道,“进去再说。”说完大步朝着医院内走去。 费御景闻言只觉得是时进情况非常不好,语言都无法解释了,心情复杂了一瞬,看一眼已经消失在医院门内的担架,迈步跟上了卦三。 所谓做戏做全套,时进在进入医院后也依然“昏迷”着,还被一路推进了手术室,过了几分钟才换了身衣服,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口罩,冒充医生自个走出来了。 廉君立刻上前拽住了他的手,拉着他进了最近的一间病房。 费御景所有复杂的心情,都在看到时进竖着出来的瞬间僵住了,慢慢恢复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扭头看卦三。 卦三也面无表情,解释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时进对外受伤了,对内还可以自己搓麻将玩。” “……” 费御景看一眼时进所在的病房,脸黑得像锅底,沉沉吐出一句:“无聊!”甩手就走。 …… 病房内,廉君拉着时进进了病房配套的洗手间,从轮椅上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把时进扒光了。 时进捂住小进进,假假说道:“这样不好吧,大家都还在外面呢……” 廉君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他来回翻转着看了一遍,确认他身上确实没有伤口,只有几处皮肤青紫后,提着的心彻底放下,伸手抱住他,腿一软,朝后往轮椅里倒去。 时进发现不对,忙倾身帮他稳住身体,安顿他在轮椅上坐好,不敢再瞎玩了,蹲在他面前担心地揉了揉他的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廉君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给他披上,摸了摸他的脸,声音有些干涩,眉头还是深深皱着,说道:“时进,下次别这么吓我。” 时进立刻心软了,上前抱住他,蹭了蹭他没什么血色的脸,说道:“对不起,这次是我任性了,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廉君把他紧紧按在自己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呼吸,心情终于一点一点地踏实了下来,低声说道,“我就是怕你说没事只是在骗我……以后不许再这么折腾了,不能拿身体冒险。” 时进这才搞明白廉君让他脱衣服和用镜头照身体,是怕他骗人,想亲眼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心里越发酸涩,也有些后悔自己的不着调,忙小声认错哄人。 …… “时进”在手术室里呆了一天,然后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病房里,廉君在调整好情绪,听完时进对于这次任务的详细汇报后,召集大家开了个会。 水螅和枪火的关联是个意外发现,可以深挖,廉君点了卦三去负责这一块,让他顺着水螅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枪火更多的暗线组织。 九鹰这次针对时进的行动,枪火明显是不知道的,现在时进找机会忽悠了九鹰一把,左阳很可能会得意忘形,这件事里有太多地方可以操作,廉君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左阳那边先上门送人头。 龙世那边,廉君让卦二再去审一审,主要打探一下龙世知不知道水螅其实是在帮枪火办事这一点,和龙世被左阳抓走后的情况。 正事很快吩咐完,大家各自领命离去。 时进见廉君在大家走后,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关心问道:“怎么了?” 廉君回神,回道:“我只是有点怀疑枪火和九鹰的这场合作,是枪火给九鹰下的一个局。” “局?”时进意外,坐过去给他倒了杯水,问道,“为什么这么怀疑?” 廉君接过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边揉捏他的手指,边分析道:“九鹰这些年发展迅猛,不仅仅在国内行事嚣张,在国外也十分高调,枪火作为东南地区的本土组织,面对九鹰这个进攻性十足的外来竞争者,不仅不打压,还选择合作,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现在你们查出来龙世躲藏的小组织水螅和枪火有关,我十分怀疑,龙世的下落,其实是枪火故意透露给九鹰的,目的是想让九鹰把视线转移到国内,和我内斗。而且你还记得么,枪火曾想通过九鹰,往国内安插势力。” 时进皱眉,说道:“所以枪火这是想挑拨九鹰和咱们的关系,然后趁乱把势力往国内渗透?” 廉君回道:“只是有这个可能,毕竟华国国情特殊,外来势力一直很难渗透进来,枪火动了点小心思,也不难理解。”时进顺着他这个思路想了想,觉得他猜得十分有道理。 仔细想想九鹰现在的情况,在国内,九鹰因为利用龙世威胁廉君的事,直接和灭对上,还得罪了国内官方,在国内的发展开始受限制。在国外,九鹰被鬼蜮缠住,生意网面临崩盘。 而且九鹰其实是有及时止损的机会的,但因为鬼蜮的人是扣在枪火手里,枪火一直不放人,所以九鹰失去了这个机会,只能一直和鬼蜮耗了下去。 甚至再往深里想想,鬼蜮当初发现九鹰动向,进而和九鹰对上这一点,其实也可以阴谋论一下,毕竟鬼蜮在东南地区的根基扎得十分不错,在这边很有点影响力,对枪火来说也算是个威胁。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枪火设的局,目的是引我们华国的组织自己内斗,那咱们该怎么做,还要打九鹰吗?”时进忍不住询问。 廉君握紧他的手,眼神慢慢冷下来,沉沉回道:“打,蠢不是被人宽恕的理由,做错了事,站错了队,就该付出代价。” …… 龙叔在第二天凌晨赶了过来,一来就钻进了实验室,连夜开始研究九鹰用来暗算时进的那根空心针。 有水螅那间秘密实验室里的众多实验资料做底,龙叔很快确定了空心针中药剂的种类,找到廉君说明情况:“确实是神经类毒物,成分不明,药效分轻和重两种,轻则使人出现头痛、恶心、呕吐等症状,重则会使人心智损伤、呼吸困难、器官衰竭,进而导致死亡。如果不能一次性把毒清理干净,那么没清干净的毒物会残留在体内,不断扩散加重药效,就算中毒的人最开始只出现轻度症状,如果不及时治疗,最后耗也能耗死。” 廉君听得面沉如水,时进忙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另外,我发现你们送来的另一支药剂,和这根针里的药剂成分是完全一样的。根据你们后来送来的资料,我可以确定这些药都是龙世制作的。”龙叔把自己的推论说完,提到龙世时语气虽然仍有点不自然,但情绪总算不会太过波动了。 另一支药剂?是说从那个小孩手里拿到的药?所以那个小孩其实也是九鹰的人? 卦二皱眉,也忙说了一下昨天审讯龙世的结果:“君少,龙世昨天交代,他在被九鹰抓走后,身上藏着的几支药剂全被左阳拿走了,那些药左阳知道用途,但手里并没有解药。根据我的侧面打探,我可以确定龙世是不知道水螅和枪火的关系的,他以为水螅背后站着的是l国某个官员,所以一直留在了那里。” 所有的线索,都越来越指向九鹰其实是被枪火坑了的这个事实。 廉君沉思几秒,问龙叔:“按照针里的剂量,在始终无法接受正确治疗的情况下,人可以撑多久?” “用最好的药物缓解维持的话,最多两个月。”龙叔保守估计。 廉君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又问卦二:“卦一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扫掉了枪火的两个小组织,目前正准备收拾一个较中型的组织,官方和l国官方都在暗地里帮忙。”卦二回答。 廉君表情好看了一点,吩咐道:“你也去帮忙,通知老鬼那边,继续加大对九鹰的打压,资源不够,我帮他补。” 这居然是要继续硬刚? 卦二意外,看一眼时进这个伪名号,问道:“君少,不是要演戏吗,我以为……” “是要演戏,但不是演妥协的戏。”廉君打断他的话,反握住时进的手,手指用力到发白,“我的字典里,没有妥协这两个字。”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时进手被握得很疼,心里却有点发飘,戳小死:“所以廉君这是准备演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吗?” 小死:“……” …… 当天下午,发现情况不对的左阳立刻递了消息过来,要求亲自和廉君谈话。 廉君应了,就在病房里接了左阳打来的视频通讯。 “你什么意思?”左阳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气急败坏。 廉君冷冷看着他,反问道:“什么意思?你动了我的人,这么明显的挑衅我,现在却来问我是什么意思?左阳,我纵容你多年,你是不是真当我不会动你。” 这跟写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左阳气怒道:“你疯了吗!你小情人的命现在捏在我的手里,你这么跟我对着干,是不想要他的命了吗?” 廉君面无表情,说的话却让左阳觉得后背发凉:“他如果死了,我要你整个九鹰给他陪葬,反正我也是活不久的人,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个疯子!”左阳拍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讲条件,“只要你让老鬼停手,并且不再怂恿官方针对我,我就派人把解药送去给你。” 廉君冷笑:“左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你给时进下的药,明显就是龙世的手笔,他在灭长大,用药做药的习惯我比你更清楚,他如果有留解药的习惯,我的双腿早就好了。左阳,不说解药,你连你下的药是什么配方都不知道吧?” 被说中了事实,左阳表情一变,又很快调整了回来,硬撑着说道:“廉君,难道这世上就只有龙世一个人会做药吗?你会不会太相信自己的推测了?” “我当然更相信自己,医生说时进最多能撑两个月,左阳,我倒要看看,你九鹰能不能在我手上撑过两个月。另外,提醒你一句,龙世躲藏的水螅是枪火的暗线组织,枪火卖得红火的‘快乐药’也是龙世的手笔,你真是蠢得给敌人当了工具!”廉君说完,也不管左阳那边是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通讯。 第67章 大鱼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 有了灭的支持, 鬼蜮开始更凶残地针对九鹰。另一边,卦一等人也开始以收割般的速度, 疯狂清扫l国国内所有和枪火挂钩的小组织。 第一天的时候,左阳那边还没什么动静,等到了第二天, 左阳突然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 开始疯狂递消息过来,试图再次和廉君对话。 廉君把为爱疯狂的人设维持了下去,对于左阳的联络请求, 全部残酷拒绝, 并且调动了国内的势力, 开始在国内明面上针对九鹰。 灭低调多年, 实力虽强, 又独得官方扶持,却从来没有主动在行业内惹过事, 这次灭突然高调挂旗针对九鹰, 立刻引起了国内各组织的注意,狼蛛的首领鲁珊更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询问情况。 面对鲁珊带着长辈式八卦的询问,廉君的回答十分简短干练:“左阳动了我的爱人。” “你说什么?”鲁珊声音立刻拔高, 震惊询问, “你爱人?谁?你什么时候找的对象?我怎么一点消息没拿到, 开会那会你好像也没……等等, 是那个新收的小属下?” “是他。”廉君回答,是提醒也是警告,“争利益可以,但动我的人,不行。” 鲁珊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稍微安静了一会,然后冷哼一声,说道:“你这小鬼还挺护对象,反正我是对祸及家人这种手段十分不齿的。现在道上被你这一出闹得人心惶惶的,你最好透点由头出来,不然大家又得都盯上你了。” “我明白,多谢提醒。”廉君语气缓下来,又给鲁珊透了一点枪火这边的底,然后挂断了电话。 时进被他对外介绍了一波,心里美滋滋,凑过去问道:“你和狼蛛的首领好像关系不错?” 廉君回道:“鲁姨是我父亲的朋友,算是我的长辈,现在我和她碍于目前的局势,在明面上只能是交恶的状态,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再带你去正式见她。” 这是要带着见家长的意思? 时进一愣,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廉君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家人的事情。 他瞄一眼廉君,又瞄一眼廉君,欲言又止了一下,又欲言又止了一下。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不用顾忌什么。”廉君被他这模样逗得眉眼舒展,伸手想抱住他,又被轮椅挡住,于是退而求其次地握住了他的手。 时进见他这么说,想着这些事迟早都是要互相了解的,就小心问了出来:“我听说你是在灭长大的,关于你的家人,大家好像都没怎么提过……” “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大家平时有所顾忌,所以从来不提。”廉君回答,因为早已经消化掉了这些事情,所以提起这些,情绪还算平静,“我父亲是灭的上一任首领,他的位置,是他在我母亲死后,从老首领那抢过来的。” 时进听到这,心里有点点矛盾。他想知道廉君的事,但从廉君说的这一点点内容来看,廉君的过去似乎又并不是特别愉快,提起这些,很可能会让廉君不开心。 他不想让廉君不开心。 廉君看出了他的纠结,心里一软,安抚说道:“没事,只是些陈年旧事而已,让你知道一下也好。” 廉君的家庭故事其实挺简单的,概括起来讲,就是从小在组织长大的廉君父亲,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点点爬到了组织高层的位置,成为了组织老首领的左右手,然后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偶然认识了只是普通人的廉君母亲,生了退隐去过普通人生活的想法。 老首领表面体谅属下,帮廉君父亲换了身份,让他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暗地里却把廉君父亲的去向透露给了老对手,害得当时有孕的廉君母亲受了重伤,生下廉君没多久后死亡。 廉君父亲恨极痛极,想要报仇,这时老首领又站了出来,护了他一手,说可以帮他。廉君父亲感激涕零,带着廉君回了组织,成了老首领最锋利的一把刀,不仅帮老首领干掉了老对手,还稳稳打下了一片新的江山。 结果江山坐稳后,老首领因为心虚,动了兔死狗烹的心思,撕开伪善面具,以廉君的性命相威胁,逼廉君父亲自裁。廉君父亲这时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怒到极致,也恨到极致,明白以老首领的为人,就算他听话自裁了,廉君估计也活不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人把老首领给干掉了,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 “……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我父亲曾犹豫过,要不要送我去普通人家,过普通人的生活,现在我十分庆幸,当年我父亲因为怕我被灭的仇敌挖出来杀掉,所以尽全力推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如果不是这个位置,我可能也遇不到你。” 时进倾身抱住了廉君,认真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廉君的眼神温柔下来,反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应了一声:“嗯。” …… 在国内灭开始明面上针对九鹰之后,九鹰、鬼蜮、灭,这三家组织在东南地区的动静,终于在明面上摊开在了国内各组织面前。 三家争斗起来的详细原因没人往外透露,大家只知道是这三家在东南地区起了利益之争。 知道这个消息后,国内各大组织的首领提着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原来是涉及了利益之争,不是灭突然毫无缘由地乱动火就好。 放了心之后,大家想起九鹰在会议上的嚣张姿态,突然也就理解了灭的这次动火——左阳都挑衅成那样了,廉君要收拾他,好像也很正常。 事不关己,大家开始看热闹,甚至有的组织开始落井下石,趁乱踩九鹰一脚,于是九鹰的境况变得更糟糕了。 …… “该死!”左阳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问副手,“枪火那边还是没消息?” 副手表情凝重,摇了摇头:“没有。” “ma的!蒙拉真是卑鄙!”左阳低骂一声,表情变来变去,突然咬了咬牙,说道,“给老鬼递消息,就说我愿意反水,帮他们捞人,条件是让廉君接我的电话!” 副手闻言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低低应了一声。 …… 时进“住院”的第三天,左阳终于送来了他的诚意——他送了一份老鬼被扣属下可能被关押的地址清单过来,并附赠了几个枪火暗线组织的资料。 廉君终于满意,大发慈悲地接了左阳的视频通话。 “只这点诚意可不够。”廉君开门见山,说道,“我要枪火首领的人头,还有能救我爱人的药。” 左阳已经被逼到崩溃边缘了,说道:“这不可能!蒙拉那人比你还狡猾,从来没和我面对面联系过,我上哪给你弄他的人头,廉君你适可而止!”却是绝口不提药的事。 “他会主动联系你的,很快。”廉君把他的话堵回去,然后挂了通话,看向身边守着的卦三,示意了一下左阳送来的清单和资料,说道,“去把这几个枪火的暗线组织扫掉,然后联合水螅一起查。转告老鬼,暂停对九鹰的打压,调人手开始查这几个地址,确认人是不是关在那里。” 卦三应了一声,上前把名单和资料拷贝了一份,转开离开。 时进眼巴巴望着,心里很后悔——本来他是有机会跟着卦三他们去长见识的,但因为他一时冲动,演了一下戏,所以他现在只能乖乖“养伤”,哪里都不能去了。 “我有其他不用出门就可以办的任务交给你。”廉君像是看穿了他的渴望一样,突然开口。 时进眼睛唰一下亮了,扭头看他。 廉君把一台平板递给他,说道:“你的课业又落下了,冯先生给你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这段时间你闲着也是闲着,空的时候,就远程跟着冯先生上课吧。” 时进:“……” “君少……”他期期艾艾开口,不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廉君一个死亡视线看过去。 时进果断闭嘴,乖乖打开平板,生无可恋地开始了和冯先生的远程连线小课堂。 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星期过去,卦一他们对l国内枪火下线组织的清扫已经进入了尾声,这期间枪火曾想在l国以外的地区反攻灭的各个分部,结果却被早有准备的灭全部挡了回去。 卦三那边针对枪火暗线组织的调查,也在有了左阳提供的新线索后,变得顺利了起来,很快就根据几个暗线组织的地理位置和生意往来,顺藤摸瓜扯出了好几个枪火的暗线组织,开始带人逐一清扫。 鬼蜮那边的进展也不错,已经确定了左阳透露的几个地址确实都是枪火的秘密窝点,但里面是否关着人,则还需要进一步的查探。 三天后,枪火在l国的生意链宣告断裂,枪火首领蒙拉终于冒了头,主动联系了左阳,左阳为了表示反水的诚意,也是怕鬼蜮再次发作,反手就把自己和蒙拉的视频谈话转播给了老鬼,老鬼立刻就转播给了廉君。 蒙拉是东南地区t国的人,高鼻深目皮肤微黑,留着一脸浓密的胡子,看不出具体的长相,他在通话接通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灭和鬼蜮为什么不再对你动手了?” 左阳可不是什么擅长隐忍的人,闻言冷笑一声,说道:“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想办法自救了。蒙拉,我们的同盟破裂了,以后在东南地区,你和我只能存在一个,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你枪火一起下地狱!”这威胁还是很有重量的,枪火现在生意链断了一条,又被拔出了不少暗线,实力有损,如果再被九鹰针对,日子绝对会不好过。 “左阳,你对我有点误会,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是处境艰难,我是诚心和你结盟的,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说出伤害我们合作关系的话。”蒙拉装傻加和稀泥。 左阳还是冷笑:“蒙拉,我得到一个消息,水螅是你的暗线组织,你现在跟我提诚意,我觉得你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甚至怀疑你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坑我。” 廉君动手发了一条消息给老鬼,老鬼看了之后挑眉,又转手发给了左阳。 视频通话里,左阳的副手突然出现在画面中,弯腰在左阳耳边说了什么,左阳表情一动,点头表示明白,看向视频通话对面的蒙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直接把通话挂断了。 挂断之后,左阳立刻转拨了廉君的通话,说道:“你让我吊蒙拉胃口,我吊了,下一步怎么做?” 廉君回道:“现在有一个双赢的机会摆在你我面前,你给出诚意,我就给出我的筹码。左阳,你最好是真的已经反水,否则我之前说的话,依然奏效。” 左阳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轻松点的日子,闻言也是怕廉君再态度反复,压着自尊说道:“我可以保证我的诚意,枪火毕竟是‘外人’,在你和枪火之间,我当然选择帮你。” 这话就是在放屁,但廉君说这番话也只是想做下戏,于是直接亮底牌说道:“龙世没有死,他在我的手上。” 左阳大惊,哗一下坐起了身,说道:“你说什么?!他没死?” 廉君敲了一下桌子,说道:“我只想跟一个冷静的合作者说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左阳闻言心里一梗,硬是逼自己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下,看着廉君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怪物,说道:“你想怎么做?” 廉君不答反问:“左阳,我再确定一下,你手里确实已经没了龙世那些药剂的样本?” 左阳眼神一动,然后回道:“当然没了,药剂总共有四支,两支用到了你那个小情人身上,两支落在船上,现在应该已经喂了大海,我这里一支都没了。” “真的没了?”廉君再次确认。 左阳肯定回道:“真的没了。” “好,我信你一次。”廉君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这药你没有了,但蒙拉手上肯定有,水螅是枪火的暗线组织,龙世做的药都在蒙拉手上,他肯定有样本。现在龙世咬死了不肯给出解药配方,所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而这个办法,需要你来操作。” 左阳闻言眼神都亮了几度,面上却是不动,问道:“怎么操作?” 廉君看他一眼,把计划大概说了一遍。 药是龙世做的,龙世肯定能做出解药,但他不愿意,现在廉君想出了一个很残酷的方法可以逼龙世愿意,那就是把时进“中”的药,给龙世下一份一模一样的,然后把龙世关进实验室,逼他把解药做出来。 这个计划要操作起来,廉君手里缺一个重要的道具,那就是药。这个药,只有枪火首领蒙拉那里有。所以廉君想了一个计策,那就是把龙世交给左阳,让左阳告诉蒙拉时进中毒的事,以要和蒙拉合作,一个出人,一个出药,逼龙世制作出解药,进而用解药威胁廉君的借口,骗蒙拉亲自过来接龙世,然后伺机拿蒙拉人头。 “如果计划完成,蒙拉死亡后,东南地区空出来的利益,我可以全都不要,我只要龙世和蒙拉手里的药,也可以不再针对九鹰。”廉君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道,“你如果答应,我现在就可以派人把龙世送到你手上。” 左阳听他说完这个计划,简直是又佩服又欣喜,心里还在骂廉君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面上却诚恳说道:“你这计划完全偏向我,我肯定是答应的。廉君,这次是我承了你的情,等我拿下蒙拉,我肯定帮你把解药逼出来!” 廉君做出一副救人有了点头绪,表情稍微放松的模样,点头说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直接挂断了通话。 时进一直窝在房间角落看着廉君忽悠左阳,见他通话挂断了,忙丢开手里布满习题的平板,倒了杯水给廉君送过去,问道:“搞定了?” “搞定了。”廉君接过水,说道,“多亏了你这次的演戏,不然我还捉不到蒙拉的尾巴。” “明明是你聪明,一下子就想办法套住了两个人。”时进连忙拍马屁,然后问道,“你要把龙世交出去的事,龙叔知道吗?” 廉君闻言眉头又拢了起来,摩挲了一下水杯,回道:“龙叔知道,但龙叔已经决定不再管了。在定下这个计划后,卦九立刻去告知了龙世,你被他的药物弄伤的事,逼龙世给出解药配方,但龙世听了之后却十分兴奋,反而开始提一些很过分的要求,龙叔得知这件事后,只说了一句话——这样一个祸根,除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时进闻言沉默,想起龙叔的脾气,沉沉在心里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万一左阳拿到龙世后心思又活泛了,不按照你的计划走怎么办,咱们还有备选方案吗?” “备选方案自然是有的。”廉君放下水杯,肯定答道,“但左阳这次肯定会跟着我的计划走,枪火这么坑他,以他的性格,不咬枪火一口,他绝对不会甘心。这次左阳和蒙拉,两个人一个都别想跑。” 当天晚上,卦九亲自把龙世送去交给了老鬼,然后让老鬼转交给了左阳。 龙世被送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叫嚣,仗着时进受了伤,狮子大开口乱开条件,只可惜没人理他,最后卦九烦了,还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第二天,被左阳的态度弄得有些疑神疑鬼的蒙拉,果然再次联系了左阳。这次左阳有了龙世在手,心里踏实了许多,十分听话地按照廉君的吩咐,没有理会他的通讯,反而若有似无地趁着灭手枪火的时候,踩了枪火一脚。 之后的几天,灭在完成l国国内枪火势力的清扫后,开始深挖卦三负责的枪火暗线调查事宜,很快就把枪火在暗处的生意挖了好几处出来。 生意链被断,暗处生意被毁,九鹰不知道握了灭的什么把柄,两方居然不再内斗,九鹰还有要反水的迹象,蒙拉被动挨打这么久,终于坐不住了,放血补了九鹰的几处大的生意亏损,用这个诚意再次叩开了左阳的大门。 左阳得了便宜,心里暗喜,面上却不露,接了蒙拉的通讯后,冷冷说道:“怎么样,被灭追着咬的感觉不好受吧?” 蒙拉态度诚恳,话说得是语重心长,一副为了左阳着想的模样:“左阳,我是真心要和你结盟,我已经给出了我的诚意,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如果我们真的站到了对立面上,那得到好处的只能是你的老对手灭,你不要被他挑拨了。” 左阳装作动摇的样子,嘴上却说道:“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你不用再来跟我说些废话。” 蒙拉人精一个,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动摇,忙趁热打铁,又是打感情牌,又是许诺利益,话里话外就是想套出九鹰让灭停手的秘密。 左阳也和他玩心机,两人你来我往了好几波,直到蒙拉又开口许诺了一些利益,左阳才装作被说动的样子,说道:“蒙拉,我实话告诉你,我手里握着的灭的把柄,其实是不全的,但廉君不知道。我也不愿意真的和你撕破脸,因为这个把柄,我还需要你来帮我完善,但我现在已经无法信任你,这个合作,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谈。” 蒙拉听他说那把柄还和自己有关系,心思立刻活动了,对着他自然又是一番游说表诚心。 最后左阳做出被他磨得彻底软化的样子,告诉了他时进受伤和解药只有龙世可以做,以及龙世在他手里的这件事,问蒙拉水螅到底是不是他的暗线组织,龙世的药物样本他手里到底还有没有,如果有,那么他们就可以继续合作。 蒙拉没想到左阳自个偷偷打了这么一手牌,心里快速思虑了一番,觉得这个交易可以做,爽快承认了水螅和药物的事,表示他很乐意和左阳合作。 于是左阳顺势提要求,让蒙拉把药送过来。蒙拉委婉表示不可以,觉得这个合作不该这么谈。两人又是一番拉扯,最后左阳放狠话,说要么两人面对面聚一次,合作弄一个实验室把龙世关进去,一起弄解药威胁灭,要么就一起倒霉。 蒙拉考虑了很久,最后同意了他的建议,但要求见面的地方由他来定。 左阳摆出生气了的样子,直接挂断了通话。 如此又僵持了三天,九鹰那边是已经被灭和鬼蜮暂时放过了,要僵持也耗得起,枪火却仍被灭死死咬着,再耗下去还不知会出现多大的损失。最后蒙拉妥协,递消息过来,表示两人可以定一个居中的位置谈合作。 左阳立刻把消息递给了廉君,廉君考虑了一下,借他的口告诉蒙拉——定居中的位置可以,但要求蒙拉在见面时,把鬼蜮被扣的人也全部带上,左阳已经被枪火坑过一次,为了防止枪火这次再次半路变卦,或者直接抢走龙世这个棋子再次扣着不放,九鹰这边必须也要有一个可以威胁灭和鬼蜮的筹码,这样哪怕龙世真被枪火抢走了,他也还有戏可唱。 这次蒙拉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龙世的要求,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答应,现在耗不起的可是枪火,而不是九鹰。 得到这个消息,老鬼激动地喊了一声,廉君也是放松了表情,看向角落处正在埋头做题的时进,眼神变暖——大鱼上钩,这里的事情,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他也终于可以带着时进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了。 第68章 速战速决 经过两天的商谈, 左阳和蒙拉把见面的地点, 定在了t国c城的一家私人小医院里。 c城九鹰和枪火都有势力驻扎,不怕对方突然翻脸, 私人小医院是两方在谈下合作后现买的,不是任何一方的产业,不用怕被坑, 而且这家医院的地理位置十分好, 靠近公路,四周空旷,有没有人靠近老远就能观察到, 不怕有人突袭, 逃跑也很方便。 “确实是个好地方。”卦二看完医院的环境图之后客观评价, 问廉君, “君少, 这里不适合强攻,我们要埋部分人进左阳的队伍里吗?” 廉君摇头, 回道:“不用, 左阳为人狡猾,把你们送到他手里, 我不放心。我们这次的行动以救人为主,不一定要等他们进了医院之后再行动, 只要确定蒙拉带着人靠近了医院, 就可以直接抢人了。” 卦二点头表示明白。 廉君又吩咐道:“让卦三不要放松对枪火暗线的施压, 把卦五和卦一调回来, 除了卦三,你们全都跟着我去t国。这次我们深入九鹰和枪火的地盘,无论行动是否成功,都可能遭遇两方的反击,必须小心行事。” 时进闻言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平板,扭头看过去。 “你留在这里,卦九也会留下来和你一起。”廉君像是知道时进在想什么一样,直接把时进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时进皱眉:“我不放心。” “我让你留下,不是要把你保护在后方,而是想让你坐镇这里。蒙拉做事谨慎,喜欢多线操作,这次和左阳的合作,他心里未必没有怀疑。在从左阳那得知你对我的重要性后,他很可能会做第二手安排,找机会对你动手。在我和卦二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旦枪火真的趁机摸到了这里,你就需要站出来,努力守住局面和保护自己。”廉君解释情况,认真说道,“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需要你自己掌控局面的任务,这一次没有人会带你,医院里的所有人手都会听你调遣,他们的安全全部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比以往更小心,可以做到吗?” 话说到了这份上,虽然时进心里明白,廉君提出的这个假设发生的可能性十分之低,但还是压下了想跟着廉君去t国的想法,点头应道:“可以,我会保护好后方的。” “嗯,我相信你。”廉君放缓眉眼,握了握他的手。 人员安排就此定下,当天晚上,左阳和蒙拉的见面时间也敲定了——两方决定在三天后的早上八点,在私人医院的大厅见面,如果在规定时间内左阳或者蒙拉还没到,那么此次合作作废,大家鱼死网破。 这空出来的三天时间里,枪火和九鹰驻扎在c城的属下会一起清空私人医院,准备好合作所需要的一切,然后把私人医院布置成他们的临时根据地,等候两方老大的到来。 同一时间,老鬼盯着的那几个枪火窝点也陆续有了动静,其中有几个窝点秘密运了人出来,但因为运出来的人有好几批,老鬼无法确定哪一批才是真的人质,怕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压住心急按兵不动。 得到这两个消息后,廉君立刻派人收拾了东西,准备连夜出发去往t国——蒙拉太过狡猾,半路救人已经不可行,看来只能去t国守株待兔了。 时进当时正在上课,得知廉君立刻就要走,忙和冯先生打了个招呼,跑去了廉君临时当做书房使用的医生办公室。 “要出发了吗?”他进门之后直接询问。 廉君见是他来了,忙三两句挂了和卦七沟通人员安排事宜的电话,滑动轮椅出来,握住了他的手,问道:“卦二告诉你的?” “他过来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跟我提了一嘴。”时进蹲下身,按住他的双腿,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比起腻歪歪地告别,他现在更想把廉君锁在身边,不让他走。 他突然就理解了之前廉君本能地不给他派任务的行为,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会不自觉想把对方捆在身边,确保对方一直安安全全的呆在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的。 廉君按了按他皱着的眉心,倾身靠近他,唤道:“时进。” 时进抬眼看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身体,哪怕因为姿势的原因抱得并不舒服,也一点都不想放手。 “我忙完就回来了。”廉君安抚地摸摸他的背,说道:“这段时间太忙,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你,或者专心陪陪你了……时进,我很想你。” 时进莫名就懂了他这句“我很想你”。 两人这段时间虽然天天见面,但却总是没法好好地在一起呆一会,神经也因为各种事情时时紧绷着,一刻都不得休息。他们太需要一段独属于两人的悠闲时光,去好好感受彼此了。 “平安回来。”时进心里酸酸的,仰头亲了他一下,然后更紧地抱住他,说道,“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一阵,去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还记得我们在船上时立下的那个赌约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我的要求就是这个,你要说话算话。” 廉君摸了摸他的头,应道:“好,我答应你。” …… 简单告别之后,时进亲自送廉君上车离开了医院。 载着廉君的车辆消失在了夜色深处,时进站在原地看了会,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精神起来,转身回到病房,喊来卦九,要了一份医院的人员安排资料,开始埋头熟悉。 既然留在医院保护好后方是廉君交给他的任务,那么无论这个任务是不是廉君想要把他留在医院的托词,他都要认真对待,好好完成。 …… 这一晚,灭、鬼蜮、九鹰、枪火的首领,各自从不同的地方动身,朝着同一个目的地前进。 一夜的时间平安无事过去,时进早起醒来,先简单和廉君通了次话,确认了一下他那边的情况,然后一个电话打给了这次随队的官方人员,让他们安排还住在l国官方建筑里的人,全部秘密转移到医院里来。 “全部转移?”官方人员不太理解这个决定。 时进回道:“嗯,全部,方便保护,现在廉君不在,你们的安全由我负责。另外,我需要你帮我协调一下l国官方,追踪一下接下来三天进入l国首都的可疑人员和车辆。” 官方人员是知道时进和廉君的关系的,所以并不意外在廉君有事外出后,灭的事会由时进做主,但他心里觉得时进年龄太小,不太信服他,客气委婉地说道:“搬去医院这件事,我需要先和廉先生商量一下,l国官方那边我会尽量帮你协调,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时进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说道:“行,那我等你的消息。” 十分钟后,官方人员打了电话过来,表示他这就安排大家住到医院去,并且会全力帮忙协调l国官方那边,注意可疑人员和车辆,态度转变十分之大。 时进客气地感谢了他的配合和帮忙,然后给廉君发了条拍马屁短信,得了一条“好好上课和吃饭”的回复后,美滋滋地开始让人收拾医院的病房。 当天晚上,官方人员带着从国内随队过来的所有人,分别乘坐几辆伪装成各种用途的车,按照时进的要求,尽量隐蔽地转移到了医院。 大家都不太理解时进这种谨慎过头的行为,甚至觉得他是小孩子心气,拿着鸡毛当令箭,毕竟这次的行动主战场是在t国,l国这边位于战场后方,还有l国官方人员的保护,时进这次的转移保护行为简直是多此一举。 时进假装没看出他们的质疑和不满,安顿人住下后,又派了一部分人回了大家之前居住的建筑,制造大家还住在里面的假象,动作小心隐蔽得连l国特意派去保护他们的人,都没发现时进已经把住在楼里的人掉了包。 于是官方人员越发觉得时进脑子不清醒了,很想说下他,但顾忌着时进和廉君关系特殊,廉君又全力支持时进的各种乱折腾,所以只能把不满咽回了肚子里。另一边,廉君在回复完时进的短信后,让左阳和蒙拉通话了一次,并借左阳的嘴,以避免作假和互相展示一下筹码是否存在的理由,让蒙拉把鬼蜮被扣的人质拍了一下。 老鬼守在转播的通话屏幕前,看着蒙拉镜头里被锁住手脚,关在面包车后车厢狼狈又憔悴的属下们,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难受,仔细数了数镜头里的人,说道:“是他们,人数是对的!他们情况看着不太好,蒙拉肯定虐待过他们。” “你先别激动,再仔细确定一下,这些人真的是你的属下,不是替身也不是伪装?”廉君安抚住他激动的情绪,确认询问。 老鬼的视线就一直没从屏幕上挪开过,闻言又看了一遍镜头里的人,肯定点头,说道:“绝对是他们,我的人我不会认错!” 廉君放了心,给左阳那边发了肯定信号,开始正式安排救人事宜。 …… 医院,时进盘腿坐在床上,面前坐着表情不快的费御景。 “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费御景冷硬强调。 时进认真反驳:“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我只是希望你能尽量把需要出门安排的工作推后几天,或者不要拖到晚上去做。” 费御景面沉如水:“你派人监视我。” “我那是派人保护你,你费大律师的名头太响亮,万一枪火盯上你了怎么办?特殊时期,你稍微忍一忍。”时进苦口婆心。 费御景看着时进不说话,默默放冷气。 时进很无奈,大方地把自己的牛奶让给了他,说道:“给,早睡早起身体好,喝完就睡觉去吧。” 费御景气得起身就想走,转身时余光注意到时进放到床头柜上的平板,见上面好像列着一些习题,又停步看向了时进。 时进正准备收回牛奶杯,见他转回来,又忙把牛奶杯递了过去,继续苦口婆心:“牛奶真的助眠,你要相信科学,这牛奶是卦九刚送来的,还是热的,现在入口正好。” 费御景再次转身就走。 “什么烂脾气……”时进嘀咕,把牛奶杯收回来,一扬脖子,自个把牛奶喝了。 其实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不仅想喝牛奶,还想吃颗安眠药。廉君带着人在外面抓坏蛋,他总忍不住担心,晚上压根睡不着。 …… 接下来的一天,各方势力都没什么动静。 廉君已经在c城的私人医院附近埋伏好了人手,只等蒙拉一带人靠近,就立刻伏击。 时间慢慢转到了晚上,左阳再次在廉君的授意下,和蒙拉联络了一次,确定了一下蒙拉手里的人质还在蒙拉身边。 所有人都在等第二天八点的交易时刻到来,时进担心得睡不着觉,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得消停,只觉得时间像在和他作对一样,越走越慢。 小死看不下去他这自我折磨的样子了,劝他稍微睡一会,时进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逼着自己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熬着熬着,时间终于转到了早上六点。 其实压根就没睡着的时进起床洗漱了一下,守着手机和平板等廉君的消息。 …… t国c城,早上七点左右,三个可疑车队靠近了c城边界,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医院所在的位置前进。 盯着外围情况的卦二得到消息后皱了皱眉,说道:“蒙拉果然谨慎,居然分了三个车队一起朝着医院靠近,我们根本无法确定他本人具体呆在哪个车队里。” 廉君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说道:“继续派人盯着,不要轻举妄动,让左阳也不要乱来,一切等蒙拉和人质露面了再说。” 卦二应了一声,开始联系左阳那边。 七点五十,三个车队一起到了医院门口。 左阳早已经背靠着一辆面包车等在了医院门口,见有三个车队一起靠了过来,冷笑一声,转过身拉开身后面包车的车门,露出了被绑在里面的龙世,掏枪对准了龙世的眉心,看向几乎把他围住的三个车队,提高声音说道:“蒙拉,少玩一些故弄玄虚的把戏,下车,亮出筹码,否则我不介意拉着你一起死。” 他这边一有动作,下一秒,无论是提前来清扫医院的九鹰属下,还是左阳今天才带过来的九鹰属下,全都用枪对准了枪火的人。 枪火的人立刻举枪防备。 “左阳,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真正见面,你就是这样欢迎你的合作者的吗?”一道声音从三个车队靠左边的一辆车里传了出来,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人开门下车,也十分干脆地拉开了另一辆面包车的车门,露出了里面同样被绑住的几个人,看向左阳说道,“我说过,对于这次合作,我是很有诚意的。” 老鬼激动地站起了身。 廉君示意卦二按住他,用望远镜确定了一下人质的情况,然后联系了一下带人埋伏在外的卦一,确定一切没问题后,吩咐道:“动手。” 下一秒,类似烟花升空的声音响起,几枚烟wu弹突然掉落在了医院前的空地上,很快,烟雾升起,把一切都笼罩在了里面。 左阳和九鹰的人在烟wu弹出现的瞬间,就躲避的躲避,动手的动手,撤退的撤退,很快把身影隐藏在了各种遮蔽物后面。等枪火的人反应过来想要躲避的时候,从各个方向飞来的子弹已经瞄准了他们。 嗖—— 一颗子弹从高空飞来,刺破烟雾,精准射入了正转身想往车上躲避的蒙拉眉心,蒙拉身体一震,脸上还带着来不及褪去的惊疑和被算计的愤怒,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枪火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卦一带着人趁乱靠近,利落摸上了枪火用来运人质的面包车,迅速解决掉里面枪火的人,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倒车掉头,直奔战场外而去。 左阳乘坐的车紧跟其上,然后在跟着卦一出了战场之后,突然方向盘一拐,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拐进一条岔路消失了踪影。 见到这个情况的卦二直接嘲讽地笑出了声,说道:“这左阳是真的很不老实,也是真的蠢得没眼看。” 廉君给左阳拨了一个电话。 左阳居然接了,语气还十分得意嚣张,说道:“廉君,谢谢你帮我收拾掉蒙拉,帮我出了一口恶气。实话告诉你,药剂我还有,你别担心,等我逼龙世弄出了解药,我就来救你那个宝贝小爱人,记得把我想要的东西准备好,解药的价钱可不会低。还有,别想着来追我,c城是我九鹰的地盘,你收拾完枪火就快撤吧,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再耽误下去,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死在这里。” “我并不准备去追你。”廉君语气平静,和左阳以为的气急败坏完全不一样,“我也实话告诉你,时进从一开始就没被你的属下打中,好好享受你最后的自由吧,我们博弈场上见。”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把左阳陡然变调的声音关在了手机另一边。 左阳开始疯狂打电话过来,廉君不理,看向卦二吩咐道:“速战速决。” 卦二心情不错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帮卦一的忙了。 半个小时后,战斗结束,枪火和没来得及跑掉的九鹰属下,全被灭的人包了饺子。 老鬼抱着自己被救出来的兄弟哭得像个孩子,廉君滑动轮椅来到蒙拉的尸体前,刚准备吩咐卦一把这里收拾一下,就注意到了一个很小的细节——蒙拉尸体的手上,没有枪茧。 他眉头一皱,靠过去伸手捏了捏蒙拉的四肢肌肉。 卦二注意到他的动作,疑惑问道:“君少,怎么了?” 廉君越捏表情越沉,又弯腰把蒙拉的脸掰过来看了看,沉声说道:“这具尸体肌肉松垮,手上没有枪茧,肯定不是蒙拉,这是个替身。” “什么?”卦二表情一变,忙靠过去看蒙拉的尸体。 …… l国首都私人医院,时进盯着始终没有动静的手机和平板,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 “要不你睡一会吧,有消息了我喊你。”小死贴心建议。 时进搓了把脸表示不必,刚准备起身去洗把脸提提神,表情就突然变了。 “进进。”小死的语气也变了。 “我知道。”时进看一眼脑内自己突然涨到了600的进度条,弯腰把手机调到静音,平板关机塞进床垫下面,边给卦九打电话,边朝着费御景等人居住的几间病房走去。 “怎么了?”卦九很快接了电话。 时进边观察医院内的情况,边回道:“我一直等不到君少那边的消息,有点担心,你在哪?不忙的能不能到我这来,我们聊聊天。” 卦九回道:“我在厨房这边,你要吃什么早餐,我顺便带给你吧。” “随便拿点就行,我不挑。”时进跟他闲扯,迎面看到费御景从暂时居住的病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公文包,一副要出门办公的模样,忙三两句挂掉电话,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拉住,说道,“要出门啊?空腹出门上班多不好,走走走,去吃早餐。文律师起了没?喊上大家一起吧。” 费御景皱眉看着他,甩开他的手,说道:“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我不信,我上次还看到你吃早餐了。”时进抓着他不放,见文宝珠也从另一间病房出来了,忙提高声音说道,“文律师,时间还早,大家一起吃个早饭呗。” 文律师为人和气,见费御景也在,顺势应下,说道:“好,那一起吃吧。” 时进忙引着两人往自己病房的方向走,路上还给卦九打了个电话,让他把官方的人也喊过来,硬是把大家以吃早餐的理由聚到了一起。 第69章 大卫 t国c城。 卦二仔细检查了一下蒙拉的尸体, 还拿出小刀剃掉了一点蒙拉的胡子看了看, 最后黑着脸确定:“真的不是蒙拉,这人虽然眉眼和蒙拉很像, 但身体条件太差,皮肤明显是短期内硬生生晒黑的,和真蒙拉那种自然黑完全不同。” 卦一处理完事情走过来, 见廉君和卦二表情全都不对, 皱眉问道:“怎么了?” 卦二把尸体的事说了一遍。 卦一闻言表情也变得不好看,但还是安抚道:“虽然没伤到蒙拉很可惜,但总算人都救回来了, 枪火本来就不是我们这次主要针对的对象, 别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边话音刚落, 那边老鬼突然抱着一个属下慌张地喊叫起来。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 连忙聚了过去。 “怎么了?”卦一靠近后询问。 老鬼扶着一个属下, 着急说道:“他们突然全都出现了头晕恶心的症状,我瞧着情况好像不太对!” “老大, 我想吐……”被老鬼扶着的一个属下突然艰难出声, 然后头一扭,扑到一边吐了起来, 脸色肉眼可见的糟糕了下去。 卦二扫一眼这些人的症状,突然想到什么, 表情一变, 扭头就朝着廉君看去, 说道:“君少, 他们不会是……” “中了龙世制作出来的那些毒。”廉君语气肯定,面沉如水,说道:“蒙拉果然没那么好心,会白送筹码到左阳手上,都别愣着,准备收队,联系最近的分部医院,送这些人过去。”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惊,忙开始整队准备撤离,老鬼动手把属下往自己的车上运,满脸着急,情绪即将崩溃。 明明已经把人救回来了,但怎么就中了毒呢,龙世现在在左阳手上,难道局面又要回到最开始时的那样,难道…… “别担心,我们从水螅实验室里搜出了大量龙世研究药剂时留下的资料,里面就有各种药剂的配方,要配制解药只是时间问题,不是非龙世不可。”廉君看出了他的崩溃,出言安抚了一句。 老鬼闻言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感激地看他一眼,说道:“谢谢你,这次的救命之恩,我老鬼记下了。” 廉君没有接他这话,只吩咐众人再次加快收队速度,等所有人全部上车之后,突然要求大家兵分两路走,其中卦五护送老鬼和他的属下走另一条隐秘点的备用撤退路线,大部队则跟着他走大路。 “君少?”卦五皱眉,不太愿意离开大部队。 “按我吩咐的去做,如今左阳已经知道自己被耍,蒙拉躲在后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这次的交易是个圈套,两方为了稳住局势,绝对会不约而同地调动势力来狙击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老鬼的属下拖不得,不适合跟我们一起离开。”廉君解释。 卦五闻言握了握拳,不甘地应了一声是,和卦一说了句保持联系,下车去了另一辆车上。 撤退路线安排完毕,廉君看一眼一片狼藉的医院门口,吩咐大家出发。 老鬼直到出发了才从卦五那知道了廉君的安排,明白廉君这是在掩护他撤退,看一眼身前已经陆续陷入昏迷的属下们,用力抹了把脸。 车队很快上了大路,然后在经过某个路况复杂的十字路口时,其中几辆车不着痕迹地混在车流里,拐上了另一条出城的路,消失了踪迹。 廉君在确定卦五他们已经安全进入备用撤离路线之后,放下手机吩咐道:“掉头,重新整队,兵分两路,一队去打枪火驻扎在这个城市的分部,一队去打九鹰驻扎在这个城市的分部,不求打下来,只求牵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有余力去追踪老鬼的行踪。” 卦一和卦二意外,卦二率先问道:“不是要撤离吗?” “攻击就是最好的撤离。”廉君回答,解释道,“我们必须给老鬼争取到时间,还有,蒙拉要盯着这次的交易,很可能会躲在c城,继续打,把他逼出来。”卦一和卦二闻言对视一眼,心里的战意都被挑了起来,齐齐应了一声,开始重新整队。 …… l国首都,医院。 时进拉着大家慢悠悠地吃早餐,看似悠闲,其实神经已经高度紧绷。 小死担忧提醒:“进度条到700了,涨得好快。” “有人盯上我了,十有八九是枪火的人,左阳已经被廉君的圈套套住,不会冒险来动我。”时进把一块鸡蛋塞进嘴里,假装没看出来费御景和官方人员的不耐烦,看向官方人员,闲谈似地问道,“对了,l国官方那边有消息过来吗,这几天有没有可疑人员或者车辆进入l国首都?” “没有,一切正常。”官方人员回答,态度硬邦邦的。 “这样啊。”时进又切了一块鸡蛋,看向卦九问道,“医院这几天情况怎么样,有什么人员变动吗?” 卦九以为他把大家聚起来,是因为一直等不到廉君那边的消息,所以控制不住的想说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顺着回道:“没有,医院这边都是我们自己的人,你可以放心。” “嗯,我对大家很放心。大家快吃啊,早餐冷了就不好吃了,费律师你少喝一点咖啡,伤胃。”时进又转移开话题,看一眼自己还在匀速增涨的进度条,思考着等早餐吃完了,该怎么继续把大家聚在一起,不让人员分散。 …… 卦一和卦二能力出众,在廉君给出分队进攻的命令之后,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分配好了人员,带着各自的属下,直奔枪火和九鹰位于c城的分部而去。 大概是没想到灭居然不撤反进,枪火和九鹰的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分部很快被卦一和卦二打开了突破口,不得不立刻调回之前派出去的人,让他们回援。 廉君跟着卦一的队伍来到了枪火分部,看着卦一十分轻易地就攻进了枪火分部,脸上表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沉。 枪火分部人员这样凌乱糟糕的防御应对,只表明了一件事——蒙拉不在这里。 而蒙拉不在这里,又会躲在哪?他就一点不在意这次和左阳的交易吗? 廉君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轮椅扶手,脑中各种思绪变幻,突然想起离开医院前,时进抱着他和他告别的样子,心里猛地一惊,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他是蒙拉,在对和左阳的这次交易存疑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首先,他肯定会去进行这次交易,赌左阳是诚心合作的可能;其次,为了不被左阳套路,他还会尽量保证自身的安全,并且在送出去的筹码上做手脚,不让左阳占便宜,甚至反坑左阳一把;最后,为了保证即使这次交易失败,枪火和九鹰的同盟彻底破裂,枪火仍有戏可以唱,他肯定还会再去弄一个足够可以保障枪火安全的筹码出来。 而能彻底保障枪火安全的筹码,除了一个时进,还能是什么?毕竟左阳可是只凭着一个“可以治疗时进”的药,就逼灭和鬼蜮停下了针对九鹰的攻击,如果能把时进弄到手,那灭还不是任人揉圆搓扁? 廉君想到这,心里已经是冰凉一片,忙取出手机给时进拨了个电话,结果平时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很快打通的电话,这次却响起了呼叫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不在服务区?l国首都中心区域的高级私人医院,怎么可能会不在服务区!这提示只有一种可能,医院被屏蔽了信号! 廉君深呼吸压住随时想要崩掉的神经,挂掉电话后立刻转拨了卦一的电话,吩咐道:“攻击停止,通知卦二撤队,立刻回l国,蒙拉去找时进了!” 说完也不管卦一那边是什么反应,又立刻挂了电话,转而拨了l国官方联络员和灭留守在l国的负责人的电话,想调动人手去保护时进。 …… l国医院,在时进说了一箩筐废话,把大家都说烦了之后,这顿突然发起的早餐聚会,在进行了大半个小时后,还是不可避免的结束了,而此时时进脑内的进度条已经涨到了850。 “廉君那边还是没消息传过来吗?”时进垂死挣扎,抓住准备离开的卦九询问。 卦九摇头,边取出手机查看情况边回道:“手机一直没响,应该是没消息过来……咦,我手机怎么没信号了?” 时进闻言心里一惊,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见自己的手机也没了信号,看一眼自己的进度条,把手机送到了卦九眼前,严肃说道:“我手机也没信号了,情况不对。” 卦九见状皱眉,又问了问桌上其他准备离开的人。 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齐齐皱了眉。 很明显,他们的手机也都没有信号了。 卦九表情变沉,起身嘱咐道:“别分散,医院的信号出了问题,可能是有人在打医院的注意,我去问问情况,你们都留在这。” 砰。 这间充当临时餐厅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灭负责保护这家医院的负责人皱眉走了进来,快速说道:“l国官方刚刚派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我们之前住过的那栋楼突然着火了,l国官方的人正在派人灭火,暂时无法确定人员被困和伤亡情况,那边需要我们拟一份人员居住情况单子出来,好方便他们救人。还有,医院的信号……” “被屏蔽了。”卦九打断他的话,快速吩咐道,“加强医院防御,那边的火灾很可能是人为,我们这边也要小心,派人去破掉信号屏蔽,尽快。单子来不及拟了,那边派来的人还在不在,我去跟他大概说下那边的人员居住情况,时进你……” “我留在这守着大家,你注意安全,不要随便放人进医院。”时进接话,还不忘嘱咐。 卦九很满意他的配合,点了点头,单独点了一队人过来近身保护时进等一群人,然后随着负责人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小死有些担忧:“进进,你的进度条卡死在850不动了。” “进度条不动,说明我暂时安全了,那些想使坏的人应该还没找到进入医院的办法,屏蔽信号也好,那边的火灾也好,全是为了引起我们这边的骚乱,或者引我出去弄出来的引子,不能上当。”时进很冷静,安抚完小死,又开始安抚有些骚动的其他人。 几分钟后,卦九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刚刚我出去,刚巧碰到了第二批l国官方派来报信的人,那边的火灾十分严重,我们的人虽然都逃出来了,但有部分人在逃跑时受了伤,好几个救援人员也受了伤,那边的意思是这个医院距离那里最近,想把受伤较轻的伤员全部送到这里来。” 小死立刻提醒:“进进,进度条涨到900了。” 时进表情一动,立刻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坏蛋找出来的进入医院的方法——跟着伤员混进来。但虽然明知道这批伤员有问题,他却不得不接,因为里面有他们自己的人,不能拖着不救。 那看来只能把人放进来,然后关门打狗了。 他心里有了主意,嘴上却问道:“医院信号被屏蔽,会影响救治吗?” “应该不会,那边只送伤势较轻的人过来,不需要动用手术室和大的仪器,不太影响。”卦九回答。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吩咐道:“那就把伤员收过来吧,救人要紧,我去通知龙叔那边,让他安排医生们做准备。” 卦九应了一声,又转身离开了。 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的官方人员此时心情有些复杂,有后怕,也有庆幸——幸亏时进前几天多事了一下,让大家全部转移到了医院里,不然今天被困在火场里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而且他们还不像灭的人那样,经受过各种求生训练,灭的人能拼着受伤从火场里跑出来,他们这群人可就不一定了,估计只能被动等救援。但是看那边救援人员都有受伤的情况,他们能不能撑到救援到达都是个问题。 “好了,大家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这里在医院最内侧,距离各个逃生通道都很近,外面有人保护你们,敌人很难攻进来,即使攻进来了,你们也能快速撤离,所以别担心。我去找一下龙叔,很快回来。”时进在卦九走后起身嘱咐众人,然后转身准备走。 费御景皱眉看着他,见他已经拉开了门就要出去,本能地唤了他一声。 时进扭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费御景像是被他问得突然回了神一样,又不说话了。 时进见他这样,干脆又转了回来,掏出自己的袖珍小枪和备用弹匣放到他手里,仔细教了一遍用法,说道,“你好好保护大家和自己,我很快回来。”说完转身快步出了门,找守在门外的人要了一把新枪,塞进口袋里快步朝着龙叔所在的位置跑去。 费御景看到了他找人要新枪的动作,看一眼手里仿佛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袖珍小枪,眉头皱得更紧了。 龙叔刚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实验,听时进跑进来说有伤员要过来,忙放下手上的事,转身就往外走。 时进见状连忙摸出一件白大褂披上,还戴上了口罩,快步跟了上去。 “你干什么呢?”龙叔见他这样,疑惑询问。 “帮忙啊。”时进理所当然回答。 龙叔眉毛抽了抽,想说你一个门外汉能帮上什么忙,但想着时进跟在自己身边也好,方便保护,于是又把话咽了下去,没说什么,任由他跟了上来。 医生护士们很快把需要用到的物品准备好了,然后推着移动担架到了医院急诊入口处,准备接收伤患。 时进混在人群最后面,远远和早一步等在门口的卦九打了个招呼,然后整了整身上的白大褂,观察了一下医院外的情况,等着伤员送达。 几分钟后,几辆挂着l国官方牌照的车快速靠近了医院,齐刷刷停在了医院入口外,然后车门打开,下来的驾驶员居然全是穿着橙色制服的l国救援人员。 他们下车后立刻打开了各自的后车门,招呼门口的医生过来。 龙叔率先迎了过去。 “进进,你的进度条又涨了,950了。”小死紧张提醒。 时进收回打量那些人的视线,扯了扯脸上的口罩,说了句:“没事。”迈步朝着陆续被运下车的伤员靠近。 总共十六个伤员,五个是灭的人,剩下十一个居然全是l国官方的救援人员,时进偷偷捅了龙叔一下,示意他把人分开安置。 龙叔丢给他一个“这种常识我当然知道”的眼神,挤开他,开始招呼人把伤得比较重的人往手术室运,然后给各个伤患分配医生。 时进游走在外围,视线在那些送伤员过来的人身上扫来扫去,越扫心里越疑惑。 “怎么除了我们的人,就只有l国官方的救援人员了?所以是l国官方的人里混了坏蛋?枪火这么厉害的吗?”他不敢置信。 小死神经高度紧绷,严肃说道:“进度条不会说谎,你的进度条涨了,这些人里肯定有危险源。” 时进若有所思,视线又飘到了那些穿着橙色制服的救援人员身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次卦二审讯龙世的时候,龙世曾经交代,他之所以选择留在水螅,是因为水螅的上线是l国的某个官员。当时大家都以为龙世是被枪火忽悠了,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枪火真的在l国官方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然后枪火现在利用了这个关系,制造火灾和伤员,冒充救援人员,试图混入医院……如果真的是这样…… “医生。”一个穿着救援制服的伤者突然用别扭的y语朝着这边唤了一声。 时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自己,秒换上无辜单蠢脸,扯了扯口罩靠过去,用y语亲切问道:“怎么了,是哪里疼吗?” “不是……是我有点想上厕所。”病人是个皮肤微黑的高大男人,浓眉大眼高鼻深目,长相还挺不错,见时进过来,神情稍微有些腼腆,说道,“刚刚来给我包扎的是个女孩子,我不好意思说……我腿受伤了,自己走不了,你能扶我去卫生间一趟吗?谢谢了。” 穿着制服,神情腼腆,态度礼貌客气,长得还好看,这样的病人,哪个医生不喜欢呢?时进虽然是个假医生,但他也很喜欢啊,因为他发现随着这个病人的要求说出来,他的进度条居然又涨了! 这人肯定是个坏蛋,绝对错不了! 时进弯起眼睛亲切一笑,说道:“好啊,我带你去卫生间,不过你比我高壮太多,我可能扶不动你,你等等啊,我去给你弄个轮椅过来。”说完又是亲切一笑,然后转身朝着放了轮椅的门诊室走去,脸上的笑容一秒收敛。 “小死,你觉不觉得这家伙的声音有点耳熟?”他在心里询问。 小死回道:“确实有点点,好像在哪里听过……” “比如某个转播通话里。”时进提示。 小死卡住,然后一秒尖叫:“啊!那是蒙拉!剃了胡子的蒙拉!进进,他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来抢我这块肥肉的。”时进笑哼一声,从办公室角落推出一个轮椅,语气都轻快了不少,“敌方boss千里送人头,这出戏好看了。” 小死很着急:“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那是蒙拉啊,他盯上你了。” “我当然高兴,蒙拉在这,那证明廉君那边的危险就小了很多。你怕什么,医院是咱们的地盘,无论蒙拉想做什么,我都能让他有来无回。”时进说着,推着轮椅出了门诊室,见那个疑似蒙拉的病人正直勾勾看着这边,又朝对方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推着轮椅朝对方去了。 时进帮病人坐到了轮椅上,状似闲谈般问道:“你叫什么?我是这里的实习医生,你可以叫我小远。” “你叫我大卫就可以了。”病人回答,小心坐到轮椅上,腼腆道谢,“谢谢你帮我,实在不好意思。” 大卫,这名字可真够路人甲的。 时进扶住他的轮椅,推他往医院深处走,继续亲切说道:“你不用这么客气,对了,那边火灾怎么样了,灭了吗?起火原因查清楚了吗?” “我走的时候火已经差不多灭了,起火原因还在查,初步怀疑是燃气管道破裂导致的。”拉蒙回答,语气还带着担忧,一副很挂心火场的模样。 时进为他的演技点赞,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故意推着他路过卦九,朝着卦九说道:“九哥,我推这个病人去卫生间一趟,一会龙医生找我,你帮我说一下,我怕他又说我乱跑。” 卦九正在和一个l国官方的人接洽,冷不丁被时进用这种从来没喊过的称呼喊了一声,愣了一下,扭头朝时进看去,然后在看到时进那亲切到有些甜腻的眼神时,无语沉默,不着痕迹地看一眼他推着的人,应道:“好,我帮你和龙医生说。” “谢谢九哥。”时进嘴甜道谢,这才继续推着大卫朝着医院深处走去。第70章 猪队友 这一层的卫生间在比较靠里的地方, 时进推着大卫往那边走, 故意没有先说话。 果然,在两人拐过一道弯, 脱离急诊大厅里众人的视线之后,大卫状似随意地开了口,问道:“刚刚你喊九哥的人是你哥吗?他看上去好年轻。” 哟, 目标很明确嘛, 一来就问到关键人物了。 时进继续装单蠢,一副十分好套话的样子,回道:“不是, 九哥是君……呃, 是我的老板留下来打点医院的人, 他已经快三十了, 看起来小是因为长了张欺骗人的娃娃脸。” “快三十了?啊, 抱歉,我总是估不准你们华国人的年龄。唔……我看这家医院好像很空, 是没有收病人吗?”大卫继续“随意”询问。 时进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他的心急, 顺着他的话回道:“没有的,这家医院被我老板包下来了, 暂时不接收外来伤患,你们这一批都算是破例收的。” 大卫一副穷小子被有钱老板的大手笔惊到了的样子, 咋舌说道:“包下来了?包这么一家高档医院得花不少钱吧, 你家老板包医院是因为有家人生病了吗?” 这是真的很心急啊。 时进叹气, 觉得自己误会了, 这个蒙拉演技其实不怎么样。 为了不显得演得太假,他语气一变,故意显出警惕的一面,硬邦邦说道:“抱歉,这些是我老板的隐私,我无法回答,卫生间到了,你请吧。”说完快走两步,把大卫推进了卫生间。 大卫听他语气不对,进卫生间后通过洗手池上面的大镜子打量了一下时进的表情,见他没被口罩遮住的眉眼间已经升起了一丝防备忌惮,忙扭头朝时进略显局促地笑了笑,说道:“抱歉,我总是好奇心太重乱问问题,我妈总说我这样很容易得罪人,谢谢你送我过来,如果我刚刚的话有冒犯到你的话,对不起,还请你原谅我的冒失。” 时进和他对视,犹豫着慢慢放松了表情,一副迟疑了一下的样子,缓下语气回道:“没有,你没有冒犯到我,就是……唉,其实是我敏感了,总之谢谢你救了我那些同事,我老板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你快解决一下吧,龙医生太久没见到我,肯定要骂我的。” “啊,抱歉,我这就解决一下。”大卫连忙回答,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想要站起身,结果腿使了好几次力,都没能成功站起来,面上顿时显出了几分窘迫尴尬。 时进静静看他表演,等看够了才做出一副后知后觉想起来的样子,忙上前一步搭住他的胳膊,不好意思说道:“我忘了你腿受伤了,来,小心点,我扶你过去。” “谢、谢谢。”大卫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手顺势一拐,就想搭到他肩膀上去。 小死紧张尖叫:“进进!离他远一点!进度条又涨了,980了!” 时进被小死叫得眉心一跳,脚顺势一拐,把轮椅踢远了一点,然后人也做出被绊倒站不稳的样子,手一松,身体一拐,哗一下带着大卫侧身砸到了地上,还顺便把大卫当了肉垫,胳膊肘戳了一下大卫的胃部。 “唔。” 大卫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因为腿做出受伤的样子没有施力,一只胳膊还抬了起来做出要搭人的样子,身体平衡很难维持,所以被时进这一带一砸一压一戳,弄得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伤害吃了个十足十,胃里的酸汁都要被挤出来了,手忍不住成爪状,想去掐时进的喉咙把他甩开。 小死再次尖叫。 时进一个鲤鱼打挺侧翻起身,又一个猛虎扑食扑过去按住大卫抬起来的胳膊,着急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踢到了轮椅,没保持住平衡,你摔到哪了?腿碰到没有?” 说着又一个扭身,按住了大卫蠢蠢欲动想要抬起来攻击的腿,扯他裤子,“给我看看,你伤口碰到了吗?对不起,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裤子被扯,腿被压,胃还疼,大卫心里简直憋火死了,特别想把这个该死的小医生直接掐死,但此时他躺着对方坐着,行动力还被部分限制,形势对他太不利,只得打消现在就把这个小医生干掉的想法,边试着弯腿起身边说道:“没有没有,没碰到我的腿,你别紧张,能先让我起来吗,我这样躺着有点难受。” 小死稍微放松了神经,说道:“进度条退回970了,但还是很危险,进进你多注意。” “放心,我有分寸。”时进安抚小死一句,面上保持着不好意思的样子,抓着蒙拉的胳膊,拖着他的后背,故意站在他侧后方一个不容易被攻击到的位置,把人扶起来,说道,“抱歉,都怪我,那你上洗手间吧,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脱裤子? 大卫脑中因为时进那过于专业的站位而升起的些微怀疑瞬间消散,表情扭曲了一瞬,侧头看他。 时进无辜回看,理所当然说道:“你这身衣服太厚了,行动太不方便,我帮你脱裤子,你就可以空出手扶着小便池,不怕摔倒了,不然万一你自己来,尿一半摔倒了,那多不好。” 大卫被他这面不改色说小便话题的态度震到了,坚定地挡开了他的手,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哎呀,你不用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而且我是医生,没什么的,男人那里我不仅看过,还解剖过呢,切开都是血糊糊的,没什么好看的。”时进还在热心地想要帮忙。 大卫莫名觉得小弟弟一凉,仍是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真的可以。” “那好吧。”时进一脸遗憾地后退一步,看着大卫不动了。 大卫心里如同吃了屎,问道:“……你不转过身吗?” 转过身干什么?给你送破绽吗? 时进心里翻白眼,面上却一派真诚,善解人意地说道:“为了防止你尿一半摔倒没人扶,我决定在旁边守着你。你放心,我站着你侧后方的地方,看不到你那里的。” 大卫觉得自己错了,他就不该挑这么一个看着年轻好忽悠,实则过度热心十分难搞的医生跟着自己。 计划必须尽快进行,他没多少时间耗在这,看来得暂时打消干掉这个医生再去办正事的想法了。 “其实……我想上大号。”他话语一转,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转身朝着卫生间的隔间蹦去,边蹦边朝时进说道,“我可能会花一点时间解决……生理问题,要不你先回急诊大厅吧,免得你上司骂你。” 时进皱了眉:“你怎么又要大号了?” “……我刚刚被你压了一下,突然觉得肚子疼。”大卫回答。 时进震惊脸:“所以就那么稍微压了一下,你就被压出屎来了?你、你……你这样是身体有问题啊。” 大卫咬牙:“谢谢关心,我身体很好。” 时进同情地看着他,一副“我懂我懂,我不戳穿你”的欠揍表情,说道:“那你上吧,我先回急诊大厅了。” 大卫终于松了口气,又恢复了腼腆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这次麻烦你了,谢谢。” “客气客气。”时进回答,却站着没走。 大卫蹦到隔间门前和他僵持两秒,眉心跳了跳,认命地先一步进了隔间,反锁了门。 几秒过后,外面传来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大卫脸上的表情一秒收敛,快速放下马桶盖坐下,拉下身上的上衣拉链,从里面翻出各种工具和压缩式zha药燃料等物,准备往门板上安装。 啪嗒啪嗒,本来远去的脚步声突然又靠近了,然后稳稳停在了隔间前。 大卫动作一僵,眼神沉沉地看着门板,空出一只手往后摸,摸出了一个磨得十分尖利的小锥子,蓄势待发。 一包纸突然从隔间门下的缝隙处塞了进来,然后时进的声音响起:“一楼这个卫生间里好像没有纸,我帮你拿了一包。” 大卫握着锥子的手稍微放松,看一眼地上的纸,换上温和无害的语气,说道:“谢谢。” “不客气。”时进的声音传进来,然后又是一阵啪嗒啪嗒远去的脚步声。 大卫这次没动,等了一会,确定脚步声没再传过来后,才继续开始动作,快速把所有东西安装好,设定好时间,然后起身整理好衣服,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时进就站在正对着隔间门的位置,手中枪已经上膛,直指大卫,亲切问道:“大卫先生,为什么你上厕所又不掀开马桶盖,又不用纸,还不冲厕所呢?还有,不要乱丢垃圾,清洁工整理起来很累的。” 大卫表情大变,反手就想往后掏东西。 砰。 时进对准他的胳膊就是一枪。 大卫矮身就躲,时进也不继续攻击,就跟看猴似的看着他。 大卫在心里嘲笑他的轻敌和大意,手已经摸到了小锥子,稍微把锥子转变了一下角度,拇指摸向了锥子握把顶点的一个小按钮。 “为什么总有坏蛋以为对手是笨蛋。”时进还是不动,还悠闲地转起了枪。 大卫冷笑,正准备侧身把锥子上的按钮按下去,就听到背后有风声传来,想避开已经是来不及,只觉得后背一痛,身上一重,连是谁打的自己都没看到,就被面朝下压在了地上。 “别动。” 一个圆形物体抵在了后脑勺上,明显是枪口。 大卫被动老实下来,眼睛死死盯着时进,满是冷意。 配合时进抓人的卦九直接给了大卫一下,不让他看着时进,然后绑住他的双手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搜出他的武器丢到一边,朝外面喊了一声。 一队人鱼贯从外面进入,直冲大卫之前呆过的隔间而去,很快发现了大卫装在里面的东西,一番检查之后,领头的人出来报告道:“是一个小型zha药,旁边还有助燃剂,如果炸了,绝对会引发大火。” 时进把枪一收,看向面无表情的大卫,挑眉说道:“所以那边的火灾也是你们用这种法子弄出来的?装成官方人员混入,然后到处安这种小玩意,到时间一炸,火就全燃起来了。” “这次是你赢了,不用跟我说废话,要杀要剐随便。”大卫冷冷怼过去,完全不见之前的腼腆无害。 “我就要废话,让我猜猜,你那另外几个受伤的救援兄弟,估计身上也都带着这种东西吧,等你这边火点起来了,他们是不是就要装作‘即使受了伤也要为人民服务积极救火’的样子,趁机脱离大家视线,分散到医院各处,继续点头。到时候几方一起燃,这家医院怕是就要完蛋了。”时进边说边观察着大卫的表情,见他脸上表情细微地动了动,又看向了卦九。 卦九皱眉,吩咐正在拆装置的几个人:“去急诊大厅,安排人用换病号服的名义,把所有受伤的救援人员搜一遍,分开隔离,不愿意换的就直接把他们扒光了关起来。” 其中一个属下立刻应了一声,匆匆朝外走了。 计划被拆,这下大卫看着时进的眼神就不是冷了,而是杀气腾腾。本来只他一个人被抓了,计划还能进行下去,到时候局势一乱,他照样可以趁机逃跑,但现在计划却是彻底被打断了。 “你到底是谁?”他忍不住询问。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实习小医生而已。”时进回答,还在废话,“让我再猜猜,点火应该只是第一步,等火起来了,我们这边肯定会喊人救火,到时候哗啦啦一堆官方派来的‘救援人员’围到医院来,大家肯定也不会起疑,而这时候你就可以趁乱去偷这医院的某个人了……蒙拉,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大卫表情陡变,面皮抖了抖,抿紧唇不说话。 卦九也是一脸震惊意外的样子,侧头仔细看了看大卫的脸,掏出枪对准他的小腿就是一枪,废了他逃跑的可能。 “啊!”大卫低喊一声,疼得差点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卦九粗鲁地把他扯起来,看向时进问道:“你确定他是蒙拉?可蒙拉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个人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什么?蒙拉已经四十多了? 时进意外,微微皱眉,却还是本能地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的声音和蒙拉的声音很像,眉眼也很像,管他是不是,慎重点总没错。”他说着,收敛了演给蒙拉看得单蠢欠揍,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封锁医院,派人扩大防护范围,除了咱们自己的人,谁也不许放进来,哪怕是l国官方的人也不行。” 卦九正有此意,应了一声,又喊出一个正在拆东西的队员,吩咐他去门诊大厅传话,然后拖起行走不便的大卫,也迈步往外走去。 时进后一步跟上,把枪塞回口袋,又恢复了无害小医生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大卫突然又问了一句。 时进扫一眼他的五官,一脸认真地回道:“你可以叫我麻将超人。” 卦九&大卫:“……” 大卫看着时进,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说道:“你很有意思,不如跟着我干吧,我可以给你比灭更好的待遇。” 卦九眉头一皱,又用力拖了他一把。 大卫腿上的鲜血滴在地板上,擦出一条蜿蜒的血线,但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仍面不改色地试图和时进搭话:“考虑一下吧,小医生,我很看好你。” 时进居然也继续和他聊,摇头说道:“没得考虑,我喜欢跟着长得好看的老板,你没君少好看,我不喜欢。” 大卫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淡了下去,停了几秒才继续说道:“你果然很有意思。” “过奖过奖。”时进摆手,在心里戳小死,“声音样本够多了吗?他到底是不是蒙拉。” 小死安静了好一会,似乎是在运算检测着什么,然后激动说道:“是!肯定是!这世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两道声音,他就是蒙拉!” 时进彻底松了口气,眉眼也放松了下来。 大卫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被绑住的手突然开始细微动作。 三人一起拐过走廊,前方就是急诊大厅。 他们走得比较慢,此时大厅里的人已经接到了消息,正在按照时进和卦九的吩咐封锁医院。受伤的“救援人员”全都不见了,不知道被绑去了哪里,医院大门紧闭,厅内只见灭的人,一个l国官方的人都没看到。 让人意外的是,本该被保护在医院深处的费御景,此时居然也站在大厅里,正在和龙叔说话。他是正对着这边走廊的,所以卦九等人一出现他就看到了,注意到走在卦九和大卫身后的时进,眉头一皱,突然大步走了过来,唤道:“时进,你跑哪里去了,不是说很快就会回来吗?” 时进? 正在仔细观察门诊大厅情况的大卫闻言表情一动,视线不着痕迹地往时进身上飘去,想起卦九对时进的态度,突然敛了表情,被捆住的手又细微地动了动。 时进发现自己本来在大卫被抓后降到700的进度条,突然又涨回了950,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意识到肯定有哪里不对劲,然而还不等他有动作,突然轰一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停在医院急诊门外,还来不及移走的l国官方车辆突然陆续爆炸,造成的巨大动荡直接把医院紧闭的大门震垮,墙都碎了一个洞。 有几个距离门口比较近的人被爆炸余波震飞,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地面似乎都跟着抖了抖,时进勉强站稳身体,躲开飞过来的爆炸碎片,提高声音快速说道:“都离开门口,把晕倒的人带到里面去,快!” 一旁的卦九也因为这波震动站立不稳,抓着大卫的手松了松,大卫趁机一个扭身,踢腿,把卦九用力踢开,被绑住的手不知怎么挣脱了钳制,手腕上的锁扣断裂掉落,扭身就朝着时进抓去。 时进眼神一利,矮身就是一躲,伸腿踢了一下他受伤的腿。 大卫闷哼一声,又是几波攻击,却全都落空,意外时进身手居然这么利落,见另一边卦九已经爬起了身,表情变了变,突然改变目标,朝着旁边才刚刚站稳的费御景抓去,用力把人拖过来扣住脖颈,把他当做人质,朝着被爆炸弄出的缺口里撤退。 救援车的鸣笛声远远传来,枪火的援军赶到了。 “放开我!”费御景脸色漆黑,想要挣开身后的人,然而他一个没经过系统训练,锻炼身体只知道去健身房的普通人,哪里挣得开大卫的技巧钳制。 卦九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救费御景。 “都别过来,否则我和他同归于尽!”大卫突然亮了亮手里的迷你遥控器,边退边威胁。 该死! 卦九停了步,开始后悔自己只知道学技术,疏忽了武力训练,跟他谈条件:“你把人放了,我放你走。” 大卫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朝着缺口退去 时进见费御景被抓,心思电转,突然摘掉了口罩,堪称鲁莽地快速往前冲了两步,着急说道:“别伤他!他是我哥,我是时进,我来换他!” “时进!”卦九不敢置信地扭头朝他看去,简直不敢想象这么愚蠢的话居然是从时进嘴里说出来的。 费御景也皱眉朝着时进看去,表情居然比发现自己被扣住当人质时更难看了几分。 大卫的脚步倒是停了停,朝着时进看去。 “我来换他,你扣着我,绝对比扣着他有用,你看,这是我身上的武器,我现在放下它。”时进做出投降的姿势,慢慢拿出枪,半弯下腰朝着地上放去。 大卫像是在衡量他话语的真假,视线紧盯着他不放,人却又开始继续往外退。 啪嗒。 枪落了地。 时进注意观察着大卫的表情,抓住他因为枪落地而本能放松的瞬间,突然暴起发难,以一个完全不像是人类的速度直冲他而去,把两人全都扑到地上,之后侧身用力撕开费御景把他往旁边一推,伸手朝着大卫的手抓去。 大卫表情大变,手上遥控器一晃,居然露出一截拇指长短的锋利小刀来,直直朝着时进喉咙戳去。 小死破音尖叫:“进进!死缓了!” “时进!”卦九也大喊出声,朝着他这边飞奔。 费御景被推得撞到椅子才停下来,一扭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心脏一瞬间仿佛像是跳空了一拍,脑子一片空白。 同一时间,医院外围,官方的“救援车”直冲医院,居然无视灭外围人员的阻拦,以不要命一般的速度直接朝着医院这边被爆炸弄出的缺口撞了过来。门诊深处,龙叔刚刚运完晕倒的人回来,身后还带着赶来支援的大部队。 画面仿佛被放慢,救援车撞到缺口处停下,车门打开,有人拿着武器冲下来想朝着大厅里扫射,有人朝着缠斗在一起的大卫和时进冲去。 “都蹲下,找地方躲避,快!”时进大吼一声,抓向大卫的手突然改变方向,直接戳向大卫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拿起了刚刚撞人时趁乱从费御景口袋里摸出来的袖珍枪,先一枪打中大卫的肩膀,废了他的胳膊,又嗖嗖几枪朝着冲过来的“救援人员”扫去。 砰砰砰。 子弹全中,冲头的第一批枪火援军被拦下。 哗。 大卫视线被挡,手中攻击失了准头,划伤了时进的肩膀。 时进闷哼一声,又给了他另一个肩膀一枪,打掉最后一颗子弹,然后一个侧滚滚到了费御景旁边,拉着他往大厅的等候椅后一躲,朝着龙叔那边的人吼道:“攻击!别让后面的人冲进来!” 魔咒仿佛被打破,龙叔见时进脱困,立刻大喊道:“快!都去支援!” 卦九几枪干掉第二批冲进来的人,赶到时进身前,牢牢护住他。 混战开始,枪声密集响起,灭的外围成员也开始朝着这边靠拢,和大厅里的人一起,把枪火的第一波援军包了饺子。灭的其他外围人员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开始抵挡后面还没来得及靠近的援军,把他们死死挡在了医院外。 局面很快被控制住,进度条的数值迅速降到了550。 时进身体一歪靠在了费御景身上,摆手阻止了龙叔冲过来查看他伤口的动作,摸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美滋滋说道:“刚刚蒙拉肯定是用遥控引爆的外面的zha弹,这证明信号已经恢复了,廉君肯定会给我打电话……嘿,果然打了。” 龙叔眉毛抽了抽,气得想打死他。 被时进靠着的费御景低头看着时进明明肩膀带血,却还要接电话的模样,黑着脸伸手就把手机抢了过来,把他往龙叔那一塞,起身说道:“去包扎,电话我帮你接。”说完起身就走了。 “诶,我的手机……”时进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把手机抢走,有点气。 廉君现在肯定很担心这边,现在费御景帮他接了电话,廉君肯定又要乱想了,真是猪队友! “龙叔,借你手机给我用用。”时进转而找龙叔借手机。 龙叔气得冷笑一声,直接把他按到地上,拉开他身上的白大褂,剪开他肩膀处的衣服,手中剪刀寒光闪闪,冷冷说道:“手机没有,再敢啰嗦,我给你来一针麻醉!” 时进:“……” 今天大家都是猪队友,难过生气。 第71章 休息! 虽然时进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但他最后还是没能逃过打麻醉的命运——他肩膀上的伤口太深了, 上药好得慢,必须缝合。 “其实不用打的, 我咬咬牙可以忍过去。”时进试图保持住自己的清醒。 龙叔铁面无私,简单给他的伤口止好血后,喊人把他弄到了最近的一间干净病房里, 开始准备缝合的工具和药物。 时进心慌慌, 说道:“那先让我给君少打个电话吧,他不亲眼确定一下我的安全,肯定不会放心……” “局麻而已, 啰嗦什么。”龙叔一句话给他怼回去, 让助手拿了台平板过来。 原来只是局麻。 时进放了心, 又见龙叔让人拿了平板过来, 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连忙给龙叔拍马屁:“龙叔您真是善解人意。” 龙叔深深看他一眼,走过去把他按到床上, 然后让人把平板用架子支起来, 撑到了他正上方,保持在摄像头既可以照到他的脸, 又可以照到他伤口的一个高度,按开了平板。 时进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伸手试图把平板扯下来, 说道:“龙叔, 咱们专心缝合吧, 平板什么的就不用了……” 龙叔把他的手按下去,眼疾手快地拨了廉君的视频通话。 通话只响了一声就接了,廉君坐在车内还拿着手机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上。 时进:“……”完了。 廉君本来正在向费御景详细询问时进的情况,听说时进受了伤,正着急,就发现有视频通话打了进来,手比脑子更快地就点了接通,然后时进靠躺在病床上,裸着上半身,肩膀上翻着一个血糊糊伤口的模样出现在了画面上。 他瞬间消音,直勾勾看着时进肩膀处的伤口,挂了和费御景的通话,抿紧唇绷着脸僵了好一会,才声音发紧地问道:“怎么伤的?” “被刀子划的。”龙叔代替时进回答,开始拿药给时进清创。 药物一沾上伤口,时进的表情就直接扭曲了,疼得差点嗷一声喊了出来。 顾忌着廉君在看,时进硬生生咬紧牙把呼喊压了回去,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朝廉君笑了笑,说道:“没事没事,小伤而已……那个龙叔,你不是说要局麻……”怎么直接就上手了? 龙叔冷冷回道:“一般遇到‘小伤’,我们都是先清创,再局麻,最后再缝合的。” 时进心里拔凉一片,知道龙叔肯定是故意的,心疼廉君现在糟糕的脸色,偷偷动了动镜头照不到的手,戳了龙叔一下,示意龙叔悠着点,别再刺激廉君了。 龙叔瞪他一眼,说道:“现在知道求饶了,刚刚怎么就冲那么猛,让你以后再不长记性……忍着点,这就给你麻醉。” 时进疯狂扯龙叔衣服让他少说两句,又朝廉君笑了笑,干巴巴解释道:“其实只是一点小状况……你别担心,伤口不深,打了局麻就一点都不疼了。” 廉君皱眉看着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握着,用力得关节都有些发白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轻一点。” 龙叔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麻醉的药效很快上来,疼痛减缓消失,时进终于能轻松地笑出来了,见龙叔没有再阻止的意思,还伸手把平板掰了掰,不让镜头照到肩膀上的伤口,只对准自己的脸,问道:“你那边有没有遇到危险,什么时候能回来?” “没有危险,快回去了,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廉君回答,强压下让他把平板掰回去的冲动,只看着他有点苍白的脸,压下心里的焦躁和担忧,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刚刚费御景说得有点乱,我没听明白。” 时进正想找话题扯开廉君的注意力,不让他注意自己的伤口,听他这么问,连忙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还重点强调了一下大卫很可能就是蒙拉这件事。 廉君越听表情越难看,听完想教训时进不该在发现大卫有问题后选择独自把人带离,但见时进边说边小心打量自己的表情,一副担心自己生气的样子,又心软了,说道:“这次是我大意,没有想到枪火还有l国官方的关系,你做得很好,把大家都保护住了。” 时进没想到会被夸,心里一下子就美起来了,说道:“其实也没有很好……而且也不怪你大意,大家都没注意……哈啊……注意到这点。”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用力眨眨眼,突然觉得有点困。 廉君见状猜测他应该是被失血加局部麻醉影响了,缓了声音说道:“你睡一会吧,等你睡醒了我就回去了。” 困意来得太凶猛,时进怀疑龙叔给自己打的是全麻,根本不是局麻,强撑着精神问道:“那你到机场了吗?注意安全……” “快到了。”廉君回答,搭在轮椅上的手动了动,想摸摸时进的头,但可惜两人隔着屏幕,根本无法触碰彼此,于是只越发放缓了声音,说道,“睡吧,我守着你。” 时进的眼睛已经半闭上了,含糊嘟囔了一句什么,歪头睡了过去。 龙叔突然开口:“时进伤口很深,肯定会留疤。” 廉君本来见时进睡着而稍微放缓的表情又重新紧绷,收紧手低应了一声,想起时进肩膀上在上次受伤后留下的枪伤痕迹,眉眼间的情绪一点一点沉郁了下去。 …… 时进前一晚熬了一晚上没睡着,这一觉睡着后,居然直接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房内一片昏暗,也不知道到了几点,身边暖暖的,肚子上还搭着一条胳膊。 他意识到什么,心里一动,侧头朝身边看去。 廉君正侧身正对着他躺在他身边,眼睛闭着,应该是睡着了。 时进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想侧身好好看看廉君,结果胳膊刚一动,就被廉君搭在腰间的手给按住了,然后廉君睁开了眼。 “别动,小心压到伤口。” 廉君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时的低哑,眼神倒是很快就清明了起来,对上时进睁开的双眼,忍不住撑起身体,垂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时进立刻抬起另一只没被按住的胳膊直接抱住了他,手顺着他的肩背摸到脖颈,压住他想要起身的动作,仰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廉君一顿,干脆继续了这个吻。 咕噜噜。 一阵古怪的声音被夜色放大,扩散在房间里。廉君结束亲吻,手摸到时进腹部,轻轻揉了揉,问道:“饿了?” 时进窘得不行,手用力又把他拉了下来,继续吻! 亲啊亲,亲到两人都有些动情的时候,廉君先一步找回了理智,稍微起身摸了摸时进的脸,说道:“等一会,我去让人送点吃的过来,你先吃一点。” 时进身体热热的,伤口痛痛的,强迫自己压下冲动,点了点头说道:“好。” 厨房那边应该是早有准备,廉君才吩咐下去两分钟,各种易消化的吃食就陆续送了过来。 廉君让时进靠坐在床上,放下床桌,想喂他吃饭。 时进受伤的是左肩,只左边肩膀不方便动,吃饭还是没问题的,内心不舍表面不好意思地拦住了廉君喂饭的动作,自己拿起筷子,把一双筷子舞得是风生水起,一点不像是个伤患。 廉君收回手,见他胃口好,稍微放了心,时不时给他递下水或者纸巾什么的,十分贴心。 吃饱喝足,时进去厕所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重新躺回了床上。 廉君躺到他身边,把他抱到怀里,帮他揉了揉胃部,突然低头亲吻了一下他左肩伤口的位置,说道:“龙叔说这个伤口可能会留疤。” “疤痕是男人的勋章,留就留吧。”时进很乐天,见廉君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又说道,“我真的没事,这个伤口不深,过几天就好了。” 廉君紧了紧抱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时进知道他肯定是又开始自责难受了,在心里低叹一声,动了动没受伤那边的胳膊回抱住他,转移话题问道:“我之前忘记问了,老鬼的属下都救出来没有?还有左阳和龙世,他们怎么样了?” 廉君握住他的手,调整了一下情绪,回道:“人都救回来了,但是被蒙拉下了药,需要留在t国治疗一段时间。左阳带着龙世跑了,现在下落不明。这些事卦一他们会留下来处理,你别担心,等你伤好了,我们直接回b市。” 时进一愣,问道:“怎么突然要回b市?那边又出事了吗?” “不是,只是想回去休息一阵。”廉君回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这边天气不好,不适合养伤,我们回b市歇一阵,你想不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休息! 时进瞬间抓住了重点,反手就握住了廉君的手,声音一下子就扬高了,说道:“你答应过我休假之后要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的,我不想去玩,我要去医院!” 廉君满腔柔肠百结的心思全被他这一声喊喊没了,撑起身体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心突然又软了下来,弯腰亲亲他,说道:“好,我去检查身体,争取尽快好起来,好好照顾你。” “你现在就把我照顾得挺好的,养身体这事急不来,咱们还是得听医生的。”时进满足地抱住他,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希望,脑补了一下廉君养好身体能像正常人那样自如行走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说道,“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约会吧。” 他可还记着要给廉君弥补一下童年的事呢,如果约会的话,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带廉君去游乐园玩一玩,坐坐过山车什么的了。 廉君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想起自和他确定关系以后,两人就一直在忙来忙去,连场像样的约会都没有过,心里一瞬间难受得不行,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合格的恋人。 时进也才十几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却总要因为他要顾忌许多事情,是他亏欠了时进。 “……我们去约会。”他低声说着,又摸了摸时进的脸,关掉台灯,用黑暗掩住自己的表情,说道,“睡吧,你现在受了伤,要好好休息。” 时进睡了一天,哪还睡得着,但想起廉君忙了一天了,现在肯定很累,于是点了点头,满足地抱住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然后让小死在脑内放电影。 小死非暴力不合作,给他把课本调了出来。 时进:“……” …… 学习使人瞌睡,古人诚不欺我。 …… 第二天早餐过后,廉君召集卦一等人开了个会——确切来说,是廉君和卦一等人开会,时进在旁边复习功课。 在学习面前,连养伤都得让步,时进心里苦。 他看一眼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圈的卦一等人,认命叹气,拿起电子笔,边做题边旁听众人开会。 听了一会后,他稍微弄清楚了现在的局势。 昨天在他被龙叔搬去病房之后,大厅里的事情就由卦九接管了。 一番混战之后,枪火的援军全部被抓,那个被他认定是蒙拉的大卫,在被他几枪废了胳膊之后,当场就晕了过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卦九去收拾战场的时候,大卫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卦九派人把大卫抬进了手术室,让人给他取了子弹,然后把他关在了一个被单独隔离开的病房里,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守住了他。 恢复信号后,l国官方迅速了解到了医院内的情况,对枪火冒充官方人员袭击医院的事情表示震惊,忙单派了一个位置较高的官员带人过来镇场子,还动用特权以修管道的理由,暂时封锁了医院四周的公路,给医院清出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真空地带,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现在那个官员还在医院里,等着对廉君当面致歉。 官方建筑那边的起火原因也查出来了,确实像时进猜测的那样,是人为导致。 另一边,老鬼的属下已经入住了t国的某间私人医院,情况暂时稳定。老鬼在和廉君打了个电话后,重新开始了针对九鹰的施压,并且势头更加凶猛,把战场扩大到了国内,摆出了要不惜一切和九鹰继续死磕下去的态度。 九鹰那边则开始疯狂联系廉君,但廉君自然是没有理会的,专心准备针对枪火的事情。 时进听到这里有些意外,忍不住插了下嘴,问道:“咱们要继续打枪火吗?” “只是要给枪火一个教训。”廉君回答,问道,“题做完了?我一会要检查的。” 时进立刻垮了脸,把注意力拉回平板上,继续做题。 卦一等人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时进乖乖做题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什么给枪火一个教训,就枪火现在首领都疑似被抓的情况,君少这明显是要搞事啊,也就只有时进这偶尔蠢得实在没药救的脑子,才会被这么一个回答简单糊弄住。 三天时间匆匆过去,l国官方终于顺藤摸瓜,把枪火埋在l国官方的钉子给拔了出来,同一时间,九鹰那边突然递了一个消息过来——左阳突发重疾,进了医院。 廉君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终于接了九鹰发来的通话,然后从左阳副手那,得知了一件很戏剧性的事——左阳其实不是生病了,而是中了毒,中的还是龙世制作的药剂的毒,而龙世已经死了。 原来左阳在带着龙世撤离c市的那天,在得知自己被耍了之后,气得想逼龙世把治疗廉君的解药做出来,好再扳回一局。龙世自然是不从的,左阳心里一狠,就把手上还留有的两支龙世制作的药拿了出来,给龙世扎了一针。 龙世装作妥协的样子让左阳放松了警惕,然后突然暴起反击,把最后一针药趁乱扎到了左阳身上,左阳本能掏枪反击,直接把龙世打死了。 现在左阳副手的意思是,只要廉君能救回来左阳,九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廉君的这个电话开的外放,呆在房间里的大家都听到了左阳副手的话。 卦二表情有些复杂,说道:“龙世居然死了……”虽然在把龙世送出去的时候,大家就有预料过这件事,但现在龙世真死了,还死得这么戏剧性…… 大家都有些沉默,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龙世的死讯,他们到底该不该告诉龙叔。 廉君听完左阳副手的话,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说道:“能救左阳的药,我的医生确实已经快要研究出来了,但是我要的代价,九鹰大概不会愿意付。” 副手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惊喜急切起来,说道:“您要什么尽管说,我什么都答应。” “我要这世上再没有九鹰。”廉君回答,然后问道,“这个代价,你能做主让九鹰付吗?” 副手沉默下来,过了好久,就在卦一等人以为他会直接挂掉电话,或者讨价还价时,他居然咬咬牙开了口,说道:“这件事我得去和老大商量一下,他现在陷入昏迷,我不能自己做决定,你给我几天时间。” 众人大感意外,不敢相信这副手居然表露出了“可以考虑一下”的态度,要知道廉君提出的要求可是让九鹰消失。 廉君也是表情一动,说道:“可以,我给你时间。” 副手松了口气,十分客气地向廉君道了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卦二忍不住说道:“这副手对左阳可真是忠心,你们注意到没,他像是根本不在意九鹰会怎么样,只在意左阳的死活。” “听说他是被左阳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一直很护着左阳。”卦一接话,也有些唏嘘。 不过到此,他们这趟l国之行的目的终于算是彻底达成了——鬼蜮的人救回来了,九鹰和枪火合作的实锤已经拿到,九鹰现在还元气大伤,官方可以不用忌惮,正大光明地针对九鹰了。 事情已经基本结束,按照廉君的安排,卦一和卦三会接管所有的收尾工作,多在l国留一阵,卦二和卦五等人则开始收拾东西,跟他们回b市。 时进结束完一场远程连线小考试后,见众人全都换上了一副“这边的事情已经可以彻底翻篇”的模样,茫然又疑惑,问道:“等等,你们就不管蒙拉了吗?他还关在咱们医院里呢。” 卦二笑哼一声,回道:“管他做什么,他说他叫大卫,那咱们就把他当大卫关着就是,等关的时间够了,枪火那边推了新的首领出来,咱们再把他放了,让他老老实实当他一无所有的大卫去。” 时进听得目瞪口呆,这才终于弄懂了廉君之前说要给枪火的一个教训,到底是怎样一个教训——关着人家老首领,等着人家换新首领,然后等新首领上位了,再把老首领放出去,廉君这是要逼枪火自己内斗啊。 他扭头看向正在和卦一说着什么的廉君,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定格成了骄傲,在心里满足说道:“我们家宝贝真聪明,像我!” 小死:“……不要脸。” 时进表情一变,阴森森道:“你说什么!” 小死果断闭嘴,假装自己已经死机。 又过了几天,时进身上的伤口初步愈合,达到了可以坐飞机的标准,廉君大手一挥,定下了第二天晚上飞回b市的行程。 时进觉得早点回b市廉君也能早点去检查身体,所以对这个出发时间没什么意见,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就这么苦恼地想到了第二天临出发前,时进跟着廉君出了医院,在看到站在医院门口的费御景时,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自那天出事之后,费御景好像就再也没在医院出现过,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了! 想到这他连忙跑到费御景面前,皱眉问道:“你这几天跑哪去了,不会是又出现应激症状,睡不着乱跑去了吧。” 费御景眼下挂着黑眼圈,确实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面对时进的询问,只低头从公文包里取了一张名片出来,塞他手里后说道:“接下来换我忙了,短期内我会留在l国,你好好养伤,有事打我电话。”说完转身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直接走了。 时进低头看手里的名片,见上面就只简单印着费御景的名字和一串号码,号码还和他之前存的费御景的手机号码不一样,挑眉——所以这个是……费御景的私人手机号? 小死突然出声,提醒道:“进进,你的进度条降了,到450了。” 450,又一个历史新低,时进看着手里的名片,心情有点复杂。 所以费御景给这个号码,是表示要认了他这个弟弟,给他送了一波生存因素? 这真是……真是不太想要啊。 第72章 衣柜 众人到达机场的时候, 天已经彻底黑了。 时进先安排廉君坐好, 然后坐到他身边,掏出费御景给的名片看了看, 考虑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把费御景的号码存了上去。 这不想要归不想要,现在进度条还没消完, 时家那些破事也还没彻底解决, 费御景的号码还是存着以防个万一吧。 这次回程,他们依然坐的专机,不过飞机上的人却要比上次过来时少了好几个。 上次随他们一起过来的官方联络员和文律师, 也和费御景一样, 全都留在了l国, 等着处理引渡老鬼属下回国的事。 龙叔也暂时留在了l国, 他需要抓紧制作给老鬼属下和左阳使用的解药, 短期内会很忙。 时进把号码存好,想到什么, 侧头看向廉君, 问道:“那个,龙世的尸体……” 廉君正在用平板翻文件, 闻言侧头看他,回道:“左阳的副手已经把龙世就地火化了, 这两天就会把骨灰送去给龙叔。” 得知龙世死讯的那天, 大家在犹豫一番后, 还是选择了如实告诉龙叔龙世的死讯。龙叔听后面上没什么, 当天晚上却在实验室里熬了一晚上。然后在第二天,龙叔找上廉君,说想给龙世处理一下后事,算是全了这段结果并不美好的父子情。廉君答应了,联系了左阳副手一次,这才有了时进这一问。 时进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送骨灰过来也好,免得龙叔看到龙世面目全非的尸体,心里更难受。 “别想这些了,我陪你玩几局麻将?”廉君握住时进的手,温声询问。 时进回神,看着廉君温柔体贴的模样,忍不住就倾身过去亲了他一口,美滋滋说道:“好,咱们好久没一块玩麻将了,今天刚好有时间,可以好好玩一玩。对了,我给你的账号买了一套新皮肤,你看看喜不喜欢。”廉君想起那套情侣皮肤,眉眼化开,回道:“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 时进欣然吃下他这颗糖衣炮弹,开心地把平板找出来,点开麻将软件,凑到了他身边。 廉君也把文件关掉,点开了麻将软件,看一眼两人屏幕上同款不同色的情侣皮肤,又看一眼时进看到两人的皮肤后,眉梢眼角掩不住的飞扬笑意,嘴角一点点勾起。 麻将的音效响了起来,过道另一边,卦二收回看着这边的视线,翻出眼罩戴上,舒服地咂了咂嘴——忙了这么久,终于能轻松几天了,就是可怜了卦一和卦三,还得再忙一阵才能休息。 玩玩睡睡,时间匆匆过去,在经过一次转机后,众人终于在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到达了b市。 时进睡眼朦胧,在廉君的呼唤声中勉强睁开了眼睛。 小死无奈提醒:“进进,你的进度条又涨回了500,就在飞机到达b市之后。” 时进唰一下清醒过来,睁大眼看着面前廉君放大的脸,生无可恋地伸手抱住廉君的脖子,埋头在他肩膀上用力蹭了蹭,头疼低吟——他怎么就忘了,b市可不是个能让人放心休息的好地方,而是个麻烦聚集窝,上次时纬崇还用股份的事,给他在徐洁那拉了一点仇恨呢。 心好累,想过点轻松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廉君被他这依赖黏糊的姿态弄得心软不已,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困?忍一忍,等上了车再继续睡。” 还是廉君好。 时进勉强振作,仰头用力亲了廉君一口,坐直身说道:“能量补充完毕,走了,咱们回家!” 廉君被他这话说得一愣,看着时进又变得活力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就微笑起来,也倾身过去亲了他一口,说道:“那我也补充一下能量。” 被这么回应了一下,时进心里的喜欢嗖一下就膨胀了开来,又伸臂用力抱了抱廉君,美得想要冒泡泡——这么好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这么好看的廉君,居然也喜欢他,真是太好了,做梦一样的好! 怀着一种莫名感恩的心情,时进像护着什么大宝贝一样,撞开想来帮忙推廉君轮椅的卦二,哼着歌亲自把廉君推下了飞机。 卦二无语地看着时进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当谁要跟你抢一样……德行,谁再关心你的伤口谁是狗。” 卦五和卦九从他身边路过,闻言默契地送给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丢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打扰人谈恋爱,可不就得当狗吗。 一行人踩着晨光直奔会所而去,终于在七点快到的时候,进了夜色的大门。 时进下车后本能地朝会所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理所当然地没看到去年冬天堆的那个丑丑的雪人,只看到了满目绿色,忍不住就有些感慨。 他离开这的时候还是深冬,回来却已经是夏初,时间过得真快,仔细算算,他重生到这个世界,好像也快有一年的时间了。 廉君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下车后滑过去握住他的手,说道:“喜欢的话,今天冬天我们再来堆一个。” 时进回神,回握住他的手,微笑点头,应道:“好,今年我们一起堆,真正意义上的一起。” 大家提着各自的行李进了会所,一起上了六楼,时进先把廉君送回了房,然后提起自己的行李,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廉君立刻拉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去哪?” 时进停步,回头看他,理所当然回道:“回房间啊,我想去洗个澡。” 廉君把他手里的行李抢过来,放到地上,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浴室,说道:“去那洗。” 嗯? 时进心里一动,转过身正对着他。 廉君稍微侧了下头,弯腰去开他的行李箱,说道:“马上夏天了,我让人给你买了一些夏装,已经整理好放到衣柜了,你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再换。” 时进立刻明白了他说的衣柜是哪个衣柜,扭头看向廉君房间里那个大得堪比衣帽间的嵌入式衣柜,忍不住走过去把柜门拉了开来。 一大堆夏天的衣服露了出来,左边是各色各样的袍子,右边是各种各样的正常款夏装,两种完全不同的穿衣风格混在一起,看起来却莫名和谐。 时进又拉开装内衣的柜子,发现里面就连内裤都已经按照自己的尺寸准备好了,抿唇露出一个笑容,又唰一下关上柜门,敛住表情转身看廉君。 廉君也正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从他行李箱里拿出来的衣服,见他脸上表情不对,垂目避了避他的视线,安静了几秒才低声问道:“和我住一起,好不好?” 小死尖叫出声:“好好好!进进答应!进进什么都答应!快!睡一起!窝支持腻们!” 时进心里刚刚滚动起来的温柔情绪,直接被小死这一嗓子喊没了,绷住的表情立刻破功,满脸笑意地走到廉君面前蹲下身,按住他的膝盖,问道:“如果我说不好,你准备怎么办?” 廉君见他笑了,紧绷的表情稍微放松,弯腰捧住他的脸,说道:“准备把你以前的房间和其他空余的房间全部封起来,让你除了我这里,哪里都去不了。” 时进轻笑出声,伸手抱住他,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回夜色的第一天,大家都十分放松,整理好行李后就无所事事地在会所里晃,这里玩一玩,那里整一整,烦得负责整理六楼的后勤部长脸都黑了。时进甚至还钻进厨房复建了一下自己的厨艺,给大家做了一个丑丑的蛋糕,说是要庆祝大家平安回家。 卦二把蛋糕拍下来发给卦一看,卦一简短地回了一句:“等我回去加训。” 于是卦二歇菜了。 热闹的晚饭过后,时进推着廉君回了房间,给廉君好好按摩了一下,然后在送廉君去浴室洗澡的时候,被廉君拽进了浴室。 两人这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出来时时进身上多了一些不和谐的痕迹,嘴巴也是肿的。廉君头发也乱乱的,脸色却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关掉大灯,两人躺到床上,时进把被子一掀,发现廉君这个十分性冷淡风的大床上,居然多了个荷包蛋抱枕。 “送给我的?”时进看向廉君,把荷包蛋抱枕抱进了怀里。 廉君伸手把抱枕从他怀里抽出来,张开了手臂:“过来。” 时进迅速在廉君和新抱枕之间选择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和廉君抱在了一起,满足地蹭了蹭。 “睡吧,晚安。”廉君亲了亲他的额头。 时进闻着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乳味道,在心里满足叹息,回道:“晚安。” 虽然在l国的时候他就和廉君住一间房了,但在外面住在一起,和在家里住在一起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这样抱在一起,他总有种是真的和廉君成为一家人了的感觉。 很踏实,也很满足。 环境的改变,总是能迅速改变人的情绪。只是在b市睡了一晚,众人就觉得l国的事情一下子成了很遥远的事情,虽然那边的消息仍在不停地送过来。 左阳在昏迷几天后终于醒了,最后在保命和保九鹰之间,艰难地选择了保命。 卦一亲自把药给左阳送了过去,然后带回了大堆九鹰的核心机密资料。 几天后,官方对外盖章了九鹰勾结境外势力枪火,试图渗透进国内的罪名,开始清算国内九鹰的势力。消息出来后,左阳的副手直接带着左阳消失在了东南地区,十分干脆地把九鹰抛弃了。 直到此时,华国各大组织的首领才知道,原来灭突然在东南地区和九鹰出现利益之争,不是因为开会的时候廉君被左阳气到了,而是因为灭发现了九鹰和国外势力勾结试图影响国内的事情。 所以灭这一波是在清除“内奸”? 大家心情很是复杂,觉得灭这个道上“警察”的画风实在是有点奇怪。不过复杂归复杂,专业培养臭虫的九鹰能被廉君干下去,大家私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就是有点可惜九鹰居然嗝毙得这么轻易,没给灭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如此这般,失去首领的九鹰在官方的针对下,没过两个月就彻底崩盘了,空出来的利益被各方势力疯狂蚕食,没过多久,道上就没人再提起九鹰这个名号,它像无数个已经陨落的大组织那般,成为了后来者往上爬的无名垫脚石。 另一边,九鹰在被官方下牌之后,鬼蜮也有了大动作。 在救回属下之后,老鬼居然直接向官方递交了摘掉鬼蜮合法暴力组织牌子的申请,主动清算了所有生意,宣布鬼蜮就此解散。 这消息一出,连廉君都惊讶了,主动给老鬼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情况。 面的他的询问,老鬼的回道很干脆:“我只是不想再失去兄弟了,现在投诚,我虽然失去了大家辛苦积累起来的财富和势力,但好歹保住了所有人的命。廉君,我不是你,没有那个本事去为兄弟们平安挣下一个稳定干净的未来,所以只能用一些笨办法。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放弃一切,重新来过的机会。” 廉君眉头紧锁,说道:“金盆洗手没那么容易,老鬼,你放弃了一切,官方可以放过你,但你的仇家却不会,没了那些势力庇佑,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送你的兄弟们去死。” “不会死的。”老鬼语气放松,满是自信和解脱,“我请了一个好律师,只要是我鬼蜮的兄弟,我就会尽力保住他们的命。廉君,谢谢你,再见。”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廉君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为了保险,还是吩咐卦二多注意一点道上的动静,如果发现有人想趁着鬼蜮下牌落井下石,就适当的帮一下忙。 不过他这忙到底没能帮上,老鬼比他想象的更狠,也更洒脱。 大家都知道,老鬼雇费御景,是为了用经济案件做幌子,把所有被扣属下通过官方的渠道,安全引渡回国,以免有人趁机下黑手。但大家都没想到,老鬼最后会用同样的方式,把鬼蜮的大部分中高层成员,通过运作成经济案件的方式,一一给他们安上罪名,全部送进了监狱。 监狱,一个虽然会失去自由,但却能保住性命的地方。 不得不说老鬼这一手用得很妙,居然选择了用官方这个道上人最怕的系统,进行了一番自保。等几年后鬼蜮的所有人刑满出狱,道上肯定已经是另一番风景,到时候已经成为历史的大家,或许就能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而且有费御景在,这些人的未来不可能没有保障。 除了中高层,老鬼也考虑到了鬼蜮底层成员的未来。他按照费御景的建议,以公司破产给遣散费的方式,尽量补贴了所有人,其中有些身带仇怨,无法轻易离开组织庇佑的成员,他还拜托费御景帮忙,给他们安排了出国躲避的后路。 前后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九鹰被官方下牌,鬼蜮宣布解散,两个大牌组织退出了华国的势力舞台,造成的动荡堪比八级地震。 道上的局势瞬间暗潮汹涌起来,有的人想趁机扩张势力,有的人嗅出了不对开始低调退避,有的人则明里暗里地看着廉君这边,想看看灭作何反应。 然而面对九鹰和鬼蜮的动荡,身为和这两个组织散灭前最后和他们有交集的组织,灭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道上谣言满天飞,所有人都知道九鹰和鬼蜮的灭散和灭有关,但灭就是不动如山,不去动九鹰和鬼蜮下牌后空出的利益,也不理外界的风风雨雨,又变回了它不争不抢的低调老大。 大家……大家心里恨啊!但是恨也没办法,灭实在太强了,大家都不敢乱说乱来什么。 时间线拉回到现在,时进正式入住廉君房间的第五天,九鹰被下牌和鬼蜮主动下牌的消息刚刚传过来,所有人都聚在书房里,聊现在道上的局势……除了时进,他又在做题。 卦二第一个说道:“九鹰下去了,鬼蜮自己退出,现在国内第一梯队的组织,除了我们和狼蛛以外,还剩下五个。这一波空出的蛋糕太大,有野心争第一的,今年下半年肯定会有大动作。” “有大动作也不怕,谁先动谁死。”卦五接话,话语简短,语气冷酷。 “这些年第一梯队的大组织一个接一个消失,中层组织始终没有黑马冲进一线,官方每年允许挂牌的小组织也越来越少,现在没了九鹰这个吸引大家注意力的靶子,我怕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现在的局势不对劲。”卦一在视频通话对面开口,表情凝重。 这些年在灭和官方的暗地运作下,道上的合法暴力组织虽然整体数量增加了,一副繁荣发展的样子,但其实都是虚的,道上增加的只是一些没实力的小组织,繁荣发展的只有一个被当做靶子放任的九鹰,反倒是很多有实力的大组织和中型组织,都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争斗中,悄然消失在了势力舞台上。 实际上,这些年华国国内的合法暴力组织,整体实力是逐渐被削弱的,是九鹰的快速发展和高调嚣张,给了所有人暴力组织仍压了官方一头的错觉。 现在九鹰和鬼蜮一起下牌,肯定会有人察觉到不对,而一旦有人察觉到不对,灭和官方的小动作,就很有可能被猜出来。到时候被敲定为“叛徒”的灭,肯定会成为所有组织一起针对的对象。 “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不用担心。”廉君开口,语气冷静自信,无形中就定了大家的心,“现在局势还在掌控中,短期内就算有人真的看出了局势不对,也不会贸然撕破脸,我们还有时间,而且有狼蛛在,我们就算被针对,局面也不是完全被动。” 卦一闻言表情好看了一点,说道:“我明白,我会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赶回去。” 正事差不多谈完了,卦二又开口问道:“对了,龙叔呢?君少还等着他过来安排身体检查的事呢。” 时进闻言笔一停,唰一下扭头看了过去,目光炯炯。 “龙叔带着龙世的骨灰飞了一趟海岛,今天去的,估计后天能到b市。”卦一回答,语带叹息。结果到最后,龙叔还是心软了,选择了个最安全风景最好最像家的地方,给了龙世最后的归宿。 大家都沉默下来,有些唏嘘。 “散了吧。”廉君开口,引回了众人的思绪,吩咐道,“卦一卦二,多看着道上的情况,如果鬼蜮的人遇到难处,能帮就帮一把。” 卦一应了一声,挂断了通话。 众人识趣起身准备离开书房,卦二见时进抱着平板像只小狗一样看着廉君,到底没忍住,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搬过去和君少同居的感觉怎么样?” 时进斜眼看他,扯了扯嘴角回道:“床挺软的,怎么,要不要我给你买张同款?不过你可能得买张单人的,双人的你用不上。” 被间接嘲讽了一下,卦二噎住,翻了他一个白眼,走了。 书房空了下来,时进立刻抱着平板凑到廉君身前,严肃认真地说道:“不许再拖了,龙叔后天就来,你这两天要做好准备,饮食要清淡一点,晚上……咳,晚上也不许乱来了,养好精神,准备做检查。” “我知道。”廉君应了一声,朝他伸手,问道,“题做完了吗?” “做完了。”时进回答,把平板递给他,表情苦苦的,“最近冯先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见天的出卷子给我做,我又不考大学,做这些也没用啊。” 廉君抽过他的平板看了看,说道:“谁说你不考大学?” 时进一愣,震惊反问:“难道我还要考大学?”他不是只需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一个光荣的高中毕业生就够了吗?他可是以后要读成人大学的人!“当然要考。”廉君扒拉了一下平板,看了一下他的测验总分,眉头短暂皱了皱,又很快松开,说道,“以你现在的复习程度,考个二本足够了,这两天好好休息,后天我送你去考场,参加高考。” 参加高考? 时进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日历,见后天真的是高考的日子,难过得无法呼吸,张嘴就准备讨价还价,却被廉君直接打断。 “在船上的时候,我们的赌约结果是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的条件是你去参加今年的高考,时进,你准备说话不算话吗?” 时进噎住,眼前一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中了廉君的圈套,还自己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 第73章 考神附体 当天晚上, 大家就都知道了时进要去参加高考的事。 卦二见时进满脸菜色, 以过来人的态度劝慰道:“不就是一场小考试吗,别怕, 两天四门,一下子就考完了,轻松得很。” 时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问道:“你考过?” “考过啊。”卦二回答, 指了指坐在一边敲电脑的卦九,详细说道,“除了去国外上学的卦九, 咱们这批跟着君少在灭长大的人, 全都是在国内参加的高考, 拿的国内文凭。” 时进立刻来了精神, 问道:“都参加过?你们有学籍?那考上了大学怎么办, 规规矩矩去上四年的课?”后面那个问题才是重点! “没学籍怎么参加考试?小进进,有个常识你可能需要知道一下, 卦一卦二这些称呼, 只是大家的组织代号,是大家在道上的身份, 所有人,包括我, 都是有自己本来的名字和身份的, 我们的学籍和学历, 全部和我们的真名挂钩, 等以后大家脱离这行了,都是要回去做真正的自己的。”卦二解释,抬臂搭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肩,“所以考试还是要好好考的,这可关乎着你的未来,君少让你去考试,也是为了你好。而且就目前道上的形势来看,你考上大学后,大概率还是会像我们当初一样,开学去报个道,期末去考个试,平时有空就在组织内的老师那上上课,不需要天天去学校,很自由的,和现在没什么两样,不妨碍你陪着君少。” “不过你最好考试不要挂科,真挂科了,君少会强制给你放一个月假,让你去重修补课。”卦九补充,还看了卦二一眼。 卦二眉心一跳,威胁地朝他扬了扬拳头。 不妨碍你陪着君少。 时进的注意力全在这句话上,心里对考试的抵触情绪唰一下就散完了,眼里又亮起了希望的火光——原来不需要离开廉君身边天天去上课,只需要去挂个学籍吗? 那高考就高考吧,无所谓。 他眉眼又飞扬起来,随口问卦二:“没想到你还参加过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卦二见他不板着脸了,也跟着笑了,回道:“好像是刚过600……我做的是全国卷,唉,别提了,我考试那年运气不好,数学卷子特别难,做得我头都大了。” 刚过……600? 刚过??? 时进飞扬的眉眼又唰一下落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卦二,难以想象卦二当年居然也是学霸型的人物,默默抖开他的手,看向了卦九。 卦九还以为他是想了解一下大家的考试情况,吸取一下经验安安心,见他看过来,立刻老实回道:“我不是在国内参加的高考,国外没有政府主持的强制高考制度,只有民间自办的两种考试,我都参加了,分数分别是……” “行了行了,我懂了我懂了。”时进连忙打断他的话,想起他博士的学历,又想起自己的摸底成绩,靠毅力稳住了自己的学渣之心,起身说道,“我去准备考试了,你们忙。”说完头也不回地飘走了。 这之后时进又拐弯抹角地问了一下其他几个卦的高考成绩,得到的结果十分让人心痛——廉君手下这几个得力干将,居然没有一个是学渣!最渣的卦五都考上了一本! “大家都是混社会的,为什么区别这么大……”时进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最近几次的摸底成绩,心里很苦,“早知道要考试,我这几个月肯定会学得更认真一点……” 小死说道:“可是进进你明明就很认真了呀,只复习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拿到这个成绩,你已经很厉害了。” “不,你不懂。”时进满心沧桑,抱着平板想哭却没有眼泪。 有些事,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一个学渣,在一群学霸的围观下去参加考试,以后还可能在一群学霸的围观下查成绩,报学校……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他不要脸的吗! 虽然他心大,但他也是要面子的呀! 为了不被公开处刑得太惨,时进开始临时抱佛脚,很认真很努力的那种抱法。 当天晚上,他抱着平板复习到了半夜,如果不是廉君硬把他拉上床,他估计能熬个通宵。第二天一整天,他仍是抱着平板不撒手,还让小死帮忙重新筛了一套比较好记的知识点出来,死记硬背了一整天。晚饭过后他又拿起了平板,闷头做题,直到睡前都没有要放下笔的意思。 廉君看不下去了,上前抽走了他手里的平板,把他硬塞到了床上。 “今天好好休息,只是一个小考试而已,不用担心,考不好也没关系。”廉君缓声安抚,心里有点后悔提前告诉时进考试的事。 早知道时进会这么紧张在意,他就该直接在考试当天把时进拉去考场,免得时进经历这一番考前煎熬。 时进哪里睡得着,但见廉君眉头微拢满脸担心的样子,还是没再坚持,点了点头,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然后让小死在脑内给他调出了复习资料。 小死:“……” 复习到几点睡着的,时进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梦里一直在做卷子,一门又一门,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体难受得不行,仿佛被无数张卷子轮了一遍。 时进奄奄一息,皱眉揉捏额头:“完了,我这个状态,怕是要考砸了。” 小死对他信心十足,说道:“不会的,进进你肯定会超常发挥,考出一个好成绩的,我相信你!” 时进心里暖暖的,十分感动:“小死,你真是个好系统。” 小死很羞涩:“没有啦,是进进你教得好。” 和小死扯了几句,时进稍微精神了一点,洗漱完和廉君一起去餐厅吃了早餐,然后拿上廉君递过来的考试袋,和廉君一起出了会所。 “小进。” 他的脚刚跨出大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前不远处响了起来。 时进脚步一停,眉心不详地跳了一下,抬眼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只见夜色大门外,一辆黑色的低调商务车旁边,穿着白衬衫一股精英老板范的时纬崇正像根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见时进看过来,他立刻上前了几步,说道:“我听老二说你回了b市,还受了伤,刚好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你,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b市果然是个麻烦的地方! 时进把考试袋往身后藏了藏,客气一笑,回道:“伤已经好了,多谢关心。” 廉君注意到时进藏考试袋的动作,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示意身后的卦二去把车开出来,没有插入时进和时纬崇的对话。 时纬崇被时进疏离客气的态度噎了一脸,本能地扫了一眼时进旁边的廉君,想起他和时进的关系,皱了皱眉,正想收回视线,余光就注意到了时进手里只露出了一个角的考试袋,觉得那东西好像有点眼熟,和今天过来时沿路看到的好多学生手上拿的东西一样,先是一愣,然后想起路上的各种交通管制和高考标语,福至心灵,问道:“小进,你要出门吗?” 时进心里一紧,含糊回道:“啊?啊,是,有点事。” 时纬崇见他这表情,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掏出手机看了看日期,又确认般地看了看时进手里只露出了一个角疑似考试袋的东西,问道:“小进,你要去参加高考?” 时进:“……”他讨厌聪明人! 他捏着考试袋的手一僵,脸上客气的笑维持不下去了,见卦二把车开了出来,忙推上廉君的轮椅,告辞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出发了,拜拜。”说完推着人就走,头也没回。 时纬崇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时进和廉君先后坐上车消失在视野里,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看一眼时间,忙快步回到自己车上,边发动汽车边打电话给助理,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 …… 汽车上了大路,朝着考场驶去。 卦二看一眼后视镜,说道:“时纬崇跟上来了,要甩开吗?” 廉君看一眼旁边正抱着平板专心抱佛脚的时进,回道:“不用,开车稳一点,时快时慢容易晕车。” 卦二应了一声,没再管跟在后面的时纬崇。 时进上车后就把时纬崇抛到了脑后,专心复习起了第一门很可能会考到的古诗词填空,他手机电脑用多了,容易提笔忘字,趁着现在考试还没开始,想再抓紧熟悉一下。 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了考场附近,时进放下平板,看了下考场外面学生老师家长们扎堆的情况,朝廉君说道:“你留在车上吧,我自己过去,外面人太多,不安全。” 廉君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随便往人多的地方去就是在作死,于是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说道:“让卦二陪你过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在外面等你。” “我明白。”时进倾身抱了抱他,又和坐在副驾驶位的卦五打了个招呼,然后和卦二一起下了车。 跟在他们后面的时纬崇见状立刻下车跟了上来,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走到时进身边,皱眉说道:“你怎么突然要参加高考了?你之前在国外上的学,其实更应该去国外考试。” 时进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敷衍回道:“我就是想考个试随便报个大学拿个文凭,没什么大的追求。国外考试申请学校太麻烦了,我不想弄。” “可你都快一年没去学校了,也没熟悉过国内的教学体系,现在参加考试,成绩可能会不太理想。”时纬崇越说眉头皱得越紧,考虑了一下,说道,“小进,如果你还想上学的话,我可以给你弄个保送名额,直接把高考跳过去。” 有钱真好。 时进十分感动,然后残忍拒绝,说道:“不,君少有安排老师给我补习,我想凭自己的实力,考上自己想上的大学。”然后呆在廉君身边混吃等死。 “噗。”卦二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时进飞给他一个眼刀。 卦二举手做投降状,朝时纬崇说道:“时先生,您就别说了吧,考生本来就压力大,您再说下去,我怕时进心态直接崩了。他在车上都在复习呢,可见有多紧张,您体谅一下吧。” 这话听上去客气,其实就是在嫌时纬崇说话不好听,想让时纬崇闭嘴。 时纬崇看卦二一眼,又看一眼时进,见时进眼下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黑眼圈,敛了继续劝说的心思,转而说道:“考试别紧张,考不好没关系,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时进很无奈,为什么大家都在跟他说考不好也没关系,就好像他肯定会考得不好一样。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考生会心理崩溃,并不是因为考生心理素质差,而是因为周围人给予考生的心理暗示太重了,逼着考生压力山大。 三人走到了考场门口,等待考试开始。 时进因为性格和这一年经历的关系,看上去要比同龄人沉稳一些,拿着考试袋站在一群青涩的学生中间,显得十分突兀。再加上他身边跟着的不是家长,而是两个高大的成熟男人,于是突兀乘以三,直接变成鹤立鸡群般显眼了。 他们才刚走过去,周围人的视线就齐刷刷聚了过来,动作十分一致,像看猴一样。 时进:“……”好想把卦二和时纬崇丢出去。 因为职业的关系,卦二是很不喜欢这种成为人群焦点的情况的,但他心里完全没有数,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只觉得如果只有他和时进站在这,肯定不会这么引人瞩目,怪只怪身边多了个跟屁虫时纬崇。 “那个,我看其他考生手里都拿着水,要不你去帮时进买一瓶?”卦二委婉赶人。 时纬崇皱眉,看一眼时进,又看一眼其他考生和考生家长们手里的东西,居然真的转身去买水去了。 时进扭头看卦二。 卦二一脸正经地解释:“时纬崇经常上财经版新闻,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和他站一起随时有被拍的危险,所以还是适时让他离开一下比较好。” “我信了。”时进面无表情。 卦二亲切微笑:“谢谢信任。” 两人说话的功夫,时纬崇已经买完水回来了,他很仔细地把矿泉水上的塑料包装全部撕了下来,把瓶身干干净净的水递给了时进,说道:“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给,我没给你买饮料,感觉还是水比较解渴。” “谢谢。”时进接过水,看一眼时纬崇握在手里的塑料包装,有点想叹气。 何必呢,时纬崇其实完全不需要这样的。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时纬崇突然说道:“你不用有负担,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你好好考试,不要多想。” 时进没有接话,用沉默面对了他的善意。 考场门准时开启,时进告别卦二和时纬崇,拿着考试袋和水进入了考场,按照准考证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考试教室和位置,坐下后放好东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放在了考试上。 时间到,监考老师开始发卷子。 小死趁机给时进刷了一大堆例如“神清气爽”“事半功倍”“考神附体”“学霸的意念”之类乱七八糟的buff,想要帮时进减轻考试难度。 时进毫无所觉,拿到卷子后惯例开始填考生信息,莫名觉得今天写字的感觉特别顺,不知不觉就把信息填完了,然后把视线挪到了题目上,又不知不觉地顺利做了下去。专心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等时进写完最后一道大题,把注意力从卷子上抽出来时,考试时间居然已经快要结束了。他检查了一遍卷面,确认了一下考生信息的准确性,手中的笔刚放下,交卷铃就响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像是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剧本。 时进一身轻松地随着其他考生一起朝考场外走去,回忆了一下这一门的考试过程,发现今天的题做起来格外的顺,注意力也格外的集中,精神上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状态十分好。 这实在太不对劲了,要知道他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以为今天要考砸呢。 他意识到什么,在心里戳了戳小死,问道:“你帮忙了?” 被发现了小动作,小死有点点心虚,回道:“就是稍微给你加了一点提神的buff……那个,buff有用吗?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刷了。” 时进忍不住笑,只觉得十分窝心,回道:“有用,很有用,谢谢你。” 于是小死说话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开心说道:“我就知道进进你能考好,你是最棒的!” 时进被它这贴心的举动弄得心情大好,只觉得考试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了,小小地伸了个懒腰,说道:“走了,找廉君吃饭去。” 出考场的时候,时进发现时纬崇居然还在外面,而且没和卦二站在一起,自个一个人十分显眼地站在了大门口。 时进很确定,时纬崇绝对是被卦二嫌弃了。 他很无奈,见时纬崇迎了上来,先一步开口问道:“你一直等在外面?” “没有,中间去车上坐了会,你想去哪里吃饭,我去定位子。”时纬崇接话,就像个普通的陪考好哥哥一样,小心地不问考生的考试情况,只关心考生的吃喝拉撒。 时进实在摆不下去客气脸了,停步说道:“时纬崇,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纬崇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竟是连大哥都不愿意喊一句了,沉默了一会,说道:“小进,我只是想关心你。” “可你现在的关心,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时进没办法了,只得敞开天窗说亮话,“时纬崇,我实话跟你说吧,你每次跟我接触,我都会很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你先别说话,我不是说你想害我,而是说你的态度,很可能会影响到你身边人对我的想法。” 时纬崇皱了眉,说道:“小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担心你的母亲会因为你对我过于的亲近,甚至想分给我股份的行为,而对我产生什么负面的想法或者举动。你能保证她对我是绝对善意的吗?”时进直白询问。 时纬崇表情变得难看,唇线拉平,没有说话。 很明显,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徐洁的态度在上次的电话里就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时纬崇没想到时进会想得这么深,并因为顾忌这点,连他的关心都不敢接受。 “这些我会处理。”他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时进见时纬崇这样,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无奈问道:“时纬崇,你听说过过度补偿心理吗?” 时纬崇:“什么?” “就是某些成功人士,会在获得成功之后,耿耿于怀自己过往人生中瑕疵的一部分,进而对这部分进行过度补偿,试图获得情感上圆满的一种无意识心理。时纬崇,你现在就很像是这种情况。”时进说着,心里其实也不愿意这样去回报时纬崇的善意,但两人的关系不能继续这么古怪下去,必须有一个干净的了断。 时纬崇脸一下就黑了,沉沉看着时进,问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虽然很残忍,但时进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大哥,股份是我自愿给你的,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再见。”说完不再看他,喊了一声候在旁边的卦二,和卦二一起朝着廉君所在的位置走去。 这次时纬崇没再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时进走远,表情始终紧绷。 第74章 小内奸 时进回到车上的时候, 廉君正在打电话。 他关上车门,等廉君挂掉电话后问道:“怎么了?” “龙叔到b市了。”廉君放下手机回答,拿出一瓶水拧开递过去,问道,“想去哪里吃饭, 回会所还是就在外面吃?” “回会所吧。”时进接过水喝了一口, 莫名就想起了时纬崇早上仔细撕水瓶塑料包装的样子, 动作顿了一下,望一眼考场的方向,发现看不到时纬崇的身影了, 又若无其事地把水瓶放了下来。 廉君也跟着看了一眼考场大门的方向, 问道:“你跟时纬崇说什么了?” 时进捏了捏水瓶,表情有点复杂, 叹气回道:“一些很不好听的话……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舍不得?”廉君安慰地握住他的手。 时进摇头,说道:“也不是舍不得,就是……我不喜欢去做这种事。”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也不喜欢用言语去伤害某个人, 立场这东西真的很让人无奈, 他顶着原主的身份,有太多必须去做的事和需要表明的态度, 说实话, 有点累。 小死听到他的心声, 嗫嚅了一下, 小声唤道:“进进……” 时进听到它的呼唤, 又连忙振作了起来,朝廉君笑了笑,说给廉君听,也是说给小死听:“没事,我大概是被考试影响到心态了,吃顿好吃的就好了。” 廉君没说什么,只伸臂把他抱到怀里,顺了顺他的背。 时进也顾不上管坐在前面的卦二和卦五了,侧身伸臂回抱住廉君,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 大概是廉君的怀抱太舒服,也或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时进居然在车上睡着了。 廉君也不吵他,就把车停在会所门口,让他睡在自己腿上,边翻文件边等他睡醒。好在车后座的空间足够大,时进睡死之后也不会乱动,所以他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睡到大概一点半的样子,时进还没醒,廉君怕时进赶不上考试,放下文件,低头把时进唤了起来。 时进迷糊了一下才彻底清醒,下车随着廉君回会所吃了饭,然后洗了把脸,走了走活动了一下消了下食,在廉君的陪同下再次去了考场。 有了早上的考试打底,时进已经不会再紧张了,去考场的路上甚至还拉着廉君搓了把麻将,心态调整得十分好。 卦二嘲笑时进是猪,吃饱睡好就万事不愁。 时进冷哼,竖给他一根笔直的中指。 下午考试开始前,时进主动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buff,然后活动了一下手指,信心满满地下了笔。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两个小时快速流过,又是刚刚好的停笔响铃,时进满意一笑,收拾好东西随着其他考生走出教室,脚步轻快地朝着考场外走去。 第一天的考试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出现了时纬崇这么个小插曲,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 龙叔在时进午睡的时候就到了会所,一到会所就回房间睡觉倒时差去了,所以没见到时进,也不知道时进参加了高考这件事,等晚上睡醒出来吃饭时,才知道时进参加了今年的高考。 他特意找到正窝在廉君书房里搓麻将的时进,皱眉把瘫在沙发上的时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越打量表情越嫌弃,最后一副勉强压下嫌弃的样子,问时进:“你考完准备报什么专业?” 时进被他打量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小心回道:“还没决定,您……有什么建议?” 龙叔咬牙说道:“要不你学医吧,我可以教你。” 时进吓得牌都出错了,连忙拒绝,摆手说道:“不了不了,学医伤身体,伤身体。”学医起步就是五年,他四年大学都不想读,还读五年,算了算了,不敢不敢。 龙叔脸一黑,竖眉说道:“学医多好,伤什么身体,有我教,你怕什么!”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好吗! 时进没办法了,瞄一眼书桌后的廉君,看向龙叔诚恳说道:“实不相瞒……龙叔,我的梦想是考公务员!” 龙叔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的样子,皱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廉君也放下了文件,抬眼看了过来。 时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考警校,当警察也不错……我还挺喜欢警察这个职业的。” 一个黑道份子,想去当警察。 龙叔嘴巴张了张,看一眼廉君,又看一眼时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突然又看向廉君,冒出一句冯先生曾经说过的话,怒道:“你看看时进,都是你惯的!”说完转身就走,步子踩得特别重。 砰。 书房门被重重甩上。 时进被关门的动静吓得小心脏一抖,扭头看廉君,稍微有点委屈:“当警察考公务员不好吗?铁饭碗,给国家办事,永远不会被拖欠工资。” 廉君:“……” “难道你也希望我去学医?”时进惊悚询问。 廉君无奈了,放下文件抬手揉了揉额头,看他一眼,见他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又忍不住缓了眉眼,问道:“你真的想考警校?” 时进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考警校好像确实很奇怪,于是委婉说道:“其实也不是……警校不能随便挂学籍,太不方便了。我就读个正常的大学,学个万金油专业,等以后大家安稳下来了,再去考个公务员什么的就行了。” 没把话说死,那就证明还是想。 廉君滑动轮椅出来,停在他面前,问他:“你不想当老板吗?我可以给你开个公司。大学四年时间,足够你学完整套的管理知识了,我再给你找几个助理,你有人帮忙,也不会太累。” 时进没想到廉君居然已经把他的未来想好了,有点点感动,但还是摇头说道:“不想,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就想做点稳定简单的工作……你会觉得我没志气吗?” “不会。”廉君摇头,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说道,“这世上有太多人被利益迷了双眼,渐渐忘记了本心,你这样挺好的,没有欲望,就不会被利益伤害。考警校也不是不可以,提前打个招呼安排一下就行,你尽管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我支持你。” 时进愣住,然后惊喜,问道:“我可以考警校?” 廉君看着他开心惊喜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翘了翘嘴角,回道:“当然可以,灭现在和官方有合作,你又才加入灭不久,背景清白,考警校自然没问题。”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时进没想到重生一次,他还有机会做回老本行! 他看着廉君,有好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一热,干脆扑过去,抱住廉君就啃了上去。 廉君被他突然袭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满足地回抱住他,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大家又都知道了时进想考警校,并且廉君还答应了的事。 卦二的表情如同吃了屎,边开车边说道:“我真想把车开沟里去,这考试把人都快考傻了,真是没看出来,时进你居然是个小内奸。” 时进美滋滋,说道:“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没关系,我大度,不会计较这些的。” 卦二内伤,顾忌着廉君在,自己又在开车,不好抓住时进来一顿“爱的教育”,于是只又嘀咕了几句“小内奸”,稳稳把车开去了考场。 未来有了规划,时进心态彻底放松,一到地方就和廉君告别下了车,边和卦二打嘴仗边朝着考场走去。 “小进。”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时进脸上笑容一僵,停步扭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街边一家小超市门口,穿着一身黑色t恤加迷彩长裤的向傲庭正拿着一瓶水站在那里,见时进看了过来,稍显拘谨地朝时进笑了笑,迈步上前把水递了过去,说道:“听说你这两天在考试,加油。” 时进看着他手里同样被仔细撕掉了塑料包装的水瓶,想起上次离开b市前和向傲庭的见面,在心里低叹口气,伸手接过,礼貌道谢,然后主动关心问道:“你放假了?” 军中的人总是很忙,向傲庭这种身份,应该没法做出那种一听说这边有事,就能立刻抽出时间赶过来的事。 向傲庭见他接了水,又态度还算和善地和自己搭了话,表情放松了一点,回道:“嗯,休了个短假,老二说你前一阵受了伤,好些了吗?” 时进很想问问费御景,他到底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了多少人。 “已经好了,只是小伤。”他简单回答,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兄弟俩相对沉默。向傲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和老大……” “四哥。”时进打断他的话,示意了一下考场大门,说道,“考试快开始了,我得进去了。” 向傲庭于是闭了嘴,也看了一眼考场的方向,稍显笨拙地鼓励道:“考试别紧张,加油。” 终于不是什么“考得不好也没什么”这种话了,时进莫名松了口气,朝向傲庭笑了笑算是告别,然后迈步继续朝着考场大门走去。 卦二跟上他,回头看了向傲庭一眼,说道:“你这个四哥在骗你,他身上穿着训练服,鞋子和裤腿上还带着泥,明显来之前在进行训练,不可能在休假。” 时进没有说话。 “我看到那边小巷里停着辆军用吉普,挂的h省的牌照,你这个四哥好像就是h省军区的吧,我猜他是听到了你在考试的消息,连夜开车赶过来的,你觉得呢?”卦二像是不嫌事大一样,故意询问。 时进侧头看他,面无表情:“等我以后成了警察,我第一个来抓你。” 卦二假假地后退一小步,举手做投降状,用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再多说了。 进考场大门的时候,时进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向傲庭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结果没想到向傲庭居然还在那里,并且正看着这边。 向傲庭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扭头看过来,愣了一下,然后举拳朝时进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时进捏了捏手里仿佛还带着向傲庭体温的矿泉水,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考场。 考场关闭后,卦二想了想,迈步朝向傲庭走了过去。 向傲庭注意到他的靠近,敛了表情,静静看着他走过来。 “抽烟吗?”卦二停在他身边,掏出烟盒。 向傲庭摇头,客气说道:“不抽,谢谢。” 卦二也不强求,把烟盒收回去,侧了侧身正对着考场大门,手插入裤子口袋,问向傲庭:“听说你想调部门,是为了时进?” 向傲庭皱眉,侧头看他一眼,想起廉君,也不意外卦二能知道自己要调部门的事,回道:“并不全是……只是想去新部门锻炼一下。” 从空军调到陆军这种调法,只是想锻炼?忽悠谁呢。 卦二也不拆穿他,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向傲庭却又喊住了他,迟疑问道:“时进有没有说过他想报哪里的学校,b市的吗?” 卦二停步回头,看着他一副明明想关心时进未来的去向,却又有所顾忌的样子,想了想时进刚刚的状态,心里突然冒出个很莫名的想法,回道:“这个问题你可以亲自去问时进,我没权利透露他的隐私。”说完转身离开,心里有点嘀咕。 就刚刚时进那个态度,明显是不讨厌这个四哥的,再联系一下这个四哥的职业,他怎么有种时进会想考警校,其实是被这个四哥影响了的感觉。 应该不是吧,不是说这个四哥和时进联系得并不多么?他摇了摇头,又把这个猜想丢出了脑海。 时进结束考试出来的时候,小超市门口已经没了向傲庭的身影。 卦二见他看那边,贴心解释道:“向傲庭在你进入考场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一副赶着去做什么的样子,你要是想和他说话,可以和他电话联系。” 时进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午饭过后,时进在廉君的陪伴下再次前往考场,准备去参加高考的最后一门考试。 去的路上他心里一直有些发虚,担心又半路蹦出个别的哥哥来。要知道剩下那三个还没出现的哥哥,一个费御景,一个容洲中,一个黎九峥,可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要真来了,他估计三两句话还打发不走。 在这种隐隐的担忧中,汽车停下,考场到了。 时进下车前特地先望了望考场大门,确定附近没有任何一个可能是时家哥哥的身影后,才推开门下了车,和卦二一起朝着考场走去。 结果他刚在考场门口站定,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眉心一跳,掏出手机一看,就见屏幕上赫然闪着“容洲中”这三个大字。 “……”居然真的来了。 卦二听到声音也凑过来看了看,见到他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挑眉说道:“你这些哥哥很关心你啊。” 那真是太关心了。 时进翻他一个白眼,把容洲中的电话挂了。 铃声立刻又响了起来。 时进继续挂,然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大概是发现时进是铁了心不会接电话了,容洲中改发了短信过来,内容十分简单有力:小兔崽子,你和大哥被拍了,处理一下,以后别在考场门口那种人多的公众场合演什么兄弟情深,麻烦。 之后又是唰唰几条带照片的短信进来,上面全是昨天在考场门口时,时纬崇帮时进撕矿泉水包装,给时进递水的画面。如果撇开两人的表情不谈,只从动作神态上看的话,照片上的时进和时纬崇还真挺像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好兄弟的。 卦二看到这些照片,啧啧说道:“我就说时纬崇是个大麻烦,你看,果然被拍了。” 时进:“……” 他关掉这些照片,动动手指给容洲中发了条感谢短信,然后转手就把这些照片发给了时纬崇。 “嗯?”卦二疑惑挑眉。 “他惹的麻烦,他去解决。”时进发完短信直接把手机关机,转手塞到了卦二手里,说道,“我去考试了,你帮把照片的事跟君少说一下。” 卦二见他反应平淡,识趣地不再多谈,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他进了考场,看了看手里属于时进的手机,转身朝着廉君所在的位置走去。 最后一场考试也十分顺利地结束了,时进走出考场,朝着迎过来的卦二走去,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边开机边问道:“照片的事你帮我跟君少说了吗?” “说了,不得不说你三哥在媒体这块确实有点本事,不用我们就出手,他就先一步帮我们把这些照片全压下来了。恭喜你,免了被你大哥带上头条的麻烦。”卦二回答,语气十分轻松,看来处理偷拍什么的,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时进点点头表示明白,点开一条跳出来的未读短信,发现发信人是时纬崇,看了看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话:我会处理,你好好考试。 他扒拉了一下屏幕,想了想,再次分别给容洲中和时纬崇发了感谢短信,然后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快步朝着廉君所在的位置走去。 …… 为了庆祝时进成功完成高考,晚上大家特地给时进举办了一场小聚会。 时进开心极了,考试袋一甩,积极热情地参与到了聚会里。 玩闹到九点多,时进推着廉君回了房间,正琢磨着今晚要不要和廉君稍微亲密一下的时候,他的进度条涨了,从500涨到了520。 小死很疑惑:“奇怪,进进你这两天没干什么呀,怎么进度条突然涨了。” 时进瞬间什么兴致都没了,抹把脸先送廉君去了浴室洗漱,然后坐到沙发上,看着脑内的进度条,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两天的经历和这段时间有得罪过的人,想到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有点一言难尽,拿出手机给时纬崇发了条短信,问道:你妈妈是不是看到我和你在考场门口说话的照片了? 时纬崇的短信依然回得很快,内容也依然简短:是,你别担心,我会处理。 居然被他猜对了。 时进叹气,很是忧愁。 进度条不会无缘无故的涨,他下午才被提醒了偷拍的事,晚上就涨了进度条,怎么想这两者之间都多少会有点关系。 徐洁不久前才因为时纬崇要分给他股份的事,流露出了对他的敌意。现在徐洁再看到时纬崇亲自去给他陪考的照片,那还不得疯了。 而且他现在十分怀疑,这次回到b市时他涨的那50点进度条,很可能也和徐洁有关。他最近可就只得罪了徐洁这一个b市人,还是被动得罪的。 想到这,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想,说道:“小死,你说会不会原剧情里最后制造车祸害死原主的人,其实是徐洁?” 小死被这猜想惊到了,磕巴说道:“不、不会吧,原剧情里并没有徐洁的戏份。” “可原剧情是根据原主的视角写的,原主从小被时行瑞圈养式的养着,根本没多少机会接触徐洁,但他不接触徐洁,不代表徐洁不会因为利益去伤害他。”时进本来只是突然冒出了这个猜想,现在说着说着,却觉得这个猜想居然有一定的合理性,表情严肃起来,说道,“还记得原剧情里原主出车祸的时机吗?是原主试图联系时行瑞旧部,给时纬崇制造麻烦,动摇时纬崇地位的时候,徐洁是时纬崇的母亲,她动原主是有充分的动机的。” 小死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个猜想变得合理起来,艰难说道:“那进进,如果车祸真的是徐洁做的,那徐洁肯定是个很大的致死因素,你、你要怎么解决她?” 时进闻言表情一僵,想起时纬崇,说不出话了。 如果徐洁真的是致死因素,那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对方。 怀柔吗?不可能,徐洁那边不可能被怀柔掉,他这边也不可能去怀柔,那太对不起原主和原主的母亲了。那用激烈的手段?可如果用激烈的手段,那不是注定要和时纬崇对上?而一旦和时纬崇对上,他现在好不容易消到500左右的进度条,会不会又一夜回到解放前。 第75章 白月光 一切都只是猜测, 现在苦恼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时进很快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丢出了脑海,调整好情绪,屁颠颠地去了浴室,准备在浴室里帮廉君做一下按摩前的“预热”。 这一晚时进终于睡了个好觉,但是一觉睡醒, 他心态立刻又崩了。 “怎么就涨到600了, 还能不能行了。”他抱着荷包蛋抱枕, 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生无可恋。 小死弱弱说道:“进度条是在昨晚凌晨的时候涨的,我看你和宝贝睡得正香, 进度条涨得也不太多, 就没喊你……” “一次性涨80,这还不多。”时进这下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想到什么,抖着手摸出手机,翻出时纬崇的电话号码,想拨个电话过去问问他是不是和徐洁吵架了, 但怕这样问指向性太明显, 引时纬崇多心,又丧气地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洗手间的门被从内打开, 廉君滑动轮椅出来, 见时进换了个睡姿抱着抱枕趴在床上, 猜他已经醒了, 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说道:“起来吧,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嗯?礼物? 时进扭头看廉君。 “其实是早就该给你的东西。”廉君靠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睡得乱翘的头发,解释道,“在岛上的时候,你答应过你要帮你查时行瑞的书信记录,这段时间灭内部一直在忙其他的事,下面的调查进度有点耽搁了,前几天才送了资料过来,我想着你要高考,就把资料扣了几天,现在高考完了,你要看资料吗?” 书信记录? 时进懵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己当初还拜托过廉君这件事,想起那个神秘的白月光,一下子来了精神,唰一下翻过身扑过去握住廉君的手,激动说道:“看看看!我要看!” ……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时进三两口解决掉早餐,从廉君手里接过了装着资料的平板电脑。 资料很大,加了密码锁,时进暗暗深吸口气,把它点了开来,输入了廉君告诉他的密码。 文件打开后,一篇十分小学生画风的优秀作文复印稿先跳了出来,时进愣了一下,往后翻了翻,发现接下来好几页都是这种稿件信息,有些懵。 不是调查的书信记录吗,怎么全是稿件? “时行瑞把书信记录抹除得太干净,调查团队查不出头绪,所以换了个切入点调查。”廉君适时解释,又补充道,“这份资料并没有查出太多明确的信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让人在继续深挖,有消息了会再送资料过来。” 时进闻言皱眉,又很快松开,翻回资料第一页看了看,果然在那篇小学生作文的作者署名上,看到了时行瑞的名字。 所以调查团队这是把时行瑞发表过的文章作为调查切入点了? 这个方向也没错,时行瑞要发表文章,肯定是要先投稿的,投稿就要用到书信。 时进想着,敛了敛思绪,把注意力拉回来,仔细看了一遍作文内容和刊登日期,大概推算了一下,发现这篇作文是时行瑞十岁时写下的作品,当时的时行瑞应该正在上小学四年级。 资料里有说明,这篇作文是时行瑞第一篇发表出去的作品,由老师代投的稿,最后被市里一家很小的校园报刊收录发表。调查资料的人很细心,在这篇稿子的后面,还标注了当年投稿老师的姓名和现在的情况,并附了照片。 时进看了看照片,发现这个老师的照片他已经在之前看时行瑞的生平资料时见过,和自己并没有什么相像之处,于是很快挪开了视线。 他点开了下一页资料,发现又一篇作文跳了出来,按时间推算,这应该是时行瑞发表的第二篇文章,距离第一篇的发表只隔了半个月的时间,依然是由老师代投稿,也依然是刊登在了同一家校园报上面。 时进加快了翻资料的速度,发现整个四年级,时行瑞发表的作文全是由同一个老师代投稿的,也就是说,在这期间,时行瑞和外界是没有书信往来的,所有对外的联系都由那位老师包下了。到了五年级,时行瑞换了老师,之前教他的老师被调走,于是他的作文发表之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断层,直到五年级下,他才又有了新文章发表。 那依然是一篇作文,不过发表的地方变了,不再蜗居在那个小小的校园报上面,而是上了市里一家主流报纸的教育版,以优秀作文范例的形式出现在了一个角落的学习专栏里。 从不知名的校园报,到市报的学习专栏,时行瑞文章的刊登平台有了一个质的飞越,不过可惜的是,这个稿件后面没有附着投稿信息。 没了老师的帮忙,时进可以很确定的说,时行瑞这篇作文的发表,肯定是他自己运作的。但无奈时行瑞把书信来往信息抹得太干净,投稿信息根本查不到。 时进不死心,抱着微弱的希望又翻了下下面几份稿件资料,寄希望于会不会有漏网之鱼,或者报社那边会不会留有部分收录文章的存档,但很可惜的是,他能想到的地方,调查团队显然也想到了,时行瑞更是想到了,所以这部分信息依然是一片空白,调查团队什么都没查出来。 整体看上去,时行瑞发表的稿子,就像是全都是凭空蹦到了报社主编的桌子上的一样,完全无迹可寻。 时进无奈认命,转而开始注意稿件的其他信息,慢慢发现就是从这里开始,时行瑞的文章发表之路变得越来越顺,越来越广。 从五年级下,时行瑞的第一篇作文登上市报的学习专栏开始,时行瑞这个名字就成为了市报专栏里的常驻风景。到时行瑞小学毕业,成功考上市里初中的时候,时行瑞已经是市民眼中耳熟能详的小神童了。 在时行瑞考上初中后,时行瑞的父母为了筹时行瑞的学费,变卖家产来到了市里,带着时行瑞过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时行瑞的文章终于不再局限在报纸上,慢慢被一些出版社和机构看中,编入了很多教材和辅导书里,拿到了一笔很丰厚的稿费,帮时父度过了来到市里后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时进看到这里,翻资料的手停下,视线落在了其中一本编入了时行瑞文章的辅导教材上。 教材是特意转换过的电子版,封面和内容全部一比一照着书本还原,在这本辅导教材背面的介绍页上,有一行字吸引了时进的注意——策划编辑:简成华。 简成华,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时进心里一动,忙把资料翻回了时行瑞六年级时在市报上发表文章的部分。 廉君属下送过来的这份资料十分详细,详细到时行瑞每一篇文章的发表,调查人员都会在后面仔细整理出在时行瑞文章发表的那一期里,报纸的整个版面出现过的所有记者和编辑的大概资料,并会把当时负责这个版块的报社幕后工作人员的姓名资料也备上,其中负责审核稿件的人的资料会被特地标红。 时进在标红的这部分名单中仔细找了找,很快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简成华,市报教育版主编。 一个是一直刊登时行瑞文章的市报,一个是编入了时行瑞文章的辅导教材,这两个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东西,却有着同一个负责人,收录了同一个人的文章,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更深的关联。 时进不自觉坐正了身子,翻起后面那些资料时,就不自觉多注意了一下简成华这个名字。 升入初中后,时行瑞的文章仍三不五时地就在市报上出现一下,简成华也依然是市报教育版的主编,两人明面上没有任何私交,时行瑞的文章也没再被编入教材。 时进皱了皱眉,心里不确定起来。这样看,前面的负责人重合,似乎真的只是巧合。 他摇摇头,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升入初二之后,时行瑞不再只写作文,开始逐渐接触小故事和散文的创作,投稿的范围渐渐扩大,在国内的教育类刊物这块慢慢积攒了一些口碑和人气。但即使已经在全国性的刊物上有了一席之地,时行瑞也依然没放弃市报这一块小地方,定期会在市报的学习专栏上发表一些东西,有的时候是文章,有的时候是诗词,有的时候是些学习小技巧,天才学霸人设立得足足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时行瑞考上省里的高中,并顺利升上高二的那年。高二的上学期,时行瑞的文章突然不再出现在市里的报纸上,同时时进注意到,简成华也是在这一段时间突然从市里的报社离职,进入了b市的一个大报社。 时进顿时又来了精神,感叹这个简成华果然有问题。 之前的辅助教材和报社幕后员工有重合的事情,他可以用教育界就那么一小块地方,大家工作难免有交叉来解释。但这个呢,简成华一离职,时行瑞就不再往市报投文章,这件事难道也是巧合? 而且以时行瑞的功利性格,在能把文章投向更大的平台,获得更多的利益的情况下,他还依然坚持给市报投稿,这里面说没点别的原因,鬼都不信! 时进忍不住点开了简成华的资料,翻出了他的照片。 一个戴着厚底眼睛,长相憨厚的中年胖子的照片跳了出来。 时进激动的表情僵住,仔细看了看这个照片,泄气的发现,这个胖子和自己没有任何长得相似的地方,而且以这个胖子的年龄,也不可能是时行瑞的白月光。 难道他真的想错了? 时进深深皱眉,又仔细看了看简成华的照片,最后实在无法自欺欺人,骗自己这个人就是时行瑞的白月光,遗憾叹气,把资料翻了回来。 结果这往后一翻,他顿时更泄气了。 因为从高二上学期开始,时行瑞不止断了给市里的投稿,还全方位断了给其他刊物的投稿,开始专心学习。同时时进回忆起,就是在这一年,时行瑞的父亲开始身体不适,频繁进出医院。 这大概也是时行瑞停止写文章的原因之一吧,为了照顾父亲。 资料到这里,已经翻过了大半。 时进有点点绝望。 时行瑞把书信记录抹得太干净了,从五年级时行瑞自己投稿开始,到时行瑞高二暂时停笔,这么长的时间跨度,那么多家投稿刊物,时行瑞居然一条信息都没有漏掉,简直是丧心病狂。 而没有详细的书信来往记录,想只通过时行瑞的文章发表历史找出有用的信息,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时进很丧气,翻了这么一大堆资料,他什么收获都没有,只确定了一件之前就猜出来的事——书信记录里肯定藏着时行瑞的秘密,不然时行瑞不会废那么大劲去抹除书信记录,还抹得干净得连灭都查不出来。 该开心他之前的猜测方向是对的吗。时进自我安慰,稍微振作了一下自己,翻开了剩下的资料。 从高二到大一上半学期,时行瑞的文章发表记录始终空白,直到大一下半学期,他才再次有文章登出,不过自此之后,他发表的文章内容变得十分单一——没有优美的散文,没有有趣的故事,只剩下一篇又一篇专业性极强的论文。 时行瑞突然摇身一变,从爱好文章创作的文学天才,变成了学术学霸。而他也没再和简成华有交集,两人虽然都在b市,但一个安安心心在报社发展,一个在大学里谱写辉煌人生,井水不犯河水,似乎连偶遇都没有过。 大学四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时进在翻过时行瑞在大学时期发表的最后一篇论文后,终于把这份厚厚的资料翻到了底——大学毕业后,时行瑞专心经营公司,再没动过笔。 资料的最后,调查人员还特地注明,鉴于书面上找不到任何有关于时行瑞的书信信息,所以调查人员特地去探访了一下时行瑞的高中初中同学,询问了一下时行瑞上学时期书信往来的事。 根据这些同学模糊的记忆,调查人员总结出结论——时行瑞上学的时候确实总是有信过来,但全是报社杂志社的信,没见过他有私人信件进来。 时进放下平板,瘫在了沙发上。 还是毫无收获。 灭的调查团队已经很努力了,在找不到书信记录的情况下,硬是用收集时行瑞发表稿件记录的方式,侧面还原了时行瑞的对外书信往来。但还是不够,他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来找到线索。 要继续等后续的深挖信息吗? 他又把平板举了起来,看着资料的最后一页发呆。 但是再等下去,估计也就只有这些内容了。时行瑞做事太小心,他不敢赌时行瑞会漏下什么线索来让他知道。 还是再试试从现有的这些资料里提炼有用的信息吧。 他挪动视线,抬手一页一页地把资料往回翻。 白月光一个大活人,如果真的存在,还和时行瑞有过书信上的交集,那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一些痕迹。时行瑞小时候条件不好,交友圈子就那么大,有机会认识笔友的途径,除了这些报纸杂志,也没有其他地方了。 这些资料里肯定藏着和白月光有关的东西。 白月光会不会是时行瑞的小粉丝?通过时行瑞的文章喜欢上他,然后给他寄过信什么的? 时进猜测,想起资料的最后一句话,又摇摇头打消了这个猜测。应该不是,如果是粉丝来信,那时行瑞的同学应该会有所耳闻才对,而且时行瑞并没有在公共平台上透露过自己的通信地址,粉丝根本没法寄信给他。 难道是时行瑞的某个没见过面的校友?因为仰慕时行瑞的才华,所以给时行瑞写过匿名小情书,然后打动了时行瑞? 好像也不对,如果是校友的话,书信虽然不用经过邮政系统了,只需要偷偷塞桌兜就行,但学校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如果有这事,估计早就留言满天飞了。 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时进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资料,扒拉着扒拉着,简成华的照片就又蹦了出来,他本能地把照片定在了屏幕上,注意力又落回了这个人身上。 简成华,这份资料里唯一疑似和时行瑞有某种特殊关联的存在,胖子,年龄大得足够当时行瑞的父亲,长相和他完全没有相似,但却是报社主编,可以接触到所有人投到报社的稿件,如果他用报社的系统给时纬崇写信的话,也不会引人注意。 时行瑞在简成华在市报担任主编期间,一直不停地给市报提供优秀文章,哪怕在后期时行瑞上了省城读高中,文章已经可以登上各种全国性刊物,身份也不再适合写一些面向小学生和初中生的稿子时,也依然没停。 这一点是真的有点奇怪,时行瑞可不是什么念旧的人,在有了更好的发展平台后,他没道理不放弃市报这么一个小池塘,去更好的江河湖海里遨游。 这样一想,这个人又确实像是很有问题的样子。 时进坐起身,想了想,起身朝着廉君走去——在没发现其他更有用的信息之前,现在任何一点让人觉得违和的信息,都值得好好深挖。 …… 廉君正在批文件,他听完时进的话,接过平板看了看简成华的照片,说道:“这个你让卦九查就可以,卦九可以申请登入官方的系统,查阅一些基本的资料,这个简成华只是个普通人,信息很透明,要查他很容易。” 时进惊喜,感谢地亲了他一口,抱起平板就去找了卦九。 查简成华确实很容易,卦九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简成华的生平资料查出来了。他带着电脑来到廉君书房找时进,表情有点点古怪。 时进见状心里一紧,又期待又担忧,问道:“查出什么来没有?” “查是查出来了……”卦九回答,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上前一步,把电脑放到了书桌上,打开后点亮了屏幕,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屏幕亮起,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照片跳了出来,照片里的人是一个少年,很胖,脸色苍白,但眉眼带笑,看上去十分可爱亲切,拍照的时候正坐在病床上,朝着镜头比剪刀手。 小死“啊”一声叫了出来。 廉君眉头一皱,本能地朝着时进看了过去。 时进则直接傻了,看着这张照片说不出话来。 他刚重生过来的时候,原主的身体是很胖的,虽然只胖了很短一段时间,但他还是记住了这具身体胖起来时候的样子。现在这张照片蹦出来,他几乎要怀疑这是原主还胖着的时候拍下的照片了。 “他是谁?”他声音干涩地询问,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快,觉得自己隐约触摸到了真相。 “简成华的儿子,简进文,已经去世了,癌症。”卦九回答,又点开了一张照片,说道,“这是他去世前一个月拍下的照片。” 又一张照片跳了出来,照片里的人变成了青年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气色十分糟糕,但脸上依然带着笑,神情十分温柔,头上戴着帽子,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朝着镜头笑得开心。 撇开气色和年龄体态不谈,照片中的人只从五官来看的话,简直就是时进的翻版,只除了这个人鼻头上没有痣。 廉君看着照片中人那像极了时进的五官和灰败的气色,恍惚间竟像是在看着时日无多的时进一样,忍不住伸手把电脑屏幕盖了下去,滑出去握住了时进的手。 时进被他的动作惊回神,忙反握住他的手,压住心里的震动,安慰道:“没事,那不是我,我很健康的,那不是我。” “我知道。”廉君感受着他的体温,看到照片时那一瞬间的心悸感渐渐淡去,紧了紧他的手,说道:“抱歉,我失态了……卦九,把电脑拿过来吧。” 卦九担忧地看了廉君一眼,把电脑搬了过去。 屏幕重新打开,时进伸手把简进文的照片跳了过去,快速翻起了其他资料。 第76章 见光死 简进文的资料不长, 只有短短两页。 资料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 简进文是简成华收养的孩子。 这…… 时进翻资料的手一停, 有点意外, 又觉得似乎这样才比较合理。简成华虽然也胖,但五官十分普通,和简进文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两人单从外貌上来看的话,一点都不像是父子。 资料实在是太短了, 时进在短暂停顿后, 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就把这两页纸的内容扫了一遍。 简进文, 一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孤儿, 父不详母不知,在孤儿院长到两岁, 后被没有生育能力的简成华收养,健康长到了十二岁, 然后突然发病, 进了医院。 他得的病很麻烦, 不会立刻致死, 但也没法根治痊愈,还必须长期住院,定期打激素。 本来漂漂亮亮的小少年, 因为激素的原因迅速发胖, 没法再去学校, 也没法做什么激烈的运动,只能每天呆在医院里,忍受枯燥痛苦的治病生活。 简成华对这个养子是很好的,尽可能地给了简进文最好的治疗环境,还自己充当老师,每天给简进文上课,读书看报,引导简进文自学。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多年,简进文的身体情况一直没有好转,但他很乐观,不仅积极自学,还培养出了写作这个小爱好,偶尔身体能受得住的时候,还会去参加简成华举办的资助帮扶孤儿院儿童或者山区儿童的公益活动,给那些比他小的孩子讲故事,教他们读书习字。 不得不说简成华是个很优秀的教育者,在他的教导下,被病痛折磨的简进文不仅没有变得消沉孤僻,反而成长成了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他会捐出自己的零花钱给孤儿院的小朋友买文具,会给简成华报道过的受虐待儿童写安慰信,还会陪医院里其他得病儿童玩耍,鼓励安慰他们。他就像是个温暖的小太阳,温柔对待着身边所有人。 可惜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却没有获得命运温柔的对待。 简进文十九岁那年,他的病情突然恶化,不得不转去了b市的大医院。也是在同一年,简成华辞掉了市报的工作,去了b市的大报社。 去了b市之后,简进文做了一次大手术,停止了激素的使用,在病痛的折磨下,人迅速瘦了下来。就这么又熬了几年,简进文终于耗尽了生命力,遗憾去世,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时进收回翻阅资料的手,心里有点点闷,还有点点疑惑。 简进文肯定是时行瑞的白月光,这一点绝对不会错,但翻遍简进文的资料,他却看不到任何时行瑞曾和简进文有过接触的痕迹。撇开可能的书信联系去看,两人的生活轨迹就像是完全平行的两条线,从来没有过交集。 这也太奇怪了,以时行瑞表现出的对这个白月光的执着程度,他还以为时行瑞会和白月光有一段虐恋情深的戏码呢。但从现在已知的资料来看,时行瑞和简进文别说谈恋爱了,连有没有正式见过面都是个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时行瑞不是很爱这个白月光吗,那他怎么从来没去接触过这个白月光?简成华的就职资料那么透明,就算时行瑞曾因为简成华带着简进文去b市治病的原因,暂时和简进文断了联系,但后来时行瑞不也考去了b市吗,以他的能力,要顺着简成华的资料找到简进文,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吧。 在这么容易找人的情况下时行瑞却没有去找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可能——时行瑞自己不想去找简进文,甚至有意避开了和对方的联系。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就变得更奇怪了。喜欢对方,却避开对方?这是个什么奇怪的逻辑。 害怕式暗恋?时行瑞在感情上原来这么怂的吗? 时进满头雾水,越想越想不通,只觉得肯定还有什么隐情是资料上没有写出来的。毕竟时行瑞后期拼命找替身生孩子的行为实在太疯狂,和他前期克制的不去找简进文的行为差距太大。 “有个人肯定知道所有真相。”廉君突然开口,引回了时进的注意力。 时进看向廉君,福至心灵,说道:“你是说简成华?” 廉君点头,拿出了手机,问道:“我记得简成华退休后就定居在了b市,自己投资开了家孤儿院,想去和他聊聊吗?” 时进闻言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艰难纠结了一下,点头回道:“聊吧……不过还是别让简成华看到我了,我和简进文长得太像,我怕他看到我会联想起简进文,心里难过。” 廉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点头:“好。” 两人午饭后就一起出了门,直奔简成华开办的孤儿院而去。 大半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汽车在一家比较小的孤儿院门口停下。换了一身普通白领打扮的卦二整了整衣领,和廉君及时进打了个招呼,提着包下车,进了孤儿院。 时进目送卦二离开,坐在车里等卦二的消息。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卦二居然铩羽而归了。 “简成华就在里面,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我用捐赠书籍的名义和他搭了话,但他大概是不太想聊过去的事情,无论我怎么引导,他都不接话,我怕说深了引他起疑,就找借口出来了。现在怎么办,换个人进去吗?”卦二回头询问,表情无奈。 廉君皱了皱眉,看向时进。 “我去吧。”时进犹豫了一下开口,伸手去开车门。 卦二连忙从包里往外拿“道具”,说道:“等等,我把捐赠单子给你,你可以假装是我助理……” “不用了。”时进摆手拒绝,推开了车门,“我这张脸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廉君挪到车边,嘱咐道:“有事喊我。” 时进朝他点了点头,浅浅出了口气,迈步朝着孤儿院内走去。 …… 孤儿院不大,只有一栋楼,时进进了楼,随着孤儿院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孩子们平时玩游戏的小教室,看到了坐在教室最前方的简成华。 简成华已经七十多岁了,头发全白,但人很精神,气色也好,笑起来像个弥勒佛,看着十分和善可亲。孩子们应该都很喜欢他,乖乖在他身边坐了一个圈,满眼崇拜地听他讲故事。 引时进过来的工作人员唤了简成华一声,简成华侧头看过来,本来带笑的随意表情在看到时进之后立刻变化,笑容定格,双眼一点点睁大,之后近乎失态地丢下书本起身,绕过孩子们走到时进身前,伸手抓住了时进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是……” “简院长,我是时进。”时进自我介绍,定了定心,诚实说道,“我是时行瑞的孩子,关于他和简进文的关系,我有些问题想问您。” 简成华表情一懵,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脸上的失态渐渐收敛,眉毛慢慢皱起,仔细打量一下时进的长相,抓着时进的手不自觉收紧,艰难反问道:“你说谁?你是谁的孩子?” 时进在心里叹气,安抚地握住他的手,回道:“时行瑞,我的父亲是时行瑞。” 简成华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他傻傻看了时进好久,突然回神,反手拽着时进的手,满脸严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孤儿院工作人员,嘱咐他好好看着孩子,然后牵着时进朝着院长办公室走去。 时进看着他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抽出来,听话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在院长办公室落座,简成华松开时进的手时还有些舍不得,又看了时进好几眼,然后亲自拿杯子给时进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表情复杂地说道:“你……你和小进长得实在太像了,对了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时、时……” “时进。”时进接话。 简成华于是不说话了,表情变来变去,突然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我都告诉你。之前那个要捐书的人也是你认识的吧?” 时进尴尬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说道:“抱歉,是我让他找您搭话的,我怕我直接出现,您会难过,毕竟我这张脸……” “和进文长得实在太像了。”简成华改了对简进文的称呼,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兀自发了会愣,然后突然回神,看一眼时进,说道,“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了……进文和你爸确实认识,他们小时候互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信,但他们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也不知道时行瑞怎么会给你取这么个名字,你的长相还……唉。” “我这次找您,就是想弄清楚这一点。”时进看着简成华,斟酌了一下语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详细说一下我父亲和您儿子认识的经过?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冒昧,但是我……” 简成华摆手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脸,说道:“我懂,你长成这模样,会好奇这些也正常,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罢了,都是些陈年老事,能有个人和我聊聊也不错。” 他说着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摆出了长谈的架势。 就像时进根据种种资料猜测出的那样,时行瑞和简进文确实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笔友,而促成这段友谊的人就是简成华。 “我知道时行瑞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学生,当时他一口气给报社投了十多篇稿子,自述了家里的困难情况,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时候进文刚进医院没多久,大概是同理心吧,我见时行瑞在信里把自己描述得那么困难,就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挤了挤版面,录用了他的稿子,还给他写了一封鼓励信。” 简成华回忆着过去,眼神慢慢飘远:“进文进了医院之后不能去学校上课,也没小朋友陪他玩,我怕他孤单,就每天跟他聊一聊报社的事情,给他读读一些小读者的投稿和来信。进文就是这么知道时行瑞的,他从小就心软,听我说时行瑞家里的情况不好,特地从存的零花钱里拿了一部分出来,随着我的鼓励信一起寄给了时行瑞,还给时行瑞留了个加油的小纸条。” 时进听着,心里也有些感叹,简进文真的是个很善良很好的孩子,只可惜老天并不眷顾他。 “时行瑞接到我的信和进文给的零花钱之后,十分礼貌地给我写了一封感谢信,顺便向我投了下一篇稿,并表示要把这一篇稿子的稿费捐给孤儿院。我当时就觉得这孩子真是又懂事又大义,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简成华说到这有点想笑,短暂笑了一声后,表情又黯淡了下去:“也就是在那一阵,进文的病被确诊了,开始打激素。他很痛苦,我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刚好他那段时间比较关注时行瑞,我就让他试着给时行瑞写信,写完把信随着我给时行瑞的报社回信一起寄过去,保证时行瑞肯定能看到。时行瑞那孩子也是心善,在收到进文的信之后,每次投稿都会给进文回信,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两人就这么通过我联系了起来,” 时进听到这,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想法——最开始时行瑞和简进文建立联系,应该不是心善,而是瞧中了简成华的身份,想稳住简成华这个报社主编,更方便自己发稿赚稿费吧。 不过想到时行瑞当时的年龄,他又觉得是自己偏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来的那么深的心机。 他摇了摇头,收拢自己开小差的思绪,继续听简成华说了下去。 时行瑞和简进文这样另类的书信联系,自建立起就一直保持了下去。两人的通信频率并不高,基本和时行瑞的投稿频率重合。 时行瑞小学毕业后,因为要凑初中的学费,家里很是困难了一阵。时行瑞没跟简成华说这件事,只在和简进文的信件中提了句爸妈最近很辛苦,简进文看到后很重视,怕他真的读不了初中,特地找上了简成华。 简成华得知这个情况后,恰逢手里有一个编辑辅导教材的活,就顺手跟工作室的人推荐了一下时行瑞的文章。 文章录用到发放稿费,中间其实有一段不短的时间,简进文怕时行瑞等不及,又慷慨贡献了一波自己的零花钱。简成华见状,便做主自己先垫付了给时行瑞的稿费,让时行瑞早早拿到了钱。 这个插曲过后,简进文和时行瑞的关系更好了,时行瑞给市报投稿的频率加快,简进文给时行瑞的回信也越来越厚。两个少年慢慢长大,在时行瑞初中快毕业的时候,简进文提出了想和时行瑞见一面的想法。 “两人本来都约好什么时候见面了,但不巧时行瑞的母亲在他中考后出了事,见面的事就耽搁了。”简成华叹气,表情遗憾,“也是两人没有缘分吧,那之后进文情况有点恶化,转院去了外地一趟,等他回来的时候,时行瑞已经考去省城的高中,离得远了。” 这次见面计划破产之后,两人仍在继续通信,不过时行瑞的通信内容渐渐变了,字里行间多了一些情绪的表达。简进文知道他是因为母亲去世了难过,所以总是很小心地在信里安慰时行瑞。 那一段时间时行瑞大概是真的很难受,投的稿都是些以前就写下来的东西,发给简成华的信,五页有三页都是写给简进文的,内容十分负能量。 简成华说到这皱了皱眉,说道:“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时行瑞这孩子心里其实戾气很重,他大段大段地跟进文描述自己的愤怒和痛苦,想报复爷爷奶奶,想质问伯伯婶婶,想打兄弟姐妹,他满腔恨意没地方发泄,全部倒到了进文这里。他突然变得面目陌生起来,行文间的冷酷暴躁,就是我一个成年人看了,都觉得很可怕。我开始担心,进文性子太柔软,我怕他被时行瑞伤害。” 时进听得也忍不住皱了眉,同时心里明白这里应该就是时行瑞对简进文感情的转折,在经过母亲去世的刺激之后,无处发泄情绪的时行瑞,开始向简进文吐露心声,真正和简进文交心了。 简成华还在继续述说:“我试着劝进文先断一阵和时行瑞的联系,我也只是一个自私的父亲,我不希望进文本来就糟糕的人生,再被别人带进什么负能量。但进文拒绝了,他说时行瑞这样是因为进入了青春期,无法很好的自我调节,如果他再不安慰时行瑞,时行瑞可能会被丧母之痛憋得心理扭曲,真的走上歧途。他说服了我,我同意了他们的继续联系。” 整个高一,时行瑞都在向简进文倒情绪上的垃圾,简进文就像块过滤棉一样,全盘接收了这些垃圾,然后自己过滤掉,再把温柔和耐心回报给时行瑞。 时行瑞的情绪慢慢调整了回来,他不再投旧稿,开始写新的东西,并在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主动向简进文提出了见面的事情。 时进听到这里心里一动——高一升高二的暑假?这个时间节点很重要,他记得时行瑞就是在高二上学期断掉的所有投稿,开始专心学业。 难道是这次暑假的见面发生了什么? 时进看向简成华。 简成华已经陷入了回忆里,并没有发现时进突然亮起来的眼神。 “进文也很想见见时行瑞这个相处多年的笔友,欣然应允了见面的事……但时行瑞失约了,那天进文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一天,始终没有等到时行瑞。时行瑞就此消失了,再也联系不上,进文从最开始的失望失落,变成了后来的担心着急。大概是情绪影响了身体,进文的身体情况突然恶化,我不得不把他转去了b市的大医院。”简成华说到这,表情变得有些紧绷,言语间隐隐有些责怪时行瑞,“虽然理智告诉我,进文的身体恶化是客观原因导致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怪时行瑞,他说要见面,但又为什么不来,这么耍进文,进文该多么难过。” 时进听得目瞪口呆,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时行瑞也许根本不是失约了,而是对简进文“见光死”了。 这种情况在交笔友和网恋的时候,经常有发生。如果把这件事用时行瑞的视角去看,那就是时行瑞在初中毕业后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开始对笔友交心,然后在交心一年后,他对笔友产生了感情上的依赖或者生出了某种情愫,然后他开心地要求见面,满怀期待和羞涩地去了约定地点,结果却看到了一个难看的大胖子,于是他直接跑路了! 这样就完全说得通时行瑞的突然改变了!时行瑞那么自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个大胖子,所以他跑了,消失了,把这场暗恋主动掐死了,断掉了和暗恋对象的联系。 这真是……真是一个朴素而真实的真相。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时进压下心里的万马奔腾,打断简成华的回忆,问道:“那个,我父亲在和您儿子见面之前,有交换过照片吗?” 简成华被他问得一愣,然后点头回道:“交换过,不过是比较早期了,我不放心,在他们刚开始通信的时候,要求他们交换过一次照片,你等等啊,照片我还留着呢,我给你找找。” 居然交换过? 时进也愣了,又开始怀疑自己猜错了。 简成华从一个老旧的相册里,抽出了两张巴掌大小的老照片,递给时进说道:“就是这两张,进文那孩子不好意思,寄过去的照片还是我挑的。” 时进接过照片,低头看去。 上面一张照片是时行瑞的,边角不太平整,像是从什么集体照上面剪下来的。照片里的时行瑞也就十岁左右,五官还没张开,和成年后区别比较大。 他很快把时行瑞的照片挪了下去,看向了下一张,然后他傻眼了。 下面这张照片明显就要清晰优质多了,一看就是用好相机拍的。照片里的也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长得很好看,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剪刀和剪纸,头发有点长,已经过了耳朵……就像是个留着短头发的女孩子。 真的,如果不是早知道简进文是个男的,只看这张照片的话,他肯定会以为照片里的人是个女孩子!还是个长相漂亮,气质温柔,十分优质的幼年女神版女孩子! 时进只觉得有一道大雷哐一下从天上劈了下来,正中他的脑袋,让他脑晕眼花心悸发抖,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行瑞也许不仅仅只是经历了见光死,还可能经历了女神变男神这种坑爹的事情……他稍微压了压情绪,看向还在唏嘘感叹的简成华,说道:“那个,我能看看您儿子的字吗,我就是有点好奇……” 这要求很奇怪,但简成华却没多想,他乐得跟别人分享儿子的优秀,十分好说话的又拿了一个保存得十分好的笔记本出来,略显骄傲地说道:“当然可以,进文这孩子喜静,从小就开始练字,字写得很不错呢。” 时进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的字迹,沉默。 都说字如其人,简进文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笔触圆融,没什么棱角,字形偏圆,很秀气……像女孩子的字。 如果他是年少的时行瑞,在看过那样一张笔友的照片,又看过这样一幅秀气的字体后,绝对会理所当然的以为,笔友是女孩子,很漂亮很温柔的女孩子。 他抬眼看向简成华,很想问问对方,时行瑞和简进文在通信时有没有互相确认过性别,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怎么问呢,这问题实在太弱智了,在已经交换过照片的情况下,谁又会想到要再去确认一下笔友的性别呢,那年代可不兴什么女装大佬。 第77章 疯子 时进放下笔记本和照片, 想了想, 转而问道:“简院长, 这次见面之后,我父亲和您儿子还有联系过吗?” 简成华脸上的骄傲淡了淡,说出了一个让时进十分意外的答案:“联系过,那是在我和进文来到b市后的第二年年末,我以前市报的老同事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时行瑞又给市报写了信,不是投稿,就是单独写给我的信……我其实是有点生气的,明白时行瑞这封信大概率是写给进文的,我不想时行瑞再和进文联系,但是进文那孩子一直挂念着时行瑞, 总担心时行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犹豫了一个月,还是从老同事那把信要了过来, 转交给了进文。”时进皱眉。 简进文去b市后的第二年年末?那不就是时行瑞高三上学期的时候?他记得时行瑞父亲的身体就是在那个时间节点突然糟糕下去的。 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时行瑞这明显是遇到了事,心里情绪没处发泄,就又想起简进文这个温柔的“垃圾桶”来了,可那时候的简进文也才刚做完大手术没多久,停了激素药, 正是一生中最难受的时候, 他自己都还没缓过来呢, 却又要被时行瑞用负能量骚扰。 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他真的觉得简进文认识时行瑞,实在是太倒霉了。 简成华的表情彻底黯淡了下去,叹道:“时行瑞在信里向进文解释了当时失约和消失这么久的事,他说他父亲得了重疾,他这一年都在陪他父亲治病,现在他父亲已经被确诊为癌症晚期,最多只能再活半年……癌症,又是癌症,进文心软了,明明他自己那段时间就已经够难受了,却还要反过来安慰时行瑞……” 他说到这里抬手抹了抹眼睛,显然是在心疼当年的简进文,说道:“可我又能怎么办呢,进文是可怜,但时行瑞也不好过,他初中没了母亲,现在高中还没读完,又即将失去父亲,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孩子而已……那时候网络已经普及起来了,时行瑞在信里给进文留了个社交账号,说如果进文原谅他了,就根据账号去加他,他会一直等着进文。进文看到后,立刻就去申请了个账号,加上了时行瑞……后来两人的联系我就不知道了,进文不喜欢多说,我每次问起,他都说和时行瑞聊得很好,我也没法再继续深问。” 时进再次目瞪口呆。 社交账号,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所以时行瑞不是自高中后就和简进文断了联系,而是把联系转到了网络上?难怪调查人员什么都查不出来,毕竟好多早期流行的聊天软件,现在都已经被淘汰掉了! 天呐。时行瑞居然是一直和简进文有联系的,这、这……时进突然也“这”不出什么来了,这一点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 简成华还在继续感叹,语气不自觉变沉:“但我是进文的爸爸,他的状态变化,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自从和时行瑞重新联系上以后,进文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还开始频繁翻阅心理方面的书籍,研究疏导高三学生心理压力的方法。我不放心,想办法看了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我很庆幸我看了,他们的聊天内容真的是太糟糕了,时行瑞就像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一样,语气一会还是从前的懂礼体贴,一会又变得戾气满满,他指责命运,指责社会,甚至指责进文,我心疼啊,进文又做错了什么,医生说他都活不了几年了,时行瑞为什么要来折磨他。” 时进听得心里十分难受,猜测时行瑞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心里存着的对简进文的矛盾感情。他舍不得简进文的温柔体贴,却又无法接受简进文的外表甚至性别,那段时间又恰逢时父出事,所以他的情绪慢慢扭曲,变成了一个性情多变的疯子。 不过这里面最无辜的还是简进文,就像简成华说的那样,简进文又没做错过什么,他只是过于善良心软了一些。 时进在心里沉沉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现在因为回忆而痛苦的老人,想了想,起身重新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到了他手边。 简成华的情绪在激动之后很快回落,眼神发直地发了一会呆,突然回神,又定定看了时进的脸好一会,才又继续说道:“你真的和进文好像,不止是外貌,连眼神都像……你就是太心软了,太心软了……” 他喃喃自语,过了好一会才又恢复理智,抹了把脸朝时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喝了口水,说道:“我在看到那些聊天记录之后,第一次强硬地逼进文和时行瑞断掉联系,进文也难得地跟我犟了一次,最后我们父子俩好好谈了谈,进文答应我,等帮时行瑞撑过了高考,就不再和时行瑞联系。” “但这一等,居然就等了大半年,时行瑞顺利结束高考,取得了好成绩,进文本来想遵守和我的约定,断掉和时行瑞的联系,但天有不测风云,时行瑞的父亲在他高考结束之后去世了……时行瑞像是疯了一样给进文发消息,还总是挑晚上,进文怕他想不开,就陪他熬着,可进文是什么身体状况,他哪里熬得住。” 简成华的手不自觉收紧,表情也紧绷起来:“我朝进文发了脾气,没收了他的电脑和手机,逼他和时行瑞断了联系,还用进文的账号,给时行瑞发了一段言辞激烈的信息。我真的是忍不住,进文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我不想他在生命最后还要接触这么庞大的负能量,我骂了时行瑞,我骂了一个刚失去父亲没多久的孩子,然后我求他,求他放过进文,我说进文如果再陪着他熬下去,可能随时就没了,我舍不得,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时进听得心里闷闷的,仿佛也看到了那段两方都很痛苦的过去,内心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难怪时行瑞从表面上看,像是完全没有受到父母去世的影响,原来他是把所有的影响,全部转嫁到了简进文身上。白天他是优秀坚强的时行瑞,晚上他就是个拼命向别人宣泄负能量的魔鬼。 “时行瑞答应了我的请求。”简成华的语速又放缓了,说道,“他答应了,他跟我道歉,然后注销了那个账号,于是我也帮进文注销了账号。进文很难过,但他总算能好好养病了……其实我后来也后悔了,他们是孩子,不会处理问题很正常,但我是大人,我怎么能那么对他们。” “简院长……”时进低声唤他。 简成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我后来稍微关注了一下时行瑞的动态,发现他考上了b市的大学,过的还不错,我告诉了进文这件事,进文看上去像是放了心,从此再没有在我面前提过时行瑞,但我知道,他不提,只是怕我担心。其实……我怀疑时行瑞来医院看过进文。” 时进一愣,连忙问道:“什么时候?” “我只是怀疑,时间大概就是在时行瑞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有次提前下班来医院,那天天气不错,进文正和几个病友一起在医院楼前的小花园里晒太阳,我去找进文,晃眼间在花园角落的一个长椅上,看到了一个很像时行瑞的人,他坐的那个位置进文看不到他,但他能把进文看得很清楚。不过也许只是我看错了,当时我也只是远远看了那边一眼,走近后长椅就空了,我问进文,进文也说不记得那边曾有人坐着,而且我当时也没真的见过成年后的时行瑞,只见过一张他登在新闻上的采访照,所以是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简成华说到这皱眉,然后又很快放松了眉眼,继续道:“不过他有没有来过都不重要了,大概就在那之后一个多月吧,进文获得了一笔国外来的医疗资助,换了一家更好的疗养院,那疗养院只有病人和病人的家属能进,管理很严,时行瑞就算想看进文也看不到了。” 等等,这个时间节点是不是有点问题? 时进埋头算了算,发现简进文转院的时间,刚好就在时行瑞成立瑞行前不久,那之前时行瑞曾因为一个投资案去了国外一趟。 巧合?还是有什么玄机? 他不得不多想了一下,问道:“国外的医疗资助?您当时有申请过国外的医疗资助吗?” 简成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是进文碰到好心人了。以前进文不是很喜欢帮助孤儿院的孩子和儿童吗,然后其中有个人出息了,考去了国外,偶然听说有一个公益组织正在安排一笔很大的救助资金,他心里挂念着进文,就试着帮进文申请了一下,结果没想到居然成了。当时那个组织还派了个专员过来,给进文安排转院休养的事情,特别细心。” 时进越听越觉得可疑,见简成华一副遇到大恩人的模样,又不好明着问,只好跟着叹道:“那这组织可真负责,还派专员过来安排。” “可不是么,他们是真的很负责,那个专员是个从国内考出去的高材生,在负责了进文的资助后,一直尽心尽力地帮助进文,还和进文成了朋友。“简成华说到这眉眼间带上了一丝暖意,想来是真的很感谢这个专员。 时进试探问道:“冒昧问一下,这个国外组织和专员的名字……” 简成华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道:“那个国外组织已经大变样了,我只记得它当年的名字,叫希望,就是y语的那个希望,专员的名字叫徐川,那孩子是真的人好,但可惜自进文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徐川?!时行瑞的心腹律师不就叫徐川吗,这总不会是什么该死的巧合吧! 时进心中大震,忙借着低头喝水的动作掩住自己的表情,分好几次把一口水咽下去,调整好表情后才重新抬头,艰难问道:“简院长,我父亲在那之后,还有和您的儿子联系过吗?” 简成华摇头,回道:“应该是没联系过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进入疗养院之后,进文又重新用起了电脑和手机,还时常和徐川联系,我因为后悔上次干涉进文社交的事情,就没再过问这些。不过在进文的葬礼上,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了时行瑞,他当时已经是个大老板了,穿着打扮很贵气,模样也很成熟稳重,如果不是他主动跟我搭话,我都认不出他来。” 时进瞪大眼,连忙问道:“他当时有没有说什么?” “他跟我道了歉,说他年轻的时候太不懂事。”简成华叹气,有些感叹,“我当时因为进文的死有些浑浑噩噩的,没怎么搭他的话。他看上去不太好,脸色很憔悴,眼神又有点可怕,直勾勾看着进文的墓碑,刚开始的话还听着正常,后来就乱了,一会说他真的努力过了,一会说他其实已经准备接受了,一会又说已经太迟了,还怪进文怎么突然就死了,说进文怎么不知道等等他,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我听他这些话,就想起了进文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忍不住就吼了他一句……” 时进直觉这大概就是时行瑞后来发疯的重点,问道:“什么话?” 简成华看着时进,眼神带着点愧疚,说道:“我说如果不是你这个疯子,进文肯定能多活几年……他当时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难看,眼神也沉沉的,我看得心慌得厉害,就直接走了,这一点是我对不起你的父亲,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时进顿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叹气出声。 听到这里,他大概明白了时行瑞后期那么发疯的原因。在经过初期的性别惊吓和长相惊吓之后,时行瑞因为家庭的变故,还是忍不住再次和简进文联系上了。然后越联系他陷得越深,就在这个时候,他被简成华强硬断掉了和简进文的联系,还得知了简进文因为他身体再次变差的事情。 于是他的感情就这么被吊在了半空,没有发泄的出路,也没办法自我消化。他不甘心就这么断掉和简进文的联系,又怕自己控制不住的感情和情绪会真的逼死简进文,另一方面他还在和自己的性向做挣扎,三方拉扯之下,他渐渐走入了死胡同,把自己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漫长的几年时间里,时行瑞心里肯定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挣扎,可能他最后终于战胜了自己,决定遵从心愿去接近简进文,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了,但简进文却突然去世了。 时行瑞再也看不到简进文,也倾吐不了自己的心声,宣泄自己的感情了。一切都戛然而止,时行瑞自己排练了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然后在他即将登台的那一刻,被他追逐多年的那个人抛在了原地,走不出困局。 “他确实疯了。”时进开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一疯就疯了一辈子,再也没有醒过。简院长,实不相瞒,我上面还有五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的母亲,都或多或少地和您儿子有点相像,甚至于我的母亲……” 他说到这愣了一下,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心里一下子就骇然起来。 简进文是简成华收养的孩子,原主的母亲云进也是个孤儿,他们两个不仅长得像,还名字都带着一个“进”字,这是巧合吗?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他看着简成华,简成华也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道:“我没想到时行瑞对进文居然是这种心思,还这么疯狂,你……唉,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都是孽缘。” 时进低头,又喝了一口水稳住情绪,低咳了一声松了松有些发紧的喉咙,问简成华:“请问,您儿子的名字,是您给他起的吗?” 简成华被问得莫名,点头回道:“是我给他起的,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只有个工作人员帮起的小名,叫丢丢,我嫌太难听,就给改了。” 时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简进文的名字是简成华给起的,那云进这个名字的来历就显得更可疑了! 难道云进根本不是时行瑞偶然发现的,而是早就被时行瑞找出来的完美替代品,被改了那么一个名字,秘密养在了孤儿院等成年? 这也太变态了! 简成华见时进表情不对,皱了眉,问道:“怎么了?” 时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干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之前存的原主母亲的照片,递到简成华面前,说道:“这是我的母亲,孤儿,名字叫云进。” 简成华有些莫名地朝着他的手机看去,然后在看到云进的长相后猛地瞪大眼,再次失态,抬手抓住了时进的手机,震惊说道:“这、这是你的母亲?你说她叫什么?” “云进,她叫云进。”时进收回手,认命地问出了一个问题,“简院长,当初您收养简先生的孤儿院叫什么,我想去查一下简先生的亲生父母信息,我怀疑我的母亲……和简先生存在着某种血缘关系。” 简成华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消化掉他的话,忙起身翻出了一套保存得很好的资料,小心递给时进,说道:“这是我当年收养进文时的手续资料……你,你……” 时进把资料接过来,说道:“我这就去把资料复印一份,谢谢您今天的帮助。” 简成华摆手,看着时进的脸,表情十分复杂,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都闭上了。 …… 孤儿院有复印设备,简成华亲自帮时进复印了资料,然后送时进出了孤儿院的院门。 临分开前,简成华喊住了时进,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身体还好吗?” 时进被问得一愣,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这么问的用意,弯起手臂挤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回道:“很好,一口气跑五千米不费劲,我今年刚刚高考完,准备考警校,以后去当警察。” 简成华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看着时进的脸,说道:“当警察好,当警察好,男孩子还是身体结实些比较好……关于你的母亲,如果你查出点什么来了,能不能来告诉我一声,我就是想着进文一辈子那么短,如果能有个后辈……”说着说着话语就断了,像是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超过了。 时进却立刻接话,朝他笑了笑,说道:“有结果了我一定来告诉您,如果是好消息,我就陪您一起去给简先生上柱香,好好拜拜他。” 简成华的表情立刻激动起来,满眼都是感激,用力点头应道:“好好好,谢谢你,谢谢你。” 时进看得心酸,回了句不客气,打开车门上了车,示意卦二快点走。 卦二立刻发动汽车离开了。 时进看着后视镜里逐渐变成黑点的简成华,脸上的笑容慢慢垮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侧身用力抱住了廉君。 “怎么了?”廉君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询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健康真好。”时进闻着他身上的气息,看一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突然又坐直了身,问廉君,“龙叔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去检查身体,还有母本的研究到什么阶段了,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廉君看出了他情绪的波动,猜他肯定是从简成华那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回道:“医院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能检查。母本的研究也有了结果,等做完阶段性实验就能开始安排治疗,很快了,别急。” 时进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握住他的手,认真说道:“我不急,咱们慢慢来,不求一下子治好,只求能彻底根治,哪怕过程慢一点也没关系。” “好,咱们慢一点。”廉君顺着他的话说,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 时进整理好情绪后,跟大家大概说了一下和简成华的谈话,然后把收养资料拿了出来,说道:“我想查一下简进文亲生父母的信息和简进文与我母亲的联系,还有,派些人过来保护简成华吧,他年纪大了,我怕他出意外。” 廉君接过资料,应道:“好,我派人去办。” “嗯,谢谢你。”时进朝他笑了笑,又说道,“还有一件事……” 廉君:“什么事?” “我想见见徐川。”时进开口,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当初他见到我之后反应实在太奇怪了,我总觉得他还知道些什么,我想去探探他的口风。” 廉君摸了摸他的脸,应道:“可以,我联系一下官方那边,帮你安排一下。” 时进抬眼看着廉君,情绪莫名就走了下神——恋人是大腿的感觉真好。 他又很快回了神,拉下廉君的手握住,低头揉捏他细长好看的手指——廉君总是这么帮他,他也该回报对方一点什么才是。 可是该回报什么才好呢,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也什么也不会。 第78章 检查(捉虫) 从孤儿院回会所后, 时进心情低落了好一阵,廉君见状,便暂时放下工作, 拿出平板陪他玩了会麻将。 这天晚上时进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梦里一会是简成华说话的样子,一会是原主那些零碎的记忆,各种各样的画面胡乱飘荡, 扰得他不得安宁。 半梦半醒间,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后背还有一个很轻的力道在拍抚着, 他想睁开眼, 却被梦境拖着, 意识不得清醒。 渐渐的, 那些飘飘荡荡的画面就陆续散去了, 变成了一片让人安心的黑甜。 一觉睡醒, 时进睁开眼, 看着廉君近在咫尺的睡颜,想起半梦半醒时的感觉, 眉眼忍不住软下来, 倾身靠过去抱住廉君,伸臂绕到他背后, 轻轻顺着他的后背, 摸着他有些明显的脊背骨, 心里膨胀出了一股酸酸软软的情绪。 等廉君身体好起来了,他一定要把廉君养胖,胖到摸不出脊背骨的那种。 不过胖起来的廉君会是什么样子? 他眯了眯眼,看着廉君好看的脸,脑补了一下这张脸变得肉肉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廉君这么好看,就算胖起来,肯定也会是个很好看的胖子。 “偷笑什么?” 廉君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里面一片清明,哪里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时进愣了一下,脸上笑容一下子加大,干脆像八爪章鱼一样把廉君困在自己怀里,像揉小孩一样揉了揉廉君的头发和后背,开心说道:“早上好,宝贝!” 小死忍不住在时进脑内开心附和:“早上好,大宝贝和小宝贝!” 时进于是笑得更开心了。 廉君没有防备,被时进揉了个正着,看着时进一副开心得要上天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面上却故作严肃,伸手拉住时进乱来的手,说道:“又胡来,今天吃黄瓜宴吧。” 黄瓜宴,一个太久没听过的词汇。 时进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两人才认识不久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手钻啊钻,偷偷去拉廉君的衣服,说道:“好啊,吃黄瓜宴,现在就开始吃。”说完拉开了廉君的衣服。 男人早上是经不起挑逗的。 廉君忙按住时进作乱的手,看着时进睡得头发乱翘,笑得又傻又坏的样子,另一手忍不住绕过去按住时进的后脖颈,仰头吻上了时进勾起一丝使坏角度的嘴角,把他所有的甜蜜和放肆都封在了唇齿间。 …… 廉君的详细身体状况对外一直是保密的,外人只知道廉君因为中毒腿残废了,却不知道他的腿其实还能走。为了不让廉君的身体状况被外面的人知道,廉君每次的身体检查,都是在灭的私人医院进行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龙叔自来到b市后,就一直在抓紧布置安排给廉君检查身体的地方,今天他好不容易把地方准备好了,可以带廉君去检查了,结果他却发现了一点小状况。 “你们……”龙叔皱着眉,看着并排坐在沙发上,一个不动如山,一个心虚扭头的廉君和时进,眉毛抽了抽,说道,“我之前是怎么说的,要饮食清淡,忌房事,你们……” “我发誓,我和君少真的什么都没干。”时进扭回头,一脸正直地解释。 龙叔狠狠瞪他一眼,说道:“我信你才有鬼了,你也不看看你的脖子……算了,就这样吧,东西拿好,出发去医院了。” 时进闻言一惊,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瞪大眼看廉君。 廉君依然是不动如山的模样,只看着龙叔解释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放心,不会影响检查的。”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说没影响就真的没影响吗?”龙叔没忍住说了一句,见时进捂住脖子一副要尬上天的模样,勉强咽下剩下的唠叨,又嘱咐了一句快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然后转身走了。 等龙叔走后,时进立刻扑到廉君身前,揪他衣领:“你怎么不跟龙叔解释一下,我们明明就有注意……你干什么让他误会!” 廉君握住他的手,抬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亲,问道:“你刚刚没有舒服到吗?” 时进卡住,强撑着反驳:“可你没有啊,你明明就憋回去了!上次按摩的时候也是,每次都憋回去了,我都怕你憋坏了!” “等检查完了。”廉君凑过去亲了亲他,安抚说道,“好了,准备去医院吧,今天要检查的项目有点多。” 等检查完了?完了什么?怎么感觉这话只说了一半。 时进先是疑惑,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廉君的意思是等检查完了就不憋了,心里一荡,又立刻稳住,捧住廉君的脸认真看了看,然后吧唧亲了一口,站直身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我去拿东西。” 廉君摸了摸脸,看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脸上笑意加深。 …… 一行人分两辆车离开了会所,时进拉着廉君在车上玩了会麻将,等听到卦二说快到了的时候才抽回神,往外一看,惊了:“我们怎么跑大学城来了?” “因为我安排的医院在这边。”坐在副驾驶座的龙叔回答,回头给他一个冷冻视线,“你有意见?” 时进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回道:“没有没有……不过咱们的医院怎么安在了大学城这里,这边环境会不会太热闹了一点。” 他还以为龙叔安排的检查地点,会和夜色会所一样,处在一个地理位置不错,却又相对清净的地方。 卦二代为解释道:“b市毕竟和其他城市不同,我们不好明目张胆地在这开家医院出来,所以必须得套牌子。大学城这边环境相对简单,比较方便遮掩。” 时进似懂非懂,视线往外,突然想起了他当初肩膀中弹,意外被黎九峥带到大学城这边的某家私人诊所威胁的时候,眉心不详地跳了跳,稍显神经质地看了看外面的马路。 话说,他不会再在这里碰到黎九峥吧,毕竟黎九峥那一长串师兄里,可有好几个都在b市这边开诊所/当老师/当医生/当老板,活动范围里绝对包括大学城! 小死贴心安慰:“没事的进进,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巧的事。” 时进闻言想想也是,又把视线拉了回来,继续和廉君搓起了麻将。 …… 车队在大学城里拐来拐去,最后贴着某个老牌医科大学的学校围墙,拐进了大学隔壁的某家附属疗养院,径直开了进去。 时进目瞪口呆,震惊问道:“你们所谓的套牌,就是这么个套法吗?”直接给疗养院挂个大学附属的牌子?这牌子也太夸张了吧! 这哪里是方便遮掩,这完全就是深深藏起来了啊! 卦二平淡脸解释:“嗯,挂着大学附属的牌子可以得到很多政策优待,君少为了这个牌子,花钱给这家大学建了个新校区。而且因为这家疗养院是走正规渠道办起来的,完全没用官方的关系,所以官方就算知道这家疗养院是我们开的,也完全拿我们没办法,插不进手来。” 时进:“……”有钱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牌要输了。”廉君轻轻拍了时进一下。 时进回神,侧头看向廉君,默默往他身边靠了靠,紧紧黏着——这个聪明又好看的宝贝是他的,他要好好保护。 …… 汽车进入疗养院的大门后,四周的环境迅速清净了下来。时进看着道路两旁的满目浓绿,和掩映在绿意里的一栋栋设计漂亮的建筑,叹道:“这里环境真好。” “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两天。”廉君接话,贴心建议。 时进连忙摇头,说道:“别,咱们检查完还是立刻回去吧,这里环境再好也是医院,住起来还是没有家里舒服。” 家里。 廉君喜欢他这么形容两人住的地方,说道:“好,那检查完我们就回家。” …… 汽车在疗养院最深处的一栋综合楼前停了下来,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早早候在了门口,见汽车停下,忙上前帮忙开门。 这些人似乎都是龙叔的属下,言谈间对龙叔很是推崇尊敬的样子。龙叔接过他们递过来的资料,边翻边问了问各项检查设备的准备情况,确定没问题后,亲自推着廉君进了综合楼,径直朝着第一项检查项目所在的地方走去。 廉君的身体状况比较特殊,除了一些常规的检查项目之外,还得做一些必须有特殊大型仪器才能完成的检查,耗时比较久,也比较费精力。 时进陪着廉君做了上午的常规检查,吃了午饭,消完食后正准备继续陪廉君进行下午的特殊检查,却被龙叔赶了出来,原因是下午的检查比较细致,只允许医生和病人在,他这个病人家属只能在外面等候。 他没办法,只得留在外面,蔫蔫窝在检查室外的长椅上,盯着廉君的进度条发呆。 卦二和卦五等人换班吃完饭后溜溜达达路过,见到时进这副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样子,无语几秒,上前把他拽起来,说道:“只是检查一下身体而已,你看看你这表情……走走走,咱们去外面转转,改善一下心情,你也不想等一会君少检查完出来了,看到的是你这张苦巴巴的脸吧。” 时进有点不愿意,不想走,却抵不过卦二的力气,被他强硬拉走了。 两人到了综合楼外,傻站在花坛前望了会太阳,最后卦二先忍不住了,抬手抹了把脑门上晒出来的汗,说道:“这天气可真热啊。” 时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抽了抽自己依然被他拽着的胳膊,想回楼里去。 “别啊,楼里面有卦五和卦九守着,咱们回去也是跟他们大眼瞪小眼,多无聊。”卦二死死抓住时进的胳膊不松手,想了想,一副灵光一闪的样子,说道,“不如咱们去隔壁大学里转转吧,你高考成绩过段时间就该出来了,我带你去提前感受一下大学氛围怎么样?” 时进一点都不配合,回道:“我不想去。” 卦二恶狠狠:“不去也得去,我比你资历老,你得听我的。” 时进直接翻他一个白眼,转身想溜,却被卦二一个擒拿手揪了回来,直接拖着朝疗养院和大学相通的侧门走去。 …… 卦二连拉带拽地把时进拉进了隔壁大学,还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大学的地图,边走边说道:“你看看这大学,老牌,重点,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不计其数,学术氛围好,校园够大,食堂好吃,最重要的是,还和君少有合作,简直是报考的不二选择!” 时进斜眼看他。 卦二硬着头皮继续说:“这里还不用像警校那样天天被关着,一点都不自由,你闻闻,这里的空气是不是都格外清新一些,充满了学术和青春的味道。” “我只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时进一点都不给面子,无情压瘪他的小心思,“你死心吧,我不会改变心意的,我就要考警校,学医是不会学医的,这辈子都不会学医。小老二我看错你了,你居然背叛我,给龙叔当说客!” 卦二戏还没唱完就被拆穿了,十分无趣地把大学地图塞回口袋,问时进:“你真的铁了心要考警校?不学医也不一定要考警校嘛,这么多大学这么多专业,你就没有一个别的喜欢的?” 时进斩钉截铁:“没有,除了警察,我的另一个梦想是当个像君少那样的老大,但大学里不教这个。” 卦二一脸“我信你我是傻子”的表情,说道:“你的梦想可真另类。” “都是受前辈您的影响。”时进谦虚接话。 卦二噎住,知道自己的说服计划是彻底夭折了,没好气地松开他的胳膊,指了指不远处的学院小超市,说道:“去,前辈想吃冰棍了,去买点,新人就要有新人的自觉。” 时进一点不客气地从他口袋里翻出他的钱包,头也不回地朝着小超市走去。 卦二瞪眼,气得说了句脏话。 五分钟后,时进在学院小超市的冰柜边和黎九峥狭路相逢,心塞得差点当场去世——有时候人倒霉起来,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不想什么也来什么。 小死也是一副系统短路的样子——它之前还安慰时进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呢,结果现实却给了它一个大大的巴掌。 黎九峥的形象和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他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天蓝色短袖衬衣和咖啡色休闲长裤,跨背着一个牛皮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敛了那神经病一样的杀意后,看上去就像是个人畜无害的青涩大学生。 但时进不会忘记他的危险程度,心里恨死了非要拉他出来的卦二和之前乌鸦嘴的自己。 “真、真巧啊。”他率先开口,抬手打招呼,然后慢慢后撤,客气说道,“您慢慢逛,我去结账了。”说完转身就想走。 “等等。”黎九峥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侧身把他堵在了自己和货架之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二哥说你参加了今年的高考,你来这,是想要考这里吗?” 所以费御景的嘴巴到底是有多碎! 时进内心咆哮,恨不得抓住费御景狠狠摇一摇,面上却不动声色,瞄一眼自己的进度条,发现没有增涨,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回道:“不是,我就是无聊过来转转,我真的得走了,你能不能稍微让一让?”说着试探性地往外走。 黎九峥定定看了他几秒,侧过了身。 时进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拔腿就走,头也不回。 顺利地结完账走出超市,时进把冰棍怼了卦二一脸,拉着快步往疗养院的方向走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碰到鬼了?”卦二一脸莫名地询问。 时进回道:“可不就是碰到鬼了,黎九峥在这,我刚刚碰到他了。” 黎九峥? 卦二挑眉,回头往超市看去,刚好看到了黎九峥走出超市大门,往这边看过来的模样,拆开冰棍咬了一口,说道:“你怂什么,碰到就碰到了,他还能再对你动手不成。他敢动手,你就掏枪打他,报上次的仇。” 时进脚步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可和上次碰到黎九峥时的情况完全不同,不仅没受伤,还随身带着杀伤性武器,要真和黎九峥起冲突,还不一定是谁吃亏。 而且上次被黎九峥欺负的仇,他确实还没报回去。 有点点亏。 他停步,也扭头朝超市门口看去,见黎九峥站在超市门口望着这边,手痒地动了动,又扭回了头,说道:“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走了,君少的检查应该快结束了。” “检查哪有那么快。”卦二嘀咕,却没再说什么,随着他一起朝疗养院走去。 廉君的检查一直做到晚饭前才结束,他从检查室里出来时,状态看上去十分不好,脸色又恢复了苍白,额头还有冷汗,眉心一直皱着。 时进看得心里一惊,忙上前接过他的轮椅,注意到他的腿在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发抖,立刻脑补了一大堆,自己把自己吓到了,着急地看向龙叔,问道:“怎么回事,是检查不顺利吗?”与他的着急不同,龙叔面上带着一丝喜色,说道:“乱说什么,检查很顺利,君少这一年身体保养得不错,各项检查数据都还可以,继续保持,争取早日达到可以进行治疗的标准。” 时进却还是不放心,问道:“可君少的腿……” “我没事。”廉君握住时进的手,安抚道,“这样是因为刚刚做了点初步的刺激治疗,缓缓就好了,走吧,我们回家,马上就到晚饭的点了。” 龙叔闻言又忍不住皱了眉,说道:“让你逞强,说了最好分段来,你偏要……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回去吧,我留在这等详细的结果,等拟出了初步的治疗计划再回去。” 廉君收回看向龙叔的警告眼神,捏了捏时进的手,转移话题说道:“我有点渴,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时进又不傻,只听龙叔那一半话,就知道廉君肯定是为了尽早结束检查,要求龙叔加快了检查速度,心里有点点难受,低低应了一声,听话地去给廉君倒水去了。 在疗养院稍微歇了会,众人告别龙叔,上车回会所。 廉君身体上的不适果然在休息一会后慢慢缓了过来,腿不抖了,气色看上去也好了许多。时进稍微松了口气,低头轻轻摸着他的腿,有点心疼。 只是检查都这样了,等正式开始了治疗,廉君该多难受。 “我真的没事。”廉君又安抚了他一句,还示意了一下车上的小冰箱,说道,“回会所还得一会,饿不饿,吃点东西垫垫吧。” 时进哪里吃得下东西,摇了摇头,问道:“龙叔说的争取早日达到可以进行治疗的标准是什么意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治疗吗?” “嗯,还差一点。”廉君点头,回道,“我情况特殊,体内的毒拖了太久,治疗的话,可能会重新激起体内毒素的活性,必须先把身体养好一点再用药,不然会撑不下去。” 时进没想到清毒会这么麻烦,问道:“那你的身体要养到什么标准才行,长胖五斤,或者十斤?” 卦二闻言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当是喂猪呢,长得胖就是身体壮。” 时进瞪眼看他——这是把谁形容成猪呢! 廉君被时进的话逗笑,说道:“具体的治疗方案还得等龙叔那边的结果,别着急,你不是说治疗最好慢慢来吗?” “我没有急。”时进反驳,但也知道他现在乱猜乱担心也没用,于是敛了话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79章 成绩 过了两天,龙叔终于把廉君的初步治疗方案弄了出来。 时进翻着龙叔送过来的一大堆营养食谱和阶段性锻炼计划, 问道:“就是这些?不用药, 也不做什么保养治疗吗?就单纯调养身体?” “初期的治疗方案就是这些, 身体是病毒和药物的博弈场, 不养得足够扎实可不行。”龙叔解释, 看向廉君, 说道,“营养食谱我送了一份到厨房, 那边从今天开始, 会严格按照食谱上的菜单做饭。鉴于你不喜欢治疗时有外人在场, 所以锻炼方面我会亲自盯着, 君少,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锻炼的过程肯定会不好受,但想要身体好, 让身体动起来是必须的, 这一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与龙叔设想的不配合不同,廉君这次一改以前对治疗的抗拒,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 只补充道:“让厨房那边把我和时进的饮食分开,他身体很好, 不需要跟着我吃营养餐。” 龙叔闻言往时进那边看了一眼, 说道:“可以, 我会嘱咐厨房那边。另外, 有件事我必须郑重嘱咐一下。” 时进被他这严肃的语气弄得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问道:“什么事?” 龙叔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说道:“纵欲是调养身体的大忌,我知道你们都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时常会忍不住,但特殊时期,忍不住也必须忍。一周一次,不能再多,如果你们实在忍不住,我建议你们分房睡。” 嘶拉。 时进不小心把治疗方案的一个角给撕了下来。 廉君滑过去把时进往身后挡了挡,看向龙叔说道,“不用分房睡,我们有分寸,龙叔你这两天辛苦了,回房休息去吧。” 居然直接赶人。 龙叔冷哼一声,看一眼廉君身后表情僵硬的时进,仍不死心地说道:“这有什么好脸皮薄的,要练胆量和心理素质,学医是最好的,有些人怎么就是不开窍。” 不开窍的时进从僵硬中回神,看向龙叔认真说道:“有句话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 龙叔皱眉,意识到前面有坑,却还是踩了上去,问道:“什么话?” 时进一字一顿:“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龙叔:“……” …… 砰! 龙叔摔门离开,十分生气。 时进捂住心口,看向廉君,眉头微皱,语气不太确定:“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去考警校,考警校真的是个很糟糕的选择吗?” 虽然他很想坚持自己的职业,继续自己的梦想,但如果考警校真的会对大家造成困扰,那他也是可以咬咬牙改一改志愿,去读个普通的大学的。 ……反正大学毕业了之后他还可以去考公务员。 “没事。”廉君按住他的眉心,温声劝解,“并不是困扰,龙叔希望你学医,是想你以后能照顾我,但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你学你喜欢的东西就好,不用在意大家的看法。” 时进把他的手拉下来,想问问那你呢,你想不想我考警校,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问了,廉君给他的回答肯定还会是那句话——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他对上廉君包容的眼神,心里一软,忍不住倾身抱住他,说道:“廉君,我陪你锻炼吧,我想看着你好起来。” 廉君回抱住他,顺了顺他的背,点头应道:“好。”虽然私心里,他其实并不太想让时进看到他锻炼时狼狈的样子。 …… 龙叔做事一向效率,当天晚上,他就把专门提供给廉君使用的锻炼室给准备好了。也是在这天晚上,时进和廉君开始了同一桌吃饭,但却各吃各的菜的生活。 “感觉像是吵架分居了一样。”时进边吃边嘀咕,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廉君警告地看他一眼,说道:“别胡说。” 于是时进闭嘴,瞄一眼自己面前的好肉好菜,又看一眼廉君面前的汤汤水水,心里憋气,埋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 第二天上午,时进推着廉君去了锻炼室,陪廉君锻炼。 说是锻炼,其实也只是围着锻炼室慢走而已,但这对普通人来说轻而易举的锻炼内容,对每走一步都会疼痛难忍的廉君来说,却无异于酷刑。 龙叔早早等在了锻炼室里,见廉君来了,先安排他躺到一边的专用按摩床上,给他仔细做了下按摩和腿部热身,然后帮他带上专用的医疗护具,赶开时进,扶着他到了锻炼室靠墙的扶栏边,说道:“尽量多走一会,疼也先忍着,你的腿部肌肉必须活动起来,这部分马虎不得。” 廉君点头,扶着栏杆,忍不住回头朝时进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去一边搓会麻将,你锻炼你的,锻炼完了喊我。”时进见他看过来,忙调整好表情,拿出平板朝他挥了挥,压下心里的担忧,背转过身走到一边的休息椅上,侧对着廉君坐了下来,做出专心搓麻将的样子。 廉君见状表情稍微放松,收回视线朝龙叔点了点头,尝试迈步。 时进立刻侧头把视线挪了过去,表情紧张,眼神担忧。 龙叔把两人的状态看在眼里,又小小地哼了一声,不过这次的哼声里没有多少生气的成分。 先是慢走,然后是原地站立活动身体,最后是全身拉伸,一个半小时后,衣服已经彻底汗湿的廉君终于完成了今天的锻炼,在龙叔的搀扶下坐回了轮椅上。 “比预想中的情况要好,虽然有几次都差点摔倒,但最后都稳住了。”龙叔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模样,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卡在第一阶段很久,没想到只第一天就达标了,很不错。” 时进竖着耳朵听,闻言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视线却仍死死黏在平板上,假装自己真的在专心玩麻将,而不是偷偷盯了廉君全程。 廉君用毛巾擦了擦汗,说道:“多亏了时进。” 这是句大实话,如果不是这一年时进天天盯着他好好吃饭,后来还每晚定时给他按摩捏腿,时常陪着他在房间里走一走活动一下身体,他肯定撑不过今天的锻炼。 时进装不下去了,做出一副刚刚从牌局中回过神的样子,抬头说道:“谁在喊我?咦,君少你的锻炼已经结束了吗?我打牌打得太专心,什么都没注意到,等等啊,我先把这局打完。”说完直接胡了个屁胡,把牌局托管给系统,然后若无其事状站起了身。 龙叔无语地看着时进——在夜色呆了这么久,他就没见过这么烂的演技。 廉君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朝时进招了招手,说道:“过来,我想去冲个澡。” “我帮你!”时进连忙把平板一放,屁颠颠地跑到廉君面前,先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然后转过去扶住他的轮椅,和龙叔打了个招呼,推着他朝着锻炼室的内置洗手间走去。 龙叔目送两人离开,还是忍不住也笑了,哼道:“两个臭小子。” …… 这次锻炼之后,廉君的腿又不自觉发抖了很久,时进担忧地守在一边,看着廉君淡定看文件的样子,担心得在脑内拉着小死一顿乱扯,直到廉君腿部颤抖的情况消失了才真的安静下来。 睡前,龙叔特地找到时进,拉着他和他低声嘀咕了很久。 半夜,廉君被腿部突然传来的痛感刺激醒,伸手摸了摸,怀疑是抽筋了,侧头看一眼身边安稳睡着的时进,轻轻撑起身体,想下床去一边揉一揉缓解一下,结果才刚挪了一下身体,时进那边就传来了动静。 “怎么了?”时进迷迷糊糊睁开眼,蹭过去伸臂抱住了他的腰。 廉君起身的动作一顿,侧头看着时进困顿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没事,睡吧,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 “唔……”时进应了一声,抱着他的手臂慢慢松开,意识在他的抚摸下,又慢慢散了开来。 廉君忍着疼等了一会,确定他又睡着了,才小心收回手,轻轻拉开他的胳膊,皱眉去搬自己的腿。 时进却突然又唰一下睁开了眼,一副被什么东西惊醒了的模样,坐起身抹把脸,凑到廉君身边,直接掀开被子去看他的腿,边伸手轻轻揉捏边问道:“是疼了还是抽筋了?哪条腿?” “我没事。”廉君还想瞒他。 “那就是又疼又抽筋,两条腿都不舒服了。”时进不上当,又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爬回自己睡的那边,开了台灯,伸手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支医用喷雾出来,然后爬了回来,说道,“稍微忍一下,把筋拉开就好了。” 廉君见他这准备充分的样子,想起晚饭后龙叔把时进单独喊出去说话的模样,眼里带上了一点无奈,没再瞒他,主动说道:“是右腿不舒服。” 时进果断换到了他的右边,掀开他的睡袍,刚要上手,又突然停住了,指了指自己的脸,故意说道:“我给你拉筋的奖励,这里。” 廉君心里吵醒他的愧疚被他这话说得瞬间散了,看着他一脸仿佛占了什么天大便宜的样子,忍不住倾身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谢谢。” 时进抓了抓耳朵,笑哼一声,埋头开始认真给他捏腿拉筋。 忙碌了半个小时,廉君腿部的疼痛终于彻底缓解,时进把喷雾放回去,躺下后把廉君抱在怀里,说道:“睡吧。” 廉君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轻声应道:“晚安。” …… 之后的几天,廉君每天都会在锻炼后腿部发抖一段时间,晚上也总是会被腿部的疼痛弄醒。时进越来越敏锐,晚上几乎是廉君这边稍有动静,他就会立刻惊醒过来。 廉君看得心疼,找了一个气氛还可以的时候,跟时进委婉地提了一下分房睡的事。 时进表情唰一下变了,恶狠狠说道:“要我住过来的是你,现在要赶我走的也是你,你说,你是不是厌倦我,想跟我分手了!” 廉君看着他脸上故意装出的凶狠表情,虽然知道他是演的,但还是不忍心说什么伤他的话,安抚道:“只是暂时分房睡,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休息得很好啊,每天都有睡懒觉,整个会所起得最晚的就是我了。”时进秒切单蠢脸,拿着一个甜点小册子凑过去,兴冲冲说道,“龙叔说你这段时间的锻炼效果很好,饮食方面可能要适当调整一下,让营养跟上你的消耗。我问了下,龙叔说可以偶尔给你弄点甜点吃,这个是龙叔筛过一遍的甜点单子,你看看你想吃什么,我闲着也是闲着,刚好可以学着做给你吃。” 廉君又窝心又愧疚,说道:“对不起,本来说好回b市后要和你去约会,结果……” “你想约会吗?好啊,我们去约会!”时进却像是被他提醒了什么,突然一拍甜点小册子,起身说道,“你先自己批下文件,我出门买点东西去。” 廉君难得愣住了,伸手想拉他,唤道:“你想买什么,我……” “我很快回来,不要太想我。”时进已经走到了门口,笑着丢下一句告别语后直接跑了。 书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廉君的手拉空,慢慢收回,侧头看向时进留在茶几上的甜点册子,环顾一圈书房,突然觉得有点寂寞。 习惯了时进总是呆在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赶也赶不走,哄也哄不离,现在人突然跑了,他实在是不适应。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转回书桌后拿起文件,想用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却半天看不进去一个字,最后还是没忍住拿出了手机,给时进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时进活力满满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卦九会代替我过去陪你的,你腿不舒服记得说,不要忍着,让卦九帮你喊龙叔。” “你在哪儿?”他低声询问。 时进回道:“在车库……卦二,这边这边……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帮你带回来。” 那边隐约传来了卦二的声音,带着抱怨:“就知道指使人,你给我尽快去把驾照考了,见天的拉着人当司机算个什么事……快点,上车了,早去早回。” “来了来了。”时进模糊的应答声传来,然后声音又清晰起来,“君少,我上车了,回头再聊。”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廉君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过了好一会才放下手机,低头看向自己不中用的腿,抬手按住了额头。 也是,时进才十八九岁,天天把他关在会所里,他也是会闷的吧。 …… 另一边车上,时进放下手机,埋头开始掏口袋。 卦二把车驶离会所,随口问道:“想买什么,还去最近的那家商场吗?” “我不买东西。”时进回答,从兜里掏出两张卡,伸到了他面前,说道,“这是我的工资卡和君少给的任务奖金卡,里面的钱大概有快一百万,我想用这笔钱在b市包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和君少约会,你觉得包哪里比较合适?” 卦二唰一下踩了刹车,扭头看看时进,十分意外:“约会?什么类型的约会?” “就是吃吃饭、看看电影、逛逛游乐场、转转游戏厅、压一压马路那种最普通的约会。”时进回答,眼带期待,又往前伸了伸卡,说道,“这些钱够吗,不够你借我点。” 卦二表情古怪地看着他,最后没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把他的手打下去,重新发动了汽车,说道:“你小子的花样是真的多……约会是吧,行,我今天就带你去踩踩点,灭在b市的产业可不止一家会所和一家疗养院,准备好挑花眼吧。” …… 时进一离开就是一整天,廉君一个人锻炼,一个吃午饭,一个人睡午觉,一个人批文件,一个人打了两把麻将,直到晚饭前,才终于见到了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的时进。 “去哪儿玩了?”他关掉连败的战绩,放下平板询问。 时进一点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低沉,美滋滋地靠过去,回道:“去了一趟商场,看,我给你买了一套衣服,喜欢吗?” 廉君看向他从袋子里拿出来的白色t恤,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捻了捻身上的袍子,点了点头,应道:“喜欢。” 时进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放下衣服,凑过去抱住他,直接吻了上去。 廉君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回抱住他,闭眼加深这个吻,动作有些急切和激烈。 时进却又突然咬了他一口,逼他退开一点,用额头撞了撞他,说道:“不能急……龙叔说我们一个星期可以那什么一次,对吧?” “所以?”廉君抱紧他,不让他退离自己身边,空荡了一天的心终于踏实了一点。 时进没有回答,只又吻住了他,吻了好一会才退开身,懒散地靠在他身上,满足叹气:“还是在你身边好。” 廉君心里堆积了一天的乱七八糟情绪,就这么被他用一句话轻易吹散了,伸手揉了揉他红润的嘴唇,认命地在心里低叹口气,更用力地抱紧了他。 …… 这一晚两人稍微放纵了一下,相拥睡去。 神奇的是,这一晚廉君居然没再半夜被腿疼折磨醒,睡了个完整觉,他的身体似乎终于习惯了现在的锻炼强度,不再总是发出抗议了。 一觉到天亮,时进睁开眼后迷糊了好一会才清醒,扭头看向身边的廉君,发现廉君早已经醒了,正侧靠在床头看着自己,忍不住微笑,问道:“可以不分房睡了吗?” 廉君倾身,吻上他的眼睛,回道:“你永远只能睡在我的身边。” …… 又过了几天,官方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表示徐川那边已经打点好了,随时可以接受探视。廉君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时进,时进考虑了一下,却决定暂时不去看望徐川。 “为什么,是顾虑我吗?”廉君询问。 徐川在定罪后,被官方秘密关去了m省的监狱,廉君现在在养身体,营养餐和锻炼不能断,如果时进想去m省,就必须和廉君短暂分开几天。 时进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想等简进文和我母亲那边的调查出了结果,获得了更多信息之后再去和徐川谈,他是个老狐狸,我必须谨慎一点。” 廉君闻言握住他的手,说道:“行,那我催一下调查团那边。” 时进点头,见他暂时没有继续翻文件的意思,小心思一动,又把甜点册子摸了出来。 时间转眼来到六月下旬,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高考成绩……出了。 大家齐聚在小客厅里的沙发边,围成一圈看时进查成绩。 时进很崩溃,输入准考证号的手都是颤抖的,干巴巴说道:“不是说现在高考成绩已经不用查,会直接发到监护人手机上吗?”为什么到他这就不一样了,害得他还得被公开处刑一遍! “你没有监护人,现在时家的户口簿上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廉君解释,贴心建议,“需要帮忙吗?” 这可真是个残忍的真相。 时进默默深吸口气,眼睛用力一闭,按下了查询键,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啪。 键盘被按下去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无限放大,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开始跳转的页面,呼吸放轻。 查询系统有点卡,页面卡了半天才蹦出来,吊足了众人胃口。 语文130,数学110,外语140,理综220,总分600……卦二默念了一遍时进的成绩,脸上的紧张慢慢被激动取代,忍不住用力砸了一下时进的肩膀,说道:“小进进你可以啊,超常发挥!这总分可真是整。” 小死也忍不住尖叫出声,一副要开心疯了的模样,兴奋说道:“进进你好厉害!你居然考了这么多分!” 时进被卦二拍得身体一歪,听他们这动静,猜测自己考得还可以,这才有胆子睁开眼看向电脑屏幕,然后在看到各科分数和总分后直接傻了,不敢置信道:“天呐,这是我的成绩?我语文居然及格了?理综还考了这么高?”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偏科偏得厉害,语文成绩经常在不及格的边缘徘徊,作文写得像屎一样烂,常常被冯先生指着作文范例疯狂吼,被骂脑子不开窍。 结果没想到他高考语文居然考了这么多!是奇迹发生了吗! 第80章 初心 成绩一出,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放松热烈了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了时进的成绩, 言语间的喜意掩都掩不住——再没有比自家以为是学渣的孩子,在关键考试上突然考出了学霸的成绩这种事, 更让人惊喜的事情了! 最初的意外和惊喜过后, 卦五和卦九忙分别给冯先生和卦一打了个电话,报了一下喜。卦二则张罗起了办庆祝宴的事,准备好好庆祝一下时进考得好成绩这件事。 龙叔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笑哼一声,依然不死心地说道:“这个成绩,报医科大学足够了。” 时进虎躯一震,从震惊中回过神, 忙抱着电脑坐离龙叔三米远,然后扭头看向廉君。 “恭喜。”廉君也是满脸笑意的样子,靠过去伸臂圈住他的背, 把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又点亮了电脑屏幕,看了看上面的分数,侧头亲了亲他的耳朵,说道, “考得很好, 想要什么奖励?” 时进被圈得一愣, 见大家都若有似无地看了过来, 稍显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 却也没挣开廉君的胳膊,侧头看向他,问道:“还有奖励吗?” “有,你想要什么?”廉君应道。 时进眉眼一下子就飞扬了起来,一句“我们去约会吧”就差点吐出了口,余光扫到卦二,又忙把话忍了回来,小心思一转,故作苦恼地说道:“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什么奖励才好,我能再想想吗?” 廉君好笑,干脆圈住了他的腰把他紧紧抱在身边,应道:“当然可以,你愿意想多久就想多久,我等你。” 时进在心里激动地吼了一句“yes”,开心地在廉君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美滋滋地盘算起了自己策划已久的约会小计划。 这一天的会所十分热闹,大家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聚在一起享受了一下属于普通人的快乐。热闹的午饭过后,廉君主动给时进支了一桌麻将,亲自陪着时进玩。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消磨过去了,晚上是正式的庆祝宴,大家都很开心,时进身为庆祝宴的主角,在廉君明显不准备过多干涉大家庆祝活动的态度下,被大家灌了好几杯酒。 玩玩闹闹到了晚上九点多,因为廉君需要早点休息,所以时进撑着半醉的意识,掐着点做主让大家散了,然后推着廉君回了房间。 回房后,时进把廉君推进浴室,先给浴缸放了水,然后转回来拖了张小板凳坐到廉君面前,手一抬就趴到了廉君腿上,不敢把身体重量全部压上去,只虚虚贴着,问道:“会疼吗?” 廉君看着他半醉的眼神,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摇头回道:“不会。” “你喜欢喝酒吗?”时进询问,眼睛因为醉意而有些朦胧,里面藏着一点小心和温柔。 廉君忍不住摸向他的眼角,回道:“喜欢。” “好巧,我也喜欢。”时进笑得一脸满足,说道,“我想和你一起下班后去夜市,这里逛一逛,那里转一转,然后一起去吃宵夜,我们一起撸串喝酒……你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还会遇到流氓来骚扰,然后我英雄救美……爽!” 廉君被他的话逗笑,敲他额头一记,说道:“喝酒要适度。” “我知道。”时进脸上的笑温柔下来,捉住他的手,低头轻轻揉捏,说道,“大部分酒要适度喝,但有些酒却是要好好喝的,比如交杯酒……廉君,你要快点好起来,这个酒你可不能错过。” 廉君听得心弦微颤,很确定时进已经醉了。平时的时进虽然很暖心周道,时时用行动表达爱意,但这种直白的言语上的表达,他却是很少说的。廉君时常会有些困惑,困惑于时进这样一个在残缺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身上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善意和爱意。 很幸运,这样一个美好的人,被他抓住了。 他明明没有喝酒,却突然也有些醉了的感觉,伸手捧住时进的脸,弯腰与他额头碰着额头,看着他因为醉意而显得十分水润的眼睛,问道:“时进,你爱我吗?” 时进抬眼与他对视,看进他漂亮的眼睛,意识被那眼睛里的温柔和期待捕捉,一点一点慢慢沉了进去,也伸手去摸他,说道:“你真好看……” “喜欢我吗?”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询问。 时进毫不犹豫点头,回道:“喜欢,超级喜欢。” 于是廉君眼里除了温柔和期待,还浮现出了一层满足和喜悦,说道:“我也喜欢你……我爱你,时进。” 小死:“……嘎——!!!” 时进混沌的思绪被这声鸭叫震回了神,眼睛唰一下瞪大看着面前的廉君,突然屏住了呼吸,表情一点一点严肃起来,伸手把廉君拉压下来,仰头,用力啃了廉君鼻子一口。 “我的。”他说着,眼神在短暂清明之后,又立刻混沌了下来,啃完埋头把廉君往自己怀里拉,稍显孩子气地说道,“我的,我的宝贝,谁也不许抢。” 廉君被啃得一愣,然后在听到他的话后突然笑了,笑得满足又灿烂,低头撞了撞他的额头,伸臂和他紧紧缠抱在了一起,应道:“嗯,我是你的。”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时进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从床上坐起,看了看身边,没人,听了听房内的动静,很安静,痛苦地低吟一声,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里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未接电话有三个,两个来自于时纬崇,一个来自于费御景,拨打时间全部在昨晚九点半到十点之间。 时进费劲回想了一下,只想起来这个时间点他好像已经推着廉君洗澡去了,把手机丢在床上没有带进浴室,摇了摇头,点开了短信。 短信有六条,最早的一条来自于卦一,是昨天晚上八点多发来的,说他在和卦三聊时进的高考成绩时,被费御景耳尖路过听到了,让时进做好费御景可能会骚扰过去的心理准备。 第二条短信来自费御景,发过来的时间只比卦一的晚几分钟,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话:高考出成绩了? 第三条短信来自于时纬崇,内容和费御景的短信内容差不多,也是在问时进高考成绩的事。 接下来的第四、五条短信分别来自于向傲庭和黎九峥,内容是恭喜时进高考取得好成绩,并询问他的填志愿意向。 最后一条短信还是来自于费御景,依然只有一句话,问曰:为什么不接电话? 时进放下手机砸回床上,只觉得头更疼了。 时家这几个兄长真的是让人搞不懂,特别是那个费御景,他不是在l国忙翻了天吗,怎么还有空偷听和八卦?时进几乎可以脑补出费御景在听到卦一和卦三的谈话后,群发短信向时家其他几兄弟“告密”的样子了。 真的特别幼稚。 ……突然觉得没有发短信过来问高考成绩的容洲中有点可爱。 一阵轻音乐响起,被时进抛在被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时进眉心一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伸手摸过手机,举起来一看,就见他刚刚还觉得可爱的某位三哥的名字,正大喇喇地挂在屏幕上。 嘟。 他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果断把手机调成静音,扯被子盖住了脑袋。 睡了个回笼觉,时进被锻炼完回来的廉君从床上挖出来,好好洗漱清醒了一下之后,带去了书房。 “先喝点粥垫垫,不要吃太多,马上就吃午饭了。”廉君把时进安顿在沙发上,将厨房送来的粥放到他面前,问道,“头还疼吗?” 时进先喝了半杯温水润了润嗓子,闻言摇头回道:“不晕了,我昨天没喝多少酒。”其实是有小死的buff缓解,他洗脸那会头就已经不疼了。 廉君见他气色还好,稍微放了心,没有反驳他那句没喝多少酒的话,盯着他把早饭吃了,然后拿了一叠学校招生单子出来。 时进愣住,问道:“这是……” “成绩出了,下面该填志愿了。”廉君回答,把招生单子摆到他面前,解释道,“这段时间我和官方那边沟通了一下,选了几家比较适合你的学校出来。你这次考得很好,能供你选择的学校比我预估的要多几家,我早上紧急联系了一下,把他们的单子也拿了过来,你看看喜欢哪个,我好提前安排。” 时进扫一眼摆在面前的各个学校的招生简章,发现里面有好几所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名校的单子,惊得小小地抽了一口气,问道:“这几家我也能上吗?分数不太够吧。” “够。”廉君肯定回答,说道,“你和普通考生不一样,身上是有军功的,可以走特招。” “军功?哪来的军功?”时进满头雾水。 廉君见他这样,干脆滑到他身边,跟他细细解释起来。 原来在知道时进想考警校之后,廉君就立刻安排了起来。他先是把时进的背景资料完善了一下,想办法把时进塞进了一个军校预科班里,给时进弄了个预备生的名头,然后联系官方,把元麻子的任务调了一下,将时进本来归为机密的任务档案,调到了明面上。 所以现在的时进不仅仅是个军校预备生,还是个曾经帮官方做过任务,清剿过非合法暴力组织,身带功劳的预备生,走特招足够了。 时进听得目瞪口呆,震惊说道:“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任务是你做的,档案没有作假,你的优秀足够让你上所有你想上的大学。”廉君说着,表情很放松,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他见时进还是愣愣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继续说道:“其实不止元麻子的任务,你最开始来b市时,和卦二一起做的那个阻止退休老干部往国外泄露资料的任务,和去l国对抗枪火时的表现,都可以打成报告,换算成你的功劳,但考虑到那样做实在太惹眼,所以我只帮你把元麻子的任务调到了明面上。时进,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你值得最好的。” 时进被廉君这么一通连夸带捧哄下来,心里的震惊和不确定终于散了开去,看向面前一整排招生简章,突然生出了一种皇帝选妃子侍寝的感觉。 说实话,很爽。 “那就……”他的视线在一排高校简章上滑过,手指也挪了过去,犹豫一下,从里面挑了一张最低调的出来,说道,“这个吧,我读这个。” 廉君看向他手里的简章,有些意外,问道:“真的要这个?” “嗯,就这个。”时进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说了,我想读警校,其他那些军校虽然都很好,但读出来肯定会被官方圈住,还是警校好,读完不包分配,想去哪当警察就考哪里的公务员,自由一些,也没那么多复杂的勾心斗角。我不想读军校当军官,能当个基层小警察我就满足了。” 廉君听他这么说,眼神慢慢软了下来。 在明明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之后,仍选择坚持最初的想法,这行为该说是没什么志气呢,还是该说初心可贵。 他喜欢的这个人,似乎永远不会被欲望迷住双眼,总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毫不动摇地迈步而去。 他忍不住再次确认问道:“决定了?” “决定了。”时进点头,说完脸上的表情突然又迟疑起来,说道,“我会不会太任性了,选了这个,你帮我做的那些安排好像就都用不上了。”以他的成绩,想上他手里这所老牌警校,那真是闭着眼睛都能报上,没有什么军功也不要紧。 廉君摇头,说道:“没关系,用得上,选这家学校也好,更方便挂学籍,官方也不会那么忌惮你。” 时进闻言松了口气,见他真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忙凑过去继续问道:“警校也能挂学籍吗,怎么操作?” “很简单,只需要让你常年处于出任务的状态就可以,这点我会和官方去谈,有了明确的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廉君回答,侧头看向他,突然问道,“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 时进一愣,还是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没,我还得再想想。” …… 午饭过后,大家又都知道了时进放着一大堆厉害的军校不读,就要去读警校的事。 龙叔气得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就走了,卦二揉着宿醉头疼的脑袋,满脸绝望,卦九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继续埋头敲电脑,只有卦五还算友善,朝时进说了句恭喜。 时进谢过卦五,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自己心里的大石头是落了地,美滋滋地开始计划约会的事。 如此又过了几天,正式填志愿的日子到了,大家再次围在了小客厅,看着时进在第一志愿那栏填上了那所警校的名字,齐齐叹了口气。 “好歹第二志愿填个别的吧。”卦二仍在挣扎。 时进无视,私心地在第二志愿栏里填了自己上辈子读过的警校,然后点击了提交。 至此,时进的志愿填报完毕,他要当警察的事已经没得更改了。 卦二长叹口气,伸手戳了一下时进的后脑勺,说道:“你个小内奸。” 时进盖上电脑,认真反驳:“怎么就是内奸了,警校有四年呢,四年后谁知道道上会是什么样子,说不定那时候大家已经可以用回自己的真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那到时候我去当警察,不就不仅不是内奸,还是唯一一个能正大光明保护大家的人了么?这样难道不好吗?” 众人闻言一愣,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有些怔忪起来。 普通人的生活啊……这样说的话,时进的选择似乎也不错。 廉君看着时进,思绪也有些放远。 四年吗?不,以目前道上的局势,要让一切崩盘,根本用不到四年。最多三年,不,或许只需要两年,所有的事情就要有个结果了。 …… 志愿填报结束的第二天,时进再次遭受了时家五兄弟的电话短信骚扰。 他烦不胜烦,几次想把他们全部拖入黑名单,但看到进度条,又硬生生忍住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简单编辑了一条短信,选择时家五兄弟,群发:600,警校,别问,再问黑名单。 世界安静了,时进舒服地瘫在沙发上,拿起平板,准备继续自己的约会策划。 三分钟后,他的手机开始疯狂响铃。 时进深吸口气压住脾气,拿起手机,见是时纬崇打来的电话,运气运了很久,最后还是接了,开门见山:“有什么事,说。” 时纬崇似乎没想到他会接电话,过了一会才说道:“老三这周末过生日,大家准备聚一起吃顿饭,你要来吗?” 啊?容洲中过生日? 时进一愣,突然想起某天早上容洲中曾给他打电话,而他直接挂掉了的事情,把视线挪回平板上,手指点啊点,点开平板上的日历,看着之前被他提前添加了约会备注的这周末,眯了眯眼,语气突然变得和善友爱了起来,说道:“啊,原来是三哥要过生日,在哪聚?我说不定可以抽空过去一趟。” 时纬崇再次愣住,然后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度,带出一丝明显的开心来,说道:“在xx路的合家欢,是晚上的饭局,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那就这样,再联系。”时进挂断电话,点开平板上写了备注的日期,忍不住闷笑出声。 他正愁不知道这周日该怎么找借口把廉君忽悠出去呢,没想到时纬崇这么巧就主动送了理由过来。很好很好,这样应该就能给廉君一个完整的惊喜了。 不过好像有点对不起过生日的容洲中…… 他坐正身体,稍显心虚地低咳一声,皱眉点开了网购页面——那就好好给容洲中挑份生日礼物做“补偿”吧,不过容洲中讨厌或者害怕什么来着,他突然有些不记得了。 …… 时间转眼到了周日,时进像往常那样陪着廉君完成了早上的锻炼,然后在午饭时跟廉君提了想去给容洲中庆生的事情。 廉君意外:“你想去给容洲中过生日?”时进这段时间对时家几兄弟的抗拒他都看在眼里,现在时进突然说要去给容洲中过生日,实在有些奇怪。 “其实我是想去报仇。”时进稍显不好意思地说着,突然从脚边的袋子里掏了一个蜈蚣抱枕出来,说道,“当初我三哥见我不喜欢吃黄瓜,就故意送了我一个黄瓜抱枕膈应我,我很生气,现在他把报仇的机会送到了我面前,我绝对不要错过!” “……” 廉君放下筷子,看一眼他认真得很单蠢的脸,又看一眼他手里的卡通蜈蚣抱枕,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应道:“可以,我让卦二送你去。” 时进立刻得寸进尺,期待说道:“你和我一起去吧,他们都是单身狗,就我一个人有了你,我要带你过去气他们!” 这话说得幼稚得可以,但廉君却刚好吃这一套。 他拢着的眉心立刻松开了,脸上甚至有了点略显无奈的笑意,点头应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那我去和龙叔打个招呼!”时进连忙站起身,在心里暗道一声计划通,美滋滋地把抱枕塞回脚边的袋子里,开心地提着袋子,说道,“吃饭的地方有点远,我们早点出发吧,你慢慢吃,我去喊卦二给咱们当司机!” 说完转身就跑,边跑边摸出手机,给卦二等人群发短信:行动计划,开始! 第81章 约会(上) 收到短信, 会所里的大家立刻秘密行动了起来。 医疗室, 龙叔皱着眉拟出一份忌口清单,边往时进面前递边嘱咐道:“在外面吃饭可以,但这些东西绝对不能碰, 酒是绝对不能喝的,明白?” “明白明白,我都记着呢。”时进点头如捣蒜, 接过单子看了一眼, 直接揣进怀里, 问道, “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龙叔想了想, 又补充道:“不能玩太晚,睡眠很重要。” “没问题,我会注意的。”时进继续点头,又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龙叔皱着的眉毛动了动,知道他是心急了, 不再多话, 转身从抽屉里拿了些降暑药和晕车药出来,塞他手里, 说道:“外面天气热,记得别在户外呆太久, 君少可能会受不住, 还有……玩得开心。” 时进露出一个灿烂得过头的笑, 把药也全部装好,说道:“谢谢龙叔,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龙叔嫌弃状摆手,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时进见状于是也转过身,大步朝着外面跑去,满身的迫不及待。 龙叔听到脚步声又转回了头,看着时进嗖一下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皱着的眉头松开,隐隐露出一点笑意:“约会啊……果然是年轻人。” …… 时进转回餐厅时,廉君刚好喝完最后一口汤。 他跑过去扶住廉君的轮椅,说道:“走了走了,卦二已经把车开出来了。” “怎么这么急。”廉君被他这像小学生期待春游一样的表情逗笑,靠在轮椅背上任由他推着自己一顿快走,问道:“能报复容洲中,很开心?” “开心!”时进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恨不得推着他的轮椅跑起来,说道,“容洲中太欠揍了,我已经等不及想把蜈蚣抱枕怼他一脸了。” 廉君嘴角浅浅勾起,被他感染,突然也期待了起来。 …… 汽车驶离会所,时进向卦二报了一遍容洲中过生日的地址,然后拿出平板凑到廉君身边,问道:“要打两局吗?” “可以。”廉君回答,一点没察觉自己下属和恋人之间的小阴谋,也拿出了平板。 麻将的音效响个不停,大概半个小时后,时进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皱眉说道:“是我大哥,君少你帮我打完这局,我接个电话。” 廉君也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来电提醒,点了点头,接过了他的平板。时进挪到车门边接了电话,喂了一声。 “已经准备好了。”卦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声音刻意压低。 时进闻言眼睛一亮,面上却立刻做出了不开心的样子,说道:“不是下午的庆祝宴吗,怎么又改到晚上了,我都出门了……算了算了,我不去了。”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廉君听到声音侧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时进皱眉回道:“容洲中有点事绊住了,生日聚会改到了晚上,我们白出门了。” 廉君见他满脸的失望和不开心,想起他之前的期待和兴奋,眉心微拢,靠过去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别气,只是改到了晚上而已,我们也不算是白出门,要不我先陪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就是要这样! 时进心里开心狂喊,面上却还是蔫蔫的,摇头说道:“别了,快到你午睡的点了,既然下午没事,那咱们就回去吧,把你的午睡补上。” 廉君听得越发心疼,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哄他开心,扭头看了下窗外,问卦二:“这附近有灭的产业吗?” 卦二假装思考了一下,回道:“有,前面有一家综合商场,往后倒有一家游泳馆,再前面一些的地方有一家酒店,君少想去哪里?” 廉君想了想,说道:“去商场。” “是。”卦二应了一声,转动方向盘朝着商场驶去。 时进立刻假模假样地阻止,说道:“商场人太多,不安全,别去转了吧,要不我们去酒店?你刚好可以去睡个午觉。” “没事,我们去看电影,我让人清个放映厅出来,安全没问题的。”廉君安抚时进,然后唤了一声卦二。 卦二立刻表示了解,转手就拨了个电话给卦九。 卦九秒接电话,和卦二一起演戏。 时进听着他们的谈话,配合地做出一副慢慢调整好情绪的样子,等卦二和卦九“安排”完商场电影院的安保事宜后,侧头看向廉君,故意问道:“那咱们这样算不算是去约会了?一起看电影什么的……” 廉君一愣,看着他眼里藏着的期待和欣喜,心里一软,点了点头,应道:“算……下次,下次我再好好安排一场约会给你。” “那我等着了。”时进笑眯了眼,反握住廉君的手,扭头看向车窗外繁华的城市风景,露出了一个略显狡猾的笑容。 一切都在计划中,完美。 …… 商场很快到达,在卦九的远程安排下,商场的工作人员早早候在了商场停车场门口,一等他们到达就上前迎接,引他们进入专用停车区,坐单独的电梯上了五楼电影院。 “已经安排人分散守在了影院大厅里,君少自由活动也没事,很安全。”商场负责人赶来报告。 廉君很满意,觉得这家商场的工作人员反应很快,点了点头,打发走他之后看向时进,问道:“现在就去看电影吗?还是想先在其他地方转转。” “直接看电影吧。”时进回答,说完扶住他的轮椅,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开心地奔向热闹的人群,朝着购票处走去。 卦二落后两步跟在他们身后,扫一眼乔装打扮散在人群里伪装成普通人的兄弟们,侧头憋了一下笑,若无其事状地继续跟上了廉君和时进。 周末的电影院很热闹,时进兴冲冲地推着廉君去了购票处,找了个最短的队伍排上队,指了指购票处上面的热门电影推荐,问道:“你想看哪部?我们买情侣座吧。” 廉君从时进突然的行动中回过神,看一眼四周来往的人群,本能皱眉,说道:“下次别这么乱跑,很危险。” “没事的,刚刚那个负责人不也说我们可以自由活动吗。”时进接话,还拍了拍胸脯,“而且就算出了事,我也会保护你的。” 廉君想说即使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但见时进满脸都是兴奋开心,又不忍心开口扫了他的兴,于是压下心里的不适应,回头看了卦二一眼。 卦二立刻做出一副“明白,我会好好安排”的表情,心里其实很放松——今天的商场其实早已经被安排过了,现在在商场五楼活动的人,只有一小部分是没带武器的普通人,大部分都是灭自己的人,安全肯定没问题。 自以为卦二已经有所警戒的廉君收回视线,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里的不适应褪去后,慢慢多了一丝新奇。 从小到大,他过的都是与普通人隔离,被保护人员重重包围起来的日子,像现在这样混在普通人里,排队买票挑电影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身周闹哄哄的,全部都是陌生人,这明明是不安全的信号,但闻着空气中的爆米花香味,听着时进开心介绍电影的话语,他突然又觉得安心下来。 有种生活真的已经踏实稳定了下来的安全感。 他侧头看向身边明显很适应现在环境的时进,想说其实不用特地排队买票的,也不用挑电影,电影院单独空了一个放映厅给他们,想看电影可以直接过去,片子也可以随便选,但他突然又不想这么说了,表情放松下来,像前面排队的那对情侣一样,朝着时进问道:“你觉得哪个好?” 时进停了话头,思考了一下,回道:“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不如就看个爱情片吧,可以吗?” 廉君微笑,应道:“当然可以。” 队伍往前走得很快,他们身后也很快排了人。廉君长相出色,又坐着轮椅,时进外表也不俗,两人亲密地站在一起,很快就吸引了四周围的视线。 有年轻的女孩子向时进搭话,想要时进的联系方式。廉君身体不自觉紧绷,眉头微拢。时进见状侧身,手像是无意一般抬起搭在了廉君肩膀上,笑着朝女孩说道:“不好意思,这位不是我的哥哥,是我男朋友,所以联系方式不能给,他会吃醋的,抱歉。” 廉君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侧头看向时进,握住他的手说道:“到我们了。” 时进回神,低头应了他一句,朝女孩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推着廉君靠近了购票台。 女孩子可惜中带着点奇怪兴奋感的哀叹声从身后传来,廉君听到了,嘴角浅浅勾了勾。 “下次出门我要把你的脸捂起来。”时进停在购票台前,突然弯腰在廉君耳边说了一句,然后直起身和售票的小姐姐笑了笑,选了电影,开始挑座位。 廉君眼神一动,因为坐着的原因看不到购票的台面,所以没有看向柜台,而是拉住了时进垂着的那只手,问道:“为什么?” “那女孩子虽然在跟我搭话,但明显一直看着你,你招蜂引蝶。”时进皱眉谴责,选好电影,用手机把座位图拍下来,蹲下身递给他看,问道,“想坐哪里?” 廉君见他这样照顾自己,眉眼间的笑意又淡了一点。如果他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时进身边,陪时进一起挑座位…… “坐哪里?”时进又问了一次,然后朝他伸手,“给钱,你惹了烂桃花,罚你出钱买电影票。” 廉君回神,看着他故作生气的样子,又笑了,指了个偏后的位置,然后手往身上一摸,摸了个空,表情僵了一瞬,微微侧头朝后唤道:“卦二。” 隐形跟班卦二认命地掏出钱包递过去。 廉君接过来,打开来掏现金,问道:“多少钱?” 时进忍笑,把钱包抽出来丢回给卦二,摸出廉君的手机,说道:“没带钱也不要紧,这是我们的约会,不要卦二付钱,你有支付软件吗,绑了卡的那种。” 廉君摇头。他要买东西都是直接吩咐一句下去就行了,从来没有自己亲自付钱买过什么,卡倒是有,一大堆,但支付软件却是没有的。 “那我先付了,你一会下个支付软件,发红包还给我。”时进掏出手机买了电影票,然后推着廉君走到一边,给他下了个支付软件,帮他绑了卡,给自己发了一个小红包。 廉君任由他折腾,看到那个红包,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可以了。”时进当着他的面把红包拆开,然后给他看自己的钱包余额,笑着说道,“电影票是130,红包发了200,多了70,我去买爆米花和饮料。” 廉君看着他的余额,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 才200块就满足了,真好养活。 买了爆米花和饮料,时进让廉君把东西抱着,坏笑着拿出手机给廉君拍了一张照片,美其名曰纪念两人的第一次约会。 廉君看看膝盖上的爆米花,朝着时进浅浅笑了笑。 …… 爱情电影很感人,但它明显不是廉君这种大佬和时进这种麻将爱好者的菜。 过道另一边的女孩子已经看哭了,正倒在男朋友怀里小声抽泣,她男朋友亲密地抱着她,小心地帮她擦眼泪,很是温柔。 廉君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睡得人事不省的时进,有点点无奈,有点点好笑,学着那个男孩子的动作,把椅子间的扶手升了起来,抱住时进歪靠过来的身体,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帮他隔离噪音。 卦二坐在两人后排,扫一眼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孤单寂寞冷地啃着爆米花。 …… 看完电影出来,时进伸了个懒腰,感叹道:“这电影好感人。” “你看完了?”廉君无情拆穿,看一眼时间,问道,“还想去哪里转转吗?” 时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让自己恢复精神,考虑一下,说道:“我们去打电动吧。” “打电动?”廉君疑惑。 “嗯,打电动。”时进点头,指了指手机上的红包,“买爆米花只花了四十多,咱们还剩二十多块钱的约会资金,干脆去打一会电动吧,我抓娃娃很厉害的。” 刚好有一对情侣路过两人身前,女孩子手里拿着几个小娃娃,开心地亲了男孩子一口。 廉君看在眼里,慢慢认真了表情,说道:“我觉得……我抓娃娃的技术应该也会很不错。” 时进也正目送着那对情侣离开,闻言笑哼一声,说道:“那咱们比比?输的人必须无条件服从赢的人,时间限制是今天一整天,玩吗?” 廉君迎上他的视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赌约成立。” “那我今天赢定了。”时进笑得得意,一副自己已经赢了的样子,推着廉君兴冲冲地朝着电玩城的方向快步走去。 卦二懒懒跟在后面,嫌弃地撇了撇嘴——幼稚。 廉君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电玩城的方向。 卦二一秒收敛好表情,朝廉君比了个ok的手势,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给卦三拨了个电话,说道:“下一站,电玩城,给娃娃机做点手脚,务必让时进赢。” “没问题。”卦三回答,背景音里不再是l国那些让人听不懂的外语,而是熟悉的华语,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我这就去安排。” …… 到了电玩城,时进屁颠颠地去兑换了游戏币,分给廉君一半,说道:“游戏币数量有些少,咱们必须先想办法增加一些,嗯……你会算牌吗?” 廉君跟着他的指引看向一个类似赌博机一样的卡牌机,摩挲了一下游戏币,点头:“应该可以。” “那咱们去赚些游戏币先。”时进推着廉君来到卡牌机前,往里投了两枚游戏币。 半个小时后,两人拿着一小篮游戏币来到抓娃娃机前,各自选了一个娃娃机。 “开始?”时进询问。 廉君的手已经摸上了遥杆,点了点头:“开始。” 音效声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快门声。 卦二靠在不远处的墙角,放下手里的相机,嫌弃嘀咕:“真是幼稚的弥补童年计划……”嘀咕完脸上却又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看向玩得专注的廉君,心里冒出点大家长式的欣慰感。 普通人的日子,是真的很不错呐。 …… “八、九……我有九个,你呢?”时进数了数被他系成一长串的娃娃,看向廉君询问。 廉君面无表情,说道:“奸商的游戏。” “啧啧啧,明明是你技术不到位。”时进弯腰去数他腿上的娃娃,略显得意地说道,“你才四个,我赢了,你今天一天都得听我的。” 廉君抬手敲了他额头一记,说道:“得意忘形。” 时进捉住他的手,也不管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侧头亲了他嘴唇一口,说道:“先盖个赢了的章,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 廉君抿了抿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抬臂勾住他的脖颈,也亲了他一下,说道:“好,你想去哪里吃,我让人定位置。” 两人都忘了他们不是真的来约会的,而是来消磨时间等容洲中晚上的饭局的。 时进站直身,正准备按照计划哄廉君去下一个约会地点,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直起身拿出手机,见是容洲中打来的电话,快飞上天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拉了下来,瞄一眼廉君,把电话接了。“在哪?”容洲中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时进稍微侧了侧身,回道:“在外面,怎么了?” “六点的饭,现在已经五点过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在哪。”容洲中解释,语气突然一改,阴森森说道,“时进,我警告你,既然答应了要来,就别想着放我鸽子,小心我发动我的粉丝人肉你。” 时进眉心跳了跳,暗道容洲中真是太狠了,考虑一下后说道:“我是那种人吗,等着吧,我会带着礼物准时到的。”说完挂掉电话,扭头看向廉君。 廉君问道:“谁的电话?” “我三哥的,他刚刚跟我郑重道了歉,强烈要求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宴。”时进回答,蹲下身看着廉君,无奈说道,“看来我们的晚饭不需要你定位置了。” 廉君飞扬了一下午的心情稍微回落,找回了一点点理智,安抚道:“没事,下次我专门带你出来吃饭。” 时进一脸感动地又亲了他一口。 …… 大半个小时后,卦二把车停在了合家欢饭庄门口。 时进先一步下了车,看向了某个等着饭庄门口的熟悉身影,唤道:“四哥。” 向傲庭立刻看了过来,见到时进,脸上表情迅速化开,快步迎上前说道:“来了,饿不饿?我先带你进去吧,大哥和三哥已经到了,二哥和老五一会就来。” 什么,费御景居然也会来?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时进意外,暂时没时间细问,朝向傲庭说道:“等等,我带了家属来,我先扶他下车。”说完绕到汽车另一边,打开车门搬出轮椅,把廉君扶了下来。 “你好。”廉君坐稳后客气地朝向傲庭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向傲庭看到廉君,脸上的笑容一秒消失,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点头回了句好,然后侧身示意了一下饭庄,说道:“请进吧,饭庄今天被老三包下了,没有外人,你们可以放心。” 时进对包场这件事很满意,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给容洲中准备的礼物,让廉君帮忙拿着,然后推着轮椅顺着向傲庭的指引朝着饭庄内走去。 他装礼物的袋子很随便,就是个普通的购物袋,口是敞开的,所以向傲庭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塞着的抱枕,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我给三哥准备的生日礼物。”时进诚实回答。 向傲庭一顿,面上露出个带着无奈的好笑表情来,说道:“都是要上大学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你这不是故意招三哥吗……算了,你真的要上警校,哪一所?” 时进顺着答了一句,绝不多话。 向傲庭却很认真,闻言想了想,说道:“这所学校不错,我有几个战友退役后去了那所学校,我让他们多关照一下你。警校比其他学校开学早,需要先去做一下身体检查,还有,你这段时间别落下了锻炼,小心军训跟不上。” 时进应了一声表示明白,客气道谢,依然不多话。 向傲庭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冷淡,在心里低叹口气,见包厢已经就在眼前了,没再说话,先一步走到门前,帮时进和廉君推开了门。 第82章 生日宴 门开后, 一个装修古风的饭厅露了出来。 坐在靠门沙发上的容洲中和时纬崇听到声音后齐齐扭头看了过去,然后和刚好被时进推到门口的廉君对上了视线。 “晚上好。”廉君抱着购物袋客气招呼。 空气瞬间安静。 时纬崇眉头一皱,容洲中嘴角一拉,两人对视一眼, 又默契十足地把视线投向了站在廉君身后的时进。 “我怎么觉得, 你们好像对我带的家属有那么点敌意。”时进表情一垮,扶着廉君的轮椅直接后退转身, 说道, “不欢迎我们算了, 三哥生日快乐, 你们慢吃, 我先走了。”说完迈步就想溜。 他可还赶着去约会呢。 站在门边的向傲庭急了,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劝道:“没有不欢迎你们, 小进你别多想,大哥和三哥只是没想到廉先生也来了, 有些惊讶而已。”说完朝室内的时纬崇和容洲中看了一眼。 时纬崇也回了神, 勉强敛住表情和情绪, 起身朝着时进走去, 说道:“小进, 先进来吧……廉先生, 欢迎你过来。” “谢谢。”廉君态度依然客气, 神情却偏冷淡, 一副是走是留全看时进意思的模样。 时进被向傲庭按得停了步, 看一眼走过来的时纬崇,没说话,又看向了依然稳坐在沙发上的容洲中,要他这个寿星表态的意思很明显。 容洲中可没时纬崇那么依着时进,见他看过来,黑着脸问道:“你刚刚说廉君是你的什么?” “家属啊。”时进理所当然回答,伸手亲密地按住廉君的肩膀,郑重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男朋友,廉君,希望各位兄长能对他友善一点。” 这话一出,廉君勾了唇,时纬崇绷了脸,向傲庭皱了眉,容洲中则直接炸了,问道:“结婚为目的?交往?时进你疯了吗?” 时进故意脸一板,推着轮椅迈步就走。 容洲中噎住,气得起身想去和他“讲讲道理”。 时纬崇忙转身拦住他,向傲庭则再次按住了时进的肩膀,说道:“小进,你先别走,今天我们聚在一起,除了给老三庆生外,还有点事情要和你谈,你别冲动。” 果然不是单纯的要过生日,他就说费御景那种大忙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给兄弟过生日这种理由丢下工作。 时进诈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顺势停步,侧头问道:“你们想和我谈什么?” 向傲庭为难地皱了皱眉,回头看一眼房内的时纬崇和容洲中,回道:“谈……” “都站在外面干什么?”费御景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不远处响起。 向傲庭打住话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还拖着行李箱的费御景皱着眉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身后跟着仍是一副休闲学生打扮的黎九峥。两人快速靠近,费御景看一眼时进和时进推着的廉君,又看一眼向傲庭按着时进肩膀的手,听到包厢里传来的容洲中和时纬崇的声音,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没有理时进和向傲庭,而是看向了廉君,说道:“你来得正好,今天我们要和时进谈的事情比较重要,你帮时进把把关也好。时进马上要上大学了,他需要一些保障。” 保障? 廉君闻言眼神一动,侧头唤了时进一声。 时进眉毛一抽,应了一声他的呼唤,看向费御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可真会抓重点,知道只要说服廉君,他就肯定不会再闹了,狡猾! 费御景被他瞪了,皱着的眉头反而松了开来,说道:“就你小聪明多……进包厢。”说完先一步迈步朝饭厅走去。 时进扭头目送他进屋,心里没劲地低哼一声,扶着廉君的轮椅转身——说实话,他还是很想知道这几兄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的。 黎九峥快赶一步走到他身边,看一眼廉君,突然问道:“在治疗吗?” 时进心里一惊,侧头戒备地朝他看去。 “你们前一阵才去过疗养院,他的气色变化也太大,治疗这种事很容易就推测得出来,我毕竟是医生。”黎九峥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时进,说道,“这是我大师兄的名片,他很擅长解决神经方面的问题,嘴也严,给。” 廉君中了神经类毒素的事,外人稍微打探一下就能知道,不是秘密。 时进纠结了一下下,还是把名片接了过来,问道:“为什么?” “还你过年时的春卷和饺子。”黎九峥回答,侧头对上他的视线,眼里不再有那些隐藏的杀意后,居然显得有点软,突然问道,“听说四哥吃过你亲手包的饺子?”说完并不等时进的回答,加快脚步进了饭厅。 时进扭头看向向傲庭。 向傲庭有点尴尬,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告诉他的,就是不小心在群里提了一嘴……” “你们还有群?”时进不敢置信,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他这边的动向,只要有一个哥哥知道了,剩下的哥哥就会全部知道,原来他们居然拉了群!真是……真是太八卦了太卑鄙了! 向傲庭见他瞪大眼看着自己,越发不自在了,拿出手机说道:“你账号多少,我把你也拉进来吧,大家平时可以多聊聊,沟通是很重要的。” 时进直接拒绝,面无表情说道:“不必了,我没有账号那种东西。”他现在没进群,就已经时不时被电话短信骚扰了,这要是进了群,那不得天天被消息震来震去?太可怕了,远离远离,必须远离。 …… 在时纬崇和费御景的协调下,六兄弟加廉君七个人,终于顺利地在饭厅內间落座。可怜的跟班卦二被留在了外间,独拥一桌美食。 菜陆续上齐,时进扫一眼菜色,发现大部分都是廉君不能吃的,便喊来服务员,单独给廉君添了两道菜。 黎九峥见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在黎九峥这个医生眼里,时进给廉君单独点菜的行为是在帮廉君忌口,但在其他几个不明真相的兄弟眼里,时进这行为就是在公然秀恩爱。 今天摆宴的正主容洲中看时进的行为看得额头青筋直蹦,索性扭头眼不见为净,开口说道:“谢谢大家过来,都吃吧。” 这场生日宴只是一个为了拉时进过来谈事情而随便找的由头,今天虽然确实是容洲中的生日,但容洲中本人对过生日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所以态度并不算积极。大家也都心里了然,所以也没什么真的要给容洲中过生日的意思,闻言纷纷拿起筷子,准备边吃饭边和时进谈事情,希望美食能缓和一下谈话的气氛。 “等等,怎么就吃上了,蛋糕呢?生日礼物呢?都没有吗?”时进突然开口打破一室寂静,一脸的义正言辞,说道,“你们过生日会不会太随便了,三哥可是又老了一岁啊,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服务员,拿个蛋糕上来!” 咔。 容洲中手里的筷子错在了一起,敲出一声不详的音节,咬牙切齿说道:“小兔崽子,你说谁老了一——” “三哥生日快乐,给,生日礼物!”时进突然起身把购物袋塞到容洲中怀里,把他的话全部怼了回去。 容洲中被购物袋砸了一脸,回神后先看到的是购物袋上的商标。那个商标很好认,是一个大牌男士皮包的商标,容洲中刚好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包。 容洲中的心情顿时变得有点点复杂,脸上的怒气都有点摆不下去了。他把购物袋拉下来,表情古怪地拧着,边去摸购物袋里的东西,边略显别扭地说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我喜欢什么,你是不是又去我的粉丝站打……嗯,这是什么?” 知道真相的向傲庭低头,专心数面前芝麻球上的芝麻。 廉君则侧头看向表情正经,眼神却亮得出奇的时进,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其他几个兄长则全都朝着容洲中看了过去,心思出奇的统一——没想到小进还给老三/三哥准备了礼物,不过这果然是小进会做出来的事,不知道小进给老三/三哥买的什—— 容洲中一脸疑惑地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拉了出来。 一只卡通五彩蜈蚣抱枕挣脱购物袋的束缚,被容洲中提在了手里。 容洲中的表情一秒僵硬,桌上其他几兄弟的表情也齐齐冻住,黎九峥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出声问道:“这是……蜈蚣?”这世上有这么肥这么花的蜈蚣吗? 一句蜈蚣出口,仿佛是机器人被按下了开关,容洲中突然回神,表情一变,丢开抱枕,捂住嘴冲进了卫生间。 桌上所有人齐齐朝着时进看去。 “恐惧是可以克服的。”时进摇头叹气,一脸“我这是为了他好”的表情,认真说道,“不就是睡觉的时候被蜈蚣爬到脸上了吗,没什么的,这种事情,很快就能忘掉的。” 时纬崇&费御景&黎九峥:“……”这种可以归类为童年阴影的事怎么可能忘得掉,你是魔鬼吗? 向傲庭头疼扶额,默默叹气——三哥以前或许是忘了,但有了那个抱枕,这事估计一辈子都要忘不掉了。 十五分钟后,容洲中回来了,脸上沾着水,表情很难看。他回到自己的座位边,弯腰捡起地上的蜈蚣抱枕,看向时进,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小兔崽子,几个月后就是你的生日,你给我等着。” 时进无所畏惧,甚至还能继续作死:“三哥,你明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想好了,蜈蚣挂件怎么样,可以挂在手机上的那种。” 容洲中脸一黑,沉声喊来服务员,一口气加了五六盘带黄瓜的菜。 时进冷哼一声,说道:“幼稚!” 其他几位哥哥:“……”你很成熟吗?大家都是兄弟,能不能不要互相伤害了? …… 闹了一场,时进要的蛋糕上来了,容洲中要的黄瓜菜也上来了,桌上的气氛莫名和谐了那么一点点。 “先把蛋糕切了吧。”时进终于良心发现,卖了寿星一个面子。容洲中冷飕飕看他一眼,起身拿起刀,像杀仇人一样用力戳上蛋糕,然后砰一声坐下,说道:“切完了,吃饭!时进你要是再敢废话,我就把你小时候的果照贴到微博上!” 廉君皱眉,侧头朝他看去。 “他是骗人的,他根本没有我的果照。”时进忙把廉君的脸掰回来,让他喝汤,“快吃快吃,你吃饭的时间必须规律,现在都六点多了,已经比平时晚了。” 廉君顺势收回视线,听话地喝了一口汤。 时纬崇等人见到这一幕,莫名觉得桌上的菜都变得难吃起来。 …… 吃饭的时候大家默契地没有说正事,只装作闲谈的样子,问了问时进高考和填志愿的事。时进挑着能说的说了,也没特别针对他们。 一顿饭吃完已经到了七点多,时进记挂着约会的事,便主动提道:“你们想跟我谈什么?” 几兄弟齐齐一顿,最后由时纬崇做主,喊来服务员撤走了桌上的碗盘,上了一些喝的,等服务员走后,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是这样的,上次我想转让股份给你,你不愿意接受,当时也是我考虑不周,自以为是为你好,反而给你造成了一些困扰。所以我考虑了一下,联系了一下御景他们,拿了另一个方案出来。” 费御景配合地打开脚边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说道:“这是我赶出来的,可以直接签。” 剩下几兄弟的表情也正经起来,稍微坐正了身体。 时进皱眉,看向费御景拿出来的那一大堆文件,问道:“这是什么?” 费御景回道:“是父亲所有的不动产和私人存款的转让赠予文件,另外,由我和大哥做主、我们五兄弟共同出资,大家一起给你建立了一个信托基金,以后你上学、就业、置产等等生活所需,全都可以从基金里拿钱。” 居然是基金? 时进意外,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我不需要。” “这不是我们给你的,是父亲给你的。”费御景把文件往他面前一推,解释道,“当初你把遗产平分给了我们五个,我们当时只接受了股权部分,不动产和存款是全都没有动的,所以这些依然是属于父亲的东西。”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不要。”时进还是拒绝。 费御景看着他抗拒的样子,突然摘掉眼镜靠到了椅背里,问了个他一直很想问的问题:“时进,你在怕什么?” “费御景。”廉君沉声唤了他一声,摆明了不喜欢他现在和时进说话的态度。 时进伸手拦了一下廉君,直接对上费御景的视线,回道:“我怕很多东西,这些不是能让我生活无忧的钱,而是会让我粉身碎骨的催命符。我就直白说了,你们我现在已经不怕了,但我怕你们的母亲,或者说是和你们利益相关的人。” 大家闻言都皱了眉,听过一次这种言论的时纬崇更是暗了脸色,缓声安抚道:“小进,你太敏感了,这些东西并不会害到你。” 时进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将不配合坚持到底。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容洲中忍不住开了口,说道:“时进你是谈恋爱谈傻了吗?我妈自个开了那么大一家公司,有钱又有闲,天天包小白脸日子过得快活着呢,哪有空来动你这条小命。” 黎九峥也开了口:“我妈也不会,因为她已经去世了。” 众人:“……” 小死抖了抖,说道:“进进,黎九峥是在说冷笑话吗,好冷。” “……反正我不要这些东西。”时进坚持不签文件。 向傲庭见时进这满身防备的样子,猜他是被过去的事情伤害得太深,怕从他们这拿到好处后会受到伤害,有点心疼,刚准备开口安抚一下,一阵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朝声音传来处看了过去,时纬崇皱眉,从兜里摸出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选择挂断了电话。 费御景难得露出了不喜欢的态度,问道:“又是她?” “嗯,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时纬崇接话,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又响了起来。他像是没办法了,起身抱歉地看了眼众人,说道:“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时进已经根据时纬崇的反应猜出了来电人是谁,看一眼自己脑内的进度条,心思一转,突然起身说道:“大哥,只要你在这接了那个电话,我就签这些文件,你聊多久,我就签多久。” 时纬崇停步,侧头朝他看去。 “答不答应?”时进拖过那些文件,拿起了笔。 时纬崇深深看着他,手掌紧了紧,拿出手机,按了接听。 “喂,纬崇你在哪里?” 放大的听力里,徐洁的声音格外清晰。时进心思一定,直接翻开第一份文件,让小死快速扫描一遍内容,确定没什么陷阱之后,签了字。 时纬崇见状拿起手机,和徐洁聊了起来,骗徐洁他在外面和人谈生意,会晚一点回去。 一份又一份,时进快速把所有文件签完,抬头看向时纬崇,说道:“这些不动产和钱我全部收下,基金你们爱成立就成立,我也阻止不了你们,你们开心就好。”说完把笔一放,将文件推回了费御景面前。 费御景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时纬崇手里的手机,若有所思。 时进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安静的室内十分清晰,电话那边的徐洁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话。 她的声音立刻拉高,厉声说道:“纬崇你到底在哪!你给了那个野种什么东西?” 小死紧张提醒:“进进,你的进度条涨了,800了!” 直接从600涨到800,徐洁果然有问题! 时进看向时纬崇,面无表情。 时纬崇用力闭了闭眼,直接把徐洁的电话挂了,看向时进,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这就是我想要的。”时进肯定回答,说道:“大哥,你不是说这些东西不会害到我吗,那我就让你看看,这些东西最后会不会害到我。三哥,多谢招待,告辞。”说完推住廉君的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包厢。 外间的卦二见他们出来,忙迈步跟上。 內间安静了下来,费御景看向时纬崇,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小进为什么对你母亲的敌意那么大?” “……是我母亲先对小进表现了敌意。”时纬崇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抬手扶住了额头,表情晦暗,“是我的问题……御景,你说得对,我那次就不该坚持去看小进。” 所有人都皱眉看着他,想起徐洁的为人和时进的倔强,突然都觉得今天这场饭局有点愚蠢。 “真是麻烦。”容洲中靠到椅背里,侧头看向已经被塞回了购物袋里的蜈蚣抱枕,伸手把它拽了出来,拽完见购物袋底部还放着一个包装低调贵气的小盒子,愣了愣,把盒子拿出来,打开来一看,见里面装着一个大气简约的男士钱包,表情一顿,又看了看蜈蚣抱枕,稍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道,“你们真的是……麻烦啊。” …… 时进扶着廉君坐上车,自己也坐了上去,带上车门,看向饭庄大门。 小死突然开口:“进进,你的进度条又降了,790了。” 时进一愣,心情变得有点复杂,长叹口气靠在椅背里,看着自己的进度条,在心里说道:“小死,你说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在猜到应该是徐洁打了电话给时纬崇之后,他心里立刻冒出了一个想法——与其去躲避猜测未知的危险,不如想办法激化矛盾,逼危险扩大。 千日防贼实在太累,要想快点解决这些破事,想办法把贼逼出来,一次收拾个干净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这样的话,时纬崇肯定会背上很多负面的东西。 小死笨拙安慰道:“没什么对不对的,进进,等进度条消了就好了,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好起来吗。 时进的视线不自觉落到了廉君的进度条上,想起廉君正在稳步进行的治疗计划,眉眼缓了下来——好像确实会好起来…… “时进。”廉君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语带安抚。 时进回神,侧头看向他,想到自己还没完成的约会计划,又慢慢振作了起来,回握住廉君的手,问道:“今天你一天都会听我的,对不对?” 廉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点头:“嗯,都听你的。”只要你开心起来。 时进于是笑了,变魔术似的从座椅底下拉出一个袋子来,期待说道:“那你先换上这身衣服。” 廉君一愣,看向他手里装衣服的袋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跳了个坑。 第83章 约会(下) 在廉君紧张的视线中, 时进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件白色t恤。 “这是……?”廉君脸上的紧张消失, 变成疑惑。 “这是我上次和卦二出门的时候, 特地给你买回来的衣服,你不记得了吗?”时进美滋滋地把衣服抖开, 指了指衣服边角的位置, 说道,“看这里,这里有个‘君’字, 我就是看到这个才给你买的。” 廉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在t恤衣摆处看到了一个黑色刺绣小字。 “导购员说这衣服上面的字体用的是一个书法大家的字体, 独家授权的那种, 字也是手工绣上去的,用的是什么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的国绣……反正我也听不懂, 总之很稀有就对了。这套‘国学’系列的衣服全球限量,只有七十二件, 绣了‘君’字的只有两件,我全买回来了。”时进解释, 从袋子里掏啊掏,果然又掏了一件白色的t恤出来。 廉君听着他的解释,看着他手里的衣服,眉眼一点点缓了下来,忍不住逗他, 说道:“你当时不是说只给我买了一件衣服吗?怎么现在变成有两件了, 骗我。” “没骗你。”时进摇头, 把后拿出来的那一件t恤比到了自己身上,说道,“这一件是我买给自己的,所以这两件衣服是你一件,我一件,刚好可以凑成一套情侣装。” 廉君又愣住了,重复道:“情侣装?” “嗯,情侣装。”时进回答,把两件衣服放到腿上,倾身拍了下卦二的椅背示意他把挡板升起来,伸手去摸廉君的衣领,笑着说道,“今天还没结束,所以我们换身衣服,继续去约会吧!” …… 汽车一路飞驰,朝着b市郊区驶去。 时进不止给廉君准备了衣服,还为他准备了新的裤子鞋子,当然,也全部是情侣款。等汽车稳稳停在目的地门口的时候,廉君已经换下了他的长袍,穿上了时进给他准备的“情侣装”,甚至还被架上了一副眼镜。时进自己也换上了新衣服,把旧衣服塞进了袋子。 两人身上穿的虽然都是白t,但款式却不太相同。廉君身上的白t设计得比较修身,整体装饰只有布料自身带着的一些暗纹和衣摆处绣着的墨色“君”字,十分简洁内敛。时进身上的白t则是宽松款,虽然也绣了“君”字,但字的颜色却是红色,字体也不一样,十分狂放,很大,绣在了左胸到肩膀这块十分显眼的位置,打眼看去,就像是从胸口燃起了一把火,给人一种生命力蓬勃的感觉,很是张扬。 两件衣服单拎出来看,并不会让人觉得是一个系列,但等真穿起来靠在了一起,那种和谐相搭的感觉就瞬间凸显了出来,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件衣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廉君因为长相和气质的原因,总是会给人一种不好相处和稍显压迫的感觉,但在换上这身风格内敛的衣服、架上眼镜挡住眼中锋芒之后,整个人立刻显得温雅了起来,又因为他体型偏瘦,所以在温雅之余,又稍稍生出了那么点斯文禁欲感。 总而言之,很诱人。 “……完美,这样就一点都不像是黑社会了。”时进慢慢退开身,声音干巴巴的,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哪怕只是看脸,他肯定也会喜欢廉君的。 这么完美好看的一个人,谁会不喜欢呢! 廉君见时进表情僵硬,语气“勉强”,却瞬间误会了他的意思,扫一眼他身上穿得十分好看的白t,摸了摸自己偏瘦的手腕,不太自信地问道:“会不会很难看?” 太瘦的人会撑不起衣服,平时他穿着对身材宽容度非常高的袍子,还能遮掩一二,现在换了普通的衣服,身材上的缺陷就全部暴露出来了。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会本能地希望自己在恋人眼中是好看的。 时进闻言回神,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廉君,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有点。” 廉君手指一颤,稍微敛了视线,手不自觉地想去扯一扯衣摆,刚想说那要不还是换回来吧,却发现时进突然靠了过来,然后抬手,摘掉了他鼻梁上的眼镜。 “这个眼镜太丑了,一点都不搭你,你的眼睛这么好看,还是不挡着的好。”时进把眼镜丢开,捧着廉君的脸仔细看了看,凑过去吧唧一口,说道,“这样就很完美了,连普通的t恤都能穿得这么好看,不愧是我的男朋友!” 廉君先是愣住,然后被他浮夸的表现逗笑,见他眼中的喜欢确实不像是假的,反手抱住他,说道:“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时进又亲了他一下,然后退开身,侧身握住车门把手,说道,“好了,时间紧迫,我们去约会。” 廉君顺着他的动作往车外看去,发现外面黑乎乎的连个路灯都没有,只隐约能分辨出车外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微微皱眉,问道:“这里是哪?” “你过会就知道了。”时进先一步下车,然后取出轮椅扶他出来,给他喷上驱蚊水,告别卦二后推着他径直拐进小树林,顺着林中小路朝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因为被树木遮挡了月光,所以林子里比外面更暗,廉君眉头始终皱着,按开时进塞过来的手电筒,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想提醒时进注意安全,结果嘴刚张开,就被时进的话打断了。 “快到了,别眨眼睛。”时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期待和激动,说着突然加快了速度,几乎是推着廉君小跑着拐过了前方转角,跑出树林,迈进林边一道设计卡通的原始木门,慢慢缓冲停在了一个开阔的类似广场的地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口哨,用力吹了两声。咻咻—— 口哨声划破夜色,传向远方,依稀有回声轻荡。 廉君耳尖地听到随着口哨声的响起,前方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模糊的水流声,然后那水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突然哗一声,几道手腕粗细的水柱带着灯光冲出了地面,照亮黑暗的世界,在半空炸开,形成了一道带着彩光的水幕,慢慢落回了地面,流回了最初喷出的地方。 砰砰砰。 有灯光从两人后方的木门处呈圆形朝着前方快速点亮,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小广场被彻底点亮,两人站在广场门口,成了这场美景唯一的观众。 时进放下口哨,满脸赞叹地看着面前足足有七八米高,一层环着一层的音乐喷泉,忍不住弯腰按住廉君的肩膀,激动说道:“怎么样,这个好不好看,我特地把第一站放在了这里,喜欢吗?” 廉君从惊讶中回神,侧头看向时进,问道:“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嗯,第一次约会嘛,当然要好好玩。”时进点头,见广场那边出现了一个朝这边移动的黑影,忙站起身朝那边挥了挥手,然后弯腰去扶廉君,说道,“天气还是太热了,走,咱们坐观光车里去,里面凉快。” 廉君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也看到了那个渐渐接近的黑影,等对方靠近后才发现是一辆做成卡通造型的巡逻车,上面还刻着工作人员专用的字样,又扫一眼面前这个被彩光和喷泉点缀得仿佛梦幻的小广场,终于稍微缓过了神,问道:“你把这里包下来了?” “嗯,这样玩起来比较自在。”时进这时候倒是诚实,等车停下后立刻拉开车门把廉君扶上去,然后收好轮椅搬上去,自己也钻了进去,拍一下前面的车夫,“出发,按照彩排的线路走。” “是。”车夫应了一声,拨动方向盘。 廉君眉眼一动,看向前座戴着一顶滑稽帽子的车夫,唤道:“卦三?” “君少晚上好。”卦三回头跟廉君打了个招呼,说道,“对于我提前回来却没有及时通知您的事情,我之后会给您一个解释。” 廉君又侧头看向了时进。 时进低咳一声,心虚说道:“我就是稍微拜托了一下他们……” “所以卦一也回来了?”廉君询问。 卦三和时进一起点头,小心看着他,一副怕他生气的样子。 “你们真是……”廉君扫他们一眼,突然靠到了椅背里,说道:“出发吧。” “嗯?”卦三有点没反应过来。 “时进十一点前必须睡觉,现在已经八点了,抓紧时间。”廉君解释。 卦三闻言反应过来,知道他这是不准备计较大家一起骗他的事情了,忙又应了一声,回过神专心地开起了观光车。 时进见状感动地抓住了廉君的手,拼命灌甜言蜜语:“君少你真是又好看又厉害又宽容又大度,来,吃水果。”说完把观光车里的果盘端了出来。 “油嘴滑舌。”廉君敲他一下,嘴角却勾了起来。 …… 游览车一路前行,路边的灯陆续点亮,如果从高空往下俯瞰,就会发现整个游乐园的灯光是按照游览车前进的路程依次点亮的,客人没有到的地方依然是一片黑暗。 园内虽然没有其他游客,但气氛却很是热烈。游览车所到之处,所有的店铺全都开着,小摊也都摆着,游街表演的玩偶人和花车来回穿梭,偶尔还能看到有负责安保的灭的人员路过,人来人往的,一点都不冷清。 在路过一家甜品店时,时进让卦三暂时停下,下车从打扮卡通的店铺老板那买了两份甜品,钻回来递一份给廉君,说道:“尝尝,看喜不喜欢。” 廉君接过这份造型有点粗糙的甜品,想到什么,看了时进一眼,拿起勺子叉了一口送进嘴里,咀嚼咽下后点头说道:“不错。”是熟悉的味道。 “那你多吃一点!”时进闻言放了心,也拆了自己的甜品,一勺子下去挖了一半下来,心里美滋滋。 出来约会怎么可以不吃东西,但因为廉君要忌口,所以他只能想出个这种自己提前做好廉君能吃的东西,然后冒充成店铺的成品买过来,烘托约会气氛的法子。 好在廉君没嫌弃他的手艺,计划通。 廉君把他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戳了戳甜品上的草莓,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勺子挖了一半甜品下来,送进了嘴里。 嗯,好吃。 …… 沿路的店铺很多,时进时不时开下门,买玩具,买周边,买纪念品,买吃的,买喝的……各种买买买,他像是完全忘了廉君需要忌口这件事,不停塞路边店铺上买来的小甜品和小零食给廉君吃。 廉君也像是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他的投喂全部欣然接受,偶尔还会主动要求停下去买些什么,然后自己拿手机扫码付钱。 除了全程坐在观光车里,两人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来游乐园玩夜场的小情侣一样,边逛边玩,边玩边吃,不亦乐乎。 就这么吃了一路,两人到了第一个娱乐项目所在地——旋转木马。 “玩吗?不用排队哟。”时进用推销员的口吻鼓动廉君。 廉君是从来没有玩过这种堪称幼稚的娱乐项目的,小时候是没机会,长大后是没时间和不符合身份所以不能玩。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和这些东西无缘了,却没想到现在有个人却费尽心机地帮他补上了这些。 “你说了今天一天都要听我的,去玩。”时进见他不说话,突然又变了脸,一副“我知道你不想玩,但我一定要逼你玩”的模样。 廉君笑了,知道他这样是在给自己“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这件事递梯子,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们去玩。” “不许反悔!”时进立刻开心起来,连忙下车搬轮椅扶他下来,一副怕他跑了的模样。 卦三目送两人进了旋转木马区,抬手顶了顶帽子,拿出了相机——这大概是他这十几年来做过的最简单的一个任务了,照相是吧,他可是很在行的。 木马转一圈并不需要多久,时进拉着廉君足足坐了三圈才满足,硬是把木马、小马车、双人马全部坐了一遍。廉君由着他折腾,看着身周随着木马移动而改变的灯光,听着时进在身边漫无边际地闲扯,脸上的笑容持续加深。 对于已经成年的他来说,这种幼稚的游戏或许不够有趣,但身边人的心意,却实在珍贵。 木马坐完了,两人回到车上,继续顺着园区道路往前。 前方灯光慢慢点亮,光亮处出现了一个个造型可爱的小摊和游街的热闹花车,两人一路前行,简直像是从现世走入了童话世界。 又是一番买买吃吃,第二个项目到了——跳楼机。 “是男人就玩刺激的。”时进看向廉君,故意挑衅问道,“敢玩吗?” 廉君用手撑着脸,嘴角勾起,伸手戳了他的脸一下,点头:“敢。” “那走起!”时进立刻推门下车搬轮椅。 在跳楼机上坐好后,廉君发现侧边的地方突然多出了两个人——卦一和卦二。 “弥补童年加我一个。”卦二朝廉君打了个招呼,坐上了机器。 卦一也朝廉君打了个招呼,说了句和卦三差不多的话。 廉君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侧头看向身边明显有点紧张的时进,抬手扶住了护具。 “别怕。” 呼—— 安抚声和机器运转的声音一起响起,身体浮空,空气被搅动,视野迅速拔高,廉君眯了眯眼,等机器停下后看着脚下自己和时进走过的路,眼里浮现点点满足。 最后坐跳楼机的人里,居然只有时进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卦二无情嘲笑,时进怒目而视,气冲冲地推着廉君上了观光车,朝着下一个项目驶去。 …… 碰碰车、摇头飞椅、神州飞碟、鬼屋、疯狂转盘、4d奇幻之旅、过山车……两人顺着园区的路,把园内所有热门的游乐项目全部玩了一遍,还拐去表演广场看了一会夜场的表演,最后走向了今天最后一个、也是目前整个园区唯一没有亮灯的项目——摩天轮。 “摩天轮在园区的正中间,升到顶处后,可以清楚看到整个园区的夜景。”时进下了车,推着廉君来到摩天轮前,看一眼时间,说道,“现在是十点四十,摩天轮转一圈需要二十分钟,坐完刚好到十一点,我定了这个园区配套的度假小屋,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怎么样?” 廉君因为心情的原因,气色看上去要比平时红润许多,闻言仰望一眼此时依然没有亮灯的摩天轮,点头应道:“好,今天一天都听你的安排。”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时进开心地按住他的轮椅扶手,迈步往前。 两人顺着排队的位置朝着摩天轮靠近,走到一半,廉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往后一看,见分别陪着他们玩了跳楼机、过山车等几个刺激项目的卦一等人不知何时居然全都跟了上来。 “当车夫的感觉怎么样?”卦二走在最前面,正边走边和卦三交换当车夫的心得,语气有些贱兮兮的。 卦三侧头看他一眼,摘下头上的帽子转着玩,不理他。 卦一走在两人身后,似乎是不想理这两个弱智车夫,侧头拿着手机和园区负责人沟通起了度假小屋的整理情况。 卦五跟在卦一身后,敬业地拿着相机对着大家拍拍拍。 卦九走在最后面,耳朵上插上耳机,正拿着园区内送的定制款游戏机玩得专心。 大家都很放松,像过来游玩的普通人一样。 廉君收回视线,手指摸上衣摆处的“君”字刺绣,低声说道:“谢谢你,时进。”给了看遍黑暗的大家一个触摸美好的机会。 时进脸上的笑容加深,像是没听到他这句道谢一般,快活地哼起了歌。 几人各自挑了一个座舱坐进去,摩天轮启动,带着所有人朝着高处缓缓行去。随着座舱的升高,园区的夜景渐渐铺开在眼前,摩天轮上的灯光也依次点亮。 “看,是我们进来的那个音乐喷泉广场。”时进突然指向了两人刚刚到达游乐园时的位置。 廉君看过去,然后砰一声,就在喷泉广场不远的地方,烟花升起,绚烂了夜空。 “感谢游乐园内不禁烟花的政策。”时进扒住座舱的窗户,侧头看廉君,问道,“好看吗?” 廉君微笑,看着他仿佛印入了窗外夜景和烟花光芒的双眼,倾身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眼睛,低声答道:“好看。”在所有的景色里,你脸上的笑容,最好看。 咔。 座舱升到顶端,短暂停留后,缓缓向下。 卦二遗憾地放下相机,叹道:“可惜了,不坐在一起果然拍不到。” “收心,一会记得去检查度假小屋附近的安保。”卦一放下手机提醒。 卦二一脸嫌弃地看向他,没劲地瘫在椅子上,说道:“这辈子第一次坐摩天轮居然是和你,亏了亏了,感觉会变成人生阴影。” 卦一脸一黑,伸腿踢了他一脚。 …… 约会完美落幕,时进带着微笑满足睡去,一觉醒来,现实残忍回归。 “进进……”小死语气担忧,弱弱说道,“你的进度条又涨了,又是凌晨涨的,现在已经850了。” “……” 时进崩溃地揪住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倒回了柔软的床铺上,痛苦低吟——不用想了,进度条会涨肯定又和徐洁有关,时纬崇不会是又和徐洁吵架了吧。 洗手间里有水声传来,应该是廉君在洗漱。 时进放下手,扭头看向洗手间的门,长叹口气,拽住被子蒙住了脸:“涨吧涨吧,涨到死缓才好呢。”涨了才好有目标的去消掉。 第84章 身世 约会结束后没过几天, 灭的调查团队把简进文和云进的身世调查结果发了过来。廉君接收资料后滑动轮椅来到时进身边, 碰了一下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脑袋。 时进正靠躺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用平板看电影,被碰之后仰头看去, 见是廉君过来,忙摘掉耳机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想喝水?” 廉君摇头,指了指腿上用来接受资料的电脑, 说道:“下面把调查结果送来了, 要看吗?”时进一愣,面上的放松慢慢淡去, 放下平板点了点头。 两人并排在沙发上坐下, 时进把电脑放到茶几上,点开了资料。 资料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 分是简进文的身世调查结果, 第二部分是云进的身世调查结果,第三部分是一些零碎的边角资料。时进动了动手指,先点开了简进文的部分。 资料依然是用照片开的头, 在时进打开资料的瞬间, 两张照片一起跳了出来。照片中的人分别是一男一女, 两人年龄看上去差不多,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男的长相斯文, 女的长相柔美, 穿着打扮都比较潮流,看上去家庭条件应该都很不错。 时进愣住,视线扫过两个人的长相,很快确定这两个人应该就是简进文的父母,但看这两人的穿着打扮,他又有些疑惑——有条件打扮成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因为金钱方面的原因抛弃孩子吧。 而且简进文被抛弃的时候很健康,所以他肯定也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被抛弃的。那么既不是因为养不起,也不是因为养不活,这两个人又为什么要抛弃简进文?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翻过照片,看向了后面的资料,然后他很快明白了这两个人抛弃孩子的原因。 简进文的亲生父亲名叫魏明,亲生母亲名叫关佳佳,两人是青梅竹马,关系十分好,但两人父母的关系却十分差,两家还存在着生意上的竞争。他们在十六岁那年忍不住偷尝了禁果,有了简进文。 时进:“……” 未成年生子,真相果然永远比想象来得更狗血。 资料显示,因为性知识的缺乏,关佳佳在怀孕足足六个月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怕,但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她一个小孩子能解决的,于是找上了父母。她父母在得知这件事后直接冲上魏家,把魏明给揍了个半死。 两家的关系再次恶化,魏父魏母坚决不允许魏明和关佳佳在一起,不愿意让魏明出面道歉,强硬地把魏明送去了外地,不让关父关母找到他,并到处散播关佳佳在外面鬼混,怀了某个混混孩子的谣言,把魏明撇了个一干二净。 关父关母气疯了,花钱找人搅了魏家的生意,狠狠咬了魏家一口,然后搬离了原先的城市。 这一通折腾下来,关佳佳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七个月大了,考虑到引产会伤害孕妇身体,关佳佳的父母最后决定让关佳佳把孩子生下来。 两个月后,关佳佳生下了简进文,关母留下来照顾女儿,关父则抱着孩子开车去了另一个城市,把孩子抛在了福利院的门口。 之后关佳佳休学一年养身体,在第二年年中,被关父关母送出了国。 魏明则在这件事后被父母丢去了某个封闭式管理的男子寄宿学校,一直到考上大学才稍微获得了一点自由。 到这里,第一部 分资料结束,简进文的身世彻底明晰。 时进又反过去看了看魏明和关佳佳的照片,发现简进文并没有特别偏向地长得像父母中的谁,而是分别继承了父母长相中比较好看的部分。他想起原主母亲和简进文足有七八分相似的长相,心里有了点不太让人愉快的猜测——原主的母亲,不会还是魏明和关佳佳生的孩子吧。 两个年少时闹到那种局面的人,长大后真的还能再在一起,然后再生一个孩子吗? 他皱眉,手指一动,点开了第二部 分资料。 第二部 分资料打开后,并没有像第一部分资料那样,有照片跳出来,时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对了——没有新照片出现,那就代表着云进的出生,并没有再关联上别的人。 资料显示,云进也是个弃婴。她最开始是被抛在了n省的一个垃圾桶里,然后被当班的环卫工发现,报警后走程序进入了n省的某家孤儿院。后来那家孤儿院倒闭,于是云进又被转移到了某个小城市的孤儿院,在那里顺利长到成年,之后在准备独立自己生活时,遇到了时行瑞。 等等,孤儿院转移?还是从大城市的中等孤儿院,转移到一个不知名小城市的小孤儿院?这太奇怪了吧,按理说就算是孤儿院倒闭,里面的孩子要转移,也该是在同省的孤儿院之间转移才对。 时进心思一动,忙仔细看了看这段资料,发现云进是在八岁那年转移的孤儿院,并且是在进入新孤儿院后,才被正式取名为云进的,在这之前,她只有一个跟随前孤儿院院长姓的烂大街名字。 ……云进八岁的时候,那不就是在时行瑞刚抛弃黎九峥的母亲之后没多久?他记得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时行瑞不再到处找女人生孩子,开始收心继续做事业。 改名、转移孤儿院、时行瑞突然收心不再找替身生孩子的时间……对上了,全部对上了,所以云进果然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是时行瑞早就找到,并偷偷找了个孤儿院养起来的完美替身。 那时候的云进才八岁啊,时行瑞居然偷偷养了她十年,耐心等她成年后,才以一个成功人士的身份出现,去疯狂追求对方,哄得对方给他生了个孩子,还想拐她结婚,套牢她一辈子。 疯了,时行瑞果然已经疯了。 时进言语不能,缓了好一会才消化掉这个信息,抬手用力揉了把脸,表情紧绷地翻到了下面的资料——所以云进和简进文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或者远方亲戚?更或者真的是……亲兄妹? 第二部 分资料被他快速翻动,很快就见了底,等看完时,他已经彻底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云进居然真的也是魏明和关佳佳的孩子,但她的出生比简进文更惨烈,她是魏明强迫关佳佳,并长期囚禁后出现的产物。 资料显示,关佳佳在出国之后很快摆脱了未成年生子的阴影,顺利成长成了一个优秀的成熟女性,并和一个大学同学结了婚,定居在了国外。 国内的魏明就没有她这么好运了,魏家的生意在被关家咬了一口之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诅咒过一样,很是走了几年下坡路,魏父魏母把生意上的不顺全部怪罪在了魏明身上,认为如果不是他招惹了关佳佳,家里的生意不会变糟。 魏明在恋人的离开、父母的言语羞辱,和寄宿高中的强硬管理这三重打击下,心理渐渐扭曲,成长成了一个表面正常,心里变态的“怪人”。在读完大学之后,他切断了和家里的联系,选择了在关佳佳父母定居的城市工作,像个变态一样住到了关父关母的附近,监视着关父关母,试图找到关佳佳。 关父关母对此一无所知,就这么在魏明的监视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幸运的是,这几十年里,因为关佳佳在国内拥有不太愉快的记忆,所以一直是关父关母去国外看她,她本人并没有回来过,没有被魏明找到。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魏明四十一岁那年,这一年关母生了重病,关佳佳担心不已,终于克服心里的不喜,买了回国的机票,亲自去医院照顾母亲。 十六岁那年的事情对她来说已经太过遥远和模糊,所以当她在从医院回父母家的路上,被性情外貌都大变的魏明堵在小巷里时,居然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来,反而误以为他是抢劫犯,直接报了警。 这件事显然刺激到了魏明,他在关佳佳又一次从医院回关父关母家的路上,把她绑架,带去一座荒山的山洞里关了起来。 那一段时间关佳佳到底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案件记录里显示,等关佳佳找到机会从那座山上逃下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而魏明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座荒山上。 关佳佳对这一年里发生的事避而不谈,医生检查她的身体,发现她在近期内生过一个孩子,问她孩子的去向,她也只是摇头不说话,心理创伤很严重。 后来她的丈夫以治病的理由把她带去了国外,关父关母也顺势跟着离开了,在没有有效的证人证言和目击者的情况下,最后案件以关佳佳正当防卫,导致魏明死亡这个结论结了案,而关于那个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孩子,资料上是一片模糊。 警方猜测孩子在出生后应该是被魏明抱走了,但孩子被魏明抱去了哪里,却始终没有查出头绪。 灭的调查团队在查到这里时也有些苦手,最后还是根据时进给出的云进可能和简进文亲生父母有关的这个信息,逆推一番后,查出魏明是把这个孩子、也就是云进抱去了哪里——他居然把孩子送去给了魏父魏母。 魏父魏母大概是看出了魏明的不正常,和这个孩子的可疑,所以在魏明走后偷偷把孩子丢了,并在后来警方过来调查时,摆出了已经和魏明断绝关系多年,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至此,第二部 分资料也结束了,云进已经确定和简进文是亲兄妹,而原主理应喊简进文一声舅舅。 时进放下平板,心情万分复杂。他完全没想到简进文和云进会有这样一个狗血的身世,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 “要喝点水么?”廉君适时询问。 时进侧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长出口气,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干脆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点开了最后一部分比较零碎的资料。 这部分资料很杂,有关于资助简进文的那家公益组织希望的,有关于徐川的,也有一些针对云进前后住过的两家孤儿院的调查……总之所有时进想知道或者可能想知道的信息,灭的调查团队能查的全都查了。 时进把这些资料简单翻了翻,发现资助简进文的那家公益组织,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和时行瑞沾了点关系。甚至于简成华所说的,那个好心记挂简进文,帮简进文申请资助的人,也是时行瑞花钱安排的。 不仅如此,简进文后期居住的那家疗养院,其实也能算是时行瑞的产业。徐川更是早已经成为了时行瑞的律师,很早就开始为时行瑞做事了。 简成华曾以为简进文只要换了疗养院,时行瑞就见不到他了这件事,其实是个大错误,那家疗养院就是时行瑞特地为简进文开辟的“金屋”,只要简进文住在里面,他的任何动向,时行瑞就都能知道。 然后毫无意外的,云进后期生活的那个小孤儿院,其实也是时行瑞出资建立的。兄妹俩全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时行瑞送进了“金屋”。 真是变态的控制欲。 时进深深皱眉,压下想大骂时行瑞的冲动,翻到了资料最后一页。 在资料的最后,调查人员点出了一件十分让人意外的事——徐洁和徐川其实是亲戚,虽然关系比较远,家中长辈也已经不来往,但两人确实算是亲戚。 时进看到这愣了愣,然后大惊。 徐川和徐洁居然是亲戚?那、那……时行瑞知道这件事吗?徐川可是时行瑞的心腹,甚至还参与了时行瑞秘密救助简进文的计划。如果徐川和徐洁是亲戚,甚至和徐洁一直有联系,那岂不是时行瑞的所有所作所为,徐洁都能知道?会不会徐洁都是通过徐川知道的时行瑞,然后进的瑞行工作? 而且他记得徐川之前可是被徐天华收买了的,徐天华是瑞行的副董,在利益上和接手瑞行的时纬崇是对手,而徐洁是时纬崇的母亲…… 他心里陡然一沉,想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徐川根本就不是真的被徐天华收买了,而是在徐洁的授意下,假意投靠了徐天华,然后趁机扯徐天华后退,帮徐洁那方、也就是时纬崇坐稳了瑞行总裁的位置? 如果真是这样,那徐川在投靠徐天华期间,花钱在狼人那下单子,试图让狼人绑架原主的事情,会不会也是在徐洁的授意下做的?徐天华其实根本不知情,只是被嫁祸? 他记得当初审讯时,徐天华是一直没认过买凶伤人的事情的,最后大家确定他肯定就是幕后黑手,是因为买凶时徐川支付给狼人的定金,走的是徐天华的秘密账户。但现在回头想想,徐川作为一个成名多年的大律师,在投靠徐天华后,想用徐天华的账号秘密做点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廉君见时进表情越来越不对,忍不住碰了碰他,问道:“怎么了?” 时进从各种让人匪夷所思的猜测中回过神,声音干涩地说道:“我怀疑……徐川和徐洁一直有勾结。当初指使徐川买凶狼人的幕后黑手可能不是徐天华,而是徐洁。还记得当初徐川买凶狼人,让他们绑架我时提的要求吗,毁容、断掉手指,想弄死可以,但必须先折磨到足够的时间,这些要求处处都透着私怨和憎恨的味道,但我和徐天华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他只是为了利益想要绑架我,那要求狼人在绑架我之后直接杀掉我才是最效率的方式,毕竟事情拖得越久变故越大,但他们却没有……必须先折磨到足够的时间,我当初为什么一点没注意到这个要求的不对。” 廉君闻言冷了表情,又很快压下,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说道:“我一直有派人盯着徐洁,她有什么异动,下面的人会第一时间通知我,别怕。” “我不是怕她,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时进接话,回想起当初见徐川时,徐川那十分古怪的态度,还有他最后用口型做出的提醒他跑的行为,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忍不住侧头看向廉君,认真说道,“我要见徐川,尽快。” 廉君对上他的视线,虽然心里有点不舍得,但还是点头应道:“好,我让人去安排。” …… 廉君的办事效率十分快,当天下午,他就帮时进安排好了前往m省的行程。 “我让卦二和卦五陪你一起去。”廉君说着,亲自帮时进收拾行李,“m省那边气温比b市高,你到了那边记得注意,别中暑了。” 时进从对剧情的思考中回神,见到他这副堪称贤惠的样子,表情一缓,忍不住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说道:“我尽量早去早回,你这几天要好好吃饭。” “我知道。”廉君放下手里的衣服,侧头看他,忍不住问道,“舍不得我?” “当然舍不得。”时进回答,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放松身体挂在了他身上,说道,“我们才刚刚约会过,明明应该是蜜月期……” 廉君伸手掰过他的脸,直接吻了上去。 两人腻歪了一会,最后还是廉君先冷静了下来,松开时进,帮他收拾好行李,亲自送他出了会所。 “有问题打我电话。”廉君在时进上车后开口嘱咐。 时进趴在车窗上看他,点了点头,然后催促道:“快进去吧,外面太阳大,别晒太久。” 廉君滑着轮椅后退了一点,退到门边的阴影里,又不动了,摆明了要亲眼看着他离开。 时进在心里叹气,又朝他挥了挥手,直起身升起车窗,朝开车的卦五说道:“出发吧。” 汽车发动,慢慢驶离了会所。廉君目送车辆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汽车的身影才收回视线,表情冷了下来,侧头吩咐身边的卦一:“盯着徐洁,全面查她的人际关系,一个可疑人员也不要放过。” 卦一应了一声,推着他回了会所。 …… 去机场的路上,时进取出了平板,没有搓麻将,而是从加密文档里调出了全部调查资料,把它们缩小并排放到了屏幕上。 卦二扫到他的屏幕,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连忙挪开视线,说道:“你这是干嘛呢,虐待眼睛?警校可是对视力有要求的,你别作死。” “我没作死。”时进说着点了一下其中一份资料,把里面的一段文字放大,从包里拿出了一套纸笔。 卦二眉毛一抽,问道:“你这是干嘛呢,做作业?” “不是,我在理时间线。”时进回答,埋头把徐洁和时行瑞相遇的时间记在了本子上。 卦二见他在本子上写下了时行瑞的名字,连忙把嘴巴一闭,熄了逗他的心思,往旁边挪了挪,靠到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时进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面前的资料上,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体贴。 在发现徐川和徐洁可能有关系后,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原剧情,发现如果把幕后黑手的身份套在徐洁身上的话,原主经历过的那些剧情,和他好几次莫名其妙的进度条升降,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假设徐川和徐洁真的有勾结,那么为了这次能把徐川的嘴巴彻底撬开,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掌握所有能掌握的细节,打徐川一个措手不及。 第85章 突破口飞机落地m省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时进头昏脑涨地走出机场, 随着卦二上了这边接应的车, 闭目瘫在了汽车后座上。 “让你别一直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 现在好了, 这还没见到徐川呢,你自己先乱了。”卦二从车上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往他额头上一贴,问道, “精神点没?” 时进被冰得一抖,忙摆头甩开额头上的水瓶,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徐川这人脑子聪明, 做事谨慎,嘴巴还紧,我不早点想出个突破口针对他, 等真和他见了面,我怕会无功而返。” “怕什么, 我看你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徐川现在就是咱们手里的蚂蚁,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你一次撬不出话, 去两次总可以吧,他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你别太担心。”卦二安抚, 收回水瓶拧开, 又给他递了过去。 时进道谢接过,仰头喝了一口水,望着汽车顶,在心里叹气。可廉君还在b市等着他回去,他没那么多时间和徐川耗,还是得想办法速战速决。 …… 汽车驶入灭在m省开的一家酒店,卦二给时进开了个总统套房,安排他住了进去。 “我和卦五也会住在这一层,这一层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君少调过来的保护人员,安全可以保证,你可以放心休息。”卦二边送时进进屋边说明情况。 时进闻言看了一眼走廊上路过的高大清洁工,眉毛抽了抽,谢过卦二后提着行李进屋,关上门给廉君拨了个报平安的视频电话。 电话依然是秒接,画面出现后,廉君先打量了一下时进的气色,见他表情蔫蔫的,皱了眉,问道:“怎么了,很累?” “不是。”时进忙搓把脸让自己精神起来,回道,“我这是用脑过度了,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撬开徐川的嘴,但想了一路,都始终想不出个头绪。” 他这边对徐川的信息掌握得实在太少了,他看似知道了很多东西,但那些东西却又很有可能都是徐川也知道的,毕竟徐川是时行瑞的心腹,还亲历了当年那些事,掌握的东西肯定比他多。他这次来是想从徐川那里知道一些关于徐洁和过去的信息,如果徐川像当初被抓时那样,采取沉默抵抗的政策,那他这趟就算是白来了。 廉君见他这么苦恼,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突然说道:“你出发的这段时间,我仔细看了看时行瑞、徐川和徐洁的资料。” 时进一愣,本能地扫了一眼他面前的书桌桌面,见上面还放着几份没看的文件,微微拢眉,说道:“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些了,你还有好多文件没批呢……” 回到b市之后,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休息了一阵,就只有廉君仍是每天文件不断,忙个不停。他虽然没怎么过问过廉君工作上的事情,但也能猜到廉君最近肯定压力超级大。现在道上的局势因为九鹰和鬼蜮的解体而动荡不已,随时有爆发冲突的可能,留给灭安稳转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一切冲突爆发之前,廉君必须想办法把转型完成。 每次他去书房,廉君手里都有等待处理的工作,而且现在廉君还要抽出上午的时间去治疗锻炼,时间就变得越发不够用了。现在廉君抽出工作时间,帮他看了一遍资料,那他晚上肯定又要加班了。 “今天没多少文件送过来,不耽误事。而且现在卦一回来了,他可以帮我分担一点。”廉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缓下声音安抚了他一句,然后把手里的资料拿了起来,说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说点我的猜测,你可以当一个参考,当然,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帮到你。”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体贴的人。 时进看着廉君低头抽资料的模样,心里软软的,恨不得穿过屏幕抱住廉君亲一口。 每次都是,只要是他遇到了困难,廉君都会或主动或偷偷地给他帮忙,而且廉君帮忙归帮忙,行事却十分有分寸,从来不会干涉他的决定,或者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 突然好想回到廉君身边去,如果没有这些破事就好了。 “我想你了。”他忍不住开口,表情都垮了一点。 廉君抽完资料见到他这表情,声音越发低缓,略带安抚地说道:“我也是。” 两人短暂沉默了一会,时进调整好情绪,又开口说道:“我会尽快回去的。” 廉君挥了挥手里的资料,笑着说道,“我现在就在帮你尽快回来。” 于是时进也笑了,脸上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迈步走到沙发边靠躺下去,找了个支架把平板架起来正对着自己,说道:“那你说,我列了一下午时间线头都列大了,你帮我开拓一下思路。” 廉君看着他躺下的惬意样子,放了心,放下资料说道:“我的猜测有三:一,徐川和徐洁虽然是亲戚,但徐川应该并不算是徐洁的长期盟友;二,徐川一直在为时行瑞做事,但他和时行瑞之间可能存在着信任危机,时行瑞对徐川有所防备;三,结合以上两点,我怀疑徐川根本不知道你母亲和简进文的关系。” 时进听着听着就躺不下去了,坐起身目瞪口呆地说道:“你这些结论是怎么来的,资料里没写啊。”他现在可就是因为不知道徐川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把不准徐川和徐洁之间合作关系的牢固程度,才迟迟无法决定谈话的切入点的。如果廉君这些猜测成立,那他还想什么切入点啊,对着徐川一顿信息轰炸就可以了。 廉君看着他瞪大眼显得有些傻的表情,详细解释道:“利益变动不会骗人,我不止看了调查资料,还看了瑞行从成立到现在的各种利益相关的资料。从瑞行的股权变更和收益分配情况来看,徐川和时行瑞互相绝对信任的时期,是从时行瑞成立瑞行,到徐洁生下时纬崇后半年,在这之后,徐川从时行瑞的利益合伙人兼律师,变成了单纯的律师。通俗点说,就是在这个时间点之前,时行瑞是在带着徐川做生意,两人互惠互利,而在这个时间点之后,时行瑞变成了雇佣徐川,单纯的以上级的身份给徐川发工资。” 瑞行的资料? 时进意外,然后恍然大悟。他怎么就忘了,瑞行作为所有人盯着的利益中心,可承载着不少秘密。他之前光在意调查资料去了,反而忽视了这么大的一个信息提供器。 他拍了拍脑袋,收敛思绪又想了一遍廉君的话,注意力定在了其中一点上——徐洁生下时纬崇半年后,那不就是时行瑞抛弃徐洁的时间吗? 下午重新翻看调查资料时他就发现了,如果真的计较起来,其实徐洁也能算是时行瑞众多女人里比较特殊的一个。除了云进,其他女人时行瑞都是等对方怀了孩子就直接抛弃了,等生了再回来看一眼,只有徐洁不一样,时行瑞在她生下时纬崇之后,甚至像是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样,和徐洁同居了半年。 以前他从没怀疑过这点,觉得时行瑞这样,是因为第一次当父亲,心里还有那么点良知,所以才会对对徐洁表现得稍微“长情”一点,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 所以这个时间节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时行瑞抛弃徐洁,并给徐川“降级”,但发生的事肯定又不算太严重,没有触及到时行瑞的禁区,不然时行瑞早就把两人撇开了。 会是什么事呢……他想着,忍不住抬眼看向了廉君。 廉君安静的等他思考完,见他又抬眼看了过来,才又解释道,“至于徐川和徐洁的关系,从徐川对待时纬崇和对待其他几兄弟没什么差别的态度,和他明明有机会对时行瑞的遗嘱做手脚,却一直没有动作的情况来看,他和徐洁应该只是在某个时间段,因为亲戚和利益的关系有过几次合作,长期勾结肯定是不存在的。徐川在生意上对时行瑞算得上是忠诚,撇开我们不了解的前期不谈,如果现在的徐川确实和徐洁有合作,那这合作也肯定是在时行瑞死后建立的。” 时进立刻被他的话引走了思绪,回想了一下徐川这些年的所为,认同了他的猜测,说道:“确实,徐川在我爸生前,一直在很尽心的为我爸做事。” “但时行瑞对徐川却不是完全信任的。”廉君语气肯定,又拿了几张资料出来,点给时进看,“徐川不止是个优秀的律师,还是个优秀的商人,瑞行在扩张时期经历过多次产业结构转型,时行瑞手边明明就有徐川这么个人才可以用,但他偏偏不用,反而选了明显怀有异心的徐天华当副手。到了后期瑞行稳定下来之后,时行瑞也只是分了一些纯利益和虚假的地位给徐川,并不给他权利。在生意上尚且如此,那么在时行瑞最执着的感情私事上,他肯定也不会过多的透露信息给徐川。” 时进看着他手里画满了各种收益统计图的资料,学渣之魂冒头,越看越觉得头晕,忙挪开视线,说道:“所以你得出结论,徐川应该不知道我母亲和简进文的关系?” 廉君放下资料点头,说道:“嗯,不过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并不是已经确定的结果。” 时进却觉得他推测很可能都是真的,低头敛目,思维继续发散。 云进和简进文的关系太过隐秘,时行瑞把简进文看得那么重,在经历过多次找替身失败的刺激之后,他绝对会对云进这个尚且年幼,还存在着太多未知的完美替身格外重视。徐川作为一个曾有过“污点”的属下,时行瑞肯定不会把云进的真实情况告诉他。 今天下午在车上划时间线的时候,他曾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徐川应该在和简进文接触的那几年时间里,真的把简进文当了朋友,这一点从徐川在看到他瘦下来的样子后,那过于激烈的反应就可以推测出来。甚至他心里还冒出了一个假设——徐川会不会也喜欢上了简进文。不过后一点他有点不确定,毕竟没听说过哪个男人,会在喜欢的人死后,继续帮情敌干活。 但是如果以上信息全部为真,徐川根本不知道云进和简进文的关系,徐川心里甚至还对简进文怀有别的心思,徐川和徐洁的合作关系也并没有他最开始以为的那么牢靠,那么假如他直接告诉徐川,自己是简进文的外甥…… 他忍不住用力砸了一下沙发垫子,激动地看向廉君——这还找什么突破点啊,直接用信息击溃徐川的心里防线就可以了! 廉君靠在椅背里安静等他思考结束,见他眼睛亮亮的看过去,知道他是想通了,嘴角往上扯了扯,问道:“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 “可以睡个超级大好觉!”时进扑过去对着屏幕略显浮夸地吧唧一口,开心说道,“宝贝你真聪明!” 廉君挑眉:“宝贝?” 时进不要脸地应了一声,硬是把他的疑问句弄成了陈述句,然后转移话题说道:“你今天不许加班批文件,做不完可以留到明天,要按时睡觉。” 廉君看一眼时间,不再逗他,反过来嘱咐道:“那你也要早点休息。” “没问题!”时进答应,又和他闲扯了几句,然后依依不舍地挂掉了电话。 …… 一觉到天亮,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之后,时进坐上了前往m省监狱的车。 卦二见他一脸轻松,甚至还有心情搓麻将,惊了,问道:“你不担心和徐川的谈话了,自暴自弃?” “什么自暴自弃,我这是找到了外援,已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时进头也不抬地回话,气势十足地摸了张新牌,然后直接胡了。 卦二不用想就知道时进口中的外援是谁,翻了个白眼靠回椅背上,小声嘀咕:“早点求助不就好了吗,非要自己死撑,明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 时进耳朵一竖,抬腿就是一个佛山无影脚过去。 …… 监狱在m省郊区,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后,汽车停在了监狱门口。 卦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走出来,亲自引他们进了监狱,带着他们往探视房走去。 “徐川这个犯人很奇怪,自从来到这里后,一直独来独往,不和其他犯人交流,不接受探视,不接外来电话,拒收外来信件,抗拒一星期一次的网络开放活动……总之所有和社交有关的东西,他全部拒绝了。他变得很沉默,没事的时候就在看书,而且看得一直就是那几本书,十分好管理,也十分不好接近。”狱警边走边解释,眉头始终皱着,“这次上面强制他必须接受你们的探视,他本人表现得十分抗拒,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他绝对不会配合你们的谈话。” 时进没想到徐川在狱中是这种状态,皱了皱眉,谢过狱警的提醒,看向已经出现在视线里的探视房,手伸入口袋,摸了摸里面放着的几张照片,浅浅吐出一口气。 …… 铁门吱哑一声打开,时进迈步进入探视房,看向室内唯一的人影。 徐川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时进后眼神恍惚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清明,重新低下头看着桌面下自己被铐住的手,说道:“都说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现在又找过来,是想鞭尸?” 时进走过去坐到他对面,回道:“我没有鞭尸的爱好,也并不恨你,我这次来,是想弄清楚一些事,也想告诉你一些事。” 徐川看都不看他,冷淡回道:“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我说简进文是我的舅舅,你还会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吗?”时进开门见山,同时紧盯着的徐川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 徐川先是一愣,然后唰一下抬起了头,还试图站起身,震惊问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了谁的名字?你说谁是你的舅舅!你没有资格喊他的名字,你这个冒牌货生的玩——” 时进掏出两张照片推过去,说道:“这两个人分别叫魏明和关佳佳,他们是简先生和我母亲的亲生父母。这是简先生小时候的照片,这是我母亲小时候的照片,徐川,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你觉得这世上会存在着这样两个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吗?” 徐川低头看向桌上的照片,双眼瞪大,被铐在椅子上的手拼命挣扎,想去把照片拿起来。 “不止照片,我还有简先生和我母亲详细的出生信息,你如果想看,我都可以给你看。”时进又伸手把桌上的照片全都收了回来,还故意把简进文的照片留在最后拿走。 徐川几乎是不错眼地看着简进文的照片,眼神有点可怕。 时进见状心情十分复杂,在心里了然叹气——果然,徐川对简进文的感情也是不同的。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吗?”时进故意冷淡了语气,把照片面朝下扣着放在手边,看向视线跟着挪过来的徐川,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不配拥有这张脸,还说我最像他的地方是嘴唇,当时我以为你说的‘他’,其实是‘她’,是指我的母亲,现在想想,其实是在指简先生吧。” 徐川看着他的脸,表情一点一点紧绷,身体一晃,突然又跌坐回了椅子上,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你和进文有血缘关系又怎样,你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 时进皱了皱眉,知道是不下死手不行了。 “我当然不是简先生,我也永远不会是简先生。”他靠到椅背里,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姿势居然有了些廉君的影子,“但我是简先生的外甥,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实不相瞒,在查这些资料的时候,我曾去见了简先生的养父一趟,那是个很善良很伟大的老人,他一直很感激你,但他却不知道,其实你只是个骗子,一个帮魔鬼监视简先生的骗子。” 徐川身体一震,手掌用力握紧,却还是没有说话。 “我答应他,要帮他查明简先生的身世,弄清楚我母亲和简先生的关系,并且许诺,如果最后我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我和简先生确实存在着血缘关系,那么我会去亲口告知他真相,并和他一起,去给简先生上一炷香。” 徐川突然抬头朝着时进看过去,咬牙说道:“你不配。” 时进冷笑一声站起身,让小死给自己刷上buff,说道:“我为什么不配?我的母亲是受害者,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简先生的事,我当然配喊他一声舅舅!去给他上一炷香!但你就不同了,你是个怀着目的接近他的骗子,是帮魔鬼囚禁他的帮凶,真正不配的人是你才对!你甚至还想帮别人杀了我,杀了简先生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有血缘的亲人!让我想想,如果让简先生知道你这个朋友想杀他的亲人,他会是什么反应?厌恶?憎恨?哦,不对,简先生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负面的情绪,他大概只会对你失望吧,还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再也不想见到你。” 徐川的表情随着时进语速的加快变得越来越可怕,他看着时进咄咄逼人的模样,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简进文正失望地看着他,心脏一紧,再次用力拉扯起了手腕上的手铐,摇头说道:“不!不是的,我没有,我——” “闭嘴!”时进厉声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放轻声音说道,“徐川,简先生的养父年纪已经大了,最多最多只能再活十年,十年后,你在狱中,这世上唯一还能去给简先生扫扫墓,给他供奉香火的人,就只剩下我了,你真的想让我死吗?” 徐川瞳孔猛地一缩,胸膛用力起伏,直直看着他良久,突然仰头用力深吸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哑声说道:“照片……我要一张进文的照片,我手里的照片在入狱的时候全部被收走了。” 时进眼神一动,坐回椅子里,把扣在桌上的照片翻过来,抽出简进文的推了过去。 第86章 真相 在时进的授意下,狱警进来给徐川解了手铐, 并倒了两杯水进来。 时进捧着水杯不说话, 静静等待对面的徐川整理好情绪。 徐川手有些颤抖地摸上桌面上的照片, 看向照片中还只是幼童模样的简进文,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进文小时候原来长这样……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身体已经很差了,原来他还有这么健康的时候……真好,真好。” 时进喝了一口水, 还是没有说话。 室内安静下来,徐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才终于恢复冷静,小心把照片盖在手下,看向时进, 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时进放下水杯,对上他敛了所有情绪的眼神,说道:“我想知道当初指使你买凶狼人的幕后主使是谁, 别告诉我是徐天华,我不信。” 徐川眼神一闪, 低头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居然还想糊弄。“我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时进分毫不让,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直接反扣在了桌面上, 说道,“徐川, 我猜我爸肯定没有告诉过你, 简先生在青春期时, 曾有过一段因为治疗而十分肥胖的时期,就像是我青春期时那样。” 徐川再次抬头,看向时进手里的照片,一副不敢置信又勉强稳住情绪的样子,说道:“不,你肯定在骗我,明明……” 时进见他这反应,心里了然。果然,像时行瑞那种人,是绝对不告诉告诉别人,他曾经因为喜欢的人外貌太丑,而很怂的逃避过一段时间这种丢人的事情的。 徐川不知道的东西,比他想象中的多。 他心思一转,打断徐川的话,再次变得咄咄逼人:“明明什么?明明是我爸太过分,我这个完美复制品太恶心,卑鄙的拥有了简先生的外貌之后,又一点不珍惜的毁掉了?徐川,你很讨厌我吧,讨厌我毁了你心上人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但你错了,你心上人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其实也是个不太好看的胖子。还有,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可不是自己自暴自弃把自己养胖的,而是我爸故意把我养胖的,你猜,我爸为什么要把我养胖?” “你闭嘴!”徐川心头大震,很想反驳他的话,但看着他扣在手里的照片,又明白他说的大概都是真的。 “徐川,你知道的,在这间房间里,你没权利让我闭嘴。”时进冷酷回应,完全不留余地。 徐川僵住,半晌后,面上渐渐现出一点崩溃般的颓然来,低头痛苦说道:“他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些,我不是他的朋友吗……他为什么不说……”却是完全避开了时进被故意养胖的这件事,像是无法接受一般。 时进要的就是他崩溃,手指又点了点手边的照片,说道,“因为简先生和你们不一样,从来不会用自己的苦难做筹码,去从别人身上摄取温暖。徐川,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给我答案,否则我立刻离开。” 徐川挪动视线又看向他手下的照片,面上显出了挣扎的神色,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抬眼看向时进,说道:“我要看你手里那张照片。” “你先给我答案。”时进并不妥协。 徐川看着他,像是无法接受他用这张脸对自己摆出这样冷漠残忍的表情一样,深吸口气侧过头,喉结动了动,回道:“不是徐天华。” 时进盯着他,眼珠都不带动的。 “是……你大哥的母亲,徐洁。”徐川说完,抬眼看向时进,说道,“你别太惊讶,我知道你很依赖你的哥哥们,但想害你的人……”他说到一半卡住,因为时进脸上并没有露出他预想中的惊讶,反而带着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 时进心里确实冒出了“果然如此”“好像也只能如此”的了然感,还有种剧情终于尘埃落定的解脱,对上徐川的视线,没什么意思地扯了扯嘴角,说道:“你做什么这副表情,你以为没有足够的信息准备,我会贸然过来找你谈话?继续说,我要知道当年所有的真相。” 徐川像是被打击到了,仔细打量了时进一下,说道:“你变了太多,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只知道傻乎乎跟在哥哥身后的笨蛋,敌我不分,蠢到不行。” 这徐川果然是当律师的人,嘴巴可真毒。 时进冷哼一声,故意撩了撩那张照片,说道:“所以你当时才想尽办法地挑拨离间,希望我别和时纬崇他们太亲密?哦不对,这样说显得你好像是想帮我一样,我可明白的很,你对我这个‘冒牌货’并没有什么善意。” 徐川的视线定在他撩照片的手上,手掌慢慢握拳。 “让我想想,你当时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你们居然会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所以你当初让我跑,是不想看到和简先生长得十分相像的我,跟和我爸长得十分相像的时纬崇坐在一起,这让你觉得很难受?徐川,你很嫉妒吧,在你和我爸之间,简先生明显更在意我爸。” “他不配!”徐川突然爆发,起身想去抢时进手下的照片,时进拿起照片往后一仰,直接把照片翻了过来。 年少发胖版的简进文印入了徐川眼里。 徐川的动作陡然僵住,时进趁势起身,敲了一下探视房的门,等狱警进来后说道:“重新把他铐起来,他想攻击我。” 狱警上前把徐川铐了回去,动作粗暴。 徐川再次被制住,表情变得很难看,视线仍死死盯着时进拿着照片的手。 时进等他被铐住后又坐了回去,把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将他面前简进文孩童时期的照片拿了过来,再次反扣住,和简进文少年时期的照片放在一起,对上徐川看过来的视线,说道:“我爸确实不配坐在简先生旁边,但同样的,你也不配拥有简先生的照片。徐川,想清楚,惹毛了我,你拿不到任何好处。” 徐川挣扎,想保住照片,却根本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时进把照片拿走,脑中回想起刚刚一眼扫过的简进文年少时的样子,僵持良久,终于又开口说道:“对,我也不配……最开始我是带着轻视嘲笑的态度去接近进文的,进文肯定察觉到了,所以他不愿意过多告诉我过去的事情,总是对我保有一段用客气挡出来的距离……我是不配,但时行瑞显然比我更该死,他辜负了进文,伤害了进文,他活该一辈子活在虚无的追逐里,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给他心灵上的满足!你是破坏一切的刽子手!” 时进看着他的恶意和愤怒,点了点照片,说道:“所以这就是你和徐洁勾结在一起想害我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的出生满足了时行瑞扭曲的追逐?因为我这张脸?自己压抑的感情无处宣泄,就迁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你可真是懦弱又卑劣。徐川,简先生知道你这变态恶毒的模样吗?。 像是一记耳光扇到了脸上,徐川表情一僵,高昂起来的情绪迅速回落,低头瘫靠在了椅子上。 “我没时间跟你这么无意义地耗下去。”时进再次开口,语气冷淡下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否则等这次回了b市,我立刻就去简先生养父面前和简先生的墓前,好好跟他们聊聊你当年和现在做下的好事。” “不可以!别去打扰他们!我答应了进文要照顾他的家人!”徐川立刻抬头,情绪似乎再次崩溃,表情居然带着一丝惊慌。 时进说道:“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我应该也算是简先生的家人。” 徐川定住,看着他的表情,又很快因为他的长相而挪开视线,沉默了一会,说道:“给我十分钟,我什么都告诉你。” 时进二话不说起身离开,像是无意般把桌上的照片留了下来,直接开门出去了。 徐川看向桌面上,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触碰的照片,眼中情绪明灭,最后全部归于黑暗。 …… 时进和卦二在外面聊了会天,等十分钟到了之后,再次推开探视房的门,走到徐川对面坐下,并把胳膊压在了那两张照片上。 徐川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朝时进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说道:“这个解开。” 时进也不为难他,起身把狱警喊了进来。 局面再次回到原点,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面前放着一杯水,不过这次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 “想害你的人是徐洁……还有我。”徐川开口,抬手捧上面前的水杯,并不看时进,语气平淡的说道,“你说你想知道当年的所有真相,好,我全部告诉你,只希望你在听完之后,不要再用我这些破事,去打扰进文的安眠。” 时进应道:“可以,我答应你。” 徐川看他一眼,然后低头喝了一口水,说道:“我相信你,你和时家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早就知道。” …… 就像是时进猜测的那样,当年徐川是在时行瑞的安排下,故意接近的简进文。利益加好奇,这就是徐川愿意接下这份工作的原因。但徐川没想到,这份好奇居然把他的一辈子都赔了进去。 简进文实在是一个太好的人,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徐川就真心把简进文当了朋友,也逐渐从侧面了解到了时行瑞和简进文之间的纠葛。 当年的徐川比现在的徐川更加功利和没有良知,压抑的家庭生活让他渴望成功,所以虽然同情被瞒在鼓里的简进文,但他仍选择了利益,没有告知简进文真相,甚至任由时行瑞借用他的名义,和简进文联系。 有时候感情上的变化,就连本人都会意识不到。等徐川发现自己对简进文的感情已经变化了时,简进文已经时日无多了。大概是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简进文突然主动找上了徐川,说了一句让徐川吓得差点肝胆俱裂的话。 “他说,我都知道了。”徐川说到这捏紧了水杯,声音终于不再平静,“我不敢问他都知道了什么,我直接跑掉了,等第二天我鼓起勇气回来想和他谈谈的时候,医生却说他已经去世了。你知道吗,我是早上八点去的医院,医生说他早上七点停止的心跳,就差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而已……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我再也没法问清楚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时进皱眉,听得也有点难受。 “他肯定是意识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才特地来找我说话,但我跑了。”徐川深吸口气稳住声音,继续说道,“我错过了和进文告别的机会,但时行瑞居然没有,进文明明已经那么难受了,却还给时行瑞留了一封告别信。凭什么,时行瑞他凭什么?进文在信里希望时行瑞能摆脱过去的阴影,过得幸福,他配吗?他连喜欢进文都不敢承认,他就该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我没有把信给时行瑞,信被我烧了。”徐川突然冷酷了表情,盯着水杯里自己满是冷意的眼睛,说道,“就在那之后不久,徐洁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当时混得还不错,辗转联系上了我的父母,希望我帮徐洁物色个好一点的工作。” 时进眼神一动,表情严肃起来,知道重点来了。 “我不想帮忙,一群当年欺负过我父母的垃圾,一群过得比我父母好千百倍的垃圾,现在凭什么又来求我帮忙。”徐川冷冷说着,思绪已经彻底拉到了过去,“但我最后还是帮了,我爸那人心软,我拗不过他。” 当年徐川虽然答应了帮徐洁安排工作,但却并不上心,只打算随便找个凑活点的公司把徐洁打发了。但徐洁本人却十分有目的性地往瑞行投了简历,并找机会和时行瑞搭了话,表示徐川是她的哥哥。 时行瑞那时候刚失去简进文没多久,心理上是十分依赖徐川这个可以和他一起回忆简进文的朋友的,听说徐洁是徐川的妹妹,立刻十分大方的录用了徐洁做助理。 时进听到这一愣,有些意外。所以时行瑞是知道徐洁和徐川的关系的?那后来时行瑞一直防备着徐川,应该是顾忌着他和徐洁的这层关系? “我当时很生气,明白徐洁大概是早就看中了瑞行的潜力,想踩着我当跳板,进入瑞行高层。我找上时行瑞,告诉他我和徐洁的关系并不好,希望他能解雇徐洁,或者别让徐洁担任助理这种重要的职位,但他听了之后却说经营公司不能全凭私心办事,徐洁能力不错,可以留下。”徐川冷笑一声,十分嘲讽,“他的私心就可以,我的私心就不行,时行瑞就是个双标的混蛋。” 时进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猜测他就是在这里对时行瑞彻底不满的。 “徐洁最后还是当了时行瑞的助理,她能力确实不错,但野心也不小,她不止看上了瑞行的潜力,还看上了时行瑞,想当瑞行的总裁夫人。”徐川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恶意和意味深长,说道,“她来求我帮忙,说想取代时行瑞心里的那个人,和时行瑞在一起,我刚好看不下去时行瑞那副明明做尽了恶心事,却偏要装情圣的样子,就顺手帮了她一把。” 时进皱眉看着他。 “徐洁找机会爬了时行瑞的床,还算着安全期怀了孕,时行瑞当然是不想负责的,但我怎么能不去劝他呢?我甚至还拿进文来说事,劝他去拥有新的生活,不要让进文死了还要担心他。时行瑞很矛盾,他也想从无止境的痛苦思念你挣脱出来,所以听从我的建议,决定和徐洁试试。” 时进目瞪口呆,没想到徐洁居然不是时行瑞招惹的,而是自己耍心机上位的,徐川还当了帮凶。难怪在时行瑞所有的女人里,就只有她没有和原主母亲,也就是简进文相似的地方,原来她根本不是时行瑞找的替身,那时候的时行瑞也根本没动过找替身的想法。 “很有意思对不对,时行瑞有了女人,有了孩子,他再也没有资格去思念奢想进文了。”徐川看向时进,笑得得意又诡异,然后很快,他的笑容又慢慢淡了下去,变得阴沉,“但我没想到徐洁会那么废物,居然迟迟无法搞定时行瑞,不仅没在孕期和时行瑞结婚,还在生下孩子后,因为什么该死的产后抑郁,把她和我设计时行瑞的事情说了出来。” 时进狠狠皱眉,想起时行瑞从这之后,开始疯狂找替身生孩子的行为,猜测时行瑞心里最后一点良知,就在徐川这个朋友的背叛,和虚假的新生中消失了。 “时行瑞彻底疯了,他猜到了我对进文的感情,意识到了自己对进文感情的背叛,接受无能地把徐洁连人带孩子一起赶出了住的地方,并把我踢出了瑞行的管理层。”徐川的语气又变回了平静,颇有些百无聊赖的味道,“他大概是查了我家和徐洁家的情况,发现我们两家其实有矛盾,所以做了一个让人恨得牙痒,却又拿他没办法的决定——他居然花钱开始扶持徐洁的家庭,因为他知道,让我最不喜欢的一家人飞黄腾达,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复。而且他还把我留了下来,让我看着瑞行一步步起飞,却再也没办法参与进去。他自大又疯狂,但偏偏确实有能力,我没有选择,只能留下,并且必须一心一意地为他做事,因为我需要牵制徐洁,她毁了我的事业,我也必须让她一辈子无法达成她的梦想,只要有我在一日,她就别想当上瑞行的总裁夫人!” “你们都疯了。”时进摇头,无法理解他们的思想。 徐川闻言轻笑一声,说道:“疯了多好,疯子做的事,才最能踩人痛处。你看看徐洁,她直到死都没能获得时行瑞的承认,甚至没能在明面上和时行瑞扯上关系,直到时行瑞死后,她才能耍一耍她时行瑞‘原配’的威风,多么可笑啊,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时进沉默,不得不承认,时行瑞和徐川的做法都够狠。 “她徐洁不仅别想做瑞行的总裁夫人,还别想做时行瑞唯一的女人,生下时行瑞唯一的孩子。”徐川话语一转,声音里又染上了恶意,“我说过,时行瑞已经疯了,疯子是很容易做些很疯狂的事情的。我发现了一个侧脸轮廓很像进文的女人,更让人开心的是,她的五官一点都不像进文,所以她的出现,不会玷污到进文。然后我把这个女人的舞蹈演出海报,放到了时行瑞桌上。” 时进大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徐川,说道:“居然是你……”他一直以为时行瑞寻找替身的行为是自己主动的,现在看来,却居然是徐川有意引导的。 “我怎么了?如果时行瑞对进文的感情够坚定,他根本不会受到诱惑。”徐川冷冷回应,突然又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说道,“但时行瑞居然比我想象的更理智,他没有贸然去找那个女人,而是开始调查那个女人的情况,直到准备万全了,才去和她‘偶遇’,并和她做了个交易。他要那个女人生个孩子,还必须是儿子。不得不承认,论疯狂程度,我永远及不上他,我只想让他陷入对虚幻的追逐里,他却变态地想要造一个和进文一模一样的孩子。但这怎么可能呢?我静静看着他发疯,看着他找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看着徐洁跳脚,却偏偏因为利益而只能咬牙认下,报复的快意之后,心里只剩空虚。” 徐川的语气低了下来:“几年后,时行瑞突然停下了他的疯狂,我想着这样也差不多了,四个女人和四个孩子,够把徐洁逼疯了,我也有点累了……如果一切都停在这里该多好,时行瑞会撒网似的培养好五个孩子,我会帮他挑一个除时纬崇之外的孩子当上瑞行的继承人,彻底逼疯徐洁……但偏偏你的母亲出现了。” 时进忍不住捏紧了水杯。 “她是那么像进文,外貌、气质、甚至是说话的神态表情,就连那柔软善良的性子,都特别像进文。”徐川抬手撑住脸,声音变得危险,“时行瑞像是找到了新生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我只是看着他,就知道他很幸福。他想和你母亲结婚,他甚至不再管那几个孩子,一心期盼着新的生活。” “你做了什么?”时进忍不住询问。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是徐洁做了什么才对。”徐川突然抬头,看着时进,笑得嘲讽而快意,“徐洁终于知道她永远也比不过一个死了的人了,而且很快也将比不上一个完美的替身,她已经老了,面对花一般的云进,她简直嫉妒欲狂,她看着时行瑞把云进捧上了天,看着云进生下你,盼着时行瑞像抛弃其他女人一样抛弃云进和你,但她失望了,云进是不一样的,你这个孩子,也是不一样的。” 时进心跳慢慢加快,意识到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再次质问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天真善良的人最容易受到伤害。”徐川放轻声音,脸上有一种兴奋的扭曲,“你母亲被时行瑞保护得太好了,也被时行瑞骗得太惨了,童话王国只要碎了一个角,剩下的所有美好就会彻底坍塌毁灭。徐洁自己得过产后抑郁,所以最知道生产后的女人怕什么。她让人在你母亲的爱情美梦上戳了一个洞,然后砰一声,一切土崩瓦解,受不了现实的单纯公主,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时进听得头晕目眩,只觉得心中噗地一声燃起了一把大火,烧得他理智全无,忍不住绕过去用力扯住徐川的衣领,愤怒说道:“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冤有头债有主,就因为你们的一己私欲,那么多无辜的人被拖下了水,我母亲当年才不到二十岁,你们居然逼死了她!你们这群该死的变态!” 小死一下子慌了,忙安抚道:“进进,你冷静,冷静。” “时进!”卦二也立刻从门外冲了进来,冷冷看了徐川一眼,从身后抱住时进,硬是把他拖出了探视房,用力关上了探视房的门。 时进过热的大脑在离开探视房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抬手按住额头,长出口气后说道:“抱歉,我失去理智了。”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猜到今天不会听到什么让人愉快的东西,但在知道就连云进的死也并不单纯后,他还是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其中,为那些无辜的人所受的伤害而感到愤怒。 太让人绝望了,善良的人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不用道歉。”卦二看着他难受的模样,眉头紧皱,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道:“该道歉和付出代价的,是那些做了错事的变态才对。” 第87章 通知书 时进足足在外面冷静了半个小时,才再次踏入探视房的门。卦二有些担心他, 干脆陪他一起进了屋, 拖了张椅子坐到了探视房门口。 徐川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见时进进来, 先看一眼他, 又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卦二, 说道:“不得不说, 你是真的很幸运, 以前有时行瑞护着你,没人敢动你,等时行瑞死了,又出现了一个廉君护着你,依然没人敢动你。” “你这话总结得对,想动我的你和徐洁,都已经不算是个人了。”时进直接刺了回去。 徐川被怼得一愣, 然后突然笑了,还越笑越大声, 说道:“你可真有意思,时行瑞想养出第二个进文, 结果却养出了你这么个性格一点也不像进文,更不像时行瑞的四不像来, 报应, 真是报应。” “那老天爷让你见不到简先生的最后一面, 还安排你间接害死了简先生的妹妹, 让你死了都没脸去见简先生,大概也算是给你的报应吧。”时进面无表情接话。 徐川的笑容僵住,看着时进冷漠的模样,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突然再次挣扎着起身,想朝时进扑去。 卦二二话不说起身,用力把徐川推回椅子里,伸手揪住他的头发,发狠往身边一扯,冷冷说道:“老变态,别用那种肮脏的眼神看着时进,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沾过血和没沾过血的人,威胁人时散发出的气势是完全不同的。徐川被卦二带着杀意的眼神吓得面皮一抖,发热的脑子稍微冷静,往后仰了仰身体,底气不太足地说道:“放开我。” 卦二没松手,而是看向时进。 “我没事。”时进示意卦二把徐川放下,看向徐川,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徐洁为什么仍想杀了我,你那么恨徐洁和她的家人,又为什么要帮她?” 事到如今,徐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重新在椅背上靠好,回道:“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在时行瑞眼里是特殊的,而徐洁恨死了你的特殊。云进死后,时行瑞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大概他已经习惯了失去,所以他又很快振作了起来,转而把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时进皱眉,意识到徐川这里是误会了,时行瑞不是因为习惯了失去所以才很快振作,而是在得到了原主这个完美复制品之后,变得不那么在意云进的死活了。 徐川还在继续述说:“徐洁本以为云进死了,她就又有希望了,结果她发现时行瑞在云进死后,居然彻底断了情爱的心思,专心抚育你,还对外宣布永远不会为你找后妈……她从那个时候就想杀你了,你和你的母亲毁了她回到时行瑞身边的可能,她做梦都想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时进冷眼面对他的恶意,不说话。 徐川见他没被影响到情绪,觉得有点没意思,低头收回视线,说道:“徐洁想杀你,但你被时行瑞保护得太好,她根本没有机会动手。而且时行瑞自从云进死后,对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和不在意。徐洁怕了,她知道,一旦惹怒了时行瑞,她和时纬崇都会被时行瑞毫不犹豫的抛弃,再没有接近他的可能,所以她又联系上了我。” “你做了什么?”时进询问。 “我告诉时行瑞,说进文曾期待过有很多兄弟姐妹,那样他死后,就还能有其他人照顾他的养父。”徐川眼神有点恍惚,又很快清明,说道,“我还说血缘关系是最牢固的关系,进文的成长已经那么孤单了,你那么像进文,可一定要获得很多很多的爱才好。” 时进皱眉,没想到就连当年那个默认交易的成立背后,都有着徐川的影子。 “时行瑞动摇了,他重新接纳了时纬崇那几个孩子,开始花很多资源培养他们。徐洁趁机拉拢其他几位母亲,想拉着大家一起针对你,但大家都不是笨蛋,费御景的母亲和容洲中的母亲,一个只想为孩子要利益,一个只想为自己要利益,她们虽然默许了孩子们去接近你,却并不愿意给徐洁当工具,去伤你的性命。向傲庭的母亲态度不明,徐洁啃不下她。黎九峥的母亲就不用说了,她只是个被时行瑞逼疯了的可怜女人而已,成不了气候。” “没有人愿意和徐洁合作,大家都只是借着这个梯子为自己牟利而已,徐洁很生气,但也没办法,于是局面一直僵持了下来,直到时行瑞死亡。” 徐川说到这又抬起头,看向时进:“至于我帮徐洁……不得不承认,徐洁生了个好儿子,在时行瑞的几个儿子里,有实力和时纬崇争的,居然只有一个费御景而已,可惜费御景对瑞行并没有兴趣,所以无论怎么算,瑞行最后都会落到时纬崇手里。我父母已经死了,时行瑞也死了,打压徐洁和时纬崇已经不可能了,一切都没意思了……但你还活着,这怎么可以?你知道时行瑞为什么那么放心让我宣布遗嘱吗?因为他觉得我会和他一样,因为你长得像进文,就会拼了命的守护你。但冒牌货就是冒牌货,时行瑞想把你捧上天,我偏不要如他的意,你这张脸是多么的可恶,我可不想把你推到明面上,让所有人看到你那张肥胖的脸!” 时进冷笑,嘲讽说道:“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心有不甘加实力不够,你帮徐洁,只是因为当时的你只能做做这种迁怒无辜的懦弱事!之前你死也不愿意把徐洁的名字吐出来,是心里还盼望着她能把我这个冒牌货杀了?徐川啊徐川,真是活该你斗不过徐洁,她可是把你的心理吃得死死的,你父母知道你这么没出息和没志气吗?” 徐川冷了脸,咬牙说道:“你不许提他们!” “为什么不让我提?是因为你自己也明白吧,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父母,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赢过徐洁和她的父母了。徐川,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不!我没有!我赢了时行瑞,我起码赢了他!”徐川又开始挣扎。 “但在简先生心里,你的地位永远及不上他。”时进冷眼看着徐川在对面发疯,无趣地站起身,把桌上所有的照片收起,转身朝着探视房的房门走去。 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这场谈话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徐川见他要走,却越发激动了,更用力地挣扎起来,吼道:“照片!你答应把进文的照片给我的!时进!时进你不能走,你把照片给我!” 时进停步,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回头看向徐川,问道:“你告诉过徐洁简进文的事情没有?” 徐川的视线定在他的手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摇头说道:“没有,徐洁那个女人哪配知道进文的事情,为了保证进文不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扰,时行瑞抹除了所有他和进文联系的痕迹,我也对这些事绝口不提,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照片,把照片给我!” 也就是说,徐洁只知道时行瑞心里有个没人可以取代的白月光,却不知道那个白月光是简进文?那难怪徐洁把所有的嫉妒和仇恨都放在了原主和原主母亲身上,没去打扰简进文的养父。 这大概算是时行瑞和徐川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时进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一点,把照片收回口袋,无视徐川彻底癫狂的喊叫,走出探视房,把所有过去的阴暗关在了身后。 …… 出了监狱之后,时进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稍微发了会愣,然后看向卦二,说道:“我想回去了,我想廉君。” 卦二看着他丢了魂似的表情,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给酒店那边打了个电话,让那边的人把大家的行李收拾好送去机场,然后拉开汽车车门,说道:“上车,我们去机场。” 时进感激地看他一眼,钻进了汽车。 回b市的一路上,时进脑中的思绪一直都是乱的。徐洁、徐川、时行瑞,这三个人的名字在眼前转来转去,扰得他完全静不下心来。 简进文死了,云进死了,原主……原主应该也死了,不然他没法重生过来。 剧情里最无辜的几个人,全都死了,被一群变态害死了。 “那些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恨意,就那么难以消除吗。”他喃喃自语,始终想不通徐洁和徐川那些恶意和戾气的由来。 卦二听到他的话,侧头看向他,说道:“君少说过,别试图理解敌人和坏蛋的想法,你只用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然后千百倍的还回去就行了。” 时进一愣,取出手机,翻出当初在电影院里给廉君拍下的照片,摸着照片中抱着爆米花,对着镜头笑得无奈又放松的廉君,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这世上还是有那种哪怕身处黑暗,也始终理智和心向光明的人的。 好想他,想回去。 时间突然变得特别难熬。众人的午餐是在飞机上吃的,时进食不下咽,只动了几口就放了筷子。等飞机落地后,他第一个冲下了飞机。卦二连忙追上,边追边无奈地拿出手机打电话。 卦二在出口处把时进逮住了,按着他不让他乱跑,然后把他拖到了机场门口,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停着的一辆低调商务车,说道:“君少知道我们这班飞机回来,特地过来接我们了,去吧。” 车窗玻璃适时降了下来,露出了廉君的身影。 时进看到廉君,只觉得躁动无法平静的心唰一下就定了下来,忙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钻进车,先升上车窗,然后侧身抱住廉君,满足说道:“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廉君已经从卦二那大概了解了时进和徐川的谈话内容,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很难受,顺势回抱住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说道:“累的话可以多歇一会,一切有我。” 时进点头,深吸一口他身上浅淡的沐浴乳味道,放松身体靠在了他身上。 …… 到会所的时候,时进已经又活了过来。他边推着廉君进会所,边夸张哀嚎:“飞机餐太难吃了,我就没吃几口,饿死我了。” 廉君微笑,侧头说道:“厨房那边已经给你们重新准备了午饭,我陪你吃点?” 时进美滋滋,推他进入电梯后弯腰亲他一下,说道:“好,你可以陪我一起喝汤。” 廉君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吃了午饭,两人又去午睡了一会。时进心里有事,睡得有点不踏实,廉君见状索性算着时间把他喊了起来,陪他玩了几把麻将。 时进知道他忙,只玩了几把就收手了,借口想把之前没看完的电影看完,将廉君推去书房,让他继续批文件,自己则瘫在沙发上,拿起平板插上耳机,看起了电影。 廉君确定他已经安排好自己后,才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时进面上在看电影,心里其实在和小死说话。 “徐洁肯定是致死因素,而且占进度条的比重很大。”他语气肯定地说着。 小死有点担心他,问道:“进进,你还好吗?” “挺好的。”时进侧了侧头,看一眼书桌后面专心看文件的廉君,说道,“廉君的进度条虽然还是停在500没动,但治疗已经开始了,进度条的下降是迟早的事情。我这边的进度条虽然涨到了850,但只要搞定了徐洁,就应该会下降一大截,或者干脆直接消完了,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没什么不好的。” 小死听他这么说,却突然有点难过,知道他不想听一些没什么用的安慰话,便顺着他的话说道:“那进进,你准备怎么搞定徐洁?她一直隐在幕后,前面还顶着一个时纬崇……” 时进听到时纬崇的名字,眉头皱了皱,回道:“先看看能不能搜集到徐洁当初找人害原主母亲的证据,和让徐川翻供把徐洁咬出来吧,不过我怀疑徐川手里根本没有能咬死徐洁的证据,不然他不会这么被动。至于时纬崇那边……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如果他在知道真相后选择帮他的母亲,那我只能和他撕破脸了。” 小死:“进进……” “我没事。”时进摇头,看向脑内属于自己的进度条,眼里罕见的出现了冷意,“如果实在找不到徐洁在幕后动黑手的证据,那我就逼徐洁再对我动手,抓她个现行,总之她休想再继续隐在幕后作怪!” 小死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忙说道:“进进别怕,我会帮你的!” …… m省那边,时进走后,卦二又远程安排了其他人去再次审讯徐川,希望能审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但徐川拒不配合,只叫嚣着要见时进。鉴于徐川情绪始终不稳,时不时还有发狂的迹象,监狱方干脆把他隔离了起来。 时进得知此事后考虑了一下,又往监狱那边打了个电话,和徐川聊了一会。聊完之后,时进确定,徐川手里确实没有可以咬死徐洁的证据,但他有和徐洁联系的方法。 “照片我是不可能给你的。”通话最后,时进给了徐川残酷一击,然后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徐川简直要恨死他了,气得想直接挂掉电话,但又不舍得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说道:“你给我照片,我就帮你做事。” “你不帮我做事,我就告诉简成华你做的所有事情。”时进一步不让。 徐川呼吸变得粗重,显然已经动怒,说道:“时进,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说的这些!” “不怕你就挂掉电话。”时进说完把通话改成外放,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平板开始搓麻将。 足足十多分钟之后,徐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妥协说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时进又拿起了手机,说道:“我要当年帮徐洁害我母亲的人的名单,还需要你主动联系一下徐洁,告诉徐洁,我去找过你。” 徐川的声音变沉,问道:“你想做什么?” “做你最希望看到的事,让徐洁过来杀了我。”时进回答,见书桌后的廉君皱眉看了过来,表情一僵,忙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做出说错话求饶的样子。 廉君皱着的眉头稍微松开,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才重新低下头。 时进松了口气,把注意力拉回到谈话上。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徐川的语气居然冷静了下来,说道:“有意思,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了,可以,我帮你,就当是我为进文做下的最后一件事。”说完主动挂断了电话。 时进放下手机,沉默了一会,问廉君:“我这算不算是引诱犯罪?” 廉君是知道他的打算的,闻言抬眼看他,放下文件滑出来,握住他拿手机的手,帮他把手机抽出来,亲一下他的手背,说道:“不算,就算你不利用徐川刺激徐洁,她也迟早会对你动手,我派人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发现她在偷偷联系国内外的非法暴力组织。” 又是暴力组织。 时进皱眉,问道:“她又想买凶绑架我?” “大概,不过她这次可能要无功而返,国内敢无视灭对你动手的组织几乎没有。国外倒是有组织可以和灭抗衡,但她估计出不起价。”廉君回答,捏了捏他的手,问道,“怕吗?” 时进笑了,回道:“不怕,我很膨胀,我男朋友这么厉害,徐洁她就算是把一群神仙买了过来,也肯定伤不到我。”而且有进度条这个雷达在,危险一靠近他就能知道,怕什么。 廉君又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转身回到书桌边,看一眼沙发上已经重新瘫了回去的时进,拿出手机,给鲁珊发了一条短信。 当天晚上,时进的进度条又涨了,到了900。时进刷牙的动作一顿,猜测是徐川跟徐洁联系了,弯腰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漱漱口洗把脸,走出浴室扑到床上,贼手一伸就扯松了廉君的睡袍腰带。 廉君正靠在床头看文件,见他这动作,嘴角一勾,转身把文件放到床头柜上,关掉台灯,回身把凑过来的时进压回了床上。 时进顺势抱住他,对着他的胸膛流起了口水,边摸边说道:“锻炼果然有用啊,看这薄薄的小肌肉……” 廉君被他故意装出的猥琐模样逗笑了,捧住他的脸,低头把他的声音全部堵在了唇齿间。 …… 一觉睡醒,时进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又涨了,涨到了920,他很淡定,甚至还十分好心情地给时家五兄弟群发了一条短信,约他们聚餐。 时纬崇最先给了回应,表示随时可以聚,还主动询问时进想吃什么,说他可以去提前定位;费御景已经回了l国,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复信息,遗憾地表示自己一个月内都没空回去,还在第二天中午,给时进点了一桌超丰盛的海鲜外卖作为补偿;容洲中也很快回了信息,表示聚可以,但得半个月后,他这半个月里有个很重要的通告要赶,脱不开身;向傲庭的回复比较简短,只说是有任务在身,大概一个星期后才能有空;黎九峥居然也回了信息,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时进汇总了一下信息,大手一挥,把聚餐时间定在了一个星期后,直接抛弃了费御景和容洲中。 费御景是自己没时间,所以没什么。容洲中则气到爆炸,在小群里和另外几兄弟一对口供,发现自己居然是唯一一个被时进主动抛下的,立刻给时进发了无数条短信,一顿“兔崽子”问候。 时进只回了一句“哈哈哈哈哈哈”,成功把容洲中气晕,然后拿起平板继续搓起了麻将。 廉君看着他闹了这一场,见他脸上并不见开心的神色,滑动轮椅靠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时进出牌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需要我陪你吗?”廉君询问。 时进摇头,垂眼点了点平板上的麻将牌,说道:“这次吃饭我并不准备告诉他们什么,只是想刺激一下徐洁,所以你别去了,在外面你肯定会吃不好,养身体要紧。” 廉君没有强求,又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那到时候我让卦一和卦二一起送你去。” 这次时进没有推辞,点了点头,朝他笑了笑。 …… 聚餐的时间还没到,时进的录取通知书先到了。 卦二等人再次齐聚小客厅,看时进拆通知书。 “怎么突然有种闺女养大了,终于要嫁出去了的感觉。”卦二不着调的感叹。时进竖给他一根中指,先把通知书抽出来自己看了看,然后转手递给了廉君。 廉君接过,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内容,摸了摸通知书上时进的名字,脸上露出个略带骄傲的笑容,说道:“晚上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那我要吃烤羊排。”时进一点不客气地点菜,又看了一下通知袋里的其它零碎东西,发现没什么特殊的,便把东西一收,像赶鸭子似的驱赶周围的围观群众。 卦二不愿意走,冷哼说道:“警校的军训是按照部队的标准来的吧,卦一。” 卦一略显嫌弃地看他一眼,但还是配合说道:“时进,你的体能训练荒废了太久,是时候捡起来了。” 时进表情一僵,捏捏自己胳膊上已经有些发软的肌肉,想起廉君慢慢变得更好的身材,略显心虚地点了点头——他最近好像确实过得太颓废了一点,廉君都在每天锻炼了,他也得努力才行。 第88章 选择(捉虫) 捡起体能训练之后,时进没法再整天整天地和廉君黏在一起, 每天必须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 去卦一和卦二手里接受“毒打”。 大概是运动影响了心情, 恢复训练几天后, 时进一直不算太高昂的情绪, 慢慢恢复了正常, 虽然他仍会因为进度条和剧情的事烦恼, 但不会再被剧情影响得太重了。 廉君见他如此, 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一点。 转眼聚餐的日子到来,时进在下午五点告别廉君,在卦一和卦二的陪伴下出了门,朝着此次聚餐的目的地驶去。 “吃饭的地方已经清场了,安全问题不同担心。”卦一放下手机汇报情况,见时进在走神,于是又唤了他一声。 时进回神, 应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你怎么了?”卦二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关心询问。他是亲耳旁听了时进和徐川的谈话的, 知道今天这顿饭对时进来说会有多难受,所以有点担心。 “没事, 我就是担心君少晚上会不好好吃饭。”时进诚实回答,十分苦恼, “龙叔又给君少调整了一下饮食, 君少吃得不开心, 挑食的毛病又犯了。” 卦二:“……” 一个小时后, 汽车在一家装修雅致的饭店门口停下。 这家饭店是廉君帮时进定的,是灭自己的产业,已经提前清了场,保证了安全。时进等人下车进入饭店后,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负责人上前一步,朝着时进说道:“时少,已经有客人到场了,是瑞行的总裁时纬崇先生,刚到五分钟。” 时进被负责人的称呼喊得一愣,略显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谢过他之后示意他继续在这里迎客,然后带着卦一和卦二两人朝里面走去。 等走过拐角,确定负责人看不到自己三人后,时进忙扭头看向卦二问道:“他怎么那么称呼我,我在组织里的代号不是卦四吗?”而且就算不喊代号,下面的人也一般会喊他时先生,而不是什么时少。 喊时少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卦二挑了挑眉,好笑地看着他,说道:“当然是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且确定了你和君少的关系,所以出于对你的尊敬,适当更改了一下对你的称呼,这没什么的,你习惯一下就好。” 时进迷茫脸:“大家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他和廉君的关系从来没特意对外或者在组织内部宣布过,一直都只有贴身跟着廉君的几个卦和龙叔他们知道,算是个小范围的秘密。 “你忘了你和君少前一阵的约会了?清场电影院加包场游乐园,那两个可都是咱们自家的产业,你和君少表现得那么明显,大家又不是傻子,稍微注意一下不就全都知道了?”卦二说着,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时进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想起自己和廉君在约会时的高调,尴尬地低咳一声,默默收回视线,假装这场谈话并没有发生过。 吃饭的包厢在走廊尽头处,时进进去时,时纬崇正坐在外间的休息区里喝茶,身上还穿着一身十分考究的西装,像是刚从什么很重要的场合赶过来。 “怎么来得这么早。”时进随口招呼,坐到了时纬崇对面。 时纬崇见他进来,忙放下茶杯,回道:“工作结束得比预期的早,就提前一点过来了,小进你怎么想起来要聚餐了,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他态度温和,主动递话题,想缓和关系的意图十分明显。 时进把他的神态表情看在眼里,想起徐洁的所作所为,心情实在有些复杂,但也不愿意做些迁怒的事情,于是回道:“是碰到好事了,我通知书下来了,下个月月初就要去办入校手续,上次三哥的生日我走得太失礼,所以想趁着假期还没结束,再约大家出来聚聚。”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家很快就要出一个小警察了,挺好。”时纬崇眉眼舒缓,真心为时进觉得高兴。比起当黑社会,显然是去正规的警校念书,以后当一个吃公家饭的警察更让人觉得放心。 时进见他这样,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现在的行为,可以说是在利用时纬崇去刺激徐洁,时纬崇越这么真心的对待他,他越心有不安。 小死担忧地唤他:“进进……” “我没事。”时进回神,在心里回小死一句,然后主动倾身给时纬崇倒了杯茶,闲扯起了其他话题。 时纬崇本以为在经过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他很难再有机会和时进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此时见时进主动递话,他面上的喜悦和放松压都压不住,十分配合地顺着时进的话题聊了下去。 聊了没一会,向傲庭到了。他明显是匆匆赶来的,身上还穿着一身训练服,来了之后怕身上太脏,影响时进等人的胃口,还特意带着换洗衣物去洗手间擦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 等他出来时,饭点已经差不多到了,时进引着两人去到內间,点了菜,顺便给还没到的黎九峥打了个电话,问他到了哪。黎九峥刚在饭店门口停好车,闻言回了句马上,然后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黎九峥也进了包厢,时进见人到齐了,正准备按铃让厨房那边开始上菜,包厢门突然又开了。 “你这定的什么饭店,距离机场这么远,堵车堵得烦死了。”容洲中拿着帽子口罩黑着脸大步走进来,一屁股坐到时进身边,推他一下,“给我来杯水,渴。” 时进惊了,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刚好有空,来不得?”容洲中表情凶恶,容颜憔悴,眼下的黑眼圈明显得像是画了烟熏妆,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睡了,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款式看着倒是很潮,但却带着一股浓烈的男士香水味。 时进有点嫌弃地皱起了鼻子。 容洲中见状眉心一跳,气得伸手捏他肩膀,用力摇:“不许露出这种表情!这味道是拍广告留下的,我平时可不会把自己喷得像个移动散毒机,很难闻吗?很难闻吗!” 睡眠不足的容洲中明显脾气更糟糕了,也更幼稚了。 时进被摇得眼花,忙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回道:“不难闻不难闻,味道浓点好,开胃。” 容洲中听了却更气了,伸手扯他脸皮,语气恶狠狠:“开胃?你居然说这个牌子的香水开胃?开什么胃?这是浓情系列的香水,你想开什么胃?” 时进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的餐前甜点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世界安静了,容洲中咬着软乎乎的甜点,直勾勾瞪着时进,好看的桃花眼硬是挤出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弧度,又朝时进伸出了魔爪。 “四哥!”时进边矮身躲边呼救。 向傲庭忙伸手按住容洲中的肩膀把他扯回来,无奈说道:“三哥,你吓到小进了。” 容洲中的表情扭来扭去,最后勉为其难地消了气,抖开向傲庭的手,把甜点三两口吃下去,整了整衣领说道:“这小兔崽子皮比穿山甲都厚,哪会被吓到……吃饭,我饿了!” 时进趁机坐直身,看了看勉强算是安全地带的时纬崇身边和黎九峥身边,果断起身,一屁股坐到了黎九峥旁边,按了呼叫铃让服务员上菜。 众兄弟扫一眼他变动的座位,时纬崇低头转了转杯子,容洲中冷哼了一声,向傲庭当和事佬,黎九峥则帮时进把餐具挪了过来。 …… 菜陆续上齐,众人开始边吃边闲聊,气氛居然还算不错。 时进拉着大家闲扯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题,默默观察着时纬崇那边,果然发现在饭局大概过半的时候,时纬崇开始频繁低头看手机。 “有工作找你?”他看向时纬崇,明知故问。 时纬崇见他询问,忙把电话摁掉了,摇头回道:“没有,是有朋友找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我该不该在警校毕业后考b市的公务员,留在b市当警察。”时进回答,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按照计划转移了话题,说道,“先不谈留在b市的事,警校要读四年,这件事过两年再考虑也不迟。其实我今天约你们出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跟你们谈。” 听学生经听得百无聊赖直打哈欠的容洲中,和专心致志吃饭的黎九峥闻言全都动作一顿,抬眼朝时进看去,眼里有着了然——就知道时进不会因为什么“通知书到了”这种小事把大家喊出来吃饭,重点终于来了。 时纬崇和向傲庭则是愣了一下,然后齐齐想起了上次饭局的不欢而散,眉头皱起,以为时进是想要旧事重提,看向时进,欲言又止。 “我不是要说上次饭局的事。”时进先开口打断了时纬崇和向傲庭几乎摆在脸上的胡思乱想,侧身从背包里掏出平板,边给费御景拨视频电话,边说道,“我要说的是其他的事,和我们都有关的事。” 众人见到他的动作,都疑惑起来——和大家都有关的事,是什么?难道是瑞行? 费御景过了好一会才接视频电话,他明显刚结束一天的工作,面色有些疲惫。他接通视频后看到视频对面围成一桌的几人,皱眉说道:“你们吃就吃了,还要特地吃给我看?” “你想看我们吃也可以,不过在看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你可以听一下。”时进边回答边把平板架好,扫一眼众人,等众人的视线全部聚集到自己身上后,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六月底的时候,我去了m省一趟,见了徐川一面。” 听到徐川的名字,时纬崇和费御景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向傲庭也皱了眉,问道:“小进,你去见他做什么?” “我去见他的原因现在先不谈,我先放一段录音给你们听。”时进回答,又拿出了手机,把提前截取好的音频放了出来。 【但时行瑞居然比我想象的更理智,他没有贸然去找那个女人,而是开始调查那个女人的情况,直到准备万全了,才去和她‘偶遇’,并和她做了个交易。他要那个女人生个孩子,还必须是儿子。】 徐川的声音在包厢里散开,“交易”这个字眼无比刺耳,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向傲庭更是忍不住站起了身。 徐川这段录音里说的女人,明显指的是他们在场几人的母亲,但这个“她”会是谁的母亲,而谁……又是交易的产物? 时进暂停了录音,侧头看向身边表情空白的黎九峥,说道:“我去查了查,你母亲和父亲之间并不是交易,她是单纯被父亲骗了。” “我、我就说……”黎九峥僵住的身体慢慢放松,扯了扯嘴角,突然低头按住了脸,不想让自己的表情被其他人看见。 大家听到时进这侧面证实了“交易”猜测的话,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费御景的声音从视频对面传来,直问重点:“徐川提到的这个女人是谁?” 时进看向屏幕,回道:“是你的母亲,但和父亲做过交易的人,不止你母亲一个。” 他这话几乎就是在直白的告诉众人,除了黎九峥,大家都是被时行瑞“买”下来的孩子。这个事实等于直接否定了大家以前用来厌恶时进的最大依据,如果时行瑞在感情上对他们的母亲并不存在亏欠欺骗,也从来没有把他们当过儿子,那他们又有什么立场去因为这所谓的“抛弃”,而去怨恨迁怒无辜的人。 更残忍一点讲,要如何对待买来“商品”,好像是购买者的自由,“商品”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最后居然是容洲中最先消化完信息,说道:“时进,是交易又如何,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大家好不容易能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要算账要道歉都可以,又何必再去挖那些过去的事情,徒添烦恼而已。” 时进没说话,直接放了下一段录音。 【我想知道当初指使你买凶狼人的幕后主使是谁,别告诉我是徐天华,我不信。】 【不是徐天华。】 录音很短,几秒就放完了,但众人却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我去找徐川谈话的原因,我怀疑当初想害我的人并不是徐天华。”时进放下手机,扫一眼众人,说道,“这是徐川给我的回答,想害我的人确实不是徐天华。所以不是我要去挖过去这些事,而是我为了保命,不得不去把过去这些事情挖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找出到底是谁想要害我。” 向傲庭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皱眉说道:“不是徐天华要害你,那会是谁?瑞行的其他股东?还是父亲以前的仇人?” 容洲中表情动了动,突然冷哼一声,说道:“老四,你是做任务做傻了吗,小兔崽子今天约我们出来吃饭,特地告诉我们这些,他心中怀疑的是谁,这不是一清二楚吗?时进,我再说一遍,我和我妈确实都不算是好人,用生孩子来换取资源这种事,我也相信我妈做得出来,但我们还没有无聊到在什么都有了之后,还自毁人生地去动你的命。你可以找我算账,但你不能怀疑我要杀你,你要是敢冤枉我,我就把你的丑照全部发到微博上,单方面宣布你已经出道,烦死你和那个廉君!” 不愧是容洲中,这威胁好狠。 时进的正经脸差点绷不下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也不是我。”黎九峥也接了话,侧头看向时进,大概是因为情绪还没有调整好,所以眼神居然诡异地有点温柔,说道,“我妈已经死了,她不会害你,我也不会再做蠢事,而是你很像我的母亲,我喜欢你……” 时进背后的汗毛唰一下竖了起来,默默抓住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干巴巴一笑,回道:“还、还是别了吧,咱们是兄弟……” “……的眼睛。”黎九峥大喘气把话说完,说完还堪称圣父地笑了笑。 时进:“……” 虽然你笑得很好看,但你这种说话方式很吓人好不好。 “……其实你的眼睛更好看。”时进迅速扭头避开黎九峥的视线,觉得当初选择坐在他身边似乎是个极大的错误,又扫一眼桌上其他人,没了故弄玄虚渲染气氛的心思,直接说道,“其实徐川已经告诉了我真正想要害我的人是谁,但考虑到徐川之前说过一次假话,所以为了避免被他挑拨离间,我特地把你们喊了出来。” 向傲庭皱眉看一眼低头表情不明的时纬崇,问道:“小进,你想做什么?” “我想给你们一个知道所有真相的机会。”时进看一眼众人,点了点手机,“刚刚给你们听的录音只是一些截选片段,我手里还有完整版,你们如果想听,我可以全部发给你们。另外,除了录音,我还有很多关于时家和父亲的调查资料,你们想看的话,我都可以给,但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这些东西绝对不会让你们觉得愉快。还有,我告诉你们这些,也是承担了风险的,看完资料之后,我希望你们来告诉我一下你们选择的立场,如果你们不主动过来说明,那我就默认我们之间的兄弟关系就此了断,大家以后博弈场上见。” 他这话说得一点余地没留,众人全都凝重了表情。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时进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再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了。时进这是在逼大家站队,也是在给那个真正和幕后黑手有关系的人,一个选择立场的机会。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要录音和资料,所谓不知者无罪,我捉幕后黑手的时候,绝对不会玩连坐。但同样的,我也不会再认凶手身边的人做兄弟,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做陌生人就好。”时进给出了自己的态度,然后竖起三根手指,说道,“三天,我给你们三天的考虑时间,要不要知道真相,你们自己选。资料发出去之后,依然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要知道你们看完资料后选择的立场,好决定我的下一步行动。”三个选择:拿资料,选择站时进;拿资料,选择和时进对立;不拿资料,不用选择立场,但以后只能和时进做陌生人。 时进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了讲,还把决定大家以后关系如何的主动权放到了他们手上,坦荡到了极致,也残忍到了极致。 对于相信自己和自己母亲的人来说,这个选择不难,毕竟他们不需要和时进对上,看戏就好,但对于和幕后黑手有关的人来说,这个选择就很难了。 ——是拿资料,进入两难的境地,还是不拿资料,做一个糊涂君,等待一个可能会两败俱伤的结果。 费御景率先打破安静,说道:“时进,把你手上的所有资料发我一份。” “也发我一份。”容洲中也跟着接了话,眉头皱着,有些烦躁,“你们是真的很麻烦。” “我也。”黎九峥出声表明立场。 向傲庭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时纬崇,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跟着接话,决定之后私下里再联系时进。 时纬崇也没有表态,他低着头,手放在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进应下了其他几人的话,然后说道:“资料我会在回会所后一一发给你们,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现在谁还有胃口吃饭。 众人心声出奇的一致,心里其实都有点猜到时进今天真正想逼着表明立场的人是谁,上次饭局的时候,他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了。 ……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开始,安安静静的结束。 容洲中有工作,吃完饭第一个走了。黎九峥第二个,走前还打包了一盒时进曾塞给容洲中吃的点心。向傲庭和时纬崇留到了最后,三人一起出了饭店的门。 “傲庭先走吧,出任务的时候小心一些,别受伤了。”时纬崇勉强提起精神嘱咐了向傲庭一句。 向傲庭来回看了看他和时进,犹豫了一吓,说道:“大家始终都是兄弟。”说完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两人,转身上车走了。 门口只剩下了时纬崇和时进两人,时纬崇握着口袋里的手机,侧身看向时进,说出了自时进放了徐川录音之后的第一句话,语气迟疑:“徐川说想害你的人不是徐天华,那会不会是,是……” “大哥。”时进打断他的话,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相信在过去你‘利用’我的那段时间里,你也有过真心把我当弟弟的时候……你认真考虑,我等你的电话。”说完主动上前抱了一下他,退开身,上了自己的车,忍着没有回头。 第89章 三天 上车后,时进迅速敛下了在时纬崇面前表现出的复杂表情, 看向副驾驶座的卦一, 问道:“有情况吗?” 卦一点头, 示意了一下马路斜对面某家便利店的门口, 说道:“那辆车牌尾数是99的车是徐洁的。” 果然跟来了。时进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之前他让徐川和徐洁联系时,故意让徐川告诉徐洁,他可能掌握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并准备联系时纬崇等人,告诉他们“真相”。 徐洁现在最大的支柱和倚仗就是时纬崇,在知道他随时可能会联系时纬崇,并告诉时纬崇一些“过去真相”的情况下, 绝对会紧盯着时纬崇的动向不放,一旦发现时纬崇有和他见面的迹象,肯定会坐不住跟上来。而只要徐洁跟了上来, 他就可以想办法再刺激徐洁一把,逼徐洁头脑发热, 快速动手。 小死适时提醒:“进进, 你的进度条涨了,930了, 就在你和时纬崇拥抱之后。” 时进回神, 看一眼进度条,心里很满意——看来他刚刚给出去的刺激很有用, 徐洁看到自己最想杀的人, 和自己最重要的儿子抱在了一起, 这会估计已经理智崩塌了。 他让卦二开车,等汽车驶离饭店和便利店的可视范围后,才继续问道:“徐洁来了多久?” 卦一回道:“二十多分钟,她到达这边后曾试图进入饭店,但被饭店负责人挡了下来,之后她一直停车等着外面,没有动静。” 二十多分钟的提心吊胆加愤怒,那徐洁估计不止是理智崩塌,还应该快疯了才对。 时进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的进度条,浅浅出了口气——徐洁在他走后,肯定会忍不住堵上时纬崇,质问他们在这次饭局上到底聊了什么,而时纬崇见到徐洁,也肯定会因为她的“跟踪”和饭桌上知道的那些真相,对她露出质疑和不满的态度,两人一个在暴怒边缘,一个在忍耐极限,绝对会发生争执。 吵吧,吵得越凶越好。 他放缓呼吸,闭上了眼睛。 等徐洁把时纬崇这最后一个强大的帮手和后盾也吵没了,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收拾她了。 …… 饭店门口,时纬崇目送时进乘坐的车辆驶出视野,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眼神晦暗。 等他的电话吗,可这个电话,他要怎么拨出去,那毕竟是他的…… “纬崇!”穿着一条浅色长裙,打扮得十分知性的徐洁从马路对面快步走过来,脸上戴了多年的和善亲切面具此时有了碎裂的迹象,眼中满是怒火,一靠近就抓住了时纬崇的胳膊,质问道,“我刚刚看到时进和你说话了,你怎么又出来和他吃饭,他跟你说了什么!” 徐洁虽然已经老了,但仍很好看。她皮肤保养得很好,身材管理得也不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身上的珍珠首饰和长裙十分搭调,此时哪怕是露出了要和人吵架的愤怒模样,看上去也仍是美的。但深知她性格的时纬崇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现在的质问和愤怒下面,其实藏着一丝害怕。 害怕?怕什么? 时纬崇看着徐洁被怒火充斥的眼神,心一点一点沉了底。这个反应,不就是侧面证实了什么吗。 他没有挣开徐洁的手,而是认真看着她,表情罕见的冷硬,问道:“妈,你都做了什么?” 徐洁看着他那几乎是和时纬崇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抗拒怀疑表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一步抬起,朝着他的脸用力扇了下去。 啪! 时纬崇被打得偏了头,过了好几秒才侧回来,看着徐洁,突然问道:“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吃饭,你买通了我的助理?” 徐洁手指抖了一下,表情强硬起来,逼自己不去看他脸上渐渐浮现的红痕,说道:“不许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纬崇,你记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说完放开他的手,转身大步朝着自己的车走去,表情阴沉,眼中满是狠意。 时进,又是时进,纬崇每和他见一次面,过后肯定会像被蛊惑了一样,不是给他让利益,就是来和她吵架。不能再让那个野种接近纬崇了,必须除了他,必须尽快除了他!云进已经从她手里抢走了时行瑞,她决不允许云进的儿子再来抢走她的儿子! …… 时进才闭目养神了几分钟,脑中就响起了小死的提醒。 “进进,进度条又涨了,950了。” 950,距离死缓也没多少了。 时进睁开眼,低头拿出手机,找出时纬崇的电话,犹豫了几秒,又关掉了手机,重新闭上了眼。 三天,他等得起。 …… 时进回到会所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轻轻打开房门往里望了一眼,见廉君已经洗漱完靠到了床上,露出一个微笑,放轻脚步开门靠近,把他手里的文件抽了出来。 廉君一愣,这才注意到他回来了,看一眼时间,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堵车了?” “嗯,堵了一会。”时进见没吓到他,有些无趣地坐到床边,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见上面全是些自己看不懂的数据,头晕眼花地把它塞回廉君手里,说道,“只许再看这一份,等我洗漱完出来,我要看到你已经躺下了。” “好,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份。”廉君十分好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和你哥哥们谈得怎么样了,顺利吗?” “算顺利吧。”时进抓住他的手亲了一口,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垮着脸叹了口气,说道,“时纬崇应该已经反应过来我真正想对付的人是谁了,我本来不想对他打感情牌的,但他实力不俗,我不想和他敌对,所以选择了再卑鄙一次。至于他最后会不会选择帮我,说实话,我没多少把握,其实我更希望他别找我要资料,我无法没有障碍地对他说出一句原谅,他估计也没法再用正常的态度对待我这个要伤害他母亲的人,所以我和他最好还是做陌生人吧,这样大家心里都会好过一些。” “问心无愧就好。”廉君捏了捏他的脸,又问道,“你其他几个哥哥是什么态度?” 时进表情放松了一些,回道:“他们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后面应该不会插手我和徐洁的争斗。我现在只希望徐洁能别让我失望,要来就来次狠的,一次解决。” “会的。”廉君肯定回答,倾身吻了吻他,说道,“去洗澡吧,很晚了。” 时进收敛情绪,抱住他就是一个回啃,然后起身伸个懒腰把这些烦心事暂时抛开,拿起睡衣朝着浴室走去。 廉君目送他离开,等浴室的门关闭后,脸上的温柔淡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鲁珊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语气有些不耐:“你小子有完没完,不知道女人要睡美容觉的吗?” 廉君十分冷酷:“在我眼里,你是男人。” “艹你个臭小子。”鲁珊一通素质问候,见廉君那边始终没有回应,无趣地自己冷静下来,皱眉说道:“你说的那个女人,确实有托人联系上狼蛛在b市分部的负责人,想要下单子害时进,但这单子你真的要我接吗?你知不知道一旦我对时进动了手,哪怕是假的,灭和狼蛛也算是在明面上撕破了脸。你也不想想灭现在是什么情况,道上僵持的局面一旦被破,你那边的压力绝对会很大,你就不能再忍忍?”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而是选择的问题。想下单害时进的那个人不止联系了国内的组织,还在物色国外的组织。对灭来说,对上你,比对上外来势力更轻松。对国内的局势来说,我们窝里斗,也比让外来人进来搅和更方便处理。”廉君回答得无比诚实,鲁珊却气死了他这份诚实。 “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那小情人看着那么老实,怎么就给你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出来,要不你揣了他吧,再找个省心一点的。”鲁珊诚恳建议。 廉君冷酷回答:“不可能,他没有给我惹麻烦,我和你迟早需要在明面上对上,现在他送了我一个这么好借口,还算是帮了我。” 鲁珊翻白眼:“我看你是被男色迷昏了头了,算了算了,你说得也对,我和你迟早是要闹起来的,早一点闹,也免了道上人心不稳,生出更大的祸患来。那你等消息吧,我这就让人把单子接了。” 廉君表情放松了一些,说道:“谢谢鲁姨,你那边最好能和徐洁多交涉几天,一个星期,我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安排事情。” “这时候知道喊姨了……挂了吧,别再大晚上的来吵我睡觉。”鲁珊语气嫌弃地挂了电话。 廉君放下手机,退出通话界面,看着手机桌面上自己和时进穿着情侣装在摩天轮下拍下的合影,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鲁珊还是不懂,这世上,哪里还有比时进更省心的爱人。 ……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一觉睡醒,时进发现自己的进度条涨了3点,真的就3点,突兀的一个尾数戳在后面,看得他强迫症都犯了,好想把它涨到整数。 “这3点是匀速涨的,应该迟早会涨到整数。”小死不算安抚地安抚,态度难得的冷静。时进对这次进度条的增涨表现得十分淡定,弄得它也紧张不起来了,明明进度条已经增涨到了它以前看到绝对会尖叫的数值,但它居然一点不觉得时进会出危险。 大概是因为有宝贝在吧,它偷偷地想。 时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进度条上抽离,看向身边罕见地睡了懒觉的廉君,轻轻凑过去,手在被子里摸向了廉君的腿。 廉君在他手搭上来的一瞬间翻身压住了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脸皮,睁开眼问道:“想做坏事?” 时进理直气壮:“我对我男朋友做点坏事又怎么了,不行吗?” 廉君没说话,低头亲他一下,手摸上他的腰,用行动给了他回答。 …… 结束早上的锻炼之后,时进发短信要来费御景、容洲中和黎九峥的常用邮箱账号,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和录音打包到一起给他们发了过去。 资料和录音是处理过的,里面所有关于简进文的部分,已经全部被模糊或者剪辑掉了。时进的本意是想让大家知道真相,而不是把无辜的简进文再暴露到更多人眼里,反正大家只用知道时行瑞找人生孩子,是因为想复制出一个像白月光的孩子就够了,至于白月光到底是谁,其实并不太重要。 当天时进并没有等到费御景等人的资料反馈,这点时进早就算到了。那些资料里所含的信息太过爆炸,大家需要时间去消化,也需要时间去向他们各自的母亲求证。 出乎意料的,向傲庭这一天居然没有给时进打来电话索要资料。时进有些疑惑,但并不慌,直觉告诉他,向傲庭和他的母亲对他并没有祸心,向傲庭迟早会打电话过来。 时间转眼来到又一天的下午,第一批看过资料的费御景、容洲中和黎九峥终于陆续反馈了消息过来。费御景是直接打的电话,在电话里他直白表示,他不会插手时进和时纬崇及时纬崇母亲之间的事,但如果以后时进想拿回那些遗产,他可以帮忙。 这话其实算是比较明确地站队时进了,时进很是意外,他最开始还以为费御景会选择两不相帮,冷眼作壁上观。 “我不是帮你。”针对他的意外,费御景对自己的态度给出了解释,“我只是觉得,那些遗产都是你该得的。另外,如果可以,我的母亲想当面和你谈一谈。” 时进皱眉:“你的母亲?你告诉她那些事了?” “嗯。”费御景应了一声,突然话语一转,说道,“时进,我从来不会为已经发生过的事和已经做过的选择后悔,但现在我要破例了,当年的那场交易,是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对不起。” 时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句话。他不是原主,没有立场去说什么,而且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道歉有用,那要警察做什么? 费御景从他的沉默里知道了他的态度,识趣地没有多谈。他道歉是因为他想,对方原谅那是对方仁慈,如果对方不愿意,那被报复被冷待也是他活该,他能接受。 “遇到困难随时可以联系我。”他开口,然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时进放下手机,回想了一遍费御景说的这些话,长出口气倒在了沙发里。费御景这个人还真是意外的好懂,不熟的时候,关系如何全看利益,接纳之后,关系如何,就全看他自己的喜好了……真是任性自我的一个人,坏的时候没有良心,认错的时候不求回应,让人无话可说。 这之后,像是约好的一样,容洲中和黎九峥全部给时进发了短信表明态度。容洲中的短信内容依然火药味十足,他用各种不带脏字的词汇把时行瑞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然后用一句“小兔崽子”做结尾,表示等工作结束了,要和时进当面再谈一次。时进应下了他这个邀约,表示见面可以,但必须在会所,他不想去外面。 黎九峥的短信内容就很温和了,他连发了好几条,内容很零碎,大概可以概括为:原来你妈妈和我妈妈一样,都是被时行瑞骗了。你看六个兄弟里,就只有你和我失去了母亲,我们排行还那么接近,这都是缘分呐!我做的错事,我道歉,我弥补,你看咱们要不要培养一下感情? 时进捧着手机目瞪口呆,完全理解不了黎九峥的脑回路,甚至觉得这人是不是因为从小被他母亲欺负得太过了,所以心理年龄一直没涨,内心其实和外表一样,就是个敏感忧郁的青春期小少女……哦不,小少年。 最后时进斟酌了半天,回了一句似是而非的“你早点睡吧”,把黎九峥给糊弄了过去。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距离三天的索要资料时限,已经只剩下了一天的时间,时进的进度条涨到了960,并稳住了没有再动。 第三天的早上,时进终于等到了向傲庭的电话,他语气疲惫,第一句就是:“我已经和我母亲谈过了,她说我本来应该有一个姐姐,但是被流掉了,是时行瑞逼她的。” 时进没想到他拖到现在才打电话,是因为先一步去找他的母亲求证当年的真相了,唤道:“四哥……” “抱歉,现在才联系你。”向傲庭调整了一下状态,说道,“我这样做,只是觉得关于我母亲的部分隐私,我应该是从她本人那里了解到,而不是从资料上……小进,对不起。” 时进这几天已经听了太多道歉,但哪怕他听了那么多,也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说这些了,你把资料传我一份吧,当年的事情,我母亲其实知道得也比较零碎,我想了解全部的真相。” 时进忙接话,说道:“那你发个常用的邮箱地址给我,我给你把资料发过去。” “好。” 向傲庭报了邮箱地址,时进拿笔记下,然后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起沉默下来。 “小进,我想再见见你。”最后向傲庭先开了口。 怎么人人都要见他。 时进叹气,应道:“可以,我开学前会一直待在会所,你想见我直接来找就是了。” “谢谢。”向傲庭说完又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小进,如果时光能重来……算了,再联系。”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时进听出了他最后那句话里的难过,心里闷闷的。如果可以,谁又不想让时光重来呢……他看向书桌后的廉君,突然又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不,他不想时光再重来了,廉君在这,他要和廉君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廉君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看他,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时进回神,收拾好心情,屁颠颠地凑了过去。 …… 晚饭过后,时进忍不住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机上,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廉君早早结束工作陪在他身边,问道:“怎么这副表情,不是说不希望时纬崇找你打电话要资料吗?” “虽然话是那么说,但是……”时进皱着脸,自己也但是不出什么来,干脆长叹口气瘫在廉君身上,望着廉君的帅脸发呆。 廉君好笑,摸出了平板,说道:“那我陪你搓麻将?” 时进的视线挪到平板上,考虑一下,说道:“也行,今天咱们玩个爽!” 搓麻将搓到快十点,手机依然毫无动静。时进又萎了,推着廉君回了房,和他分别洗漱完,然后一起躺在床上,数天花板上的雕刻纹路。 “睡吧。”廉君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背。 时进回抱住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十分钟后,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时进唰一下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见屏幕上闪烁着“时纬崇”这三个大字,呼吸一紧,忙按了接通,拿起手机喂了一声。 “资料……给我一份。”时纬崇开口,声音低哑,几乎听不出是他。 时进被他这糟糕的声音状态惊到了,眉头皱起,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进,我不想再糊里糊涂的做事了,以前我什么都听母亲的,她说什么我都信,老二也好,老五也好,太多人是被我和我母亲影响了……我是个很糟糕的大哥,对么?” 他这话说得乱七八糟的,时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转移话题说道,“给我你的邮箱,我把资料发给你。” 时纬崇毫无预兆地挂断了电话。 这是反悔了? 时进心情有些复杂地放下手机,想叹气——结果时纬崇还是选择了不要资料么…… “睡吧。”廉君起身摸了摸他的头。 时进侧头朝廉君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抱歉,吵到你了。” 廉君摇头,伸手扶他躺下。 结果两人的身体刚往下滑了一点,时进的手机就又响了,时进连忙拿起来看,见是时纬崇发了短信过来,内容是一个邮箱地址,呼吸一窒,身体突然放松,瘫到了床上。 廉君凑过去看他。 时进伸手摸他的脸,问道:“如果我给你惹了时纬崇这么一个厉害的敌人,你会怪我吗?” “不会。”廉君低头,亲吻一下他的嘴角,“我永远不会怪你,我们是一体的,时进。” 第90章 答案 资料发出去后, 时进开始焦心地等待。 到目前为止,要了资料但是没给反馈的, 就只剩向傲庭和时纬崇两个人了。向傲庭那边时进并不担心, 但是时纬崇…… 廉君伸手弹了一下时进的额头, 引他回神后说道:“鲁姨给我发了一份文件, 是狼蛛位于b市的负责人和徐洁谈交易的视频录像, 你要看吗?” 时进回神, 见手里平板上的牌局早已被系统托管输掉了,不好意思说道:“抱歉,我又走神了。” “没事。”廉君抽走他手里的平板,把自己的平板递过去,示意一下上面才接收不久的视频文件,“录客户下单的交易过程在道上是禁忌,这份视频我们看完之后需要立刻销毁, 免得流出去坏了狼蛛在道上的名声。”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 接过平板, 看着上面的视频文件, 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才把它点了开来。 视频明显是偷拍的, 画面背景是一个光线不太好的小包厢,徐洁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用丝巾遮挡了一部分的脸, 有一道男声正在和她说话, 但声音的主人却没被拍到画面里。 “徐女士, 你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 所以可能不了解灭在我们这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你指定的单子目标时进,据传是灭的首领廉君的恋人,要动他,我们狼蛛也得顾忌一二。” 徐洁的语气很强硬,说道:“别卖关子,你就说你需要多少钱,多少我都付。” “钱?徐女士,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像我们这种规格的组织,钱对我们来说就只是个每天都会增涨的数字而已,你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攒下来的财富,可能都够不上我们出一批货赚到的利益,如果你一定要用这种没有诚意的态度来和我们谈交易,那我只能和你说声遗憾了。” 这话说得太过打脸,徐洁表情变沉,就在时进以为她要忍不住爆发时,她居然冷静了下来,低头从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推过去说道:“刚刚是我太急了,我当然知道你们不可能缺钱,所以我为你们准备了这个。” 时进眼露疑惑。 廉君帮他把视频暂停,解释道:“鲁姨之前跟我说过,徐洁拿出来的这份文件,是瑞行的股份转让文件,她应该是把时纬崇分给她的股份全部拿出来了。” 居然是瑞行的股份? 时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说道:“她是疯了吗?让一个暴力组织去占股瑞行,她是嫌瑞行现在发展得太顺利了吗。” 虽然这世上有很多借着暴力组织的东风,踩着规则的尸体一路迅猛成长的企业,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发展到瑞行那种程度的跨国集团企业,会主动和暴力组织挂上钩。 能混到那种程度的集团老板都是聪明人,知道和暴力组织挂上钩,虽然可能短期内能获取暴利和便利,但长久下去,绝对会被暴力组织背后牵扯到的恩怨纠葛连累到。 各大暴力组织自己开企业赚钱时,都会尽量套牌子隐藏一下,结果徐洁现在居然想主动给瑞行打上狼蛛的牌子?这不是找死吗? “我觉得她是对时纬崇太有信心了,认为时纬崇以后肯定会把这部分股份再抢回来。”廉君见过太多像徐洁这种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择手段的人,所以很容易明白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她手中握着的股份不多,就算给出去,也动摇不了时纬崇在集团的地位。再加上现在瑞行现阶段的发展目标,是把生意重心转移到国内,所以现在和狼蛛沾上边,对瑞行其实是很有利的。不考虑后续处理问题的话,徐洁走的这步棋其实也还能看。” 时进闻言皱眉,说道:“她是不是把暴力组织想得太简单了,和暴力组织合作,最麻烦的就是后续处理问题。”给出去的肉可没那么好收回去,狼蛛又不是吃素的。 “所以这步棋也只是能看而已,时行瑞为她扶持出来的成功和儿子的优秀,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错觉。暴力组织可不是为情所困的时行瑞和徐川,她应付不了的。”廉君语气冷淡,似乎已经看见了徐洁的结局。 “我感觉她已经没多少理智可言了……”时进依然眉头紧皱,重新播放起了视频,心情有点糟糕。 虽然瑞行和他这个外来人没什么关系,但只要一想到瑞行是曾属于原主的东西,是原主的爹一手一脚给原主赚出来的,是时纬崇努力守护着的,他就觉得现在轻易把瑞行往外人手里送的徐洁简直蠢得像头猪,十分让人生气。 视频里和徐洁商谈的人接过文件翻了翻,然后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徐洁见状,身体姿态明显放松了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时进脸黑了,差点没忍不住摸出手机给时纬崇打个电话,让他好好看着他这个疯了的妈! “别急,鲁姨不会要这些股份。这次事了之后,我会以你的名义把这些股份买回来,瑞行还是你们时家的。”廉君见他表情难看,出言安抚。 时进听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说道:“凭什么让你出血……不行,我来买!之前时纬崇他们把我爸的所有存款和不动产都转给我了,买这点股份还是够的……所以到最后,徐洁要害我,反而还得我自己出钱?” 廉君被他这生气嘀咕的模样逗笑了,捏捏他的脸,说道:“狼蛛愿意赌上做生意的信誉陪我们演这一场戏,我本就该给狼蛛一点酬金,所以我们不是付钱买徐洁害你,而是花钱买狼蛛耍徐洁,买完你还白得了瑞行的部分股份,这样看,你是不是赚了?” 被他这么一解释,时进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脸上的表情刚要化开,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最后不是还是花钱了吗,抓住廉君的手用力一捏,凶巴巴说道,“你偷换概念,这明明还是败家了!”本来这出戏演完,廉君是只用给狼蛛付一道酬金就够了,结果现在又多了一笔买股份的钱! 廉君顺势反握住他的手,反问道:“你说我败家?” 时进虎躯一震,连忙解释道:“不是说你,是我败家,我败……”说到一半发现这一通折腾下来,还真是他败家了,顿时说不下去了。 如果没有徐洁这件破事,廉君本来连给狼蛛的那笔酬金都是不用付的!而且好像从以前到现在,只从金钱这方面来看的话,两人之间就一直是廉君在为他单方面付出。假设两人是在同居,那他就是吃廉君的,喝廉君的,用廉君的,还一毛钱家用都没给过廉君……好渣。 他瞬间坐不住了,再次暂停视频,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冲回了房,翻出一个自拿到起就没拆开过的快递小箱子,抱起来回到书房,暴力把箱子拆开,一股脑地倒出里面的存折和不动产证书……之类的财产证明,全塞到了表情莫名的廉君手里。 “给你,家用。”时进绷着脸,心里有点点不是滋味,说道,“虽然这些都不是我赚的……反正你先拿着,等我以后赚钱了,我再给你别的。” 廉君看看他的表情,又看看怀里被塞过来的东西,回忆了一下两人的聊天内容,终于弄明白了他在纠结什么的,心里一暖,侧身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起身走过去抱住他,笑着应道:“好,我等你以后来养我。” 可是我估计一辈子都养不起你……时进回抱住他,心里对自己的赚钱能力十分有数,丧丧地戳了下小死,叹道:“你说得对,我就是个被廉君包养的小白脸。” 小死笨拙安慰道:“没事的进进,我可以帮你赚钱,我们一起加油,肯定能养得起宝贝的。” 时进十分感动:“小死你真是个贴心的好系统。” 小死羞涩一笑,回道:“我是你们的爸爸嘛,养你们是应该的。” 时进:“……不了,我突然觉得当个被包养的小白脸挺好的。” 小死:“……” …… 闹了一场,时进心情好了许多,再看徐洁卖瑞行,他心里已经能做到毫无波动了。 股份一出手,狼蛛位于b市的负责人立刻改口接下了徐洁的单子,开始和徐洁洽谈单子的细节问题。 徐洁应该是早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时进了,所以负责人一松口,她立刻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先绑架,再折磨,最后弄死。然后,我希望绑架后的折磨部分能让我亲自动手。” 亲自动手? 时进拿水杯的手一顿,不小心把杯子扫到了地板上。 廉君弯腰帮他把杯子捡起来,擦了擦地上的水渍,重新给他倒了杯水,然后看向了时进手里的平板,眼神有点冷。 负责人显然也很惊讶,确认问道:“你要亲自动手?”“是,必须我亲自动手。”徐洁回答得肯定。 负责人不赞同,说道:“让客户参与到单子本身,会增加单子的风险,而且折磨人这种事,我觉得还是让专业的人来比较好,您自己动手,可能达不到效果。” 徐洁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回道:“不够专业又如何,多操作一会,不就专业了吗?” 大概是她话里的恶意太浓烈,视频里的负责人沉默了下来,视频外的时进和廉君也都沉默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一件事——徐洁果然已经疯了。 …… 最后狼蛛的负责人表示要考虑一下让徐洁亲自动手的事,三天后再给她答复,徐洁答应了。视频到此结束,时进对着黑掉的平板陷入了沉思。 廉君没打扰他,握住他的手腕,感受他手腕间的脉搏跳动,安静陪伴。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安静,时进从沉思中回神,拿出手机一看,见是向傲庭打来的电话,立刻接了,唤道:“四哥。” “资料我看完了。”向傲庭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小进,你一定要和大哥对上吗?” 时进忍不住想叹气,回道:“四哥,现在要不要和大哥对上,主动权不在我这里,在大哥那里。” 向傲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大哥找你要资料了?” 时进:“嗯。” 向傲庭沉默,过了好久才问道:“小进,你准备什么时候……动徐洁?” “她什么时候再次动心思想要害我,我就什么时候动她。”时进回答,知道向傲庭和时纬崇关系好,于是说道,“四哥,无论大哥选择了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插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无关,我不想牵连你。” “我倒是宁愿被牵连。”向傲庭的声音突然哑了下来,沉沉说道,“我们是兄弟啊……小六,我们是兄弟……” “就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我才还喊你们一声哥。”时进回答,终究是不忍心看他这么痛苦,叹息一声说道,“四哥,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向傲庭震住,还想说话,时进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 之后的两天,时进的手机始终安静,时纬崇再没有打电话过来。 时进眼睁睁看着三天的时限过去,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过二十四点,瘫在床上,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见到时进的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情糟糕,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在大家商量着要不要带他出去转转散散心时,时进却在结束早上的训练之后,自己慢慢调整好了情绪,找到廉君,对着他难看地笑了笑,说道:“廉君,对不起,时纬崇选择了帮他的母亲,我帮你拉了个超级厉害的敌人……” “没事。”廉君见他终于肯说话,忙挂掉和卦二商量外出地点的电话,起身上前抱住他,安抚地顺着他的背,安慰道,“没关系,你还有我,没关系。” 时进用力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在心里叹道:“小死,我是不是很奇怪,时纬崇明明不是我的亲哥哥,我却觉得有点难过……你说我会不会是被原主的记忆影响了?” 小死有点心疼他,顺着他的话安慰道:“应该是的,你最近天天回忆剧情和翻阅原主的记忆,肯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受影响了。” “……果然是这样,我就说我不是这种软弱的人。”时进想自我调侃一下,嘴角却扯不起来,于是也沉默下来,抱着廉君不说话。 叩叩,廉君锻炼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时进忙整理好情绪松开廉君,扶他坐回轮椅上,揉了把脸。 廉君等他整理好了自己,才开口唤了一声进来。 卦二推开门,略显担忧地扫一眼侧对着门口的时进,说道:“时纬崇来了,在会所门口,他要求见时进,还有……” 听到时纬崇的名字,时进立刻扭头看了过去,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问道:“还有什么?” “他身边带着个女人,是徐洁,她也一起来了。”卦二补充完,问道,“要放他们进来吗?” 时进愣住,眉头皱起,说道:“请他们去一楼会客厅,我和君少一会就来。” 卦二应了一声,关上房门走了。 …… 时纬崇带着徐洁一起找上门,这情况时进和廉君都没预料到,两人回房冲了个澡,换下了身上的锻炼服,顺便交流了一下这件事。 “他们来干什么,示威?还是求和解?”时进边套衣服边猜测,有点想不通。 “时纬崇没那么蠢,不会带着人来我们的地盘示威,我倾向于后者。”廉君系好长袍腰带,坐到轮椅里,朝时进招了招手。 时进配合地弯腰,帮廉君整理袍子的下摆,廉君则伸手帮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有点歪的衣领。 “徐洁会来找我和解?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两人互相整理好衣服后默契地亲吻一下,然后时进站直身,边推着廉君出门边皱眉说着。 廉君把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轻轻点了点,回道:“多猜无益,去看看就好了。” …… 两人到会客室的时候,时纬崇和徐洁面前的茶都已经换了一道了。 时进稍微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表情才彻底把门推开,弄出动静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唤道:“大哥。” 徐洁本来略带不耐的表情立刻变了,身体也挺了挺,一副忍不住要站起来的样子。时纬崇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她的腿,警告地看她一眼,然后起身看向时进,回应道:“小进,没有提前通知一声就贸然登门,打扰了。” “没事,大哥你坐。”时进见他态度温和,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先推着廉君走到单人沙发边把他安置好,然后自己坐到单人沙发上,扫一眼徐洁,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纬崇见他看徐洁,表情黯了一瞬,说道:“我昨天和我母亲谈了谈,问了她一些过去的事情,耽搁了给你的回电,今早我本来准备联系你,但想着电话交流不够正式,就带着我母亲亲自登门了。我们今天来,是来给你道歉的。” 道歉? 时进十分直白地把意外摆在了脸上,又看一眼连直视自己都做不到的徐洁,问道:“道歉,为什么事道歉?” “过去的所有事情。”时纬崇回答,突然伸手拍了一下徐洁的腿。 徐洁像是被时纬崇的动作吓到了一般,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抬起头,看向时进,稍显僵硬地笑了笑,说道:“时进,初次见面,我是纬崇的母亲。昨天纬崇和我谈了谈,发现你对我好像有点误会……总之,纬崇说得对,我不该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去迁怒于你,阿姨诚心给你道个歉,你就原谅阿姨吧。” 小死气愤出声:“她说假话!进进你的进度条涨了!虽然只涨了1点,但也能证明她这道歉是在骗你!” “我知道,我又不瞎。”时进在心里回应小死一句,看都没看徐洁,问时纬崇,“大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明白我的立场。”时纬崇回答,又侧头看了徐洁一眼。 徐洁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浅浅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时进,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伤害你,或者干涉你和纬崇的相处。如果你原谅我,我愿意立刻飞去国外定居,再也不回国。” 时进这下是真的惊讶了,问道:“大哥你做了什么,她居然会答应这种要求?”徐洁现在的态度已经不能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了,这是直接换了个人吧! “相比于我们犯下的错,她这个程度的退让,其实远远不够。”时纬崇没有正面回答时进的话,而是又取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时进面前,说道,“这是我名下的所有瑞行的股份,现在我把它们物归原主。为了保证股份的和平转移,在你正式接管瑞行之前,我可以以被你雇佣的职业经理人的身份,继续帮你管理瑞行。当然,如果你有合适的管理人才,我也可以立刻进行权利交接。” 徐洁忍不住侧头看向时纬崇,声音提高:“纬崇你答应过我,不会——” “我说的是如果你态度诚恳,我就答应你不放弃瑞行,但很遗憾,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妈,我说过,不要再试图愚弄我或者操控我,我已经成年很多年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依赖你和盲目信任你的孩子。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别逼我。”时纬崇打断她的话,看向时进,表情是严肃的,眼里却带着一点哀求,“小进,这就是我的态度,你是我的弟弟,她是我的母亲,我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愿意看到你们互相争斗,落得两败俱伤。所有的错误我来承担,所有的代价我来付,小进,从今天起,我的一切随你处置,我也可以保证不会再让我妈来你面前碍眼,我只求你,给大家一个各退一步的机会。” 徐洁被时纬崇在时进面前的低姿态气得双拳紧握,说道:“纬崇,这和你昨晚答应我的不一样,你不能这样。” “不,我可以,如果你真的要逼死我,那你尽可以继续按照你的心意处事。”时纬崇根本不看她,始终看着时进,眼神越发恳切,说道,“小进……给我你的答案。” 时进来回看看他和徐洁,心里像是堵了一颗石头,十分难受。他没想到时纬崇最后居然会这么选择,放弃一切,付出一切,只为了求一个各退一步的机会。 时纬崇可能是看出了徐洁已经没有胜算,所以才想用付出一切的代价,尽可能地帮徐洁争取一个好一点的未来,但可惜……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股份文件,余光看到徐洁立刻收紧的拳头,抿了抿唇,回道:“我答应,只要你母亲不再打我的主意,并且再不来打扰我,我可以不动她。” 时纬崇面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朝着时进感激地笑了笑,说道:“小进,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会用余生好好补偿你的。” “不,没什么。”时进低头,看着自己在拿起文件后,那瞬间涨到970的进度条,心沉沉坠了下去。 ……只可惜时纬崇今天这番付出和退让,注定要白费了,徐洁已经疯魔,看到时纬崇这样,只会越发觉得时纬崇已经“背叛”了她,不会理解时纬崇的牺牲和退让。 不过……他又抬眼看向时纬崇,朝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的选择,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时纬崇闻言表情越发感动,语气里有种卸下所有重担的解脱感,说道:“不,是我该感激你的大度才对。” 在他旁边,徐洁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刺破皮肤,渗出了几滴鲜血。 第91章 “买菜” 时纬崇得到时进的许诺后, 立刻提出了告辞。 时进亲自送他出了门,等徐洁先一步上了车后,才又喊住了他, 引他往旁边走了两步,说道:“大哥,过几天我想单独约你吃顿饭, 可以吗?“ 时纬崇听出了他这句“单独”的意思, 侧头看一眼徐洁的方向, 应道:“好,你定时间和地方,我会准时到的。” 时进点头, 考虑了一下, 还是含蓄提醒道:“看住你的母亲, 别让她浪费了你的心意。” 时纬崇皱眉, 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她是不是做了什么?” 狼蛛和灭合伙演徐洁的事, 关系到狼蛛在道上的声誉, 时进不好说得太明白, 免得时纬崇知道后, 直接捅到了徐洁那里,反而坏了事,于是只回道:“我是看她状态不对, 担心她只是表面认服, 暗地里其实还有其他计较。大哥, 我说过,只要她不再对我动手,那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她过去对我做过的事。但如果她再设计我,我也不是圣人,到时候只希望你别怪我。” 时纬崇听到这表情又紧绷了起来,回道:“我明白,如果她还是冥顽不灵……我肯定不会怪你。小进,谢谢你。” “不用谢我。”时进摇头,又主动上前抱了一下他,在他耳边说道,“大哥,等这件事情过去了,瑞行还是你的,别告诉徐洁。” “纬崇!”那边车内的徐洁看到两人又抱在了一起,忍不住推门下了车,朝着这边唤了一声。 时进顺势退开身,冷冷看她一眼,也不避开时纬崇,直接警告道:“别做什么小动作,我可不是你记忆中那个好摆弄的小孩子。你敢动歪心,我就敢直接弄死你。”说完朝着时纬崇点了点头,转身上了会所大门口的台阶,推上廉君的轮椅,头也不回地朝着会所内走去。 该说的他都说了,态度也摆出来了,这之后事情将如何发展,就看徐洁在经过时纬崇的妥协后,会不会找回一点她身为母亲的良心了。 时纬崇被时进在耳边说的话弄得愣了一下,一时间居然没太在意时进说给徐洁听的死亡警告,看着时进的背影,眼中情绪十分复杂,有感动、有愧疚、有不知该如何回报的无措……总之是百感交集,但等他侧头看到徐洁站在车边,沉沉看着时进背影的表情时,他的心又凉了下去。 “妈。”他唤了一声,实在摆不出温和的表情,说道,“时进背后站着廉君,廉君背后是灭,他不是你能动的。趁着现在小进还心软,还愿意认我这个哥哥,收手吧,你过去已经错得够多了。” 徐洁不敢置信,恨之欲狂,说道:“你居然还帮他说话?你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吗,他说要弄死我,你到底——” “他说要弄死你的前提,是你先想害他,你想吗?你真的想再对小进动手吗?”时纬崇冷冷反问。 徐洁被车身遮挡的双手瞬间紧握,面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个难过的表情,侧头说道:“我……哪里敢想,你昨天已经把利害关系摆得很清楚了,还发动你爷爷奶奶,收了我名下所有的东西……纬崇,妈妈很爱你,这一点绝对不会变。” 时纬崇见她这样,心里又有点难受,却硬是忍着没有安慰她,说道:“但愿如此。上车吧,等这次的事情了了,我陪你去国外挑个好点的地方定居,以后我也过去陪你。” 陪什么陪,男人就该以事业为重。徐洁本能地想像以前那样教育时纬崇,但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又忙把话咽下,只点了点头,重新上了车。 会所二楼,卦二看着时纬崇的车开离会所,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说道:“继续盯着徐洁,随时汇报她的动向。” …… 一天后,盯着徐洁的人反馈了消息过来,说时纬崇把徐洁关在了家里,并喊了几个徐家长辈轮番上门找徐洁谈话,同时开始着手安排送徐洁出国的事。 时进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明白时纬崇是把他昨天的建议听进去了,准备直接送走徐洁,不给她作妖的机会,但是……他看一眼自己卡死在970没有动的进度条,沉沉叹了口气。 没用的,徐洁还是没死心。 当天晚上,在廉君授意下,狼蛛的人给徐洁打了个电话,表示已经考虑好了,可以安排徐洁参与到单子中去,但要求徐洁必须听他们的吩咐,不能乱来。 这是时进给徐洁的最后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如果徐洁在这里表示要收手,并真心实意地熄了害他的心思,那么他可以看在时纬崇的面子上,暂时放过她。 但可惜的是,面对狼蛛的信息回馈,徐洁表现出了十分满意的态度。狼蛛负责人为了保险,还又确认了一遍她是不是真的要下单,徐洁毫不犹豫地说了是,并催促狼蛛尽快动手。 “情况就是这样。”鲁珊在电话那头说着,问道,“你们想什么时候动手?”廉君没有回话,看向了时进。 时进垂眼沉思,也没有先回答,而是看向了守在另一边的卦二,问道:“时纬崇给徐洁定的是哪天出国?” “四天后,时纬崇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动向,这些很好查。”卦二回答。 四天后……时进手指动了动,回道:“那一个星期后动手吧,一个星期后我会找机会出门一趟,方便你们抓我。” 四天后对一个星期后,这个时间差,时进是还准备给徐洁一个放弃的机会吗?如果四天后徐洁出了国,和国内断了联系,那么狼蛛在联系不到客户的情况下,是可以单方面取消单子的。 卦二若有所思,看一眼时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有说话。 “那就这个时间。”廉君帮时进拍了板,对鲁珊说道,“让你们的人注意一点,别伤到时进。” 鲁珊语气立刻变得嫌弃起来,拉长着调子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都嘱咐一万遍了,那到时候再联系……对了,小进是吧,告诉你一个秘密,廉君直到十五岁都还在尿床。”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卦二低咳一声,逼自己不去看廉君瞬间黑掉的脸色,起身说道:“卦一那边还有工作需要我帮忙……我先走了,你们忙。”说完头也不回地溜了,还体贴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那个,其实……”时进忍住笑去摸廉君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认真说道,“其实我十多岁的时候也还会尿床,这没什么的,很正常。” 廉君侧头看向他,淡淡问道:“你信了鲁珊的鬼话?” 居然都不喊鲁姨,直接喊名字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时进虎躯一震,立刻摇头说道:“不信,我当然不信。鲁珊是敌对组织的首领,她那样说就是想抹黑你的形象,影响你在灭的威信,大家都很聪明,不会上当的!” 廉君拒绝这颗糖衣炮弹,扫一眼他的脐下三寸,滑动轮椅往书桌那边去,淡淡说道:“晚上在床上等我。” 时进闻言蛋蛋一紧,紧接着心里一荡,因为徐洁而变糟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厚着脸皮腻到廉君身边,期待起晚上来。 ……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这期间除了时纬崇外的时家其他几个兄弟,全都电话和时进联系了一次,表示已经挤出了时间,近期会去b市一趟,想和时进见一次。 时进全部应下,但没有和他们定具体的见面时间。 到了第四天,也就是时纬崇送徐洁出国的这一天,意外又不意外地,时进等到了徐洁在家中吃安眠药自杀,被家中保姆及时救回,需要住院治疗,只能暂缓出国计划的消息。 时进放下手机,看向自己稳在970没动的进度条,抬手按住额头,挡住了眼中的冷意。 有些人,看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已经不用再心软了。 他放下手,拿出手机,选择了费御景等人的电话号码,群发了一条约他们在会所吃饭的短信,时间定在了与狼蛛约定好的行动当天。 时间转眼来到行动这天的早上,时进主动给时纬崇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其他几兄弟会一起来会所吃饭的事,然后邀请时纬崇也过来。 时纬崇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回道:“我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过去,这边出了点事。” 时进心里了然,面上却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要不要帮忙?” “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时纬崇强撑起精神回答,问道,“御景也会回来吗?我这几天有点忙,都没时间和他们联系。他们会留几天?我再抽个时间请大家一起吃顿饭吧,大家好好聚一聚,聊一聊。” “不知道,四哥是休假过来的,应该会多留几天。五哥自己当老板,时间也比较自由。二哥和三哥比较忙,他们不一定会在b市留很久。大哥你今天真的不能来吗?” 时纬崇听他语带期待,犹豫了一下,回了句尽量,表示如果最后决定去的话,会提前给他打电话。 时进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浅浅吐了口气,起身提上自己的背包,告别廉君,和卦二一起出了门,去超市为今晚的饭局“买菜”。 …… 车开出会所后,卦二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干嘛把你哥哥们全部喊过来,不怕节外生枝?” “不怕,我就是想让他们亲眼看看,想害我的人最后会落得一个什么样下场,彻底掐灭他们以后对我动手或者与我为敌的可能。”时进回答,一点不遮掩自己的小心思。 卦二闻言咋舌,摇头说道:“你之前反复给徐洁机会的时候,我觉得你这次的事情处理得实在太过心软,不够利落。但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又觉得你其实冷静到可怕,还知道趁机给其他几个兄弟一个威慑,时进,我都快看不懂你了。” 时进故意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道:“所以别惹我,小心哪天我给君少吹耳边风,害死你!” “就你?”卦二一愣,然后轻蔑地笑哼一声,又摇了摇头,一副不愿意再和弱智交流的模样。 时进也冷哼一声,然后也安静下来,低头翻着手机里和费御景等人的联系短信,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 真的不是他冷静到可怕,而是他怕,怕进度条再生出什么波折来。这次喊其他几兄弟来看徐洁的下场,目的其实不是威慑他们,而是威慑他们背后的母亲们。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心脏没那么强大,再来一个徐洁这样的人,他可受不了。 而且他也想让时纬崇亲眼看看徐洁内心的恶意到底有多浓多重,免得在他动了徐洁之后,时纬崇心里对他留有疙瘩。 人心易变,他得多加几道保险,虽然这样做对时纬崇来说,有点过于残忍。 …… 一个小时后,卦二和时进买好了菜,开车回返会所。路上,他们遇到了一波伏击,最后卦二“重伤”,时进失踪。一切都在计划中,时进把手机丢在原地,告别身上沾满血浆的卦二,被狼蛛的人“绑”上了车,带离了伏击地点。 一个小时后,廉君在卦二的手术室前,用时进的手机,给时纬崇拨了个电话。 “时进在买菜的路上被人绑走了。”电话接通后廉君直接开口,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十分危险,“最好不是你母亲做的,否则我要她生不如死。”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廉君面前的视频电话里,时进放下提词板,对廉君的演技给予了肯定,说道:“不错,尽得我的真传。” 廉君略显无奈地看着他,放下手机,说道:“我会尽快去接你。” 鲁珊突然从时进身侧探身进镜头,朝着廉君嫌弃地摆了摆手,说道:“得了得了,说得好像你对象在我这里会受到欺负一样,挂了,有事再联系。” 卦三看着黑掉的屏幕,十分意外:“鲁珊亲自来b市了?” “灭和狼蛛的友好关系不宜被外人知道,这次的合作她当然要过来亲自盯着,免得出什么差错。”廉君回答,吩咐道,“回会所,分别给费御景等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时进被‘抓’的事,引他们到会所集合。” 卦一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办了。 …… 同样是医院,时纬崇在接到廉君的电话后整个人都懵掉了,然后想也不想就快步回了身后的病房,看向正靠在床上翻杂志的徐洁,质问道:“小进失踪了,是不是你做的?他人在哪!你想做什么!” 徐洁闻言一愣,没想到狼蛛的动作会这么快,心里一喜,面上却做出迷茫和受伤的样子,眼眶一红,侧过头就哭了,说道:“纬崇,我没想到你已经这么不信任我了,我才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半条命都快没了,时进出了事,你居然第一个来怀疑我?你也说了时进找的那个男人是个混黑的,那他出事不是很正常吗?我……反正我说我醒悟了你也不信,那我还是去死了算了。”说完就要下床,想去摸茶几上放着的水果刀。 时纬崇心里一紧,忙上前拦住她,到底不愿意相信真的是她做的,压下心急把她送回病床上,皱眉看着她,说道:“妈,我最后再信你一次,最好不要是你,不然这次连我也救不了你。”说完松开徐洁,转身拿走茶几上的水果刀丢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喊来护士看住徐洁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洁看着他离开,想起他这几天的辛苦,心里有了短暂的动摇,又很快全部收敛,抬手拢了拢头发,看向推门进来的护士,说道:“我突然胃有些不舒服,帮我喊一下医生吧。” 护士信以为真,点了点头,转身帮他喊医生去了。 徐洁趁机直接掀被子起身,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朝着病房外走去。 …… 时纬崇赶到会所的时候,费御景和黎九峥已经全部到了。 “情况怎么样?”时纬崇一进门就询问开了,表情焦急。 廉君淡淡看他一眼,说道:“时进是在买菜回会所的路上被人伏击抓走的,陪他一起出门的卦二重伤,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暂时没法从他那问出消息。伏击现场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路边的监控也被提前损坏,对方明白是有备而来。” 也就是说,情况很不好。 勉强还算冷静的费御景闻言狠狠皱眉,满脸不赞同地看向廉君,压着脾气说道:“买菜?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居然让时进只带着一个人出门去买菜?时进原来还需要负责做这种杂活?” “会所当然有自己的采购,他特地亲自出门买菜,是为了晚上更好地招待你们。”廉君把他这个问题怼回去,然后顿了顿,继续说道,“让他只带着一个人出门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保证会把他安全救回来,这次无论是谁在打他的注意,我都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说完看一眼时纬崇,滑动轮椅转身离开。 时纬崇被他怀疑冷漠的眼神看得身体一僵,双拳慢慢握紧。 廉君走后,费御景朝着时纬崇看去,皱眉问道:“你的母亲……” “她说不是她。”时纬崇打断他的话,表情紧绷,像在告诉他,也像在说服自己,强调道,“她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院里,我亲自看着,不可能会做什么。” 费御景冷冷说道:“可要害时进,她本就不用亲自动手,你母亲上次想害时进的时候,是让徐川下单给了暴力组织,让暴力组织动的手。” 时纬崇表情一黯,说不出话来。 “都怪我,是我跟小进说想吃他亲手做的菜,他才会亲自出门买菜的。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会出门,也不会被坏人找到机会。”黎九峥突然开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费御景闻言一僵,想起他之前和时进的短信对话,用力闭了一下眼,难得放纵自己让情绪失控,低咒了一声该死。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时纬崇一愣,忙掏出手机接通,然后在听清对面的人说的内容后,表情唰一下变了,说道:“你说我妈不见了?你确定?她会不会是去散步……该死!” 他挂掉电话,转身朝门外跑去。 费御景和黎九峥都意识到了不对,连忙起身跟上。 …… 面包车内,被“绑架”的时进安安稳稳地坐在后座上,正光明正大地偷听鲁珊和下属打电话。 “接到了?那带她去一号仓库吧,在路上多绕一会,拖拖时间。”鲁珊说完挂掉电话,一侧头就对上了时进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视线,挑眉,问道,“小鬼,这坑人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脑子挺活泛啊。” 时进听不出她这话是夸还是贬,于是直接跳过这个问题,自来熟地问道:“鲁姨,徐洁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你倒是嘴甜。”鲁珊似笑非笑,倒也没阻止他跟着廉君喊自己鲁姨,回道,“徐洁已经从医院溜出来了,现在也在去一号仓库的路上,你想怎么玩她?” 这话怎么听着有那么点歧义。 时进继续忽略她这奇怪的用词,一脸正直地回道:“面对徐洁这种心理不太正常的敌人,身体上的打击是没什么用的,我们必须在心理上击垮她。” 鲁珊来了兴趣,问道:“所以?” “所以我准备搭台子让她演戏。”时进诚实回答,看上去十分单蠢无害,“她现在只是半疯,在我几个哥哥赶过来之前,我得想办法让她全疯。” 鲁珊看着他年轻朝气的脸庞,听着他元气满满的声音,突然觉得后背有点毛毛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对时进有那么点认知上的偏差——廉君这个看上去十分老实的小恋人,本质好像和廉君是一样的,蔫坏。 第92章 一号仓库(上) 时纬崇接到电话后立刻找到廉君,告诉了他徐洁偷偷溜出了医院的事情。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 徐洁突然从医院失踪,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有猫腻。 “详查徐洁的去向和她这段时间的社交痕迹, 一点线索都不要放过。”廉君朝着卦一吩咐,然后看向时纬崇, 冷声说道,“这次就算时进来跟我求情,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母亲,你和徐家最好都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是什么不会玩连坐的好人。”说完朝着一边的卦三摆了摆手, 让卦三推着自己离开了。 时纬崇表情一变,迈步想追, 却被候在一边的卦五拦住了去路。 “停步,在有时进的消息前,还请你们在休息室里休息。” 后一步追过来的费御景闻言皱眉,说道:“你什么意思?廉君难不成想软禁我们?” 卦五看向他,面无表情回道:“只是暂时限制一下你们的行动而已, 你们不懂道上的规矩,随意动作很可能会给大家造成麻烦, 所以还请你们耐心等待, 不要插手救援。” 心里确实打着找路子救人主意的费御景闻言表情一沉, 想起在l国时旁观过的暴力组织之间的争斗, 心里虽然有些不甘, 但也不得不承认,暴力组织的处事方法,确实和普通人差了太多,他那点小能量在灭面前根本不够看。 “你们能保证可以安全带回时进吗?”他压着脾气询问。 卦五肯定点头,回道:“可以,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时进应该是被徐洁请来的暴力组织抓走了,在b市,敢对时进动手、且抓人效率这么高的暴力组织没几个,排查起来很快,时进的价值也绝对是活着比死了大,所以保守估计,起码在二十四小时内,时进是绝对安全的。” 站在最后的黎九峥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那个和小进一起出门的人是不是肯定看到了是谁绑了小进?我认识好多优秀的医生,我可以帮忙多请几个……” “抱歉。”卦五打断他的话,话说得一点余地都没留,“除了徐洁,你们都有对时进动手的嫌疑,在时进被安全带回前,灭不会让你们插手任何和救援有关的事,等消息吧,再见。”说完示意身后跟着的几个属下上前,让他们“送”费御景几人回休息室,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了。他这话说得太不留情面,费御景和黎九峥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难看。时纬崇则像是已经要崩溃掉了,蹲下身抬手按住额头,低声说道:“如果我再仔细一点……” “你仔细又有什么用。”费御景低头看她,有点看不下去他现在的模样,“你妈想害人,就算你把她绑起来,她也照样能找到机会。起来,现在救时进要紧,刚刚那个卦五说的话就是在放屁,什么二十四小时内保证安全,你妈现在肯定是去和抓时进的人会合去了,想想你妈如果见到了时进,会对时进做什么吧。” 时纬崇闻言身体一僵,双手收紧。 黎九峥的表情突然变得苍白,说道:“上次徐洁让徐川下单暴力组织的时候,对单子的要求是‘毁容、断掉手指,想弄死可以,但必须先折磨到足够的时间’,如果让徐洁见到了小进……” 这话一出,气氛立刻又沉了几个度。 费御景掏出手机想往外打电话调人脉,时纬崇也立刻从地上站起了身,拿起手机想给徐洁和徐家人打电话,尽可能地寻找信息,黎九峥也忙掏出了手机,想让目前停留在b市的几个师兄尽快赶去卦二所在的医院。 然而他们的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守在一边的卦五属下一一打断了。 “不要坏了君少的事。”领头的小队长抢过黎九峥的手机,挂掉他拨出去的电话,冷声警告道,“b市势力错综复杂,谁知道你们找的人里会不会就有敌对势力的靠山和人脉,你们再这么乱来,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他说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费御景等人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全都不甘地放下了手机,最后还是费御景先冷静了下来,说道:“等消息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由廉君牵头救人,确实比我们自己乱来要靠谱得多。” 三人在卦五属下的“护送”下回了休息室,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等待。时纬崇坐下后就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费御景看了他一会,最后皱眉收回了视线。 现在这情况,谁也安慰不了谁。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容洲中和向傲庭也陆续赶到了会所,然后他们也被迫留在了休息室里休息,哪里也不能去。 “我们就这么一直干等着吗。”容洲中气得想踹门,余光扫到坐在角落里的时纬崇,忍不住靠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黑着脸说道,“你是怎么看着你妈的,时进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你怎么还能让你妈真的对他动了手,早知道会出今天这破事,我就该提醒时进别再和你接触!” “三哥!”向傲庭上前一步把容洲中按住,劝道,“少说两句,大哥已经很不容易了,都冷静一点吧,这事也不怪大……” “那该怪谁?”容洲中推开他的手,说道:“那这难道又是时进的错了?怪他没事干非要自己出门买菜?按照你们这些人以前的逻辑,最后这一切是不是又都要怪到他头上了?” 他这话说得是真的毒,句句踩人痛点,费御景脸一沉,说道:“老三,你冷静点!大家半斤八两,你也没资格指责谁,坐下,别闹了。” 容洲中闻言表情一僵,烦躁地找了个最近的沙发坐下。 时纬崇被他松开,也坐回沙发上,继续低着头,眼中情绪晦暗,双手慢慢握紧——如果时进真的出了事……如果…… …… 书房,廉君看着休息室里的监控画面,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问道:“一号仓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卦一翻了下手机上的信息,回道:“仓库已经全部布置好了,时进正在熟悉环境。徐洁大概半个小时后会到那里,除开徐洁和狼蛛负责人交涉的时间,她大概四十五分钟后会和时进正面对上。” 四十五分钟,再加上时进单独刺激徐洁的时间……廉君点着扶手的手一停,说道:“半个小时后,派人通知时纬崇他们,就说时进已经找到了,然后带他们去一号仓库。” 卦一应了一声是,转身去安排了。 廉君重新看向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看着里面气压低沉的时家几兄弟,嘴角微微勾起。 只希望这次,时进能玩得开心。 …… 一号仓库其实不是指真的仓库,而是代指一片已经被废弃的厂房。 时进从来不知道在b市郊区,还有这样一个荒凉隐蔽的地方,边随着鲁珊往里走,边好奇张望。 鲁珊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故意说道:“你就不怕我其实是坑廉君的,准备顺势把你扣在这,用你的命去威胁廉君?” 时进闻言看向她,诚实回道:“不怕,你没想害我,而且埋伏在这里的人有一半是灭的,你不敢动我。”最主要的是,他靠近鲁珊的时候,进度条不仅没有涨,反而还降了一些,这证明鲁珊是他的生存因素,会在他出危险时保护他。 “我真是不喜欢你们这些年轻这滑头滑脑的样子。”鲁珊见没吓到他,冷哼一声,带着他停在厂房最深处的大库房里,说道,“去,躺中间去,把衣服弄破点,模样弄狼狈点,准备好了我就让人把徐洁送来。” 时进十分配合地躺了过去,就地一滚蹭了自己一身灰,然后抓乱头发,躺平后看向鲁珊,问道:“这个程度够了吗?” 这一系列动作真是该死的自然熟练。 鲁珊面皮抽了抽,无语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几个亲信属下上前用绳子把时进绑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 时进躺在地上闭目养神,在心里问小死:“有那种能让我看上去像女孩子的buff吗?也不用特别像,就让徐洁偶尔产生幻觉把我看成云进那种程度就行了。” 小死安静了一会,似乎在检索数据,然后回道:“有是有,但一样有后遗症,这种改变外貌和带迷惑效果的buff,会在短时间内对你的身体造成一定的压力,buff消失过后你会难受一段时间,。” “没事,后遗症就后遗症吧,我受得住。”时进十分乐天,然后想到什么,又问道,“等等,后遗症持续的时间长不长?我过段时间要去学校报道,得做体检和完成军训,会有影响吗?” 小死帮他算了算时间,回道:“不会影响的,后遗症最多持续三天,而且症状是逐渐减轻的。” 时进闻言放了心,安静下来,等待徐洁的到来。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就在时进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形成的声音。本来放松守在一边聊天的狼蛛人员齐齐站起身,尽职地守在了时进四周,做出看守他的样子。 仓库里的光线有些暗,时进睁开眼,透过看守人员的站位缝隙,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停在了仓库门口,正在说话。 “今天让你来,只是来让你验验货,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带着他进行二次转移,你今天不要动他,不然我处理起来很麻烦。”中等身材的男人说着,听声音应该是之前和徐洁洽谈生意的狼蛛在b市的负责人。 徐洁已经迫不及待,闻言敷衍地回了句“我知道了”了,迈步朝着时进靠近。 守在时进身边的人默契散开,露出了时进的身影。 两人视线对上,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狼狈躺着,局面看上去对时进十分不友好。 “你好啊,野种。”徐洁似乎很满意用这个角度看着时进,脸上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容,伸腿用鞋尖踢了踢时进的身体,嘲讽道,“你不是说如果我再敢动你,你就要取我的命吗,怎么现在却是你变得这么狼狈,你傍上的那个瘸子呢,怎么没护住你?” 小死气到爆炸:“她骂宝贝是瘸子!我要打她!” “冷静,随时准备给我刷上buff。”时进心里也有点气,但还是稳住了,安抚好小死后挣扎着坐起身,仰头看向徐洁,咧嘴笑得灿烂,“果然是你,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服软。徐洁,你儿子知道你这手小动作吗?让我猜猜……他肯定不知道吧。所以我现在狼狈一下又怎么样呢,等这事了了,你可就是真真正正的众叛亲离了。” 徐洁脸上的笑容消失,看着时进笑得有恃无恐的样子,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折叠水果刀,朝着他直扑过去,骂道:“野种,闭上你的臭嘴!” 小死尖叫:“死缓了进进!快跑!” 时进十分冷静地就地一滚,躲开徐洁这满是漏洞的一击,腿上的绳子不知何时被他挣松了,顺势伸腿踹了徐洁一脚。 徐洁穿的是高跟鞋,被踹得一个不稳,直接后仰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水果刀落到了一边。 狼蛛的负责人见状沉着脸上前,先让属下重新把时进绑好,然后弯腰粗鲁地把徐洁揪起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冷声说道:“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别以为你是客户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敢给我制造麻烦,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来个人,给我好好搜一下她,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带其他武器!” 站在他身后的狼蛛属下立刻应了一声,上前按住徐洁,把她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又从她身上搜了把很小巧的锋利刮眉刀出来。 “滚开!不许用你们的脏手碰我!滚开!”徐洁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气得疯狂挣扎。 负责人冷笑一声,又给了她一个巴掌,说道:“脏手?你以为你这种又老心思又恶毒的老太婆,在我们眼里会是什么干净的玩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敢把我的警告当耳边风,我割了你的耳朵!” 徐洁被他这一通连贬低带威胁,气得身体一阵阵发抖,想要爆发,但顾忌着对方散发出的不善气势,又不敢再耍威风,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说道:“我就是一时忍不住……让开,我要去验货。” 负责人皱眉看着她,确定她是真的老实下来了,才示意属下放开她,退到了一边。 徐洁摸了摸被打了两巴掌的脸,转身目光仇恨地看向地上重新被绑好的时进。 时进简直要被鲁珊属下这顿精彩的操作给乐死了,见徐洁看过来,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笑着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客户怎么比我这个被绑架的人还不受人待见?你看看你,再看看我,现在咱俩到底是谁比较狼狈?” 徐洁表情扭曲,忍不住迈步抬手,想给时进一巴掌。 “哼!”负责人重重哼了一声。 徐洁身体一僵,侧头看他一眼,不甘地放下了手。 时进见状又笑了,笑着笑着又慢慢淡了表情,凉凉说道:“你不是在问我‘傍’的人为什么没护着我吗?你错了,他一直在护着我,狼蛛的人现在不敢对我动手,就是因为我有那么一个男朋友。而你呢,明明花了钱,却反过来要受气,这又是为什么?承认吧徐洁,你就是输给我了,而且是一直在输。你费尽心机谋求的东西,我母亲只用朝着父亲笑一笑,就都能拿到手里。你为你儿子争的一切,我只用对父亲说一句想要,就能全部抢过来。哪怕现在父亲已经死了,你看上去似乎已经赢了,但只要我对时纬崇说一句你的不是,他就能找你吵架,还把瑞行的股份还给我,你说,你这辈子是不是活得很失败?” “你闭嘴!”徐洁被他说得表情扭曲,又想上前。 守在时进身前的人立刻伸手把徐洁拦了下来,警告地看着她。 徐洁受不了了,边推他们边说道:“你们到底是在帮着谁!瑞行的股份还想不想要了!你们收了钱就是这么办事的!” “他们当然是在帮着利益,谁能给他们利益,他们就帮谁,反过来,谁损坏了他们的利益,谁就会倒霉。”不用狼蛛的负责人说话,时进先开了口,看向徐洁说道,“你手里那点瑞行的股份算什么?只要有我在,狼蛛想找廉君要什么没有?我甚至可以直接把整个瑞行奉上,你是不是忘了瑞行现在已经被时纬崇还给我了。徐洁,劝你别太把自己当盘菜,只要给够利益,我甚至可以反过来让他们杀了你。” 徐洁身体一震,忌惮又震惊地看看拦着自己的狼蛛下属,后退一步,回头看向站在后方的负责人,说道:“你们做生意不能这么没信誉……” “这小子说得对,谁给我利益,我就帮谁,所以我劝你老实一点,道上人的原则,可没那么牢靠。”负责人冷冷开口,一点不给徐洁面子。 徐洁脸色一白,又回头看向时进,咬了咬牙,突然又冷静了下来,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进行二次转移?” 嗯?居然又冷静下来了? 时进有点点意外,也有点点没趣。 负责人看了下时间,回道:“一个小时后,我们得清扫出撤退的路线。” 一个小时,她还等得起。徐洁缓下语气,又问道:“我可以呆在这里等转移吗?” 负责人点头:“当然可以,但你不许乱来。” “我知道。”徐洁应下,又看向时进,抬手整理了一下乱掉的头发和衣服,淡定地笑了,“我不动手,我只是想和时进好好聊聊。” 时进见到她的笑容,算了算时间,也跟着笑了,说道:“刚好,我也挺想和你聊聊的。”说完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buff。 徐洁恍惚间只觉得时进的身影在慢慢变淡,居然变成了云进的模样,心里猛地一跳,回神再看时,时进却还是时进,皱了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出现幻觉了。 …… 狼蛛负责人走了,留下坐在地上的时进和坐在椅子里的徐洁,及几个看守人员一起留在库房里。 时进先开口问道:“你想聊什么?” 徐洁翘起二郎腿,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回道:“不如……就聊聊你母亲的死怎么样?” “可以啊。”时进并没有如徐洁预料的那样,在听到这话之后失去冷静,反而又是一笑,亲切问道,“既然要聊,那不如让我妈亲自出来和你回忆一下过去?” 徐洁表情一僵,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再看向时进时,却仿佛又看到了云进的影子,而且她还在直勾勾看着自己,呼吸一窒,腿一软差点瘫在椅子里,扯了扯嘴角,强撑着说道:“你少装神弄鬼,什么年代了,这种糊弄小孩子的把戏,你以为还会有人上当?” “什么装神弄鬼,你这人这么开不起玩笑的吗。”时进回答,忍着buff上身的不适,想起原主母亲的死,心里的恶意突然怎么都止不住,幽幽问道,“徐洁,当年你买通的那个照顾我母亲的护士,你之后是不是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她突然站出来,把你过去做的那些丑事全部掀出来?” 徐洁心脏猛跳,不敢置信地看着时进,狠声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时进反问,扬起下巴看她,敛了所有表情,冷冷回道,“你做的所有丑事,我都知道。徐洁,你知道绝望是怎样一种感觉吗?” …… 一号仓库外不远处的公路上,时家五兄弟坐在最中间的面包车里,看着卦一等人带好装备陆续下车,心中焦急。 容洲中看向坐在对面的廉君,问道:“我们只能在这看着?” “现实可不是演戏,想下去送命,你尽管去。”廉君冷淡回答,等卦五也下了车之后,命令卦九关上了车门。 卦一等人汇报车外情况的声音陆续从车载通讯装置上传来,没过多久,交火声响起,除了费御景和向傲庭之外,剩下几个从来没有见过暴力组织火拼现场的时家兄弟全都皱了眉。 枪声、惨叫声、有条不紊地命令声、爆炸声……车内没有人说话,容洲中等人直勾勾看着不远处似乎有火光亮起的废弃厂房,想到时进可能就在里面,表情变得一个比一个难看——时进身处的,就是这样一个危险的世界吗? 时纬崇也正看着那边,眼中黑沉一片。 第93章 一号仓库(下)徐洁突然尖叫了一声, 起身绕到椅子背后, 用椅子遮挡住自己,满眼惊慌和不敢置信地看着时进。 就在刚刚, 时进扬起下巴之后,他的脸突然变成了云进的模样, 声音好像也变轻柔了, 看上去就像是云进在对她说话一样。说她知道她做下的所有事,说她要让她绝望。 不、不可能, 云进已经死了, 她面前的人是时进, 是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 她努力说服自己,频繁眨眼想撇开幻觉,但越眨,时进的身影就越像云进, 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慢慢朝着云进靠拢,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彻底躲在了椅子后面,抖着声音命令道:“杀了她!我花钱请了你们, 快给我杀了她!” 小死给出的buff效果, 是只对心怀鬼胎和真正见过云进的徐洁有效的, 所以在狼蛛属下们的眼中, 此时的画面就是徐洁在和时进说了几句话后,突然莫名其妙地躲到了椅子后面, 还开始说疯话, 要求他们杀了时进。 “脑子坏了吗。”狼蛛小队长皱眉开口, 示意属下们不要动,没有理徐洁。 时进也没想到徐洁反应会这么大,暗道徐洁这也太不经吓了,看一眼时间,有点可惜的在心里戳了一下小死,让它暂时把自己的buff给撤掉了。 buff消失后,时进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变得有点难受,但因为buff上身的时间并不长,所以难受程度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适应了一下,动了动被绑住的腿,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朝着徐洁说道:“你躲着干什么,不是要聊天吗,怕了?” 突然又不是云进的声音了。 徐洁抓着椅背的手紧了紧,稍微冷静了一点,探头出来朝时进那边一看,见时进还是时进,身体一松差点直接倒在了地上。 时进挑眉,故意嘲讽出声:“看来你很怕我啊,啧,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只是个虚张声势的怂包。” 徐洁被他嘲讽得面皮一紧,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十分丢人,忙整理一下裙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余光又扫一眼狼蛛的属下们,见他们在用看神经病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表情一僵,又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回了椅子上,说道:“逗你玩玩而已,时进,事到如今,你已经成了我手里的蚂蚱,你觉得我还会怕你?” “我可没觉得。”时进反驳,一脸诚恳,“明明是你刚刚表现出了很怕我的样子,我只是说了一下事实而已。” 徐洁的表情沉了下来,骂道:“不知死活的野种,我当初就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杀了你!” “就你?”时进一脸嫌弃,同情摇头,“你连我家的家门都踩不进来,一到m国就会被我爸派人监视住,连我的头发丝都看不到,还想杀我?你是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爸这辈子好过的几个女人里,就只有你一个不是他主动招惹的,他有多嫌弃你,你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当年要不是徐川脑子坏了帮你说话,你早在刚爬床的时候,就被我爸当做心机深沉居心不良的女人处理掉了。听说你一直以我爸的原配自居?醒醒吧,真论起来,费御景的母亲都比你更像原配,人家好歹是我爸主动追求回来的。” 徐洁被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双手握紧椅子扶手,喝道:“你又懂什么,她们也配‘追求’这两个字?只不过是一群行瑞花钱买来的生育机器罢了,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 时进语气淡淡,气死人不偿命:“生育机器又如何?我爸好歹愿意花钱让她们生孩子,你呢?自个倒贴就算了,还得算着安全期碰瓷怀孕,要不是大哥长得像爸爸,你早就没戏唱了。听说你在生下大哥之后,还和我爸同居了几个月?让我猜猜,自那次你使计爬床之后,我爸就再没碰过你吧。我可翻过你产后抑郁的治疗记录,你在和心理医生沟通的时候,似乎对我爸不碰你这件事怨念颇深?”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撕了下来,徐洁气得表情扭曲,再次站起身愤怒地朝着时进冲去,骂道:“你胡说!行瑞不碰我是心疼我刚刚生产过,他爱我!他最爱我!我要拔掉你的舌头,挖掉他的眼睛,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狼蛛属下们连忙伸手拦住她,皱眉警告道:“你再这样别怪我们丢你出去!退后!” 徐洁被推得一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时进见状笑了一声,说道:“徐洁,你可别发疯了,我爸怎么会最爱你呢?他最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啊,活人是永远也比不上死人的。而且我爸现在已经去地下和他最爱的人团聚去了,你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得不到他了,永远都得不到。” 啪。 徐洁脑内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掉了,她看着时进笑得嘲讽的模样,想起时行瑞哪怕在她生下孩子后,也依然对死掉的前任念念不忘的样子,想起时行瑞把前任的信息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窥探分毫的样子,想起时行瑞后来不停找替身,把云进捧上天的样子……她又脑补了一下时行瑞死后和真爱或者云进幸福在一起的样子,终于崩溃地尖叫了一声,再次朝着时进冲去,厉声说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轰——! 隐约的爆炸声传来。 狼蛛属下们再次拦住徐洁,听到外面的动静,十分入戏的紧绷起来,交流一番后齐齐掏出武器,把时进围在了中间。 徐洁还在挣扎,形容癫狂。 抓住她的狼蛛小队长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喝道:“有人攻进来了,给我安静点!” 有人攻进来了? 脸被打肿,嘴里泛出了血腥味,徐洁被迫找回一点理智,看向声响传来的方向,不敢置信说道:“怎么回事?谁攻进来了?谁?” 时进笑着回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口中那个护不住我的‘瘸子’啊,可惜啊徐洁,你这辈子都注定杀不了我了。” 徐洁双眼大睁,大喊一声不,挣扎着想朝时进扑去。 狼蛛小队长忍无可忍地丢开她,骂了句疯婆子,弯腰割开时进脚上的绳子,命令属下:“看好他们,我出去看下情况,如果十分钟后我没回来,直接带着他们撤退!” 众人应是,变换队形把徐洁和时进围在了中间,目送狼蛛小队长出了库房。 徐洁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扭头看向了身边双手被绑的时进,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真好呢,我终于可以碰到你了。” 时进侧头看她,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伸腿踹了过去。 噗通。 徐洁毫无防备地被踹趴下了。 围住他们的狼蛛属下听到声音回头看他们一眼,见是徐洁吃了亏,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收了回来。 “你个野种……”徐洁咬牙,撑地爬了起来。 时进余光看到库房门口出现了卦一的身影,再次伸腿把徐洁踹了下去,在心里让小死给自己刷上buff,故意凑近徐洁,压低声音幽幽说道:“徐洁,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又是轻柔的女声,是云进的声音。 徐洁身体一震,猛地仰头朝时进看去,却直面了一张女人的脸,吓得尖叫一声,后退一步后又突然狠了表情,尖声说道:“云进,我能杀了你第一次,就能杀了你第二次!给我去死!” …… 女人尖利的声音从车载通信装置上传来,时纬崇身体一震,扭头朝着通信装置看去,起身想要靠近。时家其他几兄弟也齐齐扭头看了过去,黎九峥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刚刚那道声音是徐洁?她说的什么,她要杀小进的妈妈两次?什么意思?”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侧头看向了时纬崇。时纬崇身体一僵,又默默坐了回来,抬手捂住了额头,像是困兽一样低喊了一声。 至此,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而且更可怕的是,母亲的真面目和过去的真相,可能远比他之前以为的要更黑暗和沉重。 时家其他几兄弟见他这样,表情复杂地沉默下来。 廉君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车内沉闷的气氛,他对着传来徐洁声音的卦一专属通信问道:“情况怎么样,找到时进了吗?” “找到了,在厂房最深处的库房里,有人看守,徐洁和时进被对方护在了后面,徐洁在攻击时进,我们不敢强攻,怕误伤时进,只能智取。”卦一冷静汇报。 廉君皱眉,回道:“先用火力把他们拖住,然后想办法从后方绕进库房,伺机救时进。” 卦一应了一声是,开始和属下商量营救方法,背景音里隐隐约约有徐洁说话的声音传来,内容听上去十分不友好。 廉君听了,又皱眉补充道:“别让徐洁伤到时进,安排狙击手过去,一旦她有过激的举动,直接杀掉她。” 时纬崇猛地抬起头,说道:“不可以,别杀——” “所以你要看着她伤时进?”廉君一句话怼回去,冷冷看着他,警告道,“别试图干涉我的决定,否则我连你一起解决掉。” “大哥。”费御景忙按住时纬崇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看向廉君说道:“救时进要紧。” 廉君淡淡看他一眼,不再看时纬崇,把注意力放回了通信装置上。 时纬崇双手紧握,身体绷得像是一块石头,眼里已经被压抑的情绪逼出了一片血丝。 交火声继续传来,徐洁和时进模糊的交谈也陆续传了过来,时家五兄弟的注意力渐渐挪了过去,越听表情变得越难看。 …… 库房内,时进见徐洁攻了过来,忙后撤躲开,让小死撤掉自己身上的buff,摆出惊怒的样子,沉声说道:“原来我母亲的死你也插了一手,你当年都做了什么!” 来来回回了这么久,徐洁终于看到时进露出了她最想看到的惊慌愤怒表情,心里瞬间舒坦了,杀意更浓,轻笑一声后回道:“做了什么?你猜我对她做了什么?她那种脆弱的小女生,哪里配站在行瑞身边,所以我送她下了地狱,她下地狱了!” 虽然时进是故意演戏想要激出徐洁的心里话,但听她这么说,心里还是难免动了气,表情冷了下来,说道:“她不配,你就配吗?” 库房已经被卦一盯上了,狼蛛的属下发现了动静,忙守到门口“专心”御敌,一副无暇阻止徐洁的样子。 徐洁十分满意这种情况,见没人再阻拦自己,也怕时进真的被人救走,突然伸手从衣服里抽出一根手指长短,带着弧度,顶部锋利的铁条来,朝着时进冷笑一声,说道:“你也就现在还能说说狠话了,去死吧,野种!” 小死再次尖叫:“她怎么还有武器,不是搜过了吗,她从哪里掏出来的!” “女人比男人多穿了一件衣服,那里也是可以藏武器的。”时进倒是很快搞清楚了徐洁手里那根铁条是从哪里来的,利落地再次躲开徐洁的攻击,面向徐洁,冷冷说道,“野种?时家的几个孩子里,就只有我的母亲是被父亲亲口承认,戴上过订婚戒指的,你到底在自欺欺人些什么。”说着又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buff。 “订婚戒指?她一个替身也配!”徐洁的攻击屡次被他躲开,情绪已经被逼到了极限,晃眼间看到时进身上又有了云进的影子,表情越发扭曲,狠声说道,“是你,都怪你这张脸,你为什么要长成这副模样!还有手,戴戒指的手指,毁掉,都毁掉……云进,我要你和你的儿子生不如死!” 时进躲掉她毫无章法的攻击,饶到她背后,伸腿踢了一下她的小腿,然后再次后撤,说道:“你这么对我,又把时纬崇置于何地?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 徐洁一个踉跄差点倒地,听他提起时纬崇,理智有短暂的回笼,又很快消失,转身沉沉看着他,说道:“纬崇会理解我的,如果不是你,他依然还是我听话的好儿子,都怪你,是你挑拨了他和我的关系。一定要杀了你?不,你只是第一个,你,还有那些染指过行瑞的女人,和她们生的野种,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掉。我才是行瑞的妻子,是瑞行的女主人,你们抢走了我的东西,都该死!” 面包车内,听到徐洁这句话的时家几兄弟再次扭头朝时纬崇看去,眉头紧皱。时纬崇则表情空白地看着车载通信装置,像是已经被徐洁的话震懵了。 库房内,时进愣住了,没想到徐洁不仅想杀自己,还想干掉时家其他几兄弟和他们的母亲,不再是演戏,而是真心实意地说道:“你疯了吗?大哥怎么可能会让你杀掉另外几个人,他们和我的情况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可能,纬崇是我生的,他当然会听我的话。哪怕他现在不理解我,但只要我一直陪着他,他迟早有一天会懂我的苦心。”徐洁很满意他现在露出的表情,握着铁片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冷笑说声,“你再躲啊,后面就是墙壁,我看你要往哪里躲。我看看,先动你哪里好呢?听说行瑞最重视的就是你这张脸,那我就先毁了它吧!”说完快速前冲。 时进扭头往后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在震惊之下真的停在了墙壁之前,眉头一皱,一个矮身躲开徐洁的第一击,然后伸腿把她踢开,朝着库房门口假装对打的狼蛛属下和卦一使了个眼色——套出来的话够多了,这场戏可以谢幕了。 卦一接收到信号,直接把枪挪过去对准徐洁,按下扳机。 砰!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之后,卦一的汇报声响起:“已经把狼蛛的人全部清理掉了,徐洁想要伤时进,我打伤了她的腿部,时进没有受伤,确认安全。” 廉君应了一声,关掉通信,吩咐卦九:“开车门,去接时进。” 卦九伸手把门拉开,先下车放好轮椅,然后上前把廉君扶了下来。 “大哥!”向傲庭突然唤了一声。 廉君扭头一看,见是时纬崇突然从另一边下了车,快速朝着厂房跑去,收回视线,朝着卦九吩咐道:“让人跟着他,别让他被误伤,也别让他伤到时进。” 费御景等人听到他这仿佛怀疑时纬崇会为了徐洁伤害时进的吩咐,眉头一皱,对视一眼,也纷纷迈步,朝着时纬崇追了过去。 …… 徐洁被一枪打倒了地,倒下时姿势不对,手里的铁条不知怎么划到了自己的脸,居然把自己毁容了。 时进看得目瞪口呆,停步看向快步走来的卦一,问道:“这怎么办?”他计划里可没毁容这一项。 卦一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解开他手上的绳索后把枪往他身前一递,说道:“你想一枪结果了她也没关系,君少会帮你兜着。” “别,我才不要为了这种人脏了手。”时进虽然想报复徐洁,但却没有杀人的兴趣,忙把枪塞回给了他,说道,“找医生过来吧,给她包扎一下,时纬崇要过来了。” 像是被时纬崇这个名字刺激到了,地上的徐洁突然动了动。她低吟着挺起身,先是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有痛感传来的脸,又回头看了下自己的腿,余光扫到和卦一带来的人“和乐融融”站在一起说话的狼蛛属下们,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时进,不敢置信问道:“你、你们是串通好的?你、你们……” 时进闻言看向她,扯了扯嘴角,指向卦一耳朵上戴着的耳机,说道:“你猜对了,这次绑架就是我给你下的一个圈套。另外,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之前对我说的所有话,时纬崇都听见了,而且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什么?”徐洁身体一僵又趴了回去,忙朝着库房门口看去。 “不止时纬崇,费御景他们也在,他们都听到了你说要杀了他们和他们母亲的话。徐洁,不会再有人相信你了。”时进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洁,持续补刀,“除了你,徐家也完了,徐川马上就会被保释出狱,他会对徐家做些什么,你想必会很清楚。” “不、不可以,不……”徐洁再次试图起身,收回视线看向时进,目光仇恨。 时进在她愤恨的视线下弯腰靠近她,压低声音说道:“忘了告诉你,那个你费尽心机,始终查不出来的时行瑞的真爱,其实是个男人,而我的母亲,是他的亲妹妹。时行瑞早就找到我母亲了,还偷偷在外养了她十年,等她成年了才把她带给所有人看。所以你懂吗,你永远没有机会赢得时行瑞的心,从长相到性别,你都生错了。徐洁,你就在痛苦里度过余生吧,我不会要你的命,你最好给我长命百岁,然后看着我和你唯一的儿子越来越亲近。” 徐洁目眦欲裂,牙齿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猛地撑起身体朝着时进扑去,狠声说道:“不!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卦一眼神一利,忙拉着时进后退一步,正准备再掏枪打残徐洁另一条腿,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牢牢抱住徐洁,挡了卦一的枪口,也拦住了徐洁攻向时进的动作。 噗嗤。 铁条尖端刺破衣服和皮肤的声音闷闷传来,徐洁身体一僵,颤抖着松开手,铁条掉到地上,抬头去看抱住自己的人。 时纬崇面沉如水,像是被伤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迎上徐洁的视线,低声说道:“妈,这次我真的帮不了你了。”徐洁身体一抖,低头看他开始渗血的腹部,尖叫一声,扑过去扶住他的身体,惊慌摇头,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纬崇,纬崇你疼不疼?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别这么看我,别这么看我……” 铁条扎得并不深,时纬崇推开徐洁的手,面无表情回道:“不,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我没有,是时进逼我,是他下圈套骗我,这些人都是和他串通好的,他想陷害我,挑拨我们的关……”徐洁边解释边想去拉他的手,余光扫到满地狼蛛属下的“尸体”,想起刚刚明明看到他们和卦一带来的人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声音直接卡住了。 时纬崇满眼都是失望,躲开她的手,说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骗我,妈,我都听到了……就算这些都是假的,你说的那些话,总该都是你的真心话吧,我觉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是……”徐洁百口莫辩,余光看到面无表情站在一边的时进,突然想起时进之前说的那句“你知道绝望是怎么一种感觉吗”,脸色猛地一白,看看这满地的“尸体”,摸了摸自己毁掉的脸,对上时纬崇失望中透着死寂的眼神,心弦一颤,终于扛不住打击,直接晕了过去。 时纬崇忙上前扶住她,跪在地上,摸着她满是血迹的脸,沉默良久,突然肩膀耸动了几下,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哭音。 时进看着这样的时纬崇,心里也闷闷的难受起来,buff消退后的难受感泛滥,身体一晃刚要倒下,后背突然一暖,紧接着腰部一紧,身体被抱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廉君。”他没有回头,只握住了腰部圈上来的手。 “没事了。”廉君安抚地亲吻一下他的耳朵,和他一起看着时纬崇抱着徐洁的身影,低声问道,“会后悔吗?” 时进摇头,逃避般地转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后悔吗?并不,这乱糟糟的局面需要一个干脆利落的了断。但是…… “报仇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他低声叹息,收紧了手臂,“有点累。”也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廉君轻轻顺着他的脊背,温声哄道:“所以以后这种事我来就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帮你处理。” 第94章 惩罚 灭和狼蛛交火的动静弄得太大, 在“救出”时进之后,廉君立刻开始安排人员撤退。 考虑到向傲庭是军人,且对战经验丰富,未免被他看出端倪, 廉君故意派卦三拦了时家其他几兄弟一下, 引他们绕了下路,没让他们深入到库房中间的“战场”里去。 库房内, 时纬崇在卦一的提醒下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埋头帮后续赶到的医生把徐洁转移到了担架上。 时进一直站在一边看着,没有主动唤时纬崇,也没有主动上前找他。他知道时纬崇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乱, 不一定会想看到自己。 站了一会,时进突然觉得身体变得越来越难受,廉君看他情况不对,忙把他也塞到了担架上,逼他躺着休息。时进妥协, 真的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大家匆匆朝外转移, 走到半路时队伍碰到了由卦三领着的向傲庭等人, 众人一番简单交谈之后, 一起朝着外面撤去。 后面的事情时进就不太记得了,他在撤出一号仓库后没多久就迷糊了过去,buff的后遗症比他以为的更凶猛, 身体放松之后, 高热和嗓子肿痛一起找上了门, 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等他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转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房内光线有些昏暗,时进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扭头往四周看了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旁边的陪护床上还睡着廉君,忙捂嘴把一声快要冲出口的闷咳压下,摸了摸难受无比的喉咙,在心里戳了戳小死,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进进你终于醒了,我没想到buff的后遗症会这么凶,对不起呜呜呜……”小死见他恢复了意识,激动得直接叫了起来,叫完又忍不住哭了。 时进只觉得头更疼了,弯腰扯住被子又是几声闷咳。 小死见状忙憋住哭,声音都放轻了一些,解释道:“你昨天刚躺上担架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宝贝很担心,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徐洁和时纬崇也在这家医院,徐洁已经做完取弹手术和脸部缝合手术了,现在应该还处于昏迷状态。时纬崇身上的伤口不深,已经包扎好了,他来看过你,在你床边坐了很久。费御景他们去医院附近的酒店休息去了,今天应该还会过来。宝贝守了你半晚上,等你退烧了才躺下休息,才刚睡下没几个小时。” 时进听完情况,心里踏实了一点,侧头看了一下陪护床上没被自己吵醒的廉君,嘴角勾了勾,想到什么,又忙收回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进度条——他折腾这么一大遭可全是为了这个,一定要降,最好一次性消…… 小死发现了他的动作,声音僵硬地卡了一下,干巴巴说道:“进进,徐洁果然是你的致死因素,她昏迷之后,你的进度条直接降到了100,但在她做完手术之后,你的进度条又升回来了,升到了300……” 时进:“……” 小死语气迟疑:“进度条没有直接清空,甚至在徐洁好转之后又涨了一些,这是不是代表着……代表着……” “代表着徐洁依然贼心不死,只要活着就不会放过我。”时进简直要绝望了,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难不成这进度条必须要杀了徐洁才能消吗。” 先不说杀徐洁的话,时纬崇那边该怎么办,只说他自己,他是不想只是因为要消去进度条,就让自己沾染上人命的。无论是从人性方面,还是从原则方面,他都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很可能是这样。”小死小心接话,见他情绪低落,又忙安慰道,“或许不是因为徐洁也说不定,你看你的进度条偶尔也会受到宝贝的影响,这次会不会也是因为——” “可廉君的进度条并没有涨,如果我是受了他的影响,那他的进度条应该也会涨才对。”时进叹气,说着就看向了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晃眼间发现进度条的数值好像有点不对,皱眉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抬手揉揉额头后又继续看了过去,然后刷一下坐起了身,惊呼道,“降了!廉君的进度条降了!” “什么?”小死被吓到,也忙看向廉君的进度条,之后也尖叫了起来,“啊啊啊,真的降了!499,降了一点!宝贝的进度条第一次下500!是调养起作用了吗!” “绝对是!”时进立刻精神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进度条,忙扭头朝着陪护床上的廉君看去,脸上带着一个震惊中混着惊喜的扭曲表情。 廉君睁开双眼,静静看着他。 “呃……”时进僵住,开始回忆自己刚刚和小死说话的时候,有没有不小心把脑内说的话真的说出来。 回忆了一会,他很确定是没有,因为他现在嗓子痛得要死,在现实里是绝对说不出平常那种正常的声线的……所以廉君大概率是被他突然坐起来闹出的动静吵醒了。 “早、早上好。”他僵硬一笑,开口招呼,试图蒙混过关,然后悲惨地发现自己现在的声音超级难听,刺耳程度不亚于指甲刮玻璃,吓得抬手捂住了脖子。 廉君眨眼,眼中刚睡醒的迷茫迅速褪去,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床边,抬手摸上他的额头,发现不热了,放心地坐到他身边,十分自然地伸臂抱住他,顺了顺他的背,问道:“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 多么温柔体贴的宝贝。 时进心理上的惊吓瞬间被抚平,放松身体回抱住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有这个人在身边真好。 “还困?先喝口水再睡吧。”廉君侧头亲亲他,轻声询问。 依你依你都依你。 时进点头,胳膊却抱着他不放。 廉君见状干脆抱着他倾身,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水壶拿了起来,拧开后稍微后退一点,把水壶送到了他嘴边。 时进见好就收,松开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立刻觉得又痛又痒的喉咙好受了许多,朝廉君笑了笑,刚准备开口和他说话,就被廉君捏住了嘴唇。 “医生说你嗓子受损有点严重,需要好好养养,你这几天尽量少说话。”廉君嘱咐,然后松开他的嘴,让他躺回床上,弯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道,“睡吧,时间还早。” 时进其实还有点担心廉君会问他嗓子怎么会受损的事,甚至已经决定坦白小死的事了,但他没想到廉君居然直接略过了这点,于是暂时压下这些,乖乖点了点头,示意廉君也回去睡——廉君的进度条刚减下去1点,可不能因为睡眠不足再升回去。 廉君看懂了他的意思,又亲了他一下,说道:“我也再去睡会,你有事记得喊我。” 时进点头,先闭上了眼睛,听着廉君躺回床上的动静,看着脑内廉君少了一点的进度条,漫无边际地发了会呆,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转到了早上十点,廉君早就睡醒了,正坐在病床边看文件。 时进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又睡了这么久,忙起床洗漱,然后配合医生做了一下每日检查,吃了药,确定嗓子情况好一点了,才开口问道:“你今天早上的锻炼做了没?” 廉君没想到他一能开口就急着来关心自己,心情变好,给他倒了杯蜂蜜水,回道:“锻炼了,在另一间病房做的,你要检查吗?”说着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时进毫不犹豫伸手,凑过去扒拉开他的衣领看了看,还捏了捏他的胳膊,煞有其事地点头说道:“嗯,肌肉状态显示你确实锻炼过,没有撒谎,来,奖励一下。”说着凑过去亲了廉君一下。 廉君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脸,示意了一下病房外,说道:“时纬崇在外面,等着见你。徐洁在今天早上醒了,精神状态不太好,可能需要看心理医生。” 精神状态不太好? 时进看一眼自己稳在300没动的进度条,皱了皱眉,应道:“先让时纬崇进来吧。” 廉君点头,帮他拉了拉被子,转身准备去叫人。 时进却又喊住了他,问道:“廉君,如果我说我不准备按照原计划那样,把徐洁送进监狱,你会怪我吗?” 廉君停下轮椅,回头看他,认真回道:“我不会怪你,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隐患始终是隐患,要想不留后患,要么直接把隐患除掉,要么把它控制起来,继续放任不是个好选择。” “我知道。”时进叹气,有些无奈地抓了下头发,说道,“直接除掉徐洁我办不到,把她送进监狱,时纬崇又肯定会不忍心,绝对会来求我,我又暂时还做不到继续在时纬崇伤口上撒盐……其实我想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既可以把徐洁控制起来,也能让时纬崇暂时缓一阵的办法。” 廉君眼神一动,问道:“什么办法?” 时进不答反问:“灭在国外有自己的精神病院吗?比较与世隔绝的那种。” 廉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突然笑了,说道:“这种地方,灭多的是。” …… 廉君把时纬崇放入了病房,然后自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兄弟两人。 时纬崇身上也穿着病号服,面容看上去很是憔悴,黑眼圈很重,眼里满是红血丝。他坐到时进床边后先查看了一下时进的状态,然后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就只是喉咙还有点痛。”时进回答,给他倒了杯水,问道,“你怎么样,伤口深吗?” 时纬崇摇了摇头,接过水,沉默了一会,斟酌了一下语气后开口说道:“小进,对不起,我……” “我可以不送徐洁进监狱,这次的绑架没有惊动官方,全部是我们自己解决的,所以不一定要走法律程序。”时进打断他的话,直入正题,对上时纬崇猛地抬眼看过来的视线,认真说道,“但我无法原谅徐洁对我母亲做过的事,她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确实是她诱使了我母亲的自杀。” 时纬崇握着水杯的手一紧,眼神又黯淡下来,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听说徐洁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需要看心理医生。”时进不太喜欢现在的说话氛围,拉了拉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详细说道,“大概是我心理阴暗,我总觉得她这心理有问题的模样是装的。五哥的某个师兄好像是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我希望由他去鉴定徐洁的心理状况,然后我的要求是,无论最后徐洁的鉴定结果如何,你都必须把徐洁送去灭名下的精神病院里,一辈子不允许她再出来。” 时纬崇愣住,忍不住唤他:“小进……” “她做了错事,就必须受到惩罚。”时进再次打断他的话,抬眼看他,眼神坚定,“我可以不杀她,甚至可以不让她去监狱受苦,但我没法原谅她,还让她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甚至再找机会来伤害我!大哥,你说我狠心也好,说我绝情也好,只这一条,我绝对不会退让。医院必须由我定,照顾她的人你可以自己安排,甚至你可以亲自去考察环境,看我会不会派人偷偷虐待她,但她绝对不能是自由的,我的命也只有一条,我不想再心惊胆战地防备——” “对不起。”时纬崇突然放下水杯,上前用力抱住了他,声音沉沉,“对不起,小进,我没想把你逼成这样……对不起。” 时进愣住,微微侧头看向他,唤道:“……大哥?” “你不用为了我这么一退再退。”时纬崇用力闭了下眼,说道,“不用鉴定了,我妈的精神状况根本没有问题,她装病只是想逃避法律责任,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啊?你不是来……”求情的吗? 时进直接傻了,搞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发展。 “我还没那么糊涂。”时纬崇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惊讶,退开身松开他,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露出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说道:“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你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了,是她没有珍惜。” “大哥。”时进看着他这仿佛想透了一切事情的模样,心里反而不安起来。 “我没事。”时纬崇朝他摇了摇头,说道,“昨天我想了很多,想我母亲说的那些话,想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想我过去几十年做过的事……我想了一整晚,努力想找到一点让我觉得开心的事情,结果却发现没有,这么多年,除了钱,我居然什么都没落下。或许我的潜意识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才会一直想要把你们绑在我身边……你之前是怎么形容的来着,过度补偿心理,对,应该是这样,我越缺什么,就越求什么,不管不顾的,反而给你们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负担,还间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大哥,这不是你的问题。”时进反驳,不赞成他把所有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时纬崇还是摇头,说道:“我说这些也不是在自暴自弃,或者逃避,我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我妈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最清楚。她偏执,能忍,也不达目的不罢休。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她在犯错,她已经把你逼到了这种地步,我不会再助纣为虐。她也已经叫不醒了,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只会让她越陷越深。你没有让她以命偿命,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次你想怎么处置她,都随你。” 时进皱眉,问道:“关进精神病院也可以?关一辈子?” “都随你。”时纬崇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是安抚,又是承诺,“小进,你不用再防备,也不用再害怕,我绝对不会让她再伤害你第二次,绝对不会。” 时纬崇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时进目送他离开,总觉得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状态有点不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黎九峥拨了个电话。 …… 虽然时纬崇很确定地告诉时进,徐洁的精神问题是装的,但时进还是联系了黎九峥,拜托他的师兄过来亲自给徐洁看看。 一番检查接触后,黎九峥的师兄给出了和时纬崇同样的答案——徐洁没有得什么精神疾病,她现在处于一种情绪大爆发之后的过分冷静状态,所有的精神崩溃都是装的。 时纬崇对这个结论反应很平淡,听完甚至还能很客气地和黎九峥的师兄说话,关心黎九峥在师门的情况。 黎九峥的师兄配合地和他聊了聊,然后在离开医院后,给时进打了个电话。 “你这个大哥的心理状况确实有点不太好,太压抑了。”黎九峥的师兄开头一句话直接把时进的心说凉了。 果然有问题,时进皱眉。之前和时纬崇谈话时,时纬崇虽然表现得很成熟冷静,一副已经想开了的模样,但他总觉得时纬崇情绪调节的速度有些过于快了,那沉稳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一种人被逼到极限后,表现出的一种应激自虐状态。他在意识到这点后立刻联系了黎九峥,要了黎九峥师兄的号码,拜托对方在查探徐洁的情况时,顺便也探一探时纬崇的情况。 “那他的问题严重吗?”时进询问。 “有一点。”黎九峥的师兄回答,问道,“恕我冒昧,时先生,你和你大哥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你们之间有没有过那种他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十分想要补偿你,但你一直不接受的情况?” 时进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问,回道:“我和他的关系确实不算太好,你说的情况也有,但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要他的东西,不是怪他什么。” “看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黎九峥师兄叹气,说道,“我和他聊天时,发现他言谈间很在意你的情况,有种迫切想要补偿你和其他几个兄弟的欲望,但大家似乎都不太接受他这种补偿。任何情绪长时间压抑着无法发泄,都会逐步积压,最终造成严重的心理问题……总之概括起来讲,就是他快被自己的愧疚压垮了,并且最近爆发的某些事情,让他自觉连补偿的立场都没有了,所以他现在很难受,有种想随着错误源头一起自我毁灭的倾向,你们最好想办法开导一下他。” 时进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想起之前谈话时,时纬崇最后说的那句保证,狠狠皱眉。 …… 当晚,时进在考虑一番后,把时纬崇喊了过来,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哥,你之前说得对,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只会让人越陷越深,这话不仅对徐洁适用,对你也是。大哥,你陪徐洁去精神病院住半年吧,半年后,我允许你出来了,你才能再出来。” 时纬崇一愣,问道:“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不,这是想让你去放松一下。还有,你为什么要这么期待地问这句话。 时进不回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上去就像是默认了。 时纬崇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笑了,笑得带着点解脱,倾身抱了抱他,叹道:“我明白了……小进,你要好好的,我会想你的。” “我可不会想你。”时进硬邦邦回答,没有回抱住他,甚至抗拒地把他推开了,说道,“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时纬崇被推得一僵,又很快掩饰了过去,朝他笑了笑,帮他拉了拉被子,转身离开了。 病房安静下来,时进面无表情地硬撑了一会,突然后仰倒回了病床上,长长叹了口气——一味的原谅,只会让人越陷越深吗……好麻烦。 …… 在时进那边有了决定后,廉君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医院的事情,然后分别给徐洁和时纬崇办好手续,把他们打包送上了飞机。 时进没有去送机,只无聊地趴在病房的窗台上,看着自己的进度条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机票起飞时间到达的那一刻,时进发现自己的进度条降了,降到了200。 小死松了口气,说道:“等徐洁到了医院,被严密看管起来了,进度条应该还会再降一点吧。” “应该。”时进收回视线回答,瘫在窗边的沙发上,心里有点点憋屈。这次为了让时纬崇好好休息,他没办法只能忍痛挑了个稍微不那么差的医院给徐洁。 “凭什么坏人没有坏报,凭什么让她住得那么舒服……”他不爽嘀咕,有点不甘心。 “她不会住得舒服的。”廉君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时进一惊,忙扭头看去。 廉君滑动轮椅靠过去,伸手碰了下他瞪大的眼睛,说道:“我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她的住院生活绝对会很精彩。” 时进消化了一下他的话,心里瞬间又充满了希望,坐起身问道:“什么礼物?你安排了一个很糟糕的医生给她?” “不是。”廉君很喜欢看他这种期待信任的表情,嘴角勾了勾,解释道,“还记得当年徐洁买通的那个护士吗?她在逼死你母亲后,为了避开时行瑞的调查和不被徐洁灭口,躲躲藏藏地过了很多年很糟糕的生活,精神上是真的出了点问题。我想办法把她送去了徐洁隔壁。” 时进这才想起自己这边还有这么个棋子,眼神越来越亮,忍不住用力抱了廉君一下,疯狂夸他聪明,然后坐直身,中气十足地吼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徐洁和那个恨死了她的护士互相折磨去吧!解气!爽! 廉君却又伸手把他的脸掰了回来,话语一转,说道:“现在徐洁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该谈点你的事情了。” “嗯?我的事情?我的什么事情?”时进乖乖让他捧着脸,一头雾水,问道,“是要谈开学的事情吗?那个没问题了,我身体已经康复了,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廉君让他低头,看自己腿上放着的文件,说道,“这是时纬崇临走前给我的,上面是瑞行下阶段的发展计划。瑞行现在已经到了你的手上,所以瑞行新总裁,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庞然大物?” 时进刚刚扬眉吐气的心情咔擦一下灰掉,看着廉君腿上的文件,傻了——完了,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时纬崇刚被他强制放了半年假,瑞行该怎么办?他可不会管理公司啊! 第95章 498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时进看着文件, 廉君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 时进看着文件的视线挪啊挪, 挪到了廉君脸上, 讨好一笑。 廉君面无表情,扯了扯他的脸,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可我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 瑞行这种程度的事情, 我自己实在没有能力去解决……”时进厚着脸皮搬出了年龄这张挡箭牌, 又朝廉君讨好一笑, 谄媚凑近,“你这么厉害, 肯定有法子帮我的……” 廉君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捏着他脸的手却松开了。 时进立刻像只八爪章鱼一样贴到了他身上,还像个蛊惑昏君的奸妃一样,拿起他的手, 往自己身上放, 暗示意味十分浓重,不要脸的程度令人发指。 “从哪学的这些滑头滑脑的东西。”廉君顺势抱住他,依然面无表情。 时进眼也不眨地说瞎话:“鲁姨教的, 她说你就喜欢这个调调。” 廉君深深看他一眼,手摸进了他病号服的下摆, 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我确实喜欢。” 嗯? 时进僵住了, 低头看他乱摸的手——他本来只是想调个情逗逗廉君而已, 怎么现在好像要动起真格来了?这里可是在医院,外面人来人往的,做点什么的话,不太好吧…… 他这么想着,却也没把廉君的手抽出来,反而自己的手还蠢蠢欲动地贴到了廉君身上,勾他的腰带。 廉君也由着他乱来,不过放到他身上的手却没再继续动,而是说道:“我的公司管理知识是冯先生给我打的基础,你准备一下,等病好了,继续去冯先生那上课。” “……啊?”时进僵住了,乱摸的手也停下了。 “目前来说,瑞行的事务还是时纬崇最为熟悉,你可以把一些大方向上的事情交给他拿主意,稳住瑞行的情况,简单的琐碎事物,我会教你怎么处理,瑞行毕竟是你家的产业,你也要上点心。”廉君给他拿了主意,捏了捏他的腰,说道,“你好好学,我相信你。”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啊! 时进张嘴就想要嚎起来,却被廉君一个眼疾手快的揉腰之术把假嚎给憋了回去。 “其实我让你学这些,还有着我自己的私心,”廉君又摸了摸他的腰,缓声说道,“时进,我希望你能帮我。” “帮你?”时进愣住了,收了玩闹的心思,皱眉问道,“你遇到麻烦了?” 廉君先是摇头,想到什么,又点了点头,把手抽出来给他整理好衣服,让他坐好,详细说道:“之前我没跟你说,给徐洁下套这件事,虽然是灭和狼蛛自己私底下的合作,但这里毕竟是b市,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捕捉到。现在道上应该已经有狼蛛和灭起冲突的消息流出来了,现在是事件发生一个星期后,在这之后的一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道上的局势大概会经过一个各大组织怀疑信息真实性——调查确认信息——试探狼蛛态度——对灭起想法——尝试和狼蛛结盟——开始对灭进行小范围骚扰试探的转变,这个阶段之后,骚扰试探会慢慢发酵膨胀,最后的局势肯定会发展成其他大型组织站到一起,合伙针对灭的情况,所以现在留给灭专心转型的时间,最多只剩半年。” 时进听着听着表情就变得严肃凝重起来,心里十分自责,说道:“所以都怪……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我要怎么帮你?” 廉君很满意他这永远能迅速抓住重点,不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上过多纠结的性子,笑着握住他的手,说道:“你握住瑞行的大权,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时进一愣,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问道:“你要借助瑞行,加快给灭的转型?” “不是,我不会让你的产业沾上暴力组织的牌子。”廉君摇头,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我是希望能由瑞行出面,接受一部分灭已经成功转型的生意。” 时进听着觉得有点不对,皱眉问道:“不对啊,这哪是我帮你,这不是你给我送钱吗?”已经转型成功的生意,那不就是干干净净的正经生意,换算过来不就是好多钱吗?还都是不带麻烦的钱。 “不是送你钱,是把财政大权交给你,让你好好管理我们的共同财产。”廉君亲了一下他的手背,说道,“转移部分生意也是灭转型的一部分,卸下这部分负担之后,我才能更无后顾之忧地去应对接下来的冲突。而且就算我在冲突中把灭全部赔了进去,起码也还有你这条退路。所以你要好好学,如果你一不小心把我们的东西全部败完了,那我们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时进目瞪口呆。怎么事情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这样一说,他完全就是不学都不行了。 廉君见他这样,又继续说道:“其实这部分事务,我本来是准备委托中间人成立一个新企业,慢慢去接收明面化灭已经成功转型的生意,让它们和灭脱离关系,但现在时间紧迫,所以只能借助现有的大企业来进行操作,省去前期的准备工作。目前来说,瑞行是最优的一个选择,但如果你为难的话,我可以再物色一下其他……” “别!还是用瑞行吧,比较安全。你用其他现成的企业,能不能有瑞行那么方便先不说,只安全性和保密性就肯定得差上一大截。”时进连忙打断他的话,认真考虑了一下,说道,“学企业管理没问题,我会好好学,但是用瑞行的事,我必须和时纬崇再好好商量一下,这毕竟是他的东西,不是他说还给我,就真的是我的了,其实我也没什么立场去拿时家的东西……总之我会尽量争取,你最好再做……” “这部分时纬崇已经和我谈过了,他说过,如果你需要,他可以帮你继续管理瑞行,但瑞行的所有权,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廉君不得不打断他的话,示意了一下腿上的文件,“他知道你想把瑞行还给他,所以他把这份文件给了我,希望由我来说服你放弃这个想法。” “……” 时进眉头皱得像打了结,说道:“可瑞行我是真的不想要……”先不说麻不麻烦的问题,只说他这尴尬的身份的问题,他这具身体虽然是时家的儿子,但内里的芯又不是,就他的立场来说,他拿瑞行,总感觉理不直气也不壮。之前他收下瑞行,是不想在徐洁还未除掉的情况下,和时纬崇撕破脸,结果现在却变成骑虎难下。 廉君见他满脸不情愿,抬手按了按他的眉心,说道:“我答应了时纬崇,帮他说服你收下瑞行。” 时进一愣,抬眼看他,想起他之前说的话,问道:“是因为灭的转型需要用到瑞行吗?”他心里顿时陷入了两难,这是廉君第一次主动找他寻求帮助,如果他只是因为自己那没人能理解的立场问题就拒绝了他……好矛盾。 小死看不下去他的纠结了,开口说道:“进进,瑞行你可以拿的,那本来就是……” “是也不是,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想在你身上加更多的筹码。”廉君不自知地把小死的话盖了过去,他摸了摸时进的脸,轻叹口气,温声说道:“人都有私心,我也有。灭很快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未来的大冲突里,灭只会有一个结局——和所有大的暴力组织一起同归于尽,消散在历史里。无论是在冲突中,还是在冲突结束后,我和我身边的人都会被盯上,或被其他组织,或被官方。卦一他们都有实力,经验也足,又跟了我多年,退路早已安排好。你不一样,你跟着我的时间太短,和我关系又特殊,我必须为你多考虑一些。” 时进的注意力全在廉君的解释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小死的话,他听完很快意识到了廉君想做什么,黑着脸说道:“你觉得我成了瑞行的掌权人,官方就不敢动我了?你说要借瑞行转型什么的,根本就是骗我的吧,以你的周密程度,怎么可能会对转型没有更详细的计划和准备,你这是想把财产往我这一丢,自己去送死吗?” “当然不是。”廉君见他越说越激动,忙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说道,“我还要照顾你,当然不会去送死,其实我这样安排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万一一切结束后官方仍不愿意放过我,到时候身上握着很多筹码的你,还可以反过来保护我。时进,我不会擅自抛下你,我不舍得。” 时进哑然,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心里就是有一种自己是被他套住了的感觉,低下声音说道:“我总感觉你在骗我。” “如果真要骗你,我根本不会把我的打算全部告诉你,时进,你不相信我吗?”廉君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询问。 时进看着他好看到冒泡的脸,有点点绝望——不,他当然是信廉君的,而且他十分确定,以廉君的聪明,如果廉君真的要骗他,他根本不会察觉。 其实他已经被说服了,廉君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只有手中握着的筹码足够多,他才能有能量去保护别人。一直以来都是廉君在护着他,他也想能保护廉君。 在恋人的安危面前,那些埋在心里无法告诉旁人的纠结,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纸,一戳就破,随时可以踩在脚下。 “瑞行我可以暂时收下。”他开口,反握住廉君的手,十分用力,“但瑞行我最后肯定还是要还给时纬崇的,等你处理完道上的事情,我们都安全了,你那部分生意最好还是从瑞行剥离出来,不要和瑞行绑在一起。” 廉君见他妥协,倾身抱住他,顺了顺他的背,点头应道:“可以,等一切处理完了,我自然有办法把我们的东西,再从瑞行安全平稳地剥离出来。” 我们我们的,这是给谁塞糖衣炮弹呢。 时进反手回抱住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那先这么办,时纬崇虽然对你那么说了,但用瑞行帮你转型的事,我还是得和他说一下,问问他的想法。” “好,应该的。”廉君此时自然是什么都依他。 时进却觉得他实在是太狡猾太聪明了,就时纬崇现在的心理状态,只要他开口,时纬崇肯定会无条件地答应这件事,说不定还会超积极的帮忙。 廉君肯定早就算到这点了,这场谈话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会被说服。 …… 就像时进预料的那样,时纬崇在听说时进想要借助瑞行,合法化和明朗化灭的部分干净生意时,他不仅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态度,反而真的像个被时进雇佣的职业经理人那样,开始全方位为时进考虑,帮他各种拿主意。 时进不敢让他在治疗的时候还整天忙着工作,于是尽量只每天跟他提一点点有关于工作的事,让他每天保持在一个有正事可做,但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不会太无聊,也不会太累的状态。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廉君安排医生给时进做了个详细的检查,确定他哪哪都恢复了健康之后,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让他住回了会所。 这期间费御景等人分批过来探望了一下时进,大概是看出了时进情绪不高,他们在探望时进时,都尽量回避了时家的各种事,只闲扯了一些家常。时纬崇心理出问题的事,黎九峥已经告诉了大家,对于时进强制时纬崇放假的事,大家都没有说些什么。事实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也需要一点单独的时间去消化。 时进出院之后,他们就默契地散了,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生活轨迹上。然后时进痛苦的发现,从这之后,他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兄长们的“关爱”,大家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开了窍,各自笨拙地学着不戴那些有色眼镜和面具,真真正正的去学习该如何好好和兄弟相处……其中首当其冲,被当做学习对象的人就是时进。 手机时不时的震一下,一会是黎九峥发来的对于他身体莫名高热和嗓子肿痛的猜想,一会是向傲庭总结的对他学业的嘱咐和身体的关心。上一秒他才怼完容洲中的小兔崽子短信,下一秒费御景主动请缨,表示可以帮他无痛接管瑞行的短信就进来了。等这些都消停了,时纬崇对于瑞行接收灭产业的设想又发了过来。 大家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容洲中发来的小兔崽子这几个字都是一副打得底气不足的样子,弄得时进也不好直接冷面以对。 他生无可恋,实在应付不过来了,不得不群发了一条短信争取清净:努力学习如何管理瑞行中,勿扰。 然后唰唰唰又是五条短信进来,内容大概为:小进长大了,欣慰;有问题可以敲我;就你?不相信;记得劳逸结合,注意身体;学得太累了,可以来蓉城旅游休息。 所以是都看不懂“勿扰”这两个字吗? 时进丢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认命地拿起平板,接通冯先生的通话,开始远程连线小课堂。 廉君把他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翻了翻手里时纬崇留在瑞行的心腹发来的文件,在文件上签了字。…… 时进对瑞行的接管是暗中进行的,时纬崇明面上还是瑞行的总裁,只不过对外显示的是休假状态,他只会在大方向上为公司的事务拿主意,剩下的一切琐事都是由时纬崇的心腹,也就是现任瑞行的副总去解决的。 当然,这个副总背后站着的,其实是廉君和正在学习如何管理公司的时进。 学习管理公司之余,时进还多了一个爱好——每天记录廉君的进度条升降情况。上次廉君的进度条下降着实让他惊喜了一把,他暗暗期待着这种惊喜能够持续下去,但让人失望的是,从那天之后到现在,廉君的进度条始终毫无波动。 “难道是因为我生病期间,廉君照顾我太累了,耽搁了调养?”时进忍不住乱想,十分自责。 小死其实也很紧张,但还是安抚道:“不会的!调养身体总是最开始的时候最难,等身体各方面的数据都调养到平衡值以后,身体就会很快地好起来的!” 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时进压下心急,又继续观察了两天。 …… 廉君发现时进最近总是偷看自己,眼神怪怪的,视线扫到扫去,某种含义满满。他算了算两人上次亲密的时间,自觉发现了真相。 时进毕竟还年轻,两人又刚经历过一场不算太愉快的谈话,需要做点什么缓和一下关系……廉君在又一次捕捉到时进偷看过来的视线后,顺势盖上了文件,看向若无其事状收回视线的时进,说道:“今天早点吃晚饭,我想早点休息。” 嗯,休息? 时进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猜测是不是廉君这两天忙工作太累了,忙重视了起来,点头说道:“好,我们今天早点休息。”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 这么迫不及待? 廉君眼神一动,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勾了勾。 当天,两人十分默契地提前吃了晚饭,然后立刻回房各自洗漱。 才不到八点的时间,两人就躺到了床上。时进上床后坐起身,十分自觉地去摸廉君的腿——睡前按摩放松一下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廉君却立刻误会了他的意思,任由他把手放到自己身上,主动曲起腿让衣袍滑下去,然后朝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怎么了?”时进疑惑,听话地靠近。 廉君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直接倾身把他压到了身下,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时进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然后感受到廉君的激动,瞬间懂了他的意思,配合地把手摸上他的腰,闭上了眼睛——原来是廉君想了,适当的纾解有助于身体调养,可以来一发。 果然是急了。 廉君感受到时进“猴急”地摸到自己腰上的手,加深了这个吻,手摸上了他的睡衣下摆。 小死:“……嘎。” 时进一惊,不小心咬了廉君舌头一口,忙退开身用意念勾了下脑内的进度条,黑着脸伸手去拉廉君的衣服——差点忘了还有小死这个小偷窥狂。 “知道你想了,别急。”廉君被他咬破了舌头,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腰。 什么?谁想了? 时进疑惑,刚准备询问,敏感点就被撩拨了一下,脑子里热血一冲,立刻什么想法都没了。 …… 一夜无梦,时进早起醒来,发现廉君已经起床了,干脆又懒懒地赖了会床,等迷糊够了才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激活进度条,含糊问道:“廉君的进度条怎么——” “啊啊啊啊啊——!”小死高声尖叫。 时进瞬间被喊清醒了,抬手痛苦地揉了揉脑袋,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不就是亲密了一下……” “不是!”小死声音惊喜到扭曲,扭曲到模糊,喊道,“进进!宝贝的进度条又降了!498了!又降了1点!” “什么!”时进忙看向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反复确定数值是真的降到了498之后,忍不住也低呼了一声,用力拍了下被子,“这该死的条终于又动了!是因为昨晚我帮廉君发泄了一下吗?” 小死十分激动:“你怎么帮宝贝发泄的?” “就是用——你又想被关小黑屋了?”时进回答到一半立刻反应了过来,及时闭嘴,不再和小死闲扯,掀开被子起床快速洗漱了一下,跑去书房,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对着廉君的身体扫来扫去。 廉君被他用小狗看肉骨头的眼神打量了一遍,心里十分受用,面上不动声色,放下文件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什么。”时进回答,见他不忙了,忙凑过去,伸手摸摸他的胸,捏捏他的胳膊,还试图掀他的袍子看他的腿。 “不许乱来,先吃早餐。”廉君按住他的手,以为他是又想了。 时进的注意力却在他的腿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廉君的腿部肌肉似乎变得比以前结实了那么一点点,忍不住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道:“我不乱来,你早上的锻炼还没开始吧,我陪你?” 廉君感受到他的好心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回亲了他一下,应道:“好。” …… 这一天的锻炼,时进变得无比积极,他迅速完成自己的训练任务,然后火速跑到廉君的锻炼室,看着他锻炼。 此时的廉君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锻炼计划,正在朝着第二阶段过渡,锻炼的内容从最开始的稳定行走,变成了不借助扶拦自己快走,同时还开始配合药物上的治疗。 在廉君结束今天的锻炼去洗澡时,时进找到龙叔,满是期待地问道:“已经开始用药物治疗了,这是不是证明君少马上就可以直接用药清毒了?” 龙叔看一眼他过度兴奋的样子,泼冷水:“还差得远呢,此药物治疗非彼药物治疗,这里用的只是一些缓解锻炼疼痛的药物,用来辅助锻炼的,你想哪里去了。” 居然只是这样吗。 时进表情垮了,不死心地问道:“那照这个进度锻炼下去的话,君少大概还要养多久的身体才能正式用药?” “想保险无痛一点的话,最少再调养半年以上,想快一点治疗的话,再练三个月就够了。”龙叔预估出了一个期限,说完自己先皱了眉,“君少肯定会选择后者……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只知道一味求快,治病肯定是稳妥最重要,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说完把手里的锻炼记录一收,摇着头走了。 半年?那不是道上冲突可能爆发的时间吗? 时进愣住,好心情迅速跌到了谷底。 龙叔说得对,以廉君的性格,廉君大概率会选择求快,等身体素质一达到合格线,就立刻用药清毒。但这样肯定会有风险……他看向浴室的方向,深深皱眉。 第96章 梅子酒 时进很发愁。 “如果道上的局势能发酵得慢一点, 多给廉君一点时间治疗就好了。”他长叹口气, 整个人都萎了。 如果冲突真的像廉君预料的那样, 会在半年后发酵, 那廉君肯定会选择提前治疗, 争取用一个健康的身体去应对之后的大冲突。但清毒治疗会带来什么样的副作用、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治好,又全都是未知数,万一一拖拖几个月, 那不是还是会跟冲突撞上吗? 而且清毒之后, 廉君的身体肯定还需要再进行一个细致的巩固调养, 说不定还要复建一下。廉君如果提前进行治疗, 那巩固身体这部分肯定会和冲突爆发的时间重叠,绝对会被耽搁掉。清毒治疗可是关乎廉君一辈子健康的事, 无论哪一个环节做得不到位, 估计都会给身体留下隐患。 “有没有办法能劝说廉君等一切结束后再开始好好治疗,那时候他的身体肯定已经调养得很到位了,治疗起来会更稳妥一些。”他边思考边问小死, 眉头皱得能打结。 小死也很苦手, 回道:“可是进进,龙叔说过,毒素在体内停留得越久, 就越难彻底清理,等开始治疗之后, 身体可能遭到的反噬也越严重。灭和其他组织的对抗十分可能会成为一个长期的抗战, 宝贝的毒已经耗了很多年了, 再耗下去……” 所以治疗也不能无限期的拖下去,对身体照样不太好。 时进想起廉君开始锻炼后变得越来越结实的身体,回忆了一下他最初见到廉君时,廉君那多吃几口饭都要受一番罪的身体状况,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趴到了沙发上。 太快有风险,太慢有隐患,那该怎么办,只能按照保守型的治疗节奏,不快不慢地一点一点往前走了吗? “进进,你去问一下宝贝吧。”小死小声提议,安抚道,“宝贝哪怕是为了你,也肯定会尽量把身体往更好的方向调养的,你好好和他谈谈,他应该能找到平衡治疗和冲突的方法。” 时进闻言想起上次和廉君谈话时,廉君保证过会好好活下来陪他的话,心里一定,麻溜地坐起了身,说道:“你说得对,我在这瞎想没意义,我去问问他。” …… 廉君正在书房里和依然住在医院里装病人的卦二视频通话,见时进进来,忙把卦二的通话挂了,看向直冲着自己过来,头发乱得像个鸡窝的时进,未语先笑,问道:“头发怎么乱成了这样?” “我自己抓的。”时进十分诚实,答完之后一屁股坐到廉君对面,摆出严肃的样子,说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务必诚实回答,不许骗我。” 廉君闻言心里一跳,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的约会计划已经暴露了,反手盖住和卦二谈话用的平板,仔细观察了一下时进的表情,应道:“好,你问。” 时进见他配合,心里踏实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龙叔说他手上有两个治疗方案,一个保守型的,一个求快型的,我回来自己想了想,觉得你肯定会用求快的那种,但是……” 他快速把自己纠结的地方说了一遍,完全没注意到随着他的诉说,廉君扣着平板的手慢慢松开,身体姿态也逐渐放松了。 “所以你准备选哪种治疗方案?”时进最后以一个问话结尾,直勾勾看着他,一副“你如果说谎或者选错,我就立刻造反”的表情。 廉君迎着他的视线,温声回道:“我选保守型。” “我就知道你要选求快……啊?你说你选什么?”时进念叨到一半发现他的答案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皱眉有点傻地看向他。 廉君被他这表情逗笑,滑动轮椅出来,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说道:“我说我选保守型。要好好陪着你,不把身体养到最好的状态怎么行?在治疗这件事上,我全听龙叔的,你放心,我不会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它现在不仅仅属于我,也属于你。至于你担心的治疗会和冲突时间重叠的问题,这方面我会再和龙叔商量,你不用担心。” 这、这么懂事的吗? 时进目瞪口呆,有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过去的廉君有多不配合治疗,他和龙叔是最清楚的,结果过去那个连吃药吃营养餐都得人压着的人,现在居然说出了治疗全听龙叔的这种话? 怎么突然有种熊孩子终于长大,知道体谅大人了的感觉。 好、感、动! “宝贝……”时进伸手就去抱廉君,动作像是抱儿子。 “这周末陪我出去一趟。”廉君及时按住他的胳膊,免了这个不伦不类的拥抱。 嗯?出去一趟? 时进停手,疑惑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这次鲁姨帮了我大忙,我想请她吃顿饭,然后正式介绍你们认识。”廉君解释。 原来是要感谢鲁姨。时进了然点头,之后想到灭和狼蛛现在的局势,又皱了眉,问道:“我们现在和鲁姨一起吃饭合适吗?现在道上的人应该都在盯着咱们两家,见面会不会有点危险。” 廉君回道:“不会,鲁姨会做一下变装,我们也要隐藏一下行踪,小心一点的话,没事的。而且b市不比其他城市,暴力组织不敢在这里随意动用力量,要躲开他们的查探不难。” 时进闻言放了心,应道:“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 转眼时间到了周末,时进早起醒来,惊喜地发现廉君的进度条居然又降了1点,变成497了! “这次只过了三四天就又降了一点,比之前快了许多,这是不是证明廉君的身体各项素质已经到了平均线,开始稳步提升了?”时进盯着进度条期待询问,开心得恨不得在床上蹦几下。 小死也是一副开心得想嚎叫一通的样子,附和道:“肯定是肯定是!宝贝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一人一系统兀自傻乐,全都没注意到廉君其实还留在房里,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起床去书房工作。 “乐什么呢?”他从衣柜的方向拐过来,手里还推着两人常用的行李箱。 时进笑容咔擦一下僵住,傻傻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还在?还有,你拿行李箱干什么?” “计划有变,鲁姨让我们去郊区的一家度假山庄去找她,那里是狼蛛的产业,更安全。我们要错开和鲁姨过去的时间,所以要先过去在那住一晚,等鲁姨到。”廉君解释,放下行李箱滑到床边,捏时进的脸,“你还没回答我,你刚刚在傻乐些什么,梦里捡到钱了?” 时进心里一虚,毫不犹豫地塞糖衣炮弹,一本正经地回道:“钱有什么可稀罕的,我是梦里捡到宝贝了,大宝贝。”说着用一种十分明显的暗示眼神看着廉君。 小死怪兮兮地偷笑。 时进羞怒,秒把它关小黑屋,又秒把它放出来,然后无视它委屈的嚎哭,掀被子从床上蹦下来,说道:“那我来吧,我收拾行李比较快,你先去吃早餐,调养身体最重要的就是要饮食定点。”廉君看着他活力满满的样子,勾唇微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背,听话地把收拾行李的活让给了他。 …… 两人早上还是像往常一样各自锻炼了一下,休息一会后一起吃了顿午饭,才出发往度假山庄去了。 时进对廉君的作息很执着,硬是让陪着他们出门的卦一开了辆宽敞一点的加长车出来,让廉君在车上睡了个午觉。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汽车到达了郊区一家位于半山腰的度假山庄,稳稳停在了门口。 “君少!”好久没出现的卦二从度假山庄里面迎了出来。 时进见到他先是一喜,然后疑惑问道:“怎么卦二也在这?” “他抱怨在医院待得太无聊,我就让他过来先帮我们收拾了一下住所。”廉君回答。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好笑地探头出车窗,朝着卦二喊道:“小老二,医院的营养餐好吃吗?” 卦二闻言翻了他一个白眼,笑骂道:“没良心的混蛋,也不看看我这营养餐是谁害我吃的。” 时进把没良心贯彻到底,假装没听到他这句话,推开车门下车,呼吸了一下山上清新的空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车内的廉君,开心说道:“还是山上凉快,这里的温度比山下的低,凉快,我们可以不用再整天窝在空调房里了。” 廉君见他喜欢,心里很满意,说道:“那我们一会在外面转转,先进去吧。” …… 一行人步行朝着度假山庄里面走去,庄里应该是提前清过场,沿路只有一些工作人员穿梭来去,没看到其他客人的身影。山庄里的绿化很好,建筑都是古风,看上去十分雅致。 时进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度假山庄里来,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环境真好,舒服!” “我真怀疑你高考语文是怎么考那么高的,这贫瘠的词汇量。”卦二啧啧摇头,故作嫌弃。 时进怒目而视,说道:“那你说,这里该怎么感叹。” 卦二皱眉沉思,字正腔圆地说道:“好看,真好看!” 这不是半斤八两吗! 时进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 就这么走走闹闹,大约十多分钟后,众人穿过一道湖上长廊,走到了廉君定下的住所。 那是一栋两层小楼,就建在湖边,背靠一片花园,环境清幽。时进推着廉君进入小楼的院子,十分新奇地打量了一下这栋建筑,然后转身跑回到湖边,勾着头往里看。 廉君滑出来停在他身边,问道:“在看什么?” “看里面的鱼,这山庄的设计者真有意思,湖里喂的不是好看的锦鲤,而是实用的食用鱼,挺有创意的。”时进回答。 “这里讲究的是回归自然,所以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廉君倒是一副对这里很了解的样子,问道,“想钓鱼吗?这里的鱼都是可以钓的,偶尔还会有野鸭来这里玩。” “还有野鸭?”时进越听眼睛越亮,觉得鲁珊真是太会挑地方了,摩拳擦掌地说道,“这里面的鱼好肥,你等着,我钓条大的上来,给你做鱼汤吃。” 廉君微笑,应道:“那我让工作人员送钓具过来。” 卦一和卦二靠在小楼前的木制围墙上,看着两人一站一坐停在湖边看鱼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都放松下来。 “还是君少会选地方,我之前还以为时进会不太喜欢这里,失算了。”卦二摇头,侧头看卦一,问道,“卦三他们什么时候到?” “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到山下了,他们住另一边。”卦一回答,见廉君回头看过来,起身说道,“我去守着君少和时进,你休息一会吧,辛苦你布置这里了。” 卦二无所谓摆手,说道:“这算什么辛苦,总之大家好好玩,玩舒坦了才有精力干正事。” …… 钓鱼、撩野鸭、揪荷叶、开小船假装湖上泛舟,时进玩得不亦乐乎,还不知道从哪找来几根狗尾巴草和草叶,教廉君叠蚱蜢。 “再把这里穿进去……当当当当,一只新鲜的蚱蜢出炉了。”时进转了转手里可爱的绿色小蚱蜢,看了看廉君手里的四不像,辛苦憋住笑,把自己的蚱蜢递给他,说道,“给,我这个送你,你这个送我,扯平了。” 廉君看他一眼,伸手和他调换了一下作品,好好欣赏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当然是小时候在乡……在其他小朋友那学的。”时进差点说漏了嘴,一个急刹车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看一眼脚边桶里的鱼,转移话题说道,“去杀鱼吧,时间不早了,差不多该吃饭了。” 廉君也跟着看一眼桶里的鱼,点了点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问。 晚饭是按照龙叔给的忌口单子准备的,时进亲手做的鲫鱼豆腐汤因为用的食材全是比较温和的,所以得以上桌端到了廉君面前。 “尝尝我的手艺。”时进拿起一个汤碗,先舀了几勺奶白色的鱼汤进去,然后把鱼鳃下最嫩的几块肉也夹出来,又舀了两块嫩嫩的豆腐进去,递给廉君,说道,“鱼汤就得喝热的,冷了就腥掉了。” 廉君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接过碗,先舀了一口汤喝了,然后吃了块鱼肉,又咬了块豆腐。 “怎么样怎么样?”时进忍不住凑过去询问。 廉君看他一眼,突然眼疾手快地夹起一块鱼肉塞他嘴里,这才回道:“很不错,汤很鲜。” 鱼肉很嫩,入口即化,时进的味蕾立刻被激发,很是满意地把鱼肉咽下去,开心说道:“确实不错,这里的鱼养得很好。” “喜欢这里吗?”廉君询问。 时进诚实点头,边给他盛饭边回道:“喜欢,这里的环境很适合让你调养身体,要不你和鲁姨说说吧,等以后我们有空了,再来这里住一阵。” 廉君听得又窝心又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说来说去,还是全是在为他考虑,一点没顾得上自己。 时进却以为他默许了自己的话,美滋滋地蹭了一下他的手,催促他再多喝几口汤,自己也盛了一碗汤喝了起来。 吃完了饭,两人在山庄里散了会步,等天彻底黑了才回到小楼里,去了楼后面的露天浴池。 “池里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冬暖夏凉,池底下有控温装置,我们可以多泡会。”廉君解释,侧头问时进,“想喝点酒吗?果酒,度数比较低的那种。” 虽然美人盛邀,但时进十分坚决地抵抗住了诱惑,拒绝道:“不喝,你不能喝酒!” 廉君微笑,说道:“我不喝,你可以喝,但是不能贪杯,不然明早会头疼。” 时进闻言这才放了心,然后立刻推翻了之前的话,让廉君要了一小瓶酒。 浴池是露天的,四周光照故意被弄得有点暧昧昏暗。时进靠在池壁上,看着对面正在倒酒的廉君,还没喝酒,就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抬起手臂撑住脸,半眯着眼欣赏。 “发什么呆?”廉君不知何时靠近了他,戳了戳他的脸,把酒杯递过去,说道,“给,我要的梅子酒,看喜不喜欢。” 酒杯是玉色的瓷杯,并不大,被廉君捏在指尖,有种脆弱纯粹的美。时进没有接酒杯,而是低头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说道:“感觉像在喝果汁。” 果然不能指望这人能说出什么有诗意的话来。 廉君微笑,倾身吻上他的嘴唇,低声说道:“那我也尝尝。” 水波晃动,月光轻洒,时进被廉君的气息和梅子酒的香味缠绕,似醉非醉间迷迷糊糊睁眼,看着廉君眼睫微垂专心亲吻的样子,心跳突然失了节拍,脑子一热,低声说道:“廉君,我爱你。” 廉君本来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直直看着时进,手一扬丢了酒杯,倾身把他压在池壁上,加深了这个吻。 咚。 酒杯落入水中的声音。 时进闭上眼,把在脑内嘎嘎乱叫的小死关入小黑屋,探手抱住了廉君——今晚的月色,真的很不错。 …… 这一晚两人差点做到了最后一步,时进第一次发现廉君在床上其实也有着强势且激烈的一面,他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居然完全抗拒不了廉君的动作。 本来他都准备抛弃羞耻坐上去自己那啥了,结果到了最后关头,廉君居然先收了手,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亲吻他的脸颊,说道:“不行,今天什么都没准备,你会受伤的。” 时进脑子已经被欲望糊住了,皱眉说道:“要不是顾忌你的身体,我都想把你推了,做吧,我没事。” 廉君轻笑出声,咬一口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说道:“你忘了你过几天要去警校报道了?体检的时候,医生可是会检查这里的。”说着拍了拍他的屁股。 时进身体一僵,想起上辈子的警校体检,终于找回了部分理智,忿忿地咬了他一口,说道:“让你撩拨我,憋死你!” 到底是谁在撩拨谁。 廉君无奈,轻叹口气,安抚地吻住他的唇,朝着他大腿摸去。 …… 两人这晚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还是按照往常的时间起床了。 时进很理智,理智到固执:“锻炼不能断,我去给龙叔打个电话,看看你今天的锻炼内容是什么。” 廉君忙伸手拉住他,说道:“我已经提前问过了,这家山庄是建在山上的,龙叔说我早上的锻炼可以用爬山代替。” “爬山?”时进一愣,然后一点不怀疑地信了他的说法,回忆了一下这座山的高度,说道,“行,那咱们吃完早饭去爬山。” 早餐过后,廉君换上轻便的运动装,第一次丢开轮椅,和时进一起步行出了小楼,沿着楼后面的花园小路,从侧门出了度假山庄,朝着山上走去。 时进一直提心吊胆的,像只母鸡一样护在廉君身边,生怕他走着走着就摔倒了,或者腿疼难受。 “没事的,这种程度的行走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还提前用了药,戴了护具,不会疼的。”廉君安抚,姿态看上去确实十分轻松,不像是忍痛的模样。他主动牵起了时进的手,带着他迈步朝着上山的小道走去,说道:“我们先走慢一点,就当是消食了。” 时进有点愣,被动地随着他朝前走了两步,看一眼自己被牵着的手,又看一眼廉君仿佛普通的健康人一样自然行走的双腿,心弦突然颤了一下。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和廉君真正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手牵手地走在外面。不是在锻炼室,也不是在房间。 真好看。 他看着廉君朝前自然迈步的腿,想笑,心里又没出息的有点点酸胀。 廉君走路的样子真好看,那些扶着栏杆走得艰难又狼狈、随时可能摔倒的画面在此刻突然都淡去了,廉君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健康又自由的…… “怎么不说话?”廉君突然停步,回头朝他看过来。 时进看着他的脸,很仔细地找了找,确定上面没有忍痛的勉强之后,突然侧头浅浅出了口气,然后回头看向他,笑着握紧他的手,说道:“没有不说话,就是突然觉得……你变帅了。” 廉君注意他的情绪变化,心里瞬间胀满了对他的心疼,上前轻轻抱了抱他,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声抱了一会,然后退开身,又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继续往前。 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进微笑,迈步和他并排走在一起,心里十分满足——应该可以期待吧,等以后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和廉君这么并排走在外…… “从这里上山,可以看到b市的大部分景色,其实我们晚上来更好……等下次吧,下次我身体养好了,再和你来一起看夜景。”廉君突然开口。 时进愣住,侧头看着他平视起来更显帅气的脸,心中哗一下胀满了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用力点头应道:“好,我们下次来看夜景,顺便在山上露营,看日出!” …… 山下,卦二靠在湖中长廊上仰望山顶,问卦一:“你说君少吃的止疼药能撑多久?” 卦一手里拿着几根草叶,正皱着眉叠蚱蜢,回道:“不知道自己去看说明书,或者问龙叔。” 卦二被怼了一脸,嫌弃地侧头看他,视线扫到他手里叠得乱七八糟的蚱蜢,嗤笑说道:“你个没有童年的男人。” “你就有了?”卦一反问。 卦二噎住,没趣地哼了一声,在四周找了找,也拔了几根草叶到手上,和他一起笨拙地叠起了蚱蜢。 第97章 碎钻上山的道路全都是精心修建的, 坡度平缓往上, 十分适合散步。山道沿路还时有凉亭出现,亭子或大或小,造型各有不同,里面石桌上摆放着干净的食物和水, 很是贴心。 时进和廉君手拉手慢慢走着,漫无边际地聊着一些家常。为了照顾廉君的腿, 时进每到一座凉亭都会要求进去休息一会, 如此停留过三个凉亭后,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沿路每座凉亭内摆放的食物都不一样, 最开始两座凉亭里放的还都是一些拆开即食的点心,没什么特别的,到第三座凉亭后, 里面摆着的东西居然变成了一个食盒。 时进无法再欺骗自己这是度假山庄为客人准备的小零食了,朝着廉君看去,问道:“这些吃的都是你让人准备的?” “嗯, 怕你休息的时候饿, 爬山可是体力活。”廉君回答,从桌上的保温食盒里取出一碟桂花糕来, 放到了他面前, 说道, “这是用今年第一批盛开的桂花做的, 尝尝。” 清晨的山风吹过, 带来一阵清凉, 也带来了一阵浅淡的米酒香味。 时进敏锐地朝着食盒内部看去。 “真是个小狗鼻子,什么都能闻出来。”廉君见状微笑,又从食盒里取出一碗酒酿珍珠丸出来,照旧放到了他面前,“只许喝两口,运动途中吃太多东西胃会难受。” “那你还准备这么多吃的……”时进嘀咕,不过还是十分给面子的吃了两块桂花糕,喝了几口酒酿珍珠丸,吃完惬意地眯了下眼,叹道,“……爽,好吃!” 廉君脸上的笑意加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浮夸的演技。” “什么演技,我是真的觉得这个好吃,这些是山庄做的吗,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可以打包一份带走吗?”时进拉下他的手握住,一本正经地询问。 廉君反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可以。” 时进凑过去感谢地亲他一口,然后起身,继续手拉手和他一起往更高的地方爬去。 走走歇歇,两人直到十点多才真正登到了山顶,此时太阳已经升得有点高了,好在因为两人所在的地方海拔高,所以倒也不觉得热。 山顶的平台上也有一个凉亭,上面照旧放着一个食盒。 时进这次到达之后却没有兴冲冲地去看食盒里装的是什么好吃的,而是一到地方就扶着廉君坐下,蹲下身想去摸他的腿。 “没事,真的不疼。”廉君弯腰想要按住他的手。 时进皱眉看他一眼,说道:“你额头都出汗了,骗我。” 廉君解释道:“我这是热的。” “山里温度又不高,我都没热,你热什么。”时进可没那么好糊弄,边说边强硬地把他的裤腿卷了上去,小心揉捏了一下他的小腿肚和膝盖,发现小腿在不自觉的发颤,表情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廉君无奈,忙安抚道:“只是运动过后的正常发颤而已,过一会就好了。” “我知道。”时进回答,起身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把他的腿搬到自己腿上放好,边轻轻揉捏边低着头说道,“你以前运动完整条腿都会发抖,现在只是小腿发颤,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廉君看着他低着的脑袋,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唤道:“时进。” “是我疏忽,我应该早点让你下山的,今天运动量有点超过了。”时进已经自己调整好了心情,抬头瞪他一眼,说道,“你以后不许再这么逞强了,难受就立刻跟我说,咱们的目标可是养好身体治病,不能马虎。” 廉君见他这样,哪还说得出逞强的话,说道:“这次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 “空口赔罪谁稀罕。”时进故意冷哼一声,示意他换条腿。 廉君乖乖照做,然后倾身把桌上的食盒拿了过来,说道:“不是空口赔罪,我有准备的。” “我现在一点都不饿,食物对我没用。”时进拒绝糖衣炮弹,态度坚决。 廉君微笑,把手放进食盒,从里面摸出什么东西握在手里,递到了时进面前。 时间勉勉强强地挪动视线看了过去。 手掌摊开,掌纹清晰的掌心里,一颗切割得十分漂亮的深蓝色钻石静静躺在那里,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一片耀目的浅蓝光晕。 时进捏着廉君腿的动作顿住了,愣愣地抬眼看向廉君。 “这颗钻石,本来应该镶嵌在我送你的求婚戒指上面。”廉君晃了晃手里的小石头,笑着戳了一下时进的脸,给他人工戳出了一个小酒窝,“但后来我又犹豫了,想着万一你不喜欢这个颜色怎么办,或者说,你不喜欢钻石怎么办?所以我旁敲侧击地问了下你,结果你说黄金最好看。”说到这他有点无奈地看了时进一眼。 时进立刻尴尬起来,因为他想起来廉君当时旁敲侧击时自己的回答了。 当时他和廉君正在一起搓麻将,廉君突然以想换对情侣皮肤的理由,问他喜欢给人物的手戴什么样的装饰,当时他完全没有联想到什么,因为玩麻将游戏,皮肤的重点就在摸牌的手上,问这个很正常。 然后他十分诚实地回答道:当然是戴金色的黄金大扳指最好看,黄金比钻石玉石都好,因为它直观地代表着财富!能赢! ……结果那原来是廉君在试探他对戒指的喜好吗。 他默默看向廉君手里的食盒,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廉君笑看他一眼,把蓝色钻石往他手里一塞,又从食盒里摸了个什么出来,伸到了他面前。 时进僵硬地吞口水。 手掌摊开,一枚对照着麻将皮肤,仔细还原定做的黄金大扳指出现在了廉君掌心,戒指造型十分富贵,也十分浮夸,让人有种次元壁破裂的蛋疼感。 “你、你居然真的……”时进心头一梗,咬咬牙伸手把戒指拿了过来,说道,“这个好,我喜欢,就这个吧,我答应你的求婚了。”自己选的戒指,跪着也要戴下去。 廉君罕见地愣住了,然后轻笑出声,放下搁在时进身上的腿,伸臂抱住他,笑叹道:“你怎么这么好哄。”鲜花没有,烛光晚餐没有,好看的戒指也没有,甚至求婚的过场都没走一下,这人怎么就把什么都应下了。 时进一脸认真,说道:“什么好哄,我这叫坦诚坚定好吗,咱俩什么关系,不玩那些虚的。” “好,是坦诚坚定。”廉君笑得满足,亲亲他的额头,突然退开身,把他手里的黄金大扳指拿了过来,轻轻一扭,咔一声,扳指一分为二,里面居然是中空的,一条精致的细链子出现,廉君揪住链子往外一拉,一枚卡在内里深处,造型简约大方的铂金镶黄色彩钻男戒跳了出来。 时进瞪大了眼。 “这个,才是我真正要送给你的求婚戒指。本来还想再逗逗你的,哪知道你这么好说话。”廉君把这枚戒指拆下来,戴到了时进手上,好好欣赏了一下,发现大小刚刚好,忍不住亲了亲他的手指,问道,“这个你喜欢吗?虽然不是黄金的,但是是我自己设计的。碎钻像这样镶嵌一圈的话,远看上去也比较像黄金戒指了。” 这到底哪里像了! 廉君送的这枚戒指造型很简单,偏细,上面镶嵌的彩钻颜色很纯粹透亮,切割得也很棒,明明是亮眼的黄,却因为碎钻之间光晕的影响,反而显得很是柔和,和黄金的质感完全不一样。 时进有些愣,摸了摸这枚戒指,问道:“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也不全是,还参考了几位设计大师的建议。”廉君回答,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就凭这份心意,他也会很喜欢很喜欢的。 时进直接用行动给了回答,他倾身抱住廉君,闭目亲了上去。廉君微笑,回抱住他,温柔回吻。 哗啦啦,一个小铁箱突然通过滑索滑到了凉亭上方,然后砰一声打开,放出了无数玫瑰花瓣,恰好山风一吹,花瓣就纷纷扬扬的飞舞起来,缠绕着飘到了凉亭里。 时进被这声音惊回神,松开廉君仰头看去,被这花瓣漫天的浮夸景象震住,一点都不浪漫的问道:“这是什么玩意?”铺天盖地的怪吓人的。 “我送给你的花,求婚怎么可以没有花,不过你好像不太喜欢。”廉君解释,伸手接了一片花瓣,发现时进闻言不仅不惊喜,反而露出了一副“你居然是这样的宝贝”和想说喜欢又实在说不出口的欲言又止模样,立刻在心里狠狠给出这个馊主意的卦二记了一笔,然后弯腰放下裤腿,努力无视四周花瓣,起身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塞到时进手里,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坐缆车下山去吧。” 时进终于从想夸花瓣雨好看,但又实在夸不出口的尴尬局面中解脱,顺手就把小布袋接了过来,直接揣进了口袋,问道:“这里还有缆车?” “有,是供不想爬山,但又想看风景的客人乘坐的,上缆车的地方在另一边,顺着这条岔路走一会就到了。”廉君指了指右侧的一条林间岔道。 时进有点遗憾:“原来有缆车,我还准备背你下山的,多浪漫……” 廉君并不觉得被小自己一大截的恋人背下山是什么浪漫的事,深深看他一眼,又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朝着岔道走去, “要不我背你过去吧,你的腿……”时进不死心。 廉君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刚刚休息了一会,没事,而且路不远。” 时进听出了他的抗拒,遗憾地轻叹口气。 …… 到缆车的路确实不远,两人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乘坐缆车的地方早就有工作人员在等候,两人走上前,弯腰钻进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大缆车……然后一桌大餐出现在了时进眼前。 时进又愣住了。 “求婚当然也不能少了大餐。”廉君按他坐下,给他扣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坐到他对面,照样也给自己扣好安全带,之后示意外面的工作人员启动缆车。 工作人员立刻操作起来,缆车顺着索道稳稳滑行,很快出了山体,悬在了半空中。从空中往外看,山间和远处城市的大半景色全部映入眼帘,瞬间让人觉得心情开阔了不少。 时进不自觉看入了迷。 为了保持稳定度,缆车滑得很慢,过了好一会才滑到了风景最好的滑道中间位置,然后稳稳停下。 “会怕吗?”廉君倾身碰了时进一下,轻声询问。 时进回神,收回看着外面开阔景色的视线,摇头:“不怕!”在青山白云的拥抱中吃饭,这体验真是太刺激了,他喜欢! “那下次我们再来这里,看夜景。”廉君帮他摆好餐具,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给时进倒了点酒,举起了杯,“下次,我陪你喝酒。” 时进看着他带着笑的温柔模样,心里一暖,也笑着拿起了酒杯,轻轻与他碰了一下,说道:“好。” …… 两人直到中午十二点过了,才慢悠悠地从山上滑了下来。下了缆车后,喝了点小酒的时进找山庄工作人员要了辆电动游览车,让廉君坐在自己旁边,开着电动车在庄里兜起了风。 “你这是酒驾。”廉君假作严肃。 时进不屑轻哼,伸手搂住他的腰,只单手扶着方向盘,骄傲说道:“酒驾怕什么,有美人相伴,我就是下一秒死了,也是美死的。” 廉君啪一下把他的手拍下去,警告地看他一眼。 时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收回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讨好地朝着廉君笑了笑,然后乖乖两手扶好方向盘,美滋滋地朝着小楼驶去。 路边,卦九隐隐看到一个神情猥琐的醉汉带着自家美得冒泡的老大路过,眉毛一抽,果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自觉伤眼地揉了揉眼睛,转身顺着另一条岔道朝着自己居住的屋子去了。 酒意助眠,兜完风后,本来只准备陪着廉君小睡一下的时进,再睁眼时,发现天居然已经黑了,而自己正半躺在回会所的车上,被廉君抱在怀里。 “不是要见鲁姨,怎么下山了?”他有点懵,完全没反应过来见鲁珊只是一个幌子。 坐在副驾驶座的卦二回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廉君笑而不语,只又摸了摸时进手指上的戒指,神情满足。 …… 时进直到两天后,廉君特地抽空陪他一起去孤儿院见简成华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度假山庄之行其实是廉君为他安排的约会,而是还是求婚约会。 他瞬间尬到爆炸,恨不得打死迟钝的自己,在心里狂戳小死:“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我对约会的反应那么平淡,廉君会不会很失落?” 小死结结巴巴说道:“其、其实我也没反应过来……不过没关系!你反应很完美,宝贝很开心,他绝对没有失落,你信我!” 时进想起在廉君的整个求婚过程中,小死那反常的安静,立刻狐疑起来,问道:“你不会是早就知道廉君的计划了吧?你这次安静得也太诡异了。” 小死声音瞬间拔高,说道:“才、才不是,我才没有偷听宝贝和卦二的电话,也、也没有故意苦练憋气技巧想偷听偷看,我、我是冤枉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时进恶狠狠,怒把它关小黑屋,足足关够了三分钟才把它放出来,然后无视它的哭嚎,看向了身边的廉君。 廉君今天穿得比较低调庄重,一身没什么花纹的素雅黑色长袍,胸口别着一枚白色的胸针。时进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配黑的衬衣西裤,敛了表情。 这次他过来,主要是为了去给简进文扫墓。来之前他已经和简成华简单通过电话,全盘告诉了简成华自己的身世,一点没隐瞒。 …… 他们在孤儿院门口接到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简成华,一起朝着目的行去。 简成华上车后一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时进,偶尔还忍不住叹息一声。 时进见状主动朝他一笑,安抚说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怨恨我的出生,未来更重要。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后还会变得更好,您不用担心我。” 简成华见他主动提起,再憋不住,叹气说道:“我就是觉得……算了,你看得开就好,我就怕你也和进文一样,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人要向前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时进点头,又笑着安抚了几句,然后转移话题,提起了自己的学业,引走了老人的注意力。车内气氛松快下来,简成华放下心头大石,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时进旁边始终沉默着的廉君,客气问道:“抱歉,是我疏忽,请问这位是……” “我男朋友。”时进骄傲回答,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笑着补充,“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那种。” 廉君闻言勾唇,客气地朝简院长打了个招呼。 简成华愣住,来回看看两人,有点傻地应了两声,道了两句恭喜。 时进笑着道谢,主动伸手抓住廉君的手,轻轻捏了捏,心里有那么点小爽——这样也算是带着廉君见了下家长了吧,不错。 廉君侧头看他一眼,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两人之间的互动实在太过自然和甜蜜,简成华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仔细打量一下两人的表情,见他们在看到对方时,表情会不自觉变得温柔,浅浅松了口气——看来两人是真的互相喜欢,不是时进被胁迫什么的。他的进文一辈子太短,没能碰到那个对的人,现在时进这么早就找到了决定要厮守一生的人,挺好,挺好。 三人各怀心事的到达墓园,陆续下车。在看到廉君需要坐轮椅时,简成华明显愣了一下,眉头皱起,看一眼时进,眼里露出点心疼。 廉君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放下来,交叠放在了腹部。 时进推着廉君,随着简成华来到了一处修在树下的墓地前。 简进文的墓很简单,一个四方的小房子加一块最简单的墓碑,这就是全部,墓碑上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挂。 “进文说他死后要一切从简,我不想他到了地下之后因为墓地的事情不开心,就都依他了。”简成华解释了一下,蹲下身开始擦墓碑。 时进连忙帮忙,随着简成华一起仔细地扫了墓,描了字,烧了纸钱,最后郑重的上了一炷香。 简成华一直在朝着墓碑说话,就像在和简进文闲谈一样。他介绍了一下时进和廉君的身份,大概讲了一下时进的身世,故意略过了时行瑞的信息,怕简进文听了不开心。 扫墓快结束时,时进在简成华想要求又不好意思的眼神中,朝着墓碑唤了一声舅舅。简成华立刻红了眼眶,抬手抹了抹眼睛,代替简进文给时进塞了个红包,说是舅舅给外甥的见面礼。 时进没有推辞,郑重地收下了,又唤了简成华一声外公。 简成华愣住,眼泪再也忍不住,边答应边抱住时进哭,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时进听不懂的家乡话。时进小心安慰着老人,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这么做可以给这个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带去一点安慰的话,那他愿意在老人生前,担下这份晚辈的责任。 …… 最后时进是带着两个红包,和一个祖传翡翠镯子回的会所。 时进一脸严肃,举着镯子说道:“外公说了,这个是简家的传家宝,每一代的简家儿子,都会在结婚的时候,从母亲手里接过这个镯子,亲手给媳妇戴上。” 廉君抬眼淡淡看他一眼,继续翻文件。 时进贼心不死,拿着镯子凑过去,去摸他翻文件的手。 廉君由着他动作。 时进心里一喜,美滋滋地把镯子往他手腕上套,结果套了半天,震惊地发现镯子居然小了,戴不上去。他深受打击,整个人都蔫了。 “这镯子明显是按照女孩子的尺寸做的,我虽然瘦,但骨架还是男人。”廉君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要多读书。” 你是想说人傻就要多读书吧。 时进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摇头甩下他的手,拿着镯子走了。 廉君目送他离开,脸上的温和随意一点点淡去,看一眼桌上的日历,薄唇紧抿——明天,时进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体检加军训,时进起码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 好久,不想时进离开。 第98章 跑车少爷 去警校上学不需要带太多的行李, 各种必需品学校都会发。时进把必要的证件和一些随身的零碎物品收拾了一下,装进一个小背包里, 就算是收拾好行李了。 晚饭过后,廉君没有去书房,而是陪时进一起窝在了房里搓麻将。 “起码两个月不能碰游戏了,难受。”时进边玩边摇头叹气,一副和麻将分别十分难过的样子。 廉君出牌的手指一顿, 侧头看他一眼,薄唇扯了扯,手指一动,出了计划外的另一张牌。时进立刻哀嚎出声,崩溃大喊:“你怎么出了这张牌,一牌点两家,完了完了。” 廉君面无表情, 像是没听到他的嚎叫。 “算了算了, 输定了,胡个屁胡托管了。”时进一脸的生无可恋,把牌局托管后将平板一丢,转身凑到廉君身前, 从他胳膊下的缝隙里把脑袋伸进去,趴在他腿上,笑眯眯, “宝贝, 我们去洗洗睡吧。” 廉君垂眼看他, 无动于衷。 时进更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要一起洗吗?” 廉君低头,定定看他几秒,突然把平板一丢,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时进逗他逗得十分满足,提前把小死关进小黑屋,拉他起身,边吻边带着他朝着浴室走去。 …… 时进报考的学校就在b市的大学城里,距离会所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其实算是比较近的了,但因为警校的学生军训是离校去军营训,所以哪怕学校距离会所很近,时进报道后的这两个月也是很难回来,廉君也是没办法去探望的。 更糟糕的是,会所里的人甚至没法亲自送时进去学校报道。毕竟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官方,会心大到允许背景带黑的人,光明正大的进入培养正规军人的官方学校。就算是廉君也不行,或者说,就因为他是廉君,所以更不行。灭和官方的关系似合作,却又互相忌惮,廉君可以暗地里帮时进考警校,却不能在明显上踩官方“力量后备”这条线,这样做会释放出一些不好的信号,影响到两方各自的局势。 “b市有太多人盯着我,无论有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我都必须尽量避免外界出现‘灭的首领大方出入官方警校’这种信息。”廉君解释,又往时进的背包里放了些现金和高热量的零食,说道,“所以这次我只能先把你送到大学城里,没法亲自送你进校。” 时进看出了他伪装平静下的情绪低落,凑过去亲了亲他,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去学校也可以,进校的时候我们保持通话,我给你直播。” 廉君抬眼看他,不再掩饰自己的不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不用直播,入校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联系了其他人送你进校,别的学生有家人送,你也必须有,当年卦一他们去上学的时候,我也安排了冯先生他们亲自送他们过去。” “好,我都听你安排。”时进按住他的手亲了亲,伸臂抱住他。 廉君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明明该是他安抚要离家的时进才是,结果现在却变成了时进反过来安慰比较年长的他,他这个恋人实在太失职了。 可是真的舍不得,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就越不舍得和这个人分开。 …… 午饭过后,时进告别卦三等人,在廉君、卦一和卦二的陪伴下,坐上汽车,朝着大学城行去。 上车之后廉君反而安静了下来,不再反复说那些已经嘱咐过很多遍的“上学须知”,就只握着时进的手细细摩挲,像是想要记住他的气息和体温。 “反正已经来了大学城,要不一会你去疗养院做个身体检查吧?”时进转移话题,积极建议。 从度假山庄回来之后,廉君的进度条陆续又降了几点,现在已经到了493,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降下490了。时进想让廉君再做个仔细检查,然后根据对比廉君前后的身体状况,估算一下进度条大概降到多少,廉君就可以正式用药。 驾驶座的卦一听到这句话眼神一动,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廉君,委婉赞同时进的提议:“君少,要现在给龙叔打电话吗?” 副驾驶座的卦二则已经掏出了手机,一副只等廉君松口,他就立刻把电话拨出去的模样。 廉君其实没有检查身体的心思,但见时进一脸期待,又想到这是他去上学前对自己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就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顺路去做一下检查吧。” “太棒了!”时进直白地表达出了自己的开心,亲他一口后身体一歪,靠到了他身上。 廉君顺势抱住他,压下心里的不舍,侧头亲了亲他的耳朵。 …… 龙叔的速度很快,这边几人的车才刚停进疗养院,龙叔坐的车就嗖一下停到了他们身后。卦三无奈地从驾驶座下来,朝着挑眉望过来的卦二说道:“别看了,我肯定超速了,记得让后勤那边去给我消罚单。” 卦二无情地嘲笑了他一番。 一行人进了检查大楼,龙叔带人去准备各种仪器了,留下众人在一楼大厅里的休息区等候。时进看一眼时间,心里正计算着还能再陪廉君多久,就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五哥?”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进门的人真的是黎九峥之后,忙扭头朝着一边的廉君看去。 “是我请他来的。”廉君一直注意着他,见他看过来,立刻滑动轮椅靠过去,解释道,“他对大学城比较熟悉,背景也最清白无害,送你去报道最合适。抱歉,没问过你的意见就自作主张了。” 时进想起他说的那句“别的学生有家人送,你也必须有”,心里一暖,知道他是因为太过关心自己,所以才这么安排,忙摇头表示没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黎九峥已经看到两人走了过来,他停到时进面前,主动招呼道:“小进,我来送你去学校了。”说完还堪称灿烂地笑了笑,因长相而自带的忧郁气质都散去了不少,显出一种十分让人舒适的柔和来。 他变化太明显,时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现在就去报道吧。”廉君强压下不舍,主动开口,“太晚过去就没时间整理东西了,今晚早点睡,别影响了明天的体检。” 时进扭头看他,见他一脸忍耐,在心里叹了口气,弯腰抱了抱他,低声在他耳边念叨了句什么,然后站直身,朝着其他人挥了挥手,向黎九峥示意了一下,率先朝外走去。 黎九峥见状忙朝着其他人点了点头,转身跟了上去。 廉君看着时进的背影消失在楼外,揉了揉刚刚被时进气息撩拨过的耳朵,突然又笑了——居然说什么要快点养好身体,等他军训回来好做不和谐的事情,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着调。 笑着笑着,他脸上的表情又慢慢淡了,低头调整了一下状态,重新戴上一张名为平静的面具,示意卦一推着自己去治疗室。 …… 警校距离疗养院虽然直线距离很近,但真正走起来,却必须绕过好几所学校,实际距离偏远,步行显然是不明智的。黎九峥直接带着时进从疗养院侧门进了隔壁的医科大学,然后带着他去了自己的车边。 “这是你的新车?”时进看着面前的亮红色跑车,有点消化不良。这车也太拉风了吧,黎九峥平时穿衣风格挺低调的,怎么车却这么…… 黎九峥见他表情不对,拿钥匙的手僵了僵,说道:“你不喜欢吗?这……这是我二师兄的车,他说现在年轻人就喜欢这样的。” 你二师兄在骗你呢!这车只有骚包的年轻人才会喜欢! 时进压下说实话的欲望,不忍心伤害他脆弱的少男心,干巴巴地夸道:“也没有,这车挺好的,看这流线型的车身……”一看就很贵! 黎九峥看出了他的敷衍,默默把车钥匙塞进口袋,忧郁垂眼。 时进:“……”现在他十分怀疑,这车是黎九峥为了送他去学校,特地找他二师兄借的。 他忙又夸了这车几句,还主动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热情招呼黎九峥。 黎九峥看他一眼,也上了车,发动汽车后强调道:“这真的是我二师兄的车。” “嗯,我知道,你二师兄的品味真不错。”时进弱弱附和。 嚣张的大红色跑车停在了威严庄重的警校门口,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吸引了所有来往学生和学生家长的视线。 时进坐在车内,看着校门口穿着警校制服正在接待学生的学长学姐们,看着所有看过来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们,头皮慢慢发炸,有种把自己的脸捂上的冲动……兄长爱什么的,真的好沉重。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黎九峥先一步下了车,望一眼警校的大门,皱眉,“感觉没有xx大的校门好看,好土。” 时进下车的脚吓得差点缩回来,忙冲下车按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可别给我拉仇恨了,门口的学长学姐全看过来了,他们眼里在放刀子你看到了没有!” 说完声音一扬,看向校门,深情赞美,“我就喜欢这所老牌警校的大门,威严又厚重,有种历史沉淀的美感,特别帅气!”说完用眼神示意黎九峥闭嘴! 黎九峥嘴唇一拉,冷冷朝着望过来的警校学长学姐们看去,说道:“你怕他们欺负你?” 求你了,你别说话了! 时进正要再次补救,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商务车里传来。 “老五!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这个声音……时进心脏用力一蹦,侧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了过去。 容洲中戴着帽子口罩从商务车里迈步下来,气势汹汹地靠近,停在两人面前,然后嫌弃地看了一眼两人身边停着的车,嗤笑出声:“老五,这就是你说要送给小兔崽子的入学礼物?这颜色,你以为小兔崽子是女孩子吗?” 喂!你这是性别歧视啊!男孩子就不能开红色的车了吗,有些开红色汽车的学生家长已经看过来了啊!而且你知不知道你大夏天的捂得这么严实,显得很可疑啊!等等不对,这是入学礼物?不是找二师兄借的车吗? 时进惊讶地侧头朝黎九峥看去。 黎九峥眼中杀气浮动,忧郁美人的无害气质瞬间消散,又变成了那个不好惹的冷血医生,看着容洲中冷冷说道:“三哥,你想让我在这喊出你的名字吗?” 容洲中闻言表情一僵,瞪了他一眼,直接不理他了,转而看向时进,说道:“走了,外面热死了,进学校!动作快点,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时进十分体贴:“三哥忙的话,可以先……” 容洲中闻言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迅速打断他的话,略选烦躁地说道:“我不忙,今天是特地空出来的,刚刚我就是……你别管我,我这人就是说话不好听。” 时进看着他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别扭模样,想起他这段时间略显小心翼翼的问候短信,心里一软,浅浅叹了口气,主动抬手拍了拍黎九峥和容洲中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谢谢你们过来,先进校吧,站在大门口说话实在太蠢了。” 黎九峥和容洲中全被拍得一僵,显然不太习惯被人这么亲密对待,然后两人又齐齐放松下来,对视一眼,各自敛了脾气,应了一声,顺着时进的力道乖乖迈步进了学校。 三人保持着两前一后的阵型朝着校内走去,帅哥x2加一个模特身材口罩男的画风简直和警校格格不入。 “他们真的是这里的学生吗?”有学生家长迷茫询问,还又仔细看了下学校名字,反复确认这里确实是警校的大门口,而不是什么影视院校的门口。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一位新生花痴捧脸,脸庞诡异泛红,“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呀……” …… 在办理报道手续时,时进发现他身边跟着的这两个“家长”完全就是摆设,不,他们比摆设更可恶,就是两个拖后腿的麻烦。 “什么?不允许穿私服?还不许染头发不许戴首饰,周末出校玩还得提前报告?”容洲中翻着校规手册一脸的不敢置信。 黎九峥打量一下时进的宿舍,眉头紧锁:“六人间,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公用澡堂,床具全是学校发的……小进,我给你办走读吧,我在大学城里有房子,是复式,应该够你住了。” “这里不能办走读,强制住校谢谢。”时进生无可恋,顶着同宿舍其他学生和学生家长诡异的视线,深深了解到了一件事——时家的这几个兄弟,其实全都是问题儿童吧。 时纬崇和费御景因为比较年长,所以“问题”得不太明显。向傲庭因为本身性情沉稳,又被军队打磨过,所以看上去最正常。但是容洲中和黎九峥,一个是看遍了花花世界的星二代,一个是从小被母亲精神虐待的少年天才,这两个人完全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生活,问题儿童的特质那是一点没消耗过的保留了下来! 其他几兄弟过来,可能还会尽一下“家长”的责任,帮时进办办手续,做点主动和时进的室友和室友的家长们搞好关系的客套事,但偏偏今天来的是容洲中和黎九峥,这两个人从某方面来说都有点“目中无人”的毛病,指望他们像个普通家长那样办事?不存在的,不可能的,做梦都不会出现的。 现在他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就是个吃不得苦的有钱少爷的形象吧。 “那个,我叫时进,这两位是我的哥哥,他们不了解警校的情况,所以有点点惊讶……”时进试图挽回一下自己在室友眼里的形象。 室友扫一眼他身上的名牌衣服和手上的钻石戒指,又看一眼容洲中一身的潮牌和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又又看一眼黎九峥手腕上的钻表和背着的大牌男士背包,齐齐冷漠脸:“哦。” 时进:“……”完了,怎么感觉大家的态度变得比之前更糟糕了。 好不容易报道完,时进火速把容洲中和黎九峥送出学校,坚定拒绝黎九峥递过来的跑车钥匙和容洲中递过来的“零花钱”,把他们挨个塞上车,送他们走了。 终于能一个人清净一下,时进长出口气,先给廉君打了个电话,得知他正在进行最后一项检查后,识趣地先挂了电话,然后回到寝室,尝试着和室友们接触。 大家都是年轻人,虽然时进的出场画面太过“少爷”,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偏负面的印象,但在一番接触之后,大家很快发现时进其实是个性格很好的人,没什么少爷脾气,于是迅速和他打成了一片。 时进这才松了口气,约了大家一起去吃晚餐。 晚饭过后,廉君那边的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情况很不错,龙叔高兴地表示如果按照现在的进度,廉君应该只需要再调养四个月就可以初步尝试用药了,比之前预估的半年足足早了两个月的时间。 时进闻言大喜,忙埋头算了算,最后得出结论——保守估计,等廉君的进度条降到430左右时,廉君应该就能正式用药了。 430……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着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慢慢闭上了眼睛。 …… 报道第二天,警校按照班级进行了分队和整合,然后以班级为单位,把学生全部拉去了医院进行体检。体检的过程中,时进因为其在学生中显得格外成熟的气质和出挑的外形,一下子就被人认了出来,跑车少爷的外号立刻传了出去。 时进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想解释都无从解释,越发生无可恋。 体检结束的第二天清晨,时进坐上了军区安排过来的车,朝着军训所在的军营行去。一切情景都和上辈子经历过的太过相像,时进恍惚间总有一种自己其实已经穿越时空,从有廉君的世界,回到了自己世界的错觉。 他总是会突然走神,又突然惊回神,然后立刻扭头看一下周围学生的长相,确定里面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之后,才会稍微放松下来。 所有可以证明廉君存在的随身物品都被留在了学校里,他摸着空掉的手指,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脑内还有小死这个系统的存在,忙开始拉着它疯狂说话。 小死突然被宠爱,简直是受宠若惊,立刻积极响应他的话题,和他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就这么一路聊到了军营,时进下车,随着人群朝着军营内部走去,因为情绪不高的原因,所以头一直低着,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新奇地张望周围。 到军营后又是一番整队集合,有军区的负责人带着这次负责军训的教官前来,停在学生队伍前面,给学生们讲话。 时进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盯着自己看,皱眉抬眼看去,然后直直撞入了一双熟悉的锐利双眼里,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四哥?!” “谁在说话?”站在他们班级旁边的辅导员立刻看了过来。 时进连忙举手报告,不好意思地道了歉,然后看向站在军区负责人旁边的向傲庭,扫一眼他身上的陆军制服,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过玄幻。 怎么回事?隶属空军的向傲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b市附近的这个陆军军营里,闹啥呢?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向傲庭突然迈步走了过来。 时进瞪大眼,忙小幅度摇头用眼神制止他的动作,不敢去想四周同学的表情——刚刚他那句四哥喊得可是字正腔圆的,周围的同学肯定都听见了。完了完了,这下他少爷的名声之外,又得落一个关系户的章子了。 制止无用,向傲庭已经走了过来,他看向班级旁边站着的辅导员,问道:“刚刚说话的学员是哪一个?” 辅导员看一眼他的军衔,朝他行了个军礼,然后扭头喊时进出列。 时进生无可恋,应声后走出来,停在向傲庭面前。 向傲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指空地角落,说道:“去那,罚站半小时军姿。” 原来是来罚站的。 时进松了口气,不敢直视向傲庭的脸,规矩地应了一声是,迈步朝着空地走去。 向傲庭后一步跟上,一副要去好好教导他的样子。 和时进同班的学生看着时进走远,表情从疑虑猜测,变成了可怜同情——之前他们还以为这位班级出了名的有钱少爷,突然出声是因为在军营碰到熟人了,但现在看来,这明显是碰到仇人了呀。一来就站军姿,还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不知道这细皮嫩肉的少爷受不受得住。而且那教官看着好凶,少爷这是要凉呀。 第99章 加训 时进听到了向傲庭跟上来的脚步声, 想回头又顾忌身后的同学们,于是硬撑着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角落处才转身,立定站好军姿, 看着向傲庭不说话。 向傲庭背对着人群站到他对面,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道:“别绷着, 手臂自然下垂,中指贴裤缝。” 真是熟悉的台词, 每个世界的军训教官说的都是这一套话吗? 时进瞄一眼向傲庭认真的表情,默默照做。 “背挺直,腿并拢。”向傲庭又绕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背,还伸腿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脚侧。 时进有点憋不住了, 等他绕回来之后立刻怒目而视——够了啊, 他上辈子好歹也是在警校混过的,站军姿可是基本功,向傲庭现在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觉得自己站得不错?”向傲庭又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 抬手就拍了一下他头上的帽子,说道, “我向傲庭的弟弟, 站军姿的标准可不许只是不错,要做就做到最好, 明白?” 警校的帽子有帽檐, 向傲庭这么一拍, 直接把时进头上的帽子给拍得歪了下来,遮住了眼睛。时进直视前方只能看到一片黑,垂眼又只能看到向傲庭脚和腿,不得不开了口,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报告。 向傲庭脸上现出一点笑意,像是被时进这老老实实的学员做派给逗乐了,不过他很快又敛了表情,应道:“说。” “长官,帽子挡眼睛了,请允许我整理一下,我想更清楚地看清您的英姿,聆听您的教诲!”时进一脸认真地拍马屁,只想快点结束这让人蛋疼的教官学员式交谈。 向傲庭严厉拒绝:“报告无效,老老实实站着,不许动!” 时进:“……”你这是公报私仇吧,戴着个歪帽子怎么好好站军姿! 不远处,学生队列那边,偷偷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学生们,见时进像个孙子一样被教官又“打”又训,帽子被打歪了都不能动一下,心里又爽又同情。 少爷真的好惨啊,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被单独教训,真是什么里子面子都没了。 一群人正表面同情心里暗爽着,站在时进身前的向傲庭突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回头看了过来,表情严肃,眼神锐利,视线直戳某几个幸灾乐祸得特别明显的人,下巴一昂,高声说道:“竖排三列第五个和第六个!竖排四列第三个和第四个!再被我看到你们开小差不专心听训,你们今天的训练全部给我加倍!” 嘶——好凶!眼睛好毒! 还没经受过社会毒打的单纯学生们被向傲庭的气势震住,立刻乖如鹌鹑,不敢再看时进的热闹,扭头看向前方讲话的军区负责人,乖乖听训。 这下子换时进幸灾乐祸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从报道起就一直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表面没什么,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在意的。 嗯,就一点点。 “乐什么乐,他们不懂事,你也要跟着学?那些人是你未来四年的同学加战友,如果上了战场,他们就是你是后背,你心态要摆正。”向傲庭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头,抬手帮时进把帽子戴正,对上时进抬眼看过来的视线,表情突然缓了下来,借着戴帽子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恭喜入校,我以你为傲。” 时进愣住,脑中突然闪过原主上辈子被向傲庭从绑架犯手里救出来的画面,心头莫名一热,说道:“我也以你为傲,你是我的英雄。” 向傲庭放在他头上的手一顿,定定看他一眼,又仔细帮他理了理帽子,调整了一下肩章和胸口的学员编号,停了一会才说道:“我很开心你选择这个职业,也很开心你这么看我,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时进趁热打铁,问道:“所以你怎么从空军变陆军了?还变成了我的教官,你走后门了?” 向傲庭回道:“不是走后门,只是正常调动。” 时进眼露怀疑。 向傲庭表情一板,后退一步说道:“学员时进,和长官说话要先喊报告,你的规矩呢?” 时进立刻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报告。 向傲庭想笑又忍住,应道:“说!” “报告长官,我刚刚明明是在和我四哥说话,不是在和长官向傲庭说话,难道我和我哥哥说话也要讲规矩吗?”时进一本正经地灌迷魂汤,把歪理说得特别真诚。 向傲庭还是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他肩膀一下,说道:“在军营可不能这么闹腾……站满半小时,我半小时后来验收。”说完又拍他肩膀一下,转身走了。 时进目送他离开,心里暂时离开廉君的消沉散了点,看向不远处规规矩矩听训的警校学员们,有点点感慨——朋友和后背吗……向傲庭这样说话的时候,还真挺像个专业教官的。 …… 上午的小插曲过后,时进再次出了名。他厚着脸皮假装无事发生过,归队后便做出一副被训蔫了的样子,谁的搭话都不理。 训练下午才开始,上午只是简单的集合和分配宿舍,时进随着大部队去了军营安排给学生住的宿舍楼,领了各种必需品,然后去了分配给自己的宿舍整理内务。 军营提供给学生的住宿环境比学校的更差,十人一间,全是上下铺,吃饭去大食堂,洗澡去大澡堂,刷牙洗漱全在公共卫生间,没有任何私人空间,一点隐私都没有。 “听说教官还会定时来检查内务,不合格的全得加训,咱们这间里有些人,估计长这么大连自己的被子都没叠过,怕是上午的历史要重演喽。”和时进分进同一间房的某个同学说着风凉话,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 时进的床在上铺,闻言铺被子的动作一顿,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到那人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人可能没想到时进会直接找上来,略显气虚地看着时进,梗着脖子说道:“你、你看着我干什么,要干架吗?” 带着人路过这间房的向傲庭闻言停步,示意身后准备上前阻止学生闹事的教官停步,侧头朝着房内看去。 因为床架的阻挡,房内的人并没有看到向傲庭正站在门口。有隔壁房间和路过的学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碍于向傲庭的表情太难看,怂怂地不敢靠近和发出声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时进朝着那个挑事的人点了点下巴,问道:“你睡哪张床?” 那人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说道:“关、关你什么事?” “是你坐的这张吗?”时进没有理会他不合作的态度,询问过房间里其他人,确认这个床铺确实就是说话人的床之后,上前一步直接把他已经叠好的被子给抖了开来。 说话的人立刻炸了,起身说道:“喂!你干什么,我就是说你一句,你有必要——”时进当着他的面三两下把他的被子重新叠好,放回之前放的地方,然后直起身看向他,说道:“希望你以后再对我有什么疑虑,可以当面来向我求证,我们是一个班的,是未来四年要互相交付后背的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叫时进,你的名字?”说着朝对方伸出了手。 那人已经被时进这一番操作给弄懵了,傻乎乎伸出手和时进交握,说道:“我、我叫罗东豪。” “很高兴认识你。”时进朝他笑了笑,又继续问道,“午饭的时候一起?” “可、可以。”罗东豪回答,看着时进脸上的笑容,莫名有点脸热——这、这人好像和传闻里的有点不太一样,还、还挺亲切的…… 时进适时松开手,笑着说道:“你算是我在警校里除室友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这就是朋友了? 罗东豪有点晕,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瞄一眼时进各种真诚的表情,又觉得所有的发展都是对的,点了点头,磕巴说道:“肯定可以的……时,嗯,时进,刚刚对不起了,我这人说话总是不把门。” “没关系。”时进笑得越发爽朗,迷魂汤拼命灌,“我倒觉得你这坦率的性子很可爱,我很喜欢。” 喜、喜欢?! 罗东豪看着时进好看的笑容,听着他仿佛带着魔力的好听声音,心脏几乎要飞出来了。 这、这人好像是真的很—— 叩叩。 向傲庭曲指敲了两下门,开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说着把视线定在了脸有些发红的罗东豪身上,眼带打量。 仿佛魔咒被打破,罗东豪被向傲庭锐利的视线看得心脏唰一下落回了原地,根本说不出话来——完、完了,他刚刚挑衅时进的画面是不是全被这个魔鬼长官看到了?他也要被单独拎出去罚站了吗? “报告长官,我不会叠被子,罗东豪同学正在教我。”时进转身对上向傲庭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谎话。 站在向傲庭背后看完全程的教官都忍不住面露笑意,看着时进的眼神比之前亲切了许多。 向傲庭皱眉,深深看一眼时进,说道:“不许大声喧哗,整理完内务去楼下,准备集合去食堂。”说完朝跟来的教官示意了一下,迈步朝着下一间要检查的房间走去。 “小学员脑子挺活泛啊。”有个教官走前忍不住调侃了时进一句,时进报以迷茫的眼神,演技满分。 一场冲突消失在无形间,在这次冲突过后,时进所住的103室气氛莫名缓和了下来,大家互相交换了姓名,简单熟悉了一下。罗东豪又郑重找时进道了歉,感谢了他的帮忙,时进表示没什么,还说大家都是朋友。 罗东豪看着时进笑得十分好看的脸,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老父亲般的担忧——这个传闻中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少爷,本质不会是个傻白甜吧,这种性格,怕是以后还要吃不少亏。 时进完全没有发现这位“刷好感度工具”的心思,正在心里猛夸小死,奖励它刚刚那波buff刷得好,让他在同学们眼里的形象正面了一点点。 小死被表扬得很开心,内心有点小膨胀,忍不住回道:“不用谢,这都是我这个爸爸应该做的。” 时进表情一僵,再次把它打入了小黑屋冷宫,让它去好好冷静一下。 …… 午饭过后,军训正式开始。各个队伍的教官终于分了下来,时进所在的队伍,毫无意外地被向傲庭接手了。 所有见过向傲庭早上训时进画面的学生,在见到向傲庭直直朝着自己的队伍走过来时,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是他,完了。 队伍士气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时进虽然心里也累累的,但见大家如此,还是忍不住说道:“别这样,是我们赚了好吗,你们看看教官的军衔,他可是所有教官里军衔最高的。” 因为是到军营的第一天,所以所有人穿的都不是适合训练的训练服,而是正规的夏季制服,向傲庭的军衔就印在他的肩章上,一眼就能看到。 站在时进四周的人闻言一愣,齐齐朝着已经走近的向傲庭看去,然后在看清他的军衔后,忍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呀,为什么这个级别的人,会来给他们这些新生学员当军训教官,这不科学! “你们在看哪里,站好!”向傲庭一来就是一句呵斥,吓得本来站得松松垮垮的学生们全都不自觉站直了身,目视前方。 时进看着向傲庭现在的模样,有点点新奇,还有点点感叹——看向傲庭这对学员们完全不假辞色的态度,自己以前享受的完全是皇帝待遇啊。 胡思乱想间向傲庭已经自我介绍完毕,开始重新整队,在整到时进时,他抬手拍了一下时进的帽子,提醒他回神。 时进有点点尴尬,忙低咳一声收回思绪,乖乖按照身高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队伍整理完毕,向傲庭拿着花名册点了下名,然后大概教了一下军姿规范,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透心凉的话:“先站一个小时军姿,一人不稳,全队加训!” 卧槽!同学们全都傻了——一人不稳,全队加训,这连坐也太狠了!教官你是魔鬼吗! 魔鬼向傲庭面无表情,手已经拍向了第一排第一个学员的后背,训道:“背挺直!我刚刚是怎么教的,没记住?”说着就看向了第一排第二个人。 众人虎躯一震,想起早上向傲庭把时进帽子打歪的凶残模样,忙收拢思绪乖乖站好,等待魔鬼的检查。 大家用自己认为最标准的姿势站好,然后被向傲庭一个一个批评纠正过去,明明是如火的盛夏,心里却如坠寒冬。 好可怕,教官虽然没说什么狠话,但就那看废物一样的眼神,就足够把人打击死了。 时进目视前方乖乖站着,余光见向傲庭一点一点朝着自己这边靠近,不自觉把背挺得更直了。 向傲庭终于停在了时进面前,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你,站到最前面去。”向傲庭突然开口。 时进:“???” “动起来。”向傲庭皱眉。 时进回神,忙应了一声是,出列走到队伍最前面,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了所有人前面,在心里偷偷扎向傲庭小人——居然给他玩公开处刑,真是太过分…… “都看看他的动作,中指贴裤缝,腿伸直并拢,身体重心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向傲庭站到时进身边,抬手按上了时进的肩膀,把他当标杆又给大家教了一遍军姿动作,然后扫了一遍之前已经纠正过一次动作的学生,说道,“我早上只训了他一遍,他就记住了动作要领,你看看你们,我才刚给你们纠正了多久,你们里就有多少人又被打回了原型。” 时进愣住,有点意外——向傲庭居然在夸他? “刚夸了你,身体重心就给我变,别走神,站好!”向傲庭压低声音训了他一句,又拍了他脊背一下。 时进忙乖乖站好,暂时不在心里扎向傲庭小人了。 向傲庭继续以时进为例子给学员们上了下课,然后回队伍里重新给众人纠正了一遍动作,勉强满意后往队伍旁边一站,不动了。 还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时进:“???” 不是,怎么不让他回去了?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很奇怪好不好。而且大家都看着他,他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了。 队伍里的学生也心里有点嘀咕,瞄一眼站在最前方的时进,又余光瞄一眼慢慢走到了队伍斜后方的向傲庭,有点同情—— 这位少爷是被教官盯上了吧,教官虽然夸了他的动作,但却让他一个人单独站着,跟公开处刑一样,真是太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也不敢转头看向傲庭走没走,就只能乖乖绷着身体目视前方,看着站得挺拔又规范的时进,不自觉把注意力挪到了他身上,暗暗担心。 也不知道这个少爷能撑多久,可千万别太早倒下,不然大家都得被连累加训。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四十分钟……陆续有学生站不稳晃动了一下,然后被向傲庭点出来,继而给队伍增加站军姿时间。 大家渐渐把注意力从始终稳着没动的时进身上挪开,定回了队伍身上——可千万别再有人乱动了,好累,想休息。 一个小时的站军姿时间慢慢到达,但因为加训的原因,大家还得继续站下去。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其他班级的队伍已经陆续开始第一次休息,众人被四周欢快的休息气氛影响,心态慢慢浮躁起来,晃动的人变多。于是加训又加训,向傲庭太过铁面无私,大家很绝望,甚至心生怨气。 “想比别人优秀,就必须比别人更努力。”向傲庭突然从队伍后方转到了队伍前方,站到了时进身边,面向所有学生,说道,“如果这是战场,你们每动一次就会有一位同伴牺牲,你们还敢再动吗?” 众人齐齐皱眉,表情紧绷起来。 “没动过的人,是不是觉得那些乱动的人是拖累,是他害你们在这里加训?”向傲庭扫一眼众人,见部分人面露不忿,突然话语一转,说道,“刚刚动过的人,全部原地坐下休息。” 众人一愣,然后表情全变了。 “坐下!”向傲庭见没人动,又喝了一声。 之前被点过名的人全都被吓到,犹疑着坐了下来。 其他人的表情越发不忿,看向向傲庭的眼神都是仇恨的,觉得他十分不公平。 “接下来的时间,晃动过的人全都可以坐下休息,而剩下的人,负责完成加训的任务。”向傲庭无视他们的眼神冷声吩咐,然后迈步再次回到了队伍侧后方。 队伍气氛瞬间变了,所有站着的人都开始打量四周坐下的人,表情明显地犹疑挣扎起来——是背着其他人的错误坚持下去,还是放弃直接休息,选什么?选哪个? “抱歉。”有一个偏胖的男声忍不住第一个出声,朝剩下站着的人道了一句抱歉后,直接摘下帽子坐了下来,稍显羞愧地低下头开始休息。 有一就有二,陆续有人或明显故意,或装作无意地晃动一下,然后原地坐下。站着的人越来越少,队伍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那些已经休息了的人脸上不见放松的神色,反而全都沉默地低着头,表情难看。 终于,整个四十个人的队伍,最后就只剩罗东豪和时进还站着,此时他们已经连着站了快两个小时的军姿,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周围其他的队伍早已结束了休息,再次开始了训练。 “教官,我休息好了,可以继续完成加训。”有人忍不住伸手报告,想自己顶上,换罗东豪和时进休息。 向傲庭看了眼那个学生,说道:“在战场上,已经‘死’了的人是没办法复活的。” 所有人闻言全都一震,头低得越发下了,有些人还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腿一软差点倒下的罗东豪闻言咬咬牙又站直了身,看着前方始终挺直不动的时进,绷紧了脸——才不要……输给这个家伙! 二十分钟后,罗东豪小腿一抖,狼狈跌倒,场上终于只剩下了时进一个人,而他背对所有人站在最前面,可能都不知道他后面已经全军覆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人忍不住出声说道:“教官,我们整队开始其他训练吧,大家也都休息够了。” 向傲庭无动于衷,说道:“时进还在坚持,你们就要替他放弃了吗?” 众人闻言只觉得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都抿紧唇不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队伍训得热火朝天,这个角落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沉默地看着时进,表情严肃而紧绷。最早倒下的人已经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们身体上的疲惫早已散去,心里的疲惫却越来越重。 又是几十分钟过去,在这个下午即将结束时,向傲庭终于走回队伍前面,按住时进的肩膀,看向坐着的众人,说道:“全队总共四十人,三十九人倒下,每人加训三分钟,接近两个小时的加训时间,时进已经全部完成。是时进的坚持‘救’了你们,好好记住刚刚‘休息’的感觉,回去想明白如果此刻是在战场上,你们的选择又代表着什么,解散!”说完手往下移,轻轻敲了时进后背一下,然后伸臂接住时进陡然软下来的身体,弯腰把他背到背上,转身朝着训练场外走去。 时进终于从站军姿站得太久,身体僵硬着无法活动的情况下解脱,趴在向傲庭的背上,用力扯住他的后衣领,磨着牙说道:“四哥,格斗课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把你揍趴下! “对不起。”向傲庭颠了颠他的身体,把他往上送了送,说道,“我知道你可以做到……小进,今天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误会你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你也是我的英雄,正在快速成长着的。” 时进一愣,直起身看着他的后脑勺,突然双手捏住他的耳朵用力往外一扯,恶狠狠说道:“要证明自己我有的是办法,要你多此一举,我腿都快站断了!” 向傲庭被扯得一愣,僵硬地侧头看他一眼,说道:“是、是这样吗,抱歉,我好像做了些多余的……” “不过谢谢了。”时进趴回他身上,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低声说道,“谢谢你背我出来,没有让我在全队人面前丢脸跌倒,四哥。”虽然好像被教官背出来更丢人一些。 嘛……算了。 向傲庭闻言沉默,紧了紧背着他的手,迈步继续朝着训练场外走去,低声应道:“不客气……我是你的哥哥,应该的。” 第100章 带话(捉虫) 时进一“站”成名,彻底坐稳了1x届警校新生风云人物榜第一的宝座。他在大家眼里的形象, 从娇生惯养的跑车少爷, 变成了体力超好超能忍的站军姿达人, 众人给他的名号,也从全民公敌,变成了……全民搞笑艺人。 “看, 就是那个人,听说他昨天逞强站军姿站得受不住, 差点当场晕过去, 最后是被教官背出训练场的。” “不是吧,女生队列那边都没人晕倒, 他一个男人先晕了?” “这也不怪他啊, 他站了好几个小时的军姿呢,昨天早上还被单独罚了站,挺惨的。” “不仅惨, 还傻,我听说这个人连被子都不会叠,不过人挺虚心的,知道找人教, 没传闻中那么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不是吧, 被子都不会叠,他怎么长这么大的?” “估计家里有矿吧, 被子一天一换, 不需要叠。” 放大听力偷听的时进:“……” 小死见他又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忙小心安慰道:“起、起码大家不会再用那种挑剔不屑的眼神看你了,说起你的时候,形容你的词也用的都是正面的,进进,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时进抹把脸,无奈说道,“外人怎么看我,我又左右不了,他们讨厌我或者喜欢我,也都不能影响我一顿能吃多少饭,我就是觉得这些年轻人脑洞挺大的,什么家里有矿之类的,我家里哪能有……” “有哇,进进你名下有矿的。”小死耿直地打断他的话,说道,“宝贝的就是你的,瑞行现在也是你的,进进你现在身价很高哒。” 时进:“……” 罗东豪不知何时凑到了时进身边,用肩膀撞他一下,说道:“时进,大家都说好了,如果今天教官还让大家站军姿的话,大家就一起坚持,尽量少站一会,你要是累了,可以直接原地坐下休息,我们加训就是了。” 嗯?大家? 时进回过神,扭过头往四周看了一下,发现队伍里的人全都在若有似无地看着自己,眼神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别扭和不好意思,忍不住一笑,主动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收回视线看向身边表情带着点紧张的罗东豪,放大声音应道:“好,大家一起坚持,争取让魔鬼教官没法给我们加训!” “对!大家一起坚持!”罗东豪听他这么说,立刻高声附和,气势高昂。 队伍里其他人听到时进的话,心里堆积了一整晚的愧疚轻了一点,也陆续接了话,有些热血冲头的还高喊着要斗倒魔鬼教官,获取队伍的大胜利! “你们说谁是魔鬼?” 气氛正热烈时,一道只听了一天就牢牢刻在众人心底的低沉声音突然从队伍后方传来,众人虎躯一震,纷纷噤声放手,目视前方做若无其事状。 向傲庭看着他们,就像在看着一群毛都还没长齐,就想展翅造反的小鹌鹑,视线扫过其中毛最蓬松的那只,嘴角一勾,然后严肃了表情,迈步走到队伍前方,说道:“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我去集合开个五分钟晨会的功夫,你们都能聊起来,看来你们都很闲。都给我起来,先绕着操场跑三圈,然后站一个小时军姿,老规矩,一人不稳,全队加训!” 好狠!不过大家不怕! 时进第一个站了起来,高声应道:“是,教官!”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跟着站了起来,不像昨天那样听到训练内容全都蔫了,反而是士气高昂的样子,跟着时进应道:“是,教官!” 向傲庭面无表情:“乱喊什么,列队,先做热身,然后小跑步上跑道!” 队伍里的人闻言忙又安静下来,互相对视一眼,挤眉弄眼推推闹闹地快速列好队,队伍气氛无形之中融洽了不少。 …… 跑步的时候,队伍里有平时缺少锻炼的人,才跑了一圈就有要掉队的意思。时进见那人就在自己身边,顺手扶了一把,带着他往前跑,还教他怎么调整呼吸。四周其他人见了,再看到有人要掉队,也纷纷主动帮忙。 向傲庭跑在队伍侧边,看到时进的动作和队伍里这些学员的变化,眼神欣慰——只一天的时间队伍气氛就变成了这样,不错。 跑步之后就是站军姿,大家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干一场的样子,不等向傲庭吩咐就乖乖自己站好了。 向傲庭照例挨个过去调整姿势,在走到时进面前时,他故意停在了距离时进比较近的位置。 时进凶巴巴瞪他——再让他去前面被公开处刑,他就去找时纬崇他们告状! 大概是看出了他眼里的威胁之意,向傲庭嘴角翘了翘,借着帮他调整姿势的动作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敛了表情,走到了下一个学员面前。 检查完姿势后,向傲庭照例走到了队伍侧后方,给队伍施加一种被人监视着的压力。大家在心里大骂向傲庭卑鄙,心里憋着一口气,想洗刷昨天的“耻辱”,想证明自己给向傲庭看! 二十分钟,半小时……在站到第四十分钟时,有一个学员忍不住动了下,他满脸懊恼,忙调整姿势立刻又站好。 这之后的二十分钟里,因为快到体力极限,所以又有几个人控制不住地动了动,但从整体来说,今天的情况已经要比昨天好了太多。 终于,一个小时时间到,向傲庭绕到队伍前面,说道:“剩下的就全是加训的时间了,总共十五分钟,刚刚动过的人可以原地坐下休息了。” 众人心里一凛,知道最考验他们的环节来了。 几秒钟过去,没有人坐下,所有动过的人全都绷紧了表情,继续好好站着——十五分钟而已,咬咬牙就撑过去了,他们能行! 向傲庭见状摆了摆手里的花名册,堪称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争一口气,但忍不住动,就代表着你们的体力和毅力全都在队伍的平均线以下,你们继续强撑,有很大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再次晃动,给队伍造成更大的压力,形成恶性循环。有时候适当放弃,也是一种对队友的保护。”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向傲庭又是这样一副教导人的温和态度,部分对自己体力不自信的人都忍不住动摇起来。 时进心里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没想到向傲庭也会玩这种奸诈的套路。 终于,有学员被向傲庭说动,原地坐了下来。 向傲庭立刻话语一转,严厉了表情,说道:“就在刚刚,你们的其中一个同伴为了不拖累你们,主动选择了‘死亡’,而在我这个‘敌人’蛊惑他去送死的时候,你们中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提醒他,拉他一把。见死不救即为帮凶,全队不合格,加训十分钟。” “什么?!”选择坐下的学员忍不住又站起了身,想要争辩。 “‘死人’没有话语权,坐下。”向傲庭直接打断他的话,然后立刻点了几个名字,说道,“这几人刚刚受影响晃动了,全队再次加训!” 魔鬼! 此刻所有队员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向傲庭是魔鬼!好想打他! 时进用力闭了下眼,很想仰天长叹——就知道会是这样!什么放弃就是对队友的保护,要当警察的人怎么可以选择放弃,这是送命题啊兄弟们!向傲庭啊向傲庭,本以为你和其他军营老油条不一样,不会折腾新人,但没想到你折腾起新人来居然比其他老油条更狠! 不过……他余光扫一眼前排学员瞬间挺得更直的脊背,想起上辈子曾被这么整过的自己,眼神怀念——不过很有用就是了,还不懂战场和社会残酷的单纯学生们,确实需要上一堂这样的课。 队伍气氛变得紧绷,向傲庭不再说话,又晃到了队伍侧后方,走前还提醒了一句:“晃动过的人随时可以坐下休息,下面坐下的人不会再产生除人头以外的额外加训。” 学生们闻言牙齿都快咬碎了,加训加训,现在他们听到这个词就头疼! 又是几分钟过去,有之前晃动过,并对自己体力不自信的人,在一番纠结之后,主动选择了给大家道歉后坐下,低着头自责懊恼于自己的不中用和拖后腿。 有一就有二,陆续又有晃动过的人为了不继续给队伍增加压力,主动选择放弃坐下。但没有动过的人,全都在咬牙坚持。 可惜加训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越到后期忍不住晃动的人就越多,于是加训的时间继续加长,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期间有晃动过的人想尝试继续坚持,但有时候意志力并不能决定身体,他们已经到了体力极限,总是坚持没多久就会忍不住再动,反而让队伍情况雪上加霜。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晃动过的人,哪怕心里不甘心,也不得不选择主动坐下。 因为有部分学员想要强撑但是却反而多次出错的情况出现,所以虽然今天场上继续站着的人比昨天多了一些,但加训的时间却眼看着就要超过昨天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队伍的士气早已从早上的高昂和热血期待,又变回了昨天训练后的沉重,甚至比昨天的更糟糕。 渐渐地,场上又只剩下了罗东豪和时进还在坚持。 终于,在上午的训练时间快要结束时,向傲庭从队伍后面绕了过来,宣布道:“加训结束,情况比昨天好了一点,多‘活’下来了一个人。起来,开始下面的训练内容。” 时进和罗东豪都在向傲庭宣布加训结束的瞬间软了身体,差点瘫在了地上。向傲庭这话一出,两人还没说什么,他们旁边的队员先忍不住了,说道:“教官,先让他们两人休息一下吧。” 向傲庭铁面无私,直接拒绝:“我们的训练速度已经落后于其他队伍了,必须追赶进度。而且属于他们的休息时间,已经全被他们用到了为你们的失误买单上,想让他们好好休息,你们明天就争气一点。现在,起来,整队报数!” 众人闻言表情一黯,心有不甘地陆续站起了身。时进和罗东豪也在旁边队员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列好队进行报数。 好在上午的训练时间已经没多久了,后面的训练内容也只是练练走姿和左转右转,不算太累,时进和罗东豪借此活动了一下身体,反而感觉好受了许多。 午饭过后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103室的所有人如同尸体一样瘫在床上,没有人说话。 “难道以后晃动过的人,都要立刻选择放弃吗?”安静良久,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满是不甘,“我不想再拖大家的后腿了,教官到底在干什么,只是想欺负我们吗?” 没有人接话,大家仿佛都睡着了。 “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坚持下去而已……”那人还在继续说,声音里的难过越来越浓,感觉都快哭出来了。看着队友因为自己的原因吃苦,这种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 时进双手往后垫着后脑勺,听出他声音里的苦闷,在心里叹息一声,开口说道:“那就一起坚持下去好了,再次晃动也不要紧,多练就会有进步,教官又不能无限期的让我们加训下去。” 那人愣住,说道:“可如果我反复晃动,一个人给队伍增加了很多加训时间……” “不会的,其实上午如果不是教练诈了我们一下,十五分钟而已,大家咬咬牙早就撑过去了,全队一起完成加训不是什么很难完成的任务。”时进接话,自我调侃道,“而且还有我在,反正我站军姿小王子的称号已经没人能抢了,你们尽管坚持,加训多久我都撑得住,我相信你们会慢慢进步的,你们现在这样,只是还没适应军训的锻炼强度而已。” 罗东豪突然从床上坐起了身,皱眉说道:“你乱揽什么活,万一全队一人晃个十次八次的,你还不得站废了!” 时进探头出来看他,说道:“可你注意过没有,路边岗亭里守岗的警察,他们守岗一站就是一上午一整天的,边站还得边注意四周的情况,你看他们废了没有?我们毕业以后肯定都是要下基层的,说不定就会被分去那种需要守岗的岗位上,现在教官让我们练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他这么刁难我们,是不想我们轻易放弃,因为这是我们以后的工作,根本没有放弃的余地。” 罗东豪愣住,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忍不住陆续坐起了身,沉默不语。 “教官不是说过吗,‘死人’是没有话语权的,他应该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所以坚持吧,我们选的这个职业,工作时根本没有放弃这个选项。”时进苦口婆心地说着,实在是不忍心再看这些小年轻继续走弯路或者钻死胡同。 大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开始说话的人突然握了拳,说道:“时进说得对,我们选的这个职业,根本没有放弃这个选项。我会坚持的,时进,抱歉要继续拖你后腿了!” “没事。”时进见他开窍,脸上露出一个老父亲般的微笑,说道,“后腿拖了也就拖了,我会让你们请吃饭请回来的,都休息吧,下午应该是正常训练,大家认真点,早点把体力提上来。” “嗯!”那人用力应了一声,突然又笑了,说道,“请吃饭的话,那我现在就得攒钱了,我体力是真的烂。” 大家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终于放松了一点。罗东豪看着时进趴在床沿微笑的样子,憋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时进,你家里那么有钱,为什么会选择进警校?” 众人笑声一停,也都疑惑地朝着时进看去——对啊,这个少爷放着享受的日子不过,跑警校来吃什么苦。 时进:“……” 因为公务员是铁饭碗……他当然不能这么答,低头故作深沉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因为我有想保护的人,等我变成了警察叔叔,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保护他了。”说着脑中不自觉冒出了廉君一脸依赖地朝着他喊警察叔叔的样子,忍不住自个乐了起来。 有想保护的人啊。 罗东豪看着他明显是想起了某个人,连笑容都变得温柔起来的样子,倒回床上,叹道:“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少爷……” “我其实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时进也翻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无比想念廉君。他已经离家三天了,也不知道廉君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 …… 会所,廉君拿着平板,一张张翻着黎九峥从向傲庭那弄来的第一手线报,看着照片中穿着制服,帅气又挺拔的时进,眼神一点点柔软下来。 这就是你向往的地方吗……穿制服的样子真好看。他爱着的这个人,果然更适合行走在光明里。 “君少。”卦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拿着一份文件,朝着廉君低唤了一声。 廉君回神,反盖住平板,收敛表情看向卦一,问道:“什么事?” 卦一上前一步把文件放到他面前,皱眉说道:“道上有点动静,另外,官方突然邀请我们合作出任务,位置在g省那边。” g省?那里不是狼蛛的大本营吗? 廉君皱眉,忙接过文件快速翻了翻,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说道:“官方想动狼蛛了。怎么回事,官方怎么会突然盯上了狼蛛,现在道上明明是蛇牙更活跃。” 卦一摇头,也是很想不通的样子,说道:“君少,这任务我们接不接?” “接,要保下狼蛛,我们必须参与进这个任务里。”廉君手指点着文件,吩咐道,“去和狼蛛约时间,我必须和鲁珊见一面。” 卦一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必须谨慎对待,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去办了。 …… 就如时进预料的那样,下午的训练向傲庭果然没再让大家站军姿,而是像其他队伍那样,开始安排大家做一些常规训练。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说实话,像早上站军姿时那样的心理压力,一天多来几次,大家迟早得被压垮。 在经历了地狱般的两次站军姿训练之后,大家再看常规训练,只觉得它们轻松又可爱,都不用向傲庭说什么,就主动积极地投入了进去。而且大家心里也还憋着一口气,想用其他项目证明自己也是可以的,没向傲庭以为的那么废物。 正常的休息时间里,罗东豪和103室的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各自起身,朝着队伍里其他寝室的人走去,和他们说起了悄悄话。 时进对此全不知情,因为他一到休息时间就被向傲庭拉到了训练场外,帮向傲庭一起给队伍里的大家搬水。 “你果然是公报私仇。”时进搬起一桶水,压低声音谴责向傲庭。 向傲庭自己也扛着一桶,见时进满头的汗,忙伸手帮他把水桶托了一把,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早上的训练,你生我气吗?” 时进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说道:“我生你气干什么,你是教官,该怎么训练当然是你说了算,再说了,你也是为大家好,大家以后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向傲庭没想到他能明白,有点感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少了他托着的力道,时进差点把水桶砸地上,脚步一停后忙挺直脊背稳住自己,侧跨一步躲开向傲庭的手,说道:“男不摸头女不摸腰,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许摸!”说完想到什么,又突然挪了回去,用一种虚伪的崇拜眼神看着向傲庭。向傲庭一看他抖羽毛,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冒坏水,伸手重新帮他托着水桶,问道:“你想干什么?” 时进朝他讨好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听说你们教官是可以用手机的,你带手机了没有,我想给廉君带句话。我自己的手机被辅导员收走锁起来了,得军训结束才能拿回来。” 向傲庭眉头一皱,明显不乐意。 时进痛心控诉:“你还是不是我哥了!你看看我这颤抖的腿、我这佝偻的背、我这满头的汗、和我怀里这桶水,你——” “手机不能借你用,但我可以帮你带话。”向傲庭无奈妥协,问道,“你想给廉君带什么话?” 时进秒变脸,再次讨好说道:“就带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行了,我要求不多,免得四哥你为难。谢谢四哥,四哥你果然是最疼我的。” “大家都一样疼你。”向傲庭的表情缓和下来,突然伸手把他手里的水也抢到了自己手上,加快脚步朝着队伍所在的位置走去。 时进愣了愣,看着他提着两桶水走得飞快的模样,眯眼一笑,小跑着追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开心,有一种自己已经期待了这一刻很久的感觉。 没有人堕入深渊,所有人之间都还有无限的可能。 小死突然出声,提醒道:“进进,你的进度条降了,降到了80。” 时进愣住,停步看一眼自己降到80的进度条,眼露迷茫——怎么突然降了,他刚刚干什么了吗? 第101章 格斗 接下来的训练时间里, 时进一直在默默思考着一个问题——他的进度条, 到底是因为什么降的? 在解决掉徐洁之后,他的进度条曾一度降到了100,后来在徐洁做完手术清醒之后,进度条的数值又升了一些, 涨到了300。再之后廉君帮他把徐洁安排去了国外的精神病院, 在徐洁离开b市的那天,他的进度条降到了200,再再之后, 徐洁到达精神病院,和廉君安排过去的护士狭路相逢,从这里开始, 他的进度条就一直在稳步从200往下回落,到他来学校报道的时候, 进度条的数值已经卡死在了100,再没动过。 这应该就是徐洁对他进度条影响的极限了,以徐洁目前的状态, 他可以确定, 自己那最后100的进度条数值,肯定和徐洁无关。 那既然和徐洁无关, 这次的进度条变动, 又会是受了什么影响。 这个军营里应该不会存在什么针对他的致死因素才对, 因为如果军营里有致死因素, 那他在刚落地军营的时候, 进度条就应该会直接增涨,而不是等他到达军营几天之后突然下降。他刚刚也没做什么可以提升安全性的事,只是在普通的搬水。 排除掉这两点,再加上进度条只降没涨……或许不关致死因素的事,是生存因素?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向傲庭身上——是向傲庭的原因?向傲庭的存在给他增加生存因素了?或者……他又扫一眼军营这绝对封闭安全的环境,迷茫眨眼——是环境的原因?不、不对,如果是环境的原因,那进度条也应该是在他刚落地军营的时候就立刻下降了……所以也不是环境的原因。 排除来排除去,他的视线又落回了向傲庭身上,若有所思。这波进度条的下降应该还是和向傲庭有关,当时他刚刚结束和向傲庭的对话,进度条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受了向傲庭的影响。 可是好像又有点说不通,就他以前的猜测,他从某个人那里获得的生存因素,应该是有个极限值的才对,这个极限值的数值多少,和那个人的能量大小及想保护他的意愿浓烈程度有关。 在他和时家五兄弟关系坏坏好好的这段时间里,时家五兄弟给他的生存因素应该早就已经到极限值了,进度条对生存因素的接纳应该也已经处于饱和状态。前不久他从时纬崇手里获得瑞行,拿到那么大一个安全保障,进度条的数值都纹丝不动,可见他最后剩下的那点进度条数值,应该不再受生存因素的影响了。刚刚向傲庭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做什么特别的保证,所以进度条到底是为什么降下来的…… “下午的训练结束,解散!六点在食堂集合吃晚饭,七点在操场集合进行晚训,不要迟到!” 向傲庭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时进回神,侧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向傲庭站在队伍侧边的位置,刚好也在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皱眉抬手朝他做了个虚敲他帽子的动作。时进心里一虚,知道是自己开小差的行为被他发现了,忙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抬手拍了自己帽子一下。 …… 晚训的内容很轻松,大家随便跑跑步,拉拉歌,练一练下午练过的基础动作,时间就嗖一下过去了。 一直到睡前,时进脑子里都还是塞满了关于进度条的问题。他是真的很在意,在剧情全部被剥开的现在,进度条这最后一点数值是因何而来,他一直想不通,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点关于这最后一点进度条数值的线索,他一定得抓住才行。 就这么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全没发现小死在提醒他进度条下降之后,反常地没有安慰一直在纠结的他,只顾自沉默着。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时进居然梦到了向傲庭。 梦里的他变成了原主,正满脸是血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奄奄一息。脸已经被毁了容,手指也断掉了,很疼,大概是失血过多,身体有点冷,脑子也有点混沌。 要死了吗? 他想眨眨眼,却发现身体没有力气。 哥哥怎么没有来救他,哥哥呢……啊,哥哥们已经不理他了,已经不要他了……他动了动胳膊,想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不能死在这里,要出去,要出去。 砰! 门被撞开的声音,黑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终于有光洒了进来。 又要来了吗,那些折磨他的人……他倒回地面,艰难地扭头朝着漏进光的门口看去,眼里满是绝望。 这次大概就是结束了…… 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冲了进来。 “小进!”然后是熟悉的声音。 他眼睛猛地瞪大,看着直冲自己跑过来的男人,眼眶一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靠着受伤的胳膊,硬是撑起无力的身体往前爬了一点,艰难地在对方蹲跪下来的第一时间,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好暖,是哥哥的手。 手指已经断掉,这样用力握着对方,伤口被压迫,很疼,但他不想放开。 疼也要握紧,不要放开,永远不要。 “四哥……”他倒回地上,想看看对方的脸,意识却渐渐撑到了极限,含糊说道,“……好疼。” …… “时进!” 一声呼唤响在耳边,时进唰一下睁开眼,愣愣看了会天花板,然后皱眉从床上爬起来,抬手揉了揉额头。 罗东豪拍了拍他的床架,说道:“快起吧,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时进回神,朝他应了一声,用力抹把脸打起精神,叠好被子后顺着梯子下了床。 罗东豪站在旁边等他,见他脸色有点差,皱眉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不是,就是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有点头疼。”时进半真半假的回答,边换衣服边随口扯开话题,拿着洗漱用品和他一起去了公用洗漱间。 …… 去操场的路上,时进一直低着头沉默,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昨晚的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直到现在,他都有种手指在隐隐作痛的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被原主的记忆影响到这种程度过,以前他想起原主的记忆,都是以第三人的看客角度去想的,翻看那些记忆画面时,他就像是在看一部主角和自己长得有点像的电影一样,无法真切体会主角的情绪,但在昨晚,在那个梦境中,他就是原主,所有原主经历过的痛苦,他都感同身受。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体验。 他用力掰了掰手指,压下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在心里问小死:“我昨晚突然梦到了原主的记忆,不是以前那种以第三方的角度去梦到,而是以原主的角度去梦到,梦醒之后还会反复想起那些画面,这正常吗?需不需要注意什么?” 小死的回答罕见的简短:“正常,不需要,顺其自然就好。” 时进皱眉:“你今天怎么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怎么了?” “我……”小死开口,突然低了声音,说道,“我想宝贝了。” 听它提起廉君,时进顿了顿,然后忍不住也叹了口气,直接把刚刚苦恼的东西抛到了脑后,说道:“我也想他了……也不知道向傲庭昨天帮我带话了没有……” …… 大概是受梦境影响得太深,时进在踏入操场见到向傲庭的瞬间,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情绪。 想避开,想质问,想冲过去握住他的手……这些矛盾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时进短暂停步,又抬手揉了揉额头,等这些情绪淡去后,才再次迈步,低头跟着罗东豪等人进入队伍,自觉站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向傲庭等他们列好队之后点了点人数,扫一眼一直低着头显得没什么精神的时进,皱了皱眉,说道:“照例是先做热身,跑三圈,然后站军姿,加训的规矩依旧。” 同学们闻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像第一天时那样倒抽一口凉气,也不像昨天那样战火熊熊,只安静地乖乖热起身来,显得特别成熟稳重。 向傲庭看着他们假作平静,似乎憋着什么坏水的模样,视线扫过正在埋头专心做热身的时进,手指不自觉划了划花名册。 三圈很快跑完,大家自觉整队集合,开始站军姿。 这一天,大家像是约定好的一样,没有人放弃,无论动没动,动过几次,他们都坚持站着,无论向傲庭说什么,许诺什么,他们也全都当做没听见。 在这种集体坚持的情况下,加训的时间果然像罗东豪昨天担心的那样,无限期加长了,总时长很快就超过了上午的训练时间。向傲庭在发现无论怎么也无法忽悠住这些学员后,终于闭了嘴,明白了他们憋着的“坏水”是什么,欣慰的决定改变策略。 “我很开心你们都选择了坚持。”他停在了队伍正前方,温和了语气,“但时间不能这么无限期的耗下去,现在,所有晃动过的人,出列另外整队。” 众人闻言心里一震,虽然不是集体挺过了加训,但心里却冒出了一种战胜了向傲庭的感觉。晃动过的人连忙自觉的出了队伍,心里为终于不用再拖累他人而狠狠松了口气。 哗啦啦,本来四十个人的队伍一下子走了三十九个,场上只剩下时进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刚刚才松了口气的学员们见状立刻僵住,看着孤零零的时进,心里冒出一股浅浅的蛋疼感——所以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了少爷这一根活苗么…… 大家又若有似无地看向罗东豪,眼带痛心——你昨天不是“活”下来了吗! 罗东豪羞愧低头,低声说道:“刚刚突然刮了一阵风,我眼里进了沙子,没忍住动了……” 众人:“……”兄弟你这理由也太强了。 “都愣着干什么,列队!”向傲庭皱眉催促。 众人连忙照做,然后看向向傲庭,想知道他接下来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向傲庭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你们无法坚持,是因为你们的体力和耐力还不达标。不达标就要练,并且要不放弃地练!你们都各自记好自己的晃动次数,动一次十个俯卧撑,动两次二十个俯卧撑,以此类推,互相监督,不许偷懒。” 啊,原来是做俯卧撑啊,那简单! 部分只动过一次的学员眼睛亮了,比如罗东豪。 “在做俯卧撑之前,全部去绕着操场跑五圈。”向傲庭突然补充,然后看向了另一边孤零零的时进,说道,“时进连续三天站军姿合格,这证明他的耐力和体力都远超常人,他就不用去跑步和做俯卧撑了,跟着我学格斗。” 啥?格斗?! 被跑步打击到的学员们眼睛唰一下亮了,齐齐朝着向傲庭看去,罗东豪忍不住吼道:“教官,我也想学格斗!”格斗多帅气,可比跑步好玩多了! “合格的人才有资格提要求。”向傲庭十分冷酷,扫一眼这群骚动起来的小鹌鹑,冷冷说道,“你们的站军姿什么时候合格了,我就什么时候让你们学别的,否则就给我在一边看着别人学。” 嘶——好狠! 鹌鹑们倒吸一口凉气。 向傲庭眼睛一瞪,说道:“还不去跑起来!” 众人被瞪得虎躯一震,再不敢提要求,满是羡慕地看一眼时进,蔫头耷脑地上了跑道。 “时进,我明天来陪你。”罗东豪在跑过时进身边时,忍不住小小声说了一句,眼神又嫉妒又羡慕。 时进抽了抽嘴角,干巴巴说道:“加油。”还有,恭喜你咬了向傲庭的饵。 等一群小鹌鹑跑远之后,向傲庭立刻走到了时进身前,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问道:“昨晚没睡好?我看你气色很差。” 盖在额头上的手很暖,时进愣了愣,抬眼看向眼带关心的向傲庭,脑中闪过昨晚梦境里的画面,默默深呼吸压下莫名升起的想要把他的手打掉的冲动,后退一步摘掉帽子放到一边,朝着向傲庭招了招手,说道:“来,咱们练练,去年我没打过你,今年我一定要把你揍趴下。” 向傲庭看着他再次精神起来的模样,放了心,也手一抬摘了帽子,连着花名册一起放到一边,摆开了架势:“可以,让我看看你这一年又成长了多少。” 时进看着他,战意不用点就已经冲破了天,立刻紧绷起身体朝他攻了过去。…… 跑道上,在转过跑道拐弯后,罗东豪本能地朝着自家队伍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然后在看到某两道打得有来有回的身影时,惊得立刻瞪大了眼,忙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不敢置信地嚎叫出声:“卧槽,时进居然在和教官对打!他居然会格斗!” 众同学闻言一惊,也齐齐扭头看去,刚好看到时进一个凶狠的高踢腿把向傲庭逼退的画面,全都傻住了。 “好凶!那是时进?” “卧槽,这一脚太狠了,好利落的动作,时进是练家子啊。” “打脸了打脸了,踢他!对!踢他!” “妈耶,他真的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你们是骗我的吧。” 罗东豪已经懵掉了,他看着时进灵活的动作和堪称狠辣的攻击手法,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凉凉的——他怎么觉得时进的格斗术有点点奇怪,好像全是杀招啊,这都是上哪里学的。 操场上,向傲庭也在对打的间隙,朝时进问出了这个问题。 时进又是一个扫腿攻向了他的下三路,回道:“你去年不是说我的攻击太僵硬太套路了吗,这一年我有针对这方面好好练过。”练的时候他可没少挨卦二和卦一的毒打,那两人美其名曰要改造他僵化的格斗技术,实际就是在揍他!一直在揍他! 向傲庭闻言想起廉君手底下那一群气息危险的手下,皱了皱眉,莫名有种自家弟弟被对方养歪了的感觉,一个擒拿手按住时进的肩膀,敲一下他的腰侧,说道:“这里,破绽太大,攻击之余也要注重防守,重来!” 时进被敲得脸一黑,见他这么游刃有余,忙一个扭身从他手底下挣脱,改变了攻击路数,直冲着他的脸挥拳而去。 恰逢跑步的队伍路过这边,众学员见到这副画面,立刻热血沸腾起来,有人仗着混在人堆里,不要命地高声喊道:“打他!时进加油!打倒魔鬼!” 时进差点被这声吼吓趴下,手里的攻击失了力气,被向傲庭直接握住了拳头。 “太容易分心了,专心一点。”向傲庭教训他,然后看向跑步的队伍,冷声说道,“刘勇,俯卧撑加五十个,都给我专心点!” 众学员立刻缩回了脖子,老实了下去,被点名的刘勇一脸菜色地扭回头,后悔自己多嘴。 …… 一圈又一圈,众人边跑边看着时进和向傲庭打来打去,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红了——他们也想变得像时进那样,可以和教官大战三百回合! “军训的内容都是定死了的,现在教官教时进的,我们后面都能学到,前提是我们要把前面的训练全部完成。”罗东豪突然开口,说道,“这就像是打游戏,通了这一关才能去下一关,时进早就有到达下一关的实力了,只是一直被我们拖着,今天教官带他去了他实力应该去往的关卡,如果我们不快点追上,就要被远远抛下了。” 众人闻言想起时进这三天以来的优秀表现,过热的大脑稍微冷静,都埋头认真跑起步来——要想通关,就必须努力,他们没时间去浪费了。 ……冷静归冷静,但在大家跑完步回来痛苦的做俯卧撑,而时进和向傲庭单独在一边练格斗和提前学习军体拳的时候,大家还是忍不住羡慕嫉妒开了。 那就是强者的世界吗,他们也想去。 还有,到底是谁骗他们说时进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的,看时进那胳膊上打架时鼓起来的结实小肌肉,那是能娇生惯养出来的吗! 他们心里正这么咆哮着,就见隔壁连的教官突然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在时进身上唰唰唰了几下,然后主动要求和时进过几招。 向傲庭代替时进同意了,拉着时进去一边讲了两句,然后把地方让了出来。 时进和隔壁连教官打在了一起,两边连队队员开始为自家参赛选手加油,这边热闹的气氛很快吸引了其他连队的注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三分钟后,时进一个漂亮的侧摔把隔壁连教官按到了地上。 加油声骤停,场上如死一般的寂静——他们看到了什么,学员把教官按趴下了? 时进这边连队的人先是一懵,然后欢呼声震天。 赢了!时进居然赢了!学员赢了教官!传说中的娇惯少爷赢了教官! 时进起身把人松开,伸手把隔壁连教官拉起来,说道:“谢谢教官指点。” “这算什么指点,小子很厉害啊,专门练过?”隔壁连教官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又开始用那种亮晶晶的视线看着他,扭头看向向傲庭,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向傲庭眼带骄傲,故作平淡地回道:“他叫时进,是今年警校的第一名,文化课考了600分。” “原来是那个差点被xx军校特招走的学生,我就说。”隔壁连教官惊讶出声,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时进,开心地拍了拍时进的肩膀,说道,“我哥也是从你这个学校出来的,一家人,一家人,你有眼光啊,挑了所好学校。” 时进被拍得肩膀痛,假笑说道:“缘分缘分,过奖过奖。” 隔壁连教官越发来劲了:“我听说你还出过任务,什么类型的任务?说来听听。” “没什么,就是个小任务……”时进扛不住了,默默往向傲庭身边挪了挪。 向傲庭忙伸手拯救他于水火,找借口支开了隔壁连教官,然后直接宣布上午的训练结束,用刚刚有个格斗动作还没给时进讲解完的借口,先带着时进走了。 众人目送两人走远,风中凌乱——第一名?特招?出任务?什么玩意?这说的是时进?时进不是个少爷吗?家里有矿还蠢得不会叠被子的那种,刚刚教官说的和他们听说的是一个人? “喂,罗东豪。”刘勇忍不住戳了戳身边仿佛已经石化掉的罗东豪。 罗东豪僵硬地侧头看他。 “到底是谁先说时进是少爷的?”刘勇面无表情询问。 罗东豪干巴巴回道:“谁知道呢……” …… 时进再次出名了,比较正面的那种,但他却并不觉得多么开心,因为他又做梦了。 又是黑漆漆的地下室,又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又是快要绝望的时候向傲庭冲了进来。同样的画面,同样的痛苦,同样的手指隐隐作痛。 时进把脸扎进水盆里,用冷水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直起身看向自己在隐隐颤抖的手指,生无可恋地戳了戳小死,说道:“连续五天了,队里体力最差的何群都能稳稳站好军姿了,我这做梦的毛病怎么还存在,小死,这真的正常吗?” 小死沉默以对。 “我懂了,不能说。”时进用毛巾盖住脸,长长叹了口气,“小死,一年多了,你每次都只有在我问起你的存在本身是什么,和为什么是我重生到原主身上这两个问题时,才会选择沉默。你这样,我会忍不住乱想的。” 小死这次没再沉默,只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进进,该去训练了,不然要迟到。” “你这家伙……”时进摘下毛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突然笑了,“行了,你怕什么,都漏出哭音了,我又没吓唬你。” 小死沉默,像是憋哭去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进进,你别生我气,也别不要我。”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时进收好毛巾和各种洗漱用具,把它们一一放进盆子里,紧了紧又开始隐隐作痛的手指,轻叹口气,“小死,我想廉君了。” 想呆在他身边,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没有梦的一觉。 第102章 怪物 上午的训练顺利过去, 下午是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也就是休息时间。时进结束训练后拒绝了罗东豪一起去食堂的邀请, 坐在地上直勾勾看着正拿着花名册准备离开的向傲庭,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向傲庭侧头看他一眼, 把花名册一放,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之后, 迈步走到他面前。 时进仰头看他,说道:“我手疼。” 向傲庭皱眉,蹲下身去拉他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受伤了?” “不是, 是睡不好。”时进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拉过去,见自己刚刚还在隐隐颤抖的手, 在落入向傲庭掌心后瞬间安稳了下来,心情复杂地轻叹口气,握拳把手收了回来, 说道, “四哥, 找个地方坐坐吧。” 向傲庭看着他明显情绪低落的样子, 没说什么, 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 向傲庭带着时进去了医务室,让医生给时进看了看手。时进的手指疼痛是心理作用造成的, 医生自然没有检查出什么来, 最后只给时进开了一点降暑的药。 之后两人又去食堂吃了顿饭, 然后随便在操场上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并排着坐了下来。 “这两天应该会下场雨,下雨的时候,军营会给新学员安排室内的国防思想教育,给你们讲讲课,放放军事电影什么的,你们能稍微休息一会。”向傲庭先开口,把一瓶冰镇果汁递到了时进面前,“给。” 时进道谢接过,用果汁冰了冰自己又开始隐隐作痛的手指,低头说道:“四哥,我这几天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爸爸刚去世没多久,我收了遗产,然后被人绑架,毁了容,断了手指,疼得快死的时候,你来救了我。” 向傲庭听得皱眉,侧头看向他。 “梦醒之后,我开始觉得手疼,就像是手指真的断掉过一样,这种好像是叫幻肢疼吧,截过肢的人身上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时进无意识地滚动水瓶,侧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四哥,有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梦里的你虽然救了我,但后来却再也没有管过我,为什么?如果是你的话,在那种情况下,你为什么会那样选择,能告诉我原因吗?” 向傲庭探手握住他的手,把水瓶从他手里拿了出来,说道:“小进,那只是梦而已,假设这些没意义。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看上去特别没精神,不舒服要早点跟我说,我……” “如果不是梦呢。”时进打断他的话,反握住他的手,十分用力,“如果那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的呢?徐洁曾让徐川买凶狼人来伤我,你记得她的要求吗?毁容,断掉手指……如果我当初没有放弃遗产,没有自杀,没有从医院偷溜出去,没有巧合之下遇到廉君……那个单子其实很可能成的不是吗?四哥,我距离梦里的那种悲惨情景其实很近很近,差一点点,我和你们之间,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了。” “小进!”向傲庭突然有些心慌,因为此时时进的眼里居然一点焦距都没有,身上总是阳光自信的气息也突然消失了,整个人像是被拉入了深渊里,徘徊着走不出来。 而且时进说的这些,确实很有可能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是差一点,这是他现如今最后怕,也是最庆幸的事情。还好一切都只是差一点,大家还有机会去挽救弥补。 “那只是假设,事实是你现在活得很好,哥哥们也都知道自己过去做错了,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他伸手摸了摸时进的头,安抚说道,“小进,那些只是梦而已,现在和未来更重要,别让那些梦拖住你。” 摸上头上的手掌很温暖,时进从不自觉激动起来的情绪里回过神,慢慢松开向傲庭的手,问道:“那你告诉我,在梦里,你为什么救了我,又不管我。”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就是解除噩梦魔咒的关键,这个问题很重要,非常重要。 “小进。”向傲庭拿他没办法了,压下对那些梦境内容的不喜,总结了一下他提供的梦境信息,说道:“如果你梦里的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那我后来不管你,只可能是一个理由。我记得当初徐川下单的那个狼人,是国外的暴力组织?” 时进闻言一愣,点了点头:“对,狼人的主要活动地区在国外,梦里的我也是在国外被绑架的。” “那就是了。”向傲庭叹气,略显无奈地说道,“我是华国的军人,所属部队又比较特殊,要去国外救你,肯定是瞒着军方自己私自行动的。私自行动就要受罚,救完你之后我应该是去领罚了,没办法联系你。小进,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不管喜不喜欢你,你始终是我的弟弟。” 他解释着,抬手摸了摸时进的头,眼含愧疚:“对不起,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出了这么多事,大家只知道关心大哥的心理状态,却忘了你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对不起。” 时进愣愣看着他,鼻子一酸,突然低笑了一声,抬手捂住脸,觉得这几天一直想不通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居然是因为这个,居然是这么一个现实又理所当然的理由……也对,以向傲庭的性格,也只可能是这么一个理由了。受罚,是因为受罚了,不是因为不喜欢或者讨厌什么的,是因为受罚了。 时进啊时进,你听到了没有,不是不管你,你这个四哥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的,从来没有,他甚至为了救你,不惜牺牲前程,瞒着官方私自行动,这在军方可是大忌。 心里突然冒出来一股近似解脱的情绪,他低头把脸往胳膊上一压,挡住了不受控制流出来的眼泪,深呼吸想要压下情绪。 小死心疼说道:“进进,别忍了,哭出来会好一些。” “哭什么哭,我又不是原主,凭什么帮他哭!”时进在心里恶狠狠说着,面上却再也忍不住,眼泪不要钱似地往外冒,肩膀耸动着,哭得狼狈又委屈。 该死的,他一点都不想要这些原主遗留下来的软弱情绪!可是……cnm老天爷!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误会和剧情! 向傲庭被他哭得吓了一跳,立刻手足无措起来,伸手想去拉开他的胳膊,说道:“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眼里进沙子了,别挡着,我帮你看看……” 看什么看! 时进挡开他的手,用力抹了一下眼睛,直起身皱眉看他,突然伸手把他的右手抓了过来,恶狠狠看着——就是这只手,就是这只手,梦里原主紧紧拉着的就是这一只手。 “小进?”向傲庭担忧又疑惑地看着他,见他一副明明在哭却偏要故作严肃的样子,心里又有点不合时宜的想笑——这样板着脸哭的小进,好像小孩子。 “你敢笑出来,我就敢打掉你的牙。”时进注意到他要翘不翘的嘴角,眉眼一利,突然埋头用力咬了他右手一口,然后直起身啪一下打歪他头上的帽子,解气地用鼻子喷了口气,抹掉眼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明年,明年他一定可以把向傲庭揍趴下,狠狠的! 向傲庭扶正帽子,看着他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又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牙印,再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看到时进坐过的地面上留下的眼泪痕迹,又淡了笑容,伸手摸向那片湿痕,想起时进形容的梦境和他颤抖的手指,唇线拉平。 吃了太多的苦啊,他最小的弟弟。 他轻轻点了点那片地面,像在抚摸谁的头顶。 …… 大好的自由活动时间,时进却全用来补觉了。他丢下向傲庭之后直接回了寝室,把自己摔到了床上。这一个下午,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没有做梦,醒来也没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心里冒出来。解脱了啊。 他放下举到面前的手,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长出了口气,手撑着床板准备起床去吃晚饭,余光却扫到枕头边多了一个黑色的方块状物体。 这是……他眼睛一亮,立刻坐起身,像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确定宿舍里没有其他人之后,忙把枕头边的黑色手机拿到手里,按开看了看,终于确定——这是向傲庭的手机!还是已经解过锁,并已经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 为了锻炼新生的独立性,新生在来军营军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是全程不允许用手机的,和家人联系只能通过辅导员,但现在,向傲庭居然把他的手机偷偷送了过来! 这是要给他开后门,让他联系廉君的意思? 时进激动得猛捶床板,开心得想要飞起来——向傲庭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万岁万岁万岁! 他火速掀被子下床,跑到宿舍门边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熟悉面孔靠近后,直接半蹲在宿舍门后面,边看着外面同学来往的动静,边迅速输入廉君的电话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嘟嘟嘟……时进焦心等待,终于在电话差点自动挂断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事?” 哦,这冷淡疏离的语气,这动听低沉的声音。 时进面上露出一个傻笑,故意低咳一声,说道:“小进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他有点想你了。” 廉君的声音立刻柔软高昂起来,快速回道:“时进?” “不是,我是向傲庭。”时进继续憋着声音说话。 廉君轻笑一声,声音温柔下来,说道:“好,你是向傲庭。那时进还有没有其他话要带给我?” “有啊。”时进回答,笑得见牙不见眼,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道,“他想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锻炼的情况怎么样,最近忙不忙,晚上睡得好不好。” 廉君摆手示意面前的卦一暂时离开,看着电脑桌面上时进的照片,一条条仔细回道:“龙叔新改的营养餐很难吃,锻炼的情况还不错,有点忙,晚上睡得不好,总是醒,因为很想某个人。” 时进边听边脑补着廉君皱着眉吃营养餐和晚上总是惊醒的模样,脸上笑容垮掉了,心里又酸又软,叹道:“廉君,我想见你。” 廉君抬手摸上电脑桌面上时进的照片,笑容也淡了下来,低低应了一声:“我也是。”很想很想,想到开始憎恨自己现如今这不够光明的身份。 时进听着他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直接挂断电话,在向傲庭的手机上找了找,找到向傲庭的社交软件打开,无视掉页面上某个置顶且消息数量超多的群,退出向傲庭的账号,登录自己的账号,找到廉君的好友,直接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对面秒接,廉君的身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时进瞪大眼睛看着,直到廉君的身影彻底清晰才慢慢放松身体,朝着镜头笑了笑,努力保持平常的样子,说道:“你好像瘦了一点,这样不可以,你要好好吃饭,我回去要检查的。” “那我每天多吃一点。”廉君凑近镜头,像在仔细看他的模样,突然皱了眉,说道,“你眼睛怎么是肿的?” 呃……因为中午刚哭完就去睡了。 时进有点点心虚,借着抓头发的动作遮掩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回道:“今天下午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我躲在寝室补觉了,应该是睡肿的。” 廉君可没那么好糊弄,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黑眼圈还这么重,在那边睡得不好?” 天天做噩梦,能睡得好才怪。 时进有点后悔开视频谈话了,含含糊糊地解释道:“没有,我这不是黑眼圈,是晒的,军训嘛,难免会晒黑一点……” 廉君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的身体上,见露出来的胳膊上有一块淤青,脸唰一下黑了,说道:“你胳膊上怎么有淤青,在那边被欺负了?向傲庭是怎么照顾你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这是练格斗的时候摔的,你别担心,四哥有在好好照顾我,你看他都偷偷把手机拿给我用了。”时进连忙解释,把镜头调整一下只对着自己的脸,安抚说道,“真的,我在这边挺好的,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欺负,你别担心。” 脸部放大之后,时进眼下的黑眼圈变得越发明显了,仔细看,还能看到眼里的红血丝。 这明显不是睡觉睡出来的。 廉君手掌握紧,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看着时进着急解释的样子,缓和下表情,主动转移话题问道:“军训累不累?” 时进闻言松了口气,忙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起了这几天训练发生的事,还故意挑些糗事说,想逗他开心。廉君看着他逐渐精神起来的样子,紧握的手慢慢放松,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专心听他说话。 两人只聊了十多分钟就挂了,因为罗东豪回来了。时进依依不舍地退出社交软件,抹掉自己的登录信息,把手机藏了起来,然后找到罗东豪对着他一顿爆锤! 会所,廉君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想起时进最后满脸不舍的样子,手掌收紧,唤了一声卦一。 …… 第二天,时进故意提前去了操场,然后果然在那见到了同样提前过来的向傲庭。 “谢谢你的手机。”时进靠过去,把自己的帽子递了过去。 向傲庭扫一眼他藏在帽子里的手机,眼里露出一点笑意,把手机拿了回来,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今早起来手也不疼了。”时进回答,把帽子重新戴回头上,突然问道,“这次军训的第一名,军营是不是会发奖章和奖状?” 向傲庭眼神一动,问道:“你想做什么?” “想给我男朋友带点军营特产回去。”时进下巴一昂,十分霸气的模样,“他值得最好的,所以我要给他拿最好的东西回去。” 向傲庭皱眉,伸手就去拍他的帽子,说道:“胡说八道什么,你训练是为了你自己。” 时进连忙后仰护住自己的帽子,又补充道:“而且也不知道是谁,凶巴巴地在我刚进军营的时候,说要做他的弟弟,可不能只是不错,而要是最好。” 向傲庭手一顿,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时进打断他的话,站直身体,见他又皱了眉,突然认真了表情,说道,“四哥,如果我拿了军训第一名,你就回空军去吧。” 向傲庭一愣,唤他:“小进……” “别再为了我耽误前程了,军人一生能够自由战斗的时间太过短暂,比起看着你被困在这样一个军营里,我更想看你翱翔蓝天。”时进抬眼看他,严肃说道,“想做我时进的哥哥,只是普通的厉害可不行,你必须拿出全力,在你擅长的领域变成最最厉害的那一个,我才会承认你。” 向傲庭动容,突然笑了,抬手用力按了按他的头顶,说道:“好,我会努力让你认可我的。” 时进啪一下打掉他的手,烦都快烦死了:“都说了别摸头,你是不是想打架?” 不远处,罗东豪目瞪口呆地看着“打情骂俏”的向傲庭和时进,脑中冒出各种“霸道教官爱上我”“欢喜冤家——从讨厌到喜欢”“那个让纨绔少爷兑变成长的男人”之类乱七八糟的爱情故事标题,承受不住地后退一步,抬手捂胸口——居、居然是这样吗,教官之所以那么喜欢刁难时进,原来是因为这个…… 向傲庭和时进都察觉到了罗东豪这毫不掩饰的视线,齐齐扭头看去。 罗东豪一惊,自欺欺人地转身躲到树后,想假装自己没有出现过。 “他怎么了?”向傲庭皱眉询问。 时进摇头,回道:“可能是早餐吃多了,撑不住去吐了吧。” …… 队伍里的人发现,在休息过半天之后,时进对训练的热情突然高涨了起来。 不过这时候大家还没具体觉出什么,毕竟这几天大家练的都是些集体性的基础项目,在早已经知道时进体力耐力都很不错的情况下,大家对于时进比普通人好一点的表现,除了感叹一下时进真不像个少爷之外,并没有觉得特别逆天或者震惊。但等基础训练做完,大家开始换场地练匍匐前进和跨越障碍等项目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时进少爷,简直就是个怪物! 在大家还是慢慢学习匍匐前进的动作要领时,时进已经一马当先地顺利穿过障碍爬到了终点,蹬了后面的学员们一脸的灰;当大家还在跨越障碍的第一关摔得欲生欲死的时候,时进已经利落地翻过了最后面的墙,坐下来喝水休息了;做搏斗练习时,因为时进总是能把做配合的学员三两下掀翻,所以教官不得不亲自上场和对打……如此总总,大家站在凡人的土地上,仰望着时进在强者的世界翻滚,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刘勇瘫在沙坑边上,看着明明训练了一下午,却还有精神和向傲庭对打的时进,只觉得自己不配和对方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 罗东豪坐在他身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也正看着时进,回道:“告诉你个更绝望的,生活辅导教官过来检查内务的时候,时进拿到的分也是最高的,他在入营的第二天,就能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了。” “啊啊啊,不想活了。”刘勇心碎侧头,余光正好看到时进一拳揍到向傲庭肩膀上的画面,只觉得自己肩膀也疼了起来,缩了缩脖子说道,“教官好像很喜欢时进,这些天每天都和时进对打,教他动作要领什么的,好羡慕啊。” 罗东豪闻言表情一僵,看着时进在打到向傲庭之后,连忙停手凑过去关心的模样,和向傲庭表示没事,反手摸了摸时进脑袋的模样,用力闭了闭眼,沧桑说道:“别羡慕了,这不是你该羡慕的东西……算了算了,训练吧,后天就可以去做实战射击训练了,再不抓紧把跨越障碍过了,小心教官单独把你留下来,让你一个人加训。” 刘勇闻言虎躯一震,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想到什么,突然期待地说道:“时进其他项目很强,说不定枪法很烂呢?我舅舅是开枪馆的,我从小就是抱着枪长大的,你觉得我能赢他吗?” 罗东豪看着他傻白甜的表情,欲言又止了一下,低叹口气,直接走了。 …… 两天后,靶场。 罗东豪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时进刚刚打出的成绩,问道:“刘勇,你能赢吗?” “这tm……”刘勇简直要哭了,悲伤说道,“时进其实是怪物变得吧,他所有的项目里,枪法居然是最优秀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罗东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还有个拉练项目没有做,你还是有机会赢他的。” 刘勇直接把他的手抖了下去,忿忿说道:“拉练考验的就是体力和耐力,我赢个屁!” 第103章 拉练 军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 时进的状态越来越好,表现得越来越优秀, 最后直接被几个教官联合推荐,当了这一届的总护旗手。 “总护旗手啊, 表演会操和最后检阅的时候,总护旗手都是最拉风的,我也想当。”刘勇羡慕感叹。 时进把上面发下来的护旗手专用肩章手套等物品收好, 侧头看他, 说道:“护旗手每天要加训一个小时, 你愿意吗?” 刘勇立刻把羡慕抛到了脑后,惊恐摇头:“不了不了, 过几天就要拉练了, 我要保存体力,免得到时候撑不到终点,给咱们队伍丢人。” 罗东豪遗憾叹气:“可惜这次拉练不允许组队,不然咱们可以和时进一起走。” “还是别了吧,时进那速度我可跟不上。”刘勇摇头摇得更厉害了, 甚至挪到了距离时进比较远的地方。 时进有点无奈地看他一眼,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神化”自己,张嘴正准备安抚他一下,稳固一下自己正常人的人设, 就见之前被上面喊去说话的向傲庭走了回来, 还朝他招了招手。 “教官喊我, 我去一下。”时进跟罗东豪两人打了个招呼, 起身朝着向傲庭走去。 刘勇见状又开始感叹了:“教官是真的很喜欢时进啊。” 罗东豪低头数蚂蚁,假装自己是根没有长眼睛也没有长耳朵的木头。 …… 兄弟俩走到了距离队伍较远的角落里,向傲庭背对着队伍,低声说道:“拉练的地方定下来了,在军营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我告诉了廉君我们这次拉练的地点,他可能会来。” 时进唰一下瞪大眼,激动地抬头看他。 向傲庭忙抬手按住他的脑袋,帮他挡了挡表情,略显无奈地说道:“收敛一点……拉练中有个项目是速度比拼,内容是让你们从山下冲到山上,拿到山顶的小旗,然后带着小旗下山回到起点。第一个下来的人有额外加分,你如果想拿这次军训的第一,千万别错过了。” “那廉君……”时进满眼期待地询问。 “他会在山腰处守山员的房子里停留一段时间,那个守山员的房子距离主要的上山道路有点远,来回需要一段时间,你要注意别耽搁太久。”向傲庭嘱咐,见时进已经兴奋得不知所以了,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又轻轻拍了拍时进的脑袋,说道,“大学军训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小进,要学会享受它,开心一点。” 时进愣住,看着他温暖包容的眼神,稍微冷静了一点,突然伸臂用力抱了他一下,认真说道:“四哥,谢谢你,我现在很开心。” 偷偷送手机也好,在拉练中安排他和廉君见面也好,这些都是向傲庭违背了自己的部分原则做下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哄他开心,这份心意太难得,他会好好珍惜。 向傲庭被抱得一愣,回神后立刻轻轻回抱了他一下,说道:“跟哥哥还客气什么。” 两人只抱了一下就放开了,但罗东豪还是眼尖的看到了。他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大吼一声,把四周队员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你怎么了?”刘勇担忧地看着他,抬手摸他额头,“叫得这么难听,你鬼上身了?” 罗东豪余光看到时进和向傲庭分开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甩开刘勇的手,心累地说道:“什么鬼上身,要相信科学懂不懂?我就是嗓子痒了,想喊喊。” “切。”刘勇无趣地推了他一下。 …… 这一天训练结束之后,罗东豪特地找到时进,含糊提醒道:“时进,你、你和教官还是注意一点吧,学员和教官……咳……一起什么的,弄得太明显,会被说的。” 时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疑惑问道:“你后半句哼哼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清,教官怎么了?”罗东豪见他还在装傻,急了,索性直说道:“我把你当兄弟才特地来提醒你,你下午抱教官的时候,那么多人在旁边,你、你克制一点啊。” “啊,你看到了啊。”时进这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确实是我不对,当时太开心了,没注意场合,我以后会多注意的,多谢提醒,我要去加训了,拜拜。”说完把护旗手的装备拎上,去找向傲庭加训去了。 罗东豪目送他离开,察觉到他话语里的雀跃和期待,心中瞬间铺满了绝望——这种反应,时进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了心要和教官搞在一起了。完了完了,求军训快点结束吧,就时进这状态,他怕时进会忍不住兽性大发,在军营里和教官发生点什么。 …… 时进确实很雀跃期待,但这些情绪都和向傲庭无关,只和廉君有关。结束一个小时的加训后,时进的视线立刻定在了向傲庭的裤兜上——那里,有能和廉君联系的工具! 向傲庭秒懂他的意思,心里叹气,面上皱眉,强调道:“我帮你发短信,你不许碰手机。” 时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把胳膊抱到了胸前,一副“我绝对不乱动手”的样子。 向傲庭于是坐到他对面,扫一眼他乖巧的坐姿,恍惚间竟觉得面前坐着的是一只正在朝自己疯狂摇尾巴的小狗,心里帮时进联系廉君的糟心感浅了点,拿出手机找出廉君的号码,选择编辑短信。 “要不你直接打电话吧,我不拿手机,你开外放就行,我听你和廉君聊。”时进得寸进尺,“委婉”提要求。 现役军人和暴力组织首领能有什么好聊的。 向傲庭看他一眼,心里不愿,手指却动了动,退出了短信编辑界面,直接给廉君拨了个电话过去。廉君几乎是秒接,然后直接无视了这是向傲庭手机号码的事实,直接唤道:“时进?” “是我!”时进立刻凑近手机,在被向傲庭警告地看了一眼之后,又若无其事状侧过身,低头整理护旗手肩章上的流苏,对着地面说道,“我只是一道背景音,你们聊你们聊,我听听就好,不用在意我。” 廉君的声音立刻淡了下来,问道:“向傲庭也在?” “我在。”向傲庭接话,看着时进低着头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说道,“两分钟,马上就到宵禁时间了,时进必须按时回宿舍楼洗漱休息。” 时进耳朵一竖,头又仰了起来。 廉君那边安静了一会,然后说道:“谢谢。” 于是操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教官拿着手机似乎在讲电话,但他的嘴巴却没动。他旁边看似在老实等候教官讲完电话的学员,嘴巴却动个不停。 两分钟的时间太过短暂,时进只来得及关心一下廉君的吃饭休息状况,时间就到了。他依依不舍地向廉君道了晚安,眼巴巴看着向傲庭挂断电话,忧伤地叹了口气。 偷来的幸福时光又结束了。 “很喜欢他?”向傲庭收好手机,突然询问。 时进看他一眼,见他表情认真,于是也认真了起来,点头应道:“很喜欢,我想和他过一辈子。四哥,廉君真的很好,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向傲庭没说话,弯腰帮他收拾好东西,直到和他一起走出了操场,才又问道:“为什么是他?” 时进空着手走在他身边,回道:“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为什么,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幸运的是他也很喜欢我。四哥,你们其实都对廉君有偏见,他的职业不是他主动选的,是生活推着他站上去的。在其位谋其事,他有太多无奈和身不由己。比起什么暴力组织的首领,他其实更想当一个普通人。” 向傲庭垂眼,认真思考他的话。 时进继续说道:“他很好,也对我很好。我刚认识他的时候状态很糟,又穷又胖,什么都不会,还偷了他果园里的鸡,他也不嫌弃我,知道我的情况后收留了我,给我吃,给我穿,给我工作,找人教我东西,去哪都带着我。我本来是不打算继续读书的,计划着等以后生活稳定了,再去考个成人大学什么的。但他不同意,用各种方法哄着我学习,给我安排老师,让我参加高考,帮我选择学校。我说我想考警校,卦一他们都不赞成,就只有他支持我……四哥,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是他把我推到了正确的人生道路上,没让我走歪太久。” 也可以说是廉君亲手把他一团乱麻的重生生活,一点一点编织成了现在这副未来可期的模样,帮他在这个世界扎下了根系。 “他很重要。”时进强调,语气坚定,“我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小进。”向傲庭突然停步,问道,“你现在幸福吗?” 时进侧头看他,眯眼一笑,回道:“如果你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让我再给廉君打个视频电话,我会觉得更加幸福。” 更加幸福,所以现在是已经很幸福了吗? “那就好。”向傲庭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表情无奈中带着妥协,说道,“我相信你的选择……但是视频电话不可以,给我按时回去洗漱睡觉。” 时进的笑脸瞬间垮掉,板着脸把自己的东西抢过来,硬邦邦丢了句晚安,转身直接走了。 向傲庭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良久,沉沉叹了口气——又穷又胖,什么都不会……他和大哥他们过去都做了些什么…… …… 拉练的日期宣布下来之后,队伍里的人发现,时进这个怪物居然对拉练表现出了极为可怕的狂热情绪,每天都在询问教官关于拉练准备的事情。 “他是魔鬼吗?拉练这种又苦又糟心的项目,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刘勇艰难询问。 罗东豪看一眼时进借着询问拉练的事情,明目张胆地缠着向傲庭的模样,沉重说道:“拉练不是最重要的,拉练的准备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懂。” “你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刘勇皱眉侧头看他,又抬手摸他额头,满脸担忧,“你果然是被鬼上身了吧,我给你驱驱邪吧,听说吐口水可以……” 罗东豪直接一巴掌把他按到地上,压下了他的胡言乱语。 转眼拉练的日子到了,时进第一个起床冲去操场集合,压着心急背着负重装备听了半个小时的动员大会,然后终于盼到了大部队出发,急切地迈步朝着拉练地点走去——没错,就是走,这次的拉练没有车坐,全程靠腿走! “地狱到来了。”刘勇生无可恋。 时进简直是容光焕发,兴奋说道:“那座山离军营其实不算远,走走走,咱们去山上玩。” 玩……刘勇噎住,侧头不去看他,怕自己被气死。 去山上的路上还有其他项目要完成,众人又走又训练,明明不算太长的路程,却硬是走了足足快三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大家瘫在教官划出来的集合地点,随便吃了点干粮和水填饱肚子,略作休息后,迎来了这次拉练的重头戏——爬山取物! “总共三条上山的路,要走哪条你们自由选择,出发时间是下午一点整,下午三点前还没拿到旗子下山的人,拉练项目的学分扣除,必须加训才能结束军训。”向傲庭讲解了一下规则,然后取出线路图一人发了一份,说道,“现在是十二点半,你们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如果在爬山过程中出现意外情况,务必立刻发信号联系附近的教官,别自己逞强。比赛时间内,所有学员不允许组队,不允许帮别人拿旗,要独立完成任务,明白?” “明白!”众人应声,接到线路图后连忙打开。 三条上山的路线,难度各有不同,集合地点附近的一号路线是最好走的,但有点绕,走起来肯定慢。二号路线是以前山上的住户留下的废弃山道,不绕,但路况不太好。三号路线就只是一条若隐若现的小道,直线连通山顶,但路况糟得天怒人怨,有点危险。 刘勇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决定走最好走的那条道,然后问罗东豪:“你走哪条?” “二号,我耐力好,灵活度不行,不适合走比较陡的三号小道。”罗东豪也十分理智,说完看向时进,想问问他的选择,结果发现时进已经拿着东西起了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他一愣,连忙喊住时进问道:“你去哪?” 时进回头看他,脚步不停,一指山体左侧,说道:“去三号上山点那边,那边好像风景不错。”说完人已经到了十几米开外,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刘勇目瞪口呆:“风景不错?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来训练的,总不能是来谈恋爱的吧。”罗东豪也有点无语,瞄一眼正目送时进离开的向傲庭,沧桑叹气。 …… 时间转到一点,出发的枪声一响,时进立刻一马当先地冲出了准备点,三两下上了山道,连跑带爬,没一会就钻入树林里不见了。 一些也选了这条道的学员看到他的动作,立刻被打击到了,有一个人忍不住也跟着去试了试时进那连跑带爬的爬山方法,结果悲惨地摔了下来,愤怒说道:“别让我找到那个乱传谣言的人,我一定要打死他!什么娇生惯养的少爷,我呸!” 其他人在心里默默附和,识趣地慢慢往山上走,不敢像时进那样乱冲。 …… 时进一路跑得飞快,闷头一鼓作气冲到山顶,随手从一棵树上摘下一面绑在上面的小旗子握在手里,然后直冲着守山员小屋所在的方向跑去——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现在快一点,过一会就能和廉君多呆一会了。 终于!在他头发都被汗染得半湿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守山员的屋子出现在了视野里,眼睛一亮,忙把手里的旗子反手塞进身后的包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屋子门口,直接伸手推开,开心喊道:“廉君!” 屋内正用平板翻动文件的廉君才刚听到外面传来跑步的动静,身前不远处的门就直接被人推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门开后屋内光线的变化,一堵身上全是汗的人墙就直接倒了过来。 砰。 “啊!” 时进没把握好角度,脑袋直接磕到了廉君的轮椅上,疼得他低喊了一声。 廉君忙把平板丢开,伸手去摸他的脑袋,皱眉问道:“撞到哪里了?我看看,破皮了没有?” 时进抬眼看他,哪里还记得疼,立刻又抱了过去,像揉面团一样把廉君往怀里塞,开心说道:“你真的来了!上山的路不好走,你怎么上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中午饭有没有好好吃,午觉呢?午觉有没有睡?” 廉君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过分兴奋的熊给困住了,心里又好笑又心疼又无奈,抬手回抱住时进,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回道:“我是从修好的山道上过来的,卦一和卦二都陪着我,午饭吃了,午觉还没睡,我一会再补上。”说完看了站在角落的卦一一眼。 卦一识趣起身,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和守在外面的卦二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把房子围了起来。 屋内,时进嗯嗯嗯应着,觉得轮椅实在是碍事,干脆把廉君从轮椅上拉了起来,让他坐在守山员平时用来休息的小床上,再次抱了过去。 “先让我看看你的头。”廉君单手反抱住他,拉开距离看他的脑袋,见他额头肿起了一个包,皱眉,抬手摸了上去,问道,“疼不疼?” 时进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突然侧头朝着他吻了过去。 他才刚刚运动过,满身的汗,短发蹭得乱糟糟的,身上还沾着草叶。他皮肤比以前黑了一些,身上肌肉结实了不少,上身只穿着一件军绿色短袖训练服,下身是迷彩裤,脚上穿着一双短靴。 这是廉君从来没见过的时进,十分帅气,并且荷尔蒙爆表。 廉君有些怔愣,不小心被时进占据了主动,随着他的亲吻倒在了小床上。 身周全是时进的气息,心脏跳得很快,身体被抱得很紧,甚至有点疼了,廉君睁开眼,看着时进吻得急切的样子,心里空了好久的地方终于被填满,安抚地揉揉时进的后脑勺,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呼吸渐渐粗重,就在廉君忍不住想反客为主时,时进突然退开了身,离开床边从负重包里取出一瓶水拧开直接从头上淋了下来,低头呼哧呼哧喘气。 “怎么了?”廉君坐起身,拉了拉身上有些散乱的袍子,起身想靠近他。 “别,你先别过来。”时进忙抬手阻止,抹一把脸上的水,有点点郁闷,“我不能在这呆太久,时间宝贵,不能浪费了,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你先坐在那别动,我冷静一下就好。” 廉君闻言扫一眼他半蹲着遮掩某个部位的姿势和手里的水瓶,心里也有点意动,不过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体贴应道:“好,我不过去,你别蹲着,找个地方坐一会,蹲着太累了。” 时进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着廉君歪靠在床上衣衫凌乱嘴唇微红的样子,痛苦的低吟一声,抬手又是一通矿泉水浇灌,然后用力按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包。 一阵锐痛升起,稍微压下了身体上的冲动。 廉君忙起身靠了过去,拉开他的手,皱眉说道:“不许乱来。” 时进反握住他的手,仰头看他,委屈控诉:“谁让你这么好看,我现在正处于精力旺盛的年纪,兴致起了,不分散一下注意力,我怕我现在就能把你生啃了。” 所谓小别胜新婚,他身体变年轻了,精力也变得更旺盛了,要命。 再没有比爱人直白的渴求着自己,更能让人觉得安心的事情了,廉君心里这段时间因为思念而偶尔升起的患得患失,全在时进这番直白的话语中消散,摸了摸时进彻底湿透的脑袋,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荤素不忌。” “还不是你害的。”时进没有躲开他的手,又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底气地警告道:“你别撩拨我啊,我现在很危险。” “我现在也很危险。”廉君弯腰,亲吻一下他的额头,低声说道,“时进,我想你的心情,和你想我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 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时进用力闭了下眼,伸手把廉君勾下来,咬了他嘴唇一口,恶狠狠说道:“都说了别撩拨我!” 廉君微笑,伸臂抱住他,也不管他身上的水会不会弄湿自己的衣服,说道:“时进,我有点后悔让你选警校了。”分开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时进抿唇,抬手反抱住他,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第104章 猴子 两人无声抱了一会, 慢慢地都冷静了下来。 时进把廉君扶回轮椅上,坐到他面前, 伸手帮他整理好之前弄乱的袍子,说道:“拉练之后就只剩会操表演和最后的检阅了, 我很快就能回去,你再忍一忍。” 廉君取出一条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上头上的水珠和汗, 说道:“时进, 其实我这次过来, 还有正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时进疑惑,想到什么, 表情严肃起来, “是道上有动静了?” 廉君点头又摇头,安抚地摸摸他的脸,回道:“是也不是。道上确实有点动静,但局势变化都在我的预料和掌控之内,不需要太担心, 出问题的是官方那边。” 时进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忙问道:“官方怎么了?难道官方已经开始针对我们了?”“不是,道上局势眼看着就要风云变幻,现在官方只会对灭更包容和亲切, 不敢为难我们, 毕竟——”廉君说到这突然停顿了一下, 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嘴角冷冷勾了勾,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官方动狼蛛的理由。想不到我和鲁姨演的这出戏,不止道上的人信了,连官方的人也信了。” “动狼蛛?”时进听得云里雾里,只敏锐抓住了这个重点,急了,抬手抓住廉君的手,拉了拉让他回神,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狼蛛和官方怎么了?”狼蛛可是灭在道上唯一的盟友,还是廉君未来计划里十分重要的一环,可不能出事。 廉君回神,见他着急,忙安抚地握住他的手,细细把官方这次准备针对狼蛛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把刚刚自己得出的猜测简单说了一下。 时进听着听着,心情从着急变成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噎了好一会才说道:“你的意思是,官方这次突然要拿狼蛛开刀,是因为他们知道了狼蛛前段时间动了我的事情,为了讨好你,所以决定先欺负一下狼蛛?他们以为这样做你会高兴,会更死心塌地地为他们做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狼蛛简直是天降黑锅,被廉君狠狠坑了一把…… “应该是这样,狼蛛和灭在明面上交恶多年,从官方的立场去看,打狼蛛,灭确实应该高兴才对。官方会这样做也是急了,毕竟以现如今道上的局势,如果我放手不干,官方绝对会吃大亏,他们不得不好好捧着我做事。”廉君解释,心里觉得有些可笑,“那些人永远只知道站在上方朝下施舍‘赏赐’,不知道问问‘下方’的人到底想不想要他们给的东西……不过他们是这种心态也好,这样我可以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去保下狼蛛。” 时进看着他冷冷勾起的嘴角和不知道看着哪里的冷漠视线,眉头一皱,抬手捧住他的脸,往自己这边一掰,说道:“你在看哪里?我在这,你居然走神?” 廉君回神,眼里的冷漠迅速淡化褪去,慢慢被温柔填满,抓住他的手,说道:“时进,多亏了你,我才想明白官方选择动狼蛛的原因,省了我自己瞎摸索走弯路。” “我就只是普通地问了个问题而已……”时进眉头皱着,被他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手指动了动,又摸了摸他的脸,不满说道,“还是瘦了,你这样可不行。” 廉君侧头亲了亲他的手,带着安抚和歉意。 “……算了,等军训结束了我再帮你养回来。”时进拿他没办法,不忍心再说他,转移话题问道,“那这次和官方合作的g省任务,你要亲自去吗?” 廉君喜欢他对着自己妥协的样子,又亲了亲他的手才回道:“去,另外,这次我过来也是想问问你,这次g省的任务,你要不要去?虽说在你开学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等你军训完毕后要帮你以做任务的理由接你出校,但g省的任务可能会耗上一段时间,我想着你才刚刚进入大学,或许会想体验一下普通大学生的生活,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等g省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再回来接你,让你多在学校呆——” “我要和你一起去g省。”时进打断他的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他呆在一起,认真说道,“大学还有四年,我有的是时间去体验大学生活,但你不一样,接下来你走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危险,我要陪着你,你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在安全的后方。”而且他上辈子已经读过四年警校了,大学生活什么的,他早就体验够了。 廉君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问道:“决定了?我听说你在军营里交到了朋友,舍得和朋友分开吗?” “朋友哪有你重要。”时进回答,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突然笑了,问道,“你吃醋了?” 廉君没回答,捏了捏他的脸,倾身与他额头相抵,说道:“今晚卦一会带着卦三、卦五、卦九提前赶往g省,和官方的人员接洽,我和卦二、龙叔会在会所多留几天,你好好训练,等军训结束了,我就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出发去g省,可以吗?” “可以!”时进很满意他这个安排,伸手再次抱住他,说道,“反正你不能丢下我。” 廉君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我哪里敢。”又哪里舍得。而且b市也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时进自动把廉君这句“我哪里敢”,转换成了“我想和你每天都在一起”,美滋滋地仰头又亲了他一口,心里暗暗计划着,等去了g省,他一定要把廉君瘦掉的肉再养回来! …… 爬山取物的总时长只有两个小时,时进虽然用走小道的方式尽量压缩了用来爬山的时间,但到底时间紧迫,无奈地只在小屋和廉君呆了二十多分钟,就依依不舍地选择了告辞。 “下山的时候慢一点,别受伤了。”廉君帮他把负重装备装好,看着他额头上鼓着的包,嘱咐道,“下山之后记得敷一下,擦点药。” 时进点头,压下心里的不舍,把负重装备重新背好,一步三回头地往小屋门口走去,说道,“那我先走了,你记得睡午觉……我真的走了。” 廉君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压下把他拉回来的冲动,点头应道:“嗯,等军训结束了,我来接你。” 时间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时进手握上门把手,把门拧开,脚跨出去的同时回头,刚好看到了廉君本能伸手想拉他的样子,准备说出口的道别语立刻消失在了唇齿间,脚步一转,突然转身大步走了回来,弯腰用力抱了廉君一下,在他耳边说道:“我会给你带礼物的,等我。”说完亲了一下他的耳朵,松开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小屋,加快速度跑入树林,转眼消失了踪迹。 廉君目送他离开,看着他走过的地方树枝和草叶的晃动一点一点停下,抬手摸了摸被亲了一下的耳朵,用手指挡住了眉眼:“傻不傻,军营里能有什么礼物可以带。” …… 守山员的小屋位于一号路线和二号路线之间,如果此时时进再摸回一号路线或者二号路线上,顺着路回山下营地,那第一肯定是没戏了。 必须拿到第一,给廉君带礼物回去,还有送向傲庭回空军。 时进攀住一根树枝,灵活地跳到下方的一颗大岩石上,看着身前陡峭往下,遍布树木和岩石,完全不算路的路,想起廉君刚刚不舍伸手的样子,眉头一皱,直接从岩石上蹦下,朝着陡坡下的另一棵树落去。 反正上面又没规定不能走三条指定路线之外的路,既然赶时间,那他就来一场真正的爬山之行好了。 “小死!”他在心里呼唤。 小死秒懂他的意思,应道:“包在我身上,进进冲呀!” 咔。 他身体一扭,稳稳抓住下一棵树的树枝,腰部用力,一个侧转靠到了树木主干上,伸腿缠紧,然后把手也抱了上去,像只猴一样挂在上面,嘴角一勾,找了找下一个落脚点,利落地蹦了下去。 山下。 隔壁连教官在喝水的间隙无意识侧头,往山上望了一眼,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树木间一晃而过,迷茫地眨了眨眼,侧头仔细看了过去。 一阵风过,吹动树叶,露出了某个挂在树枝上的人影。 “卧槽!”隔壁连教官手里的水壶直接落了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发现刚刚看到的那棵树上已经没了人影,忙转动眼珠在四周找了找,然后在树木下方的一颗岩石上发现了一个疑似人类的生物。 居然不是幻觉,那是什么,猴子吗? 他惊得说不出话,侧身拿起一边桌上用来观察学员情况的望远镜,对准刚刚看到过的地方望去,努力寻找着那只“猴子”的身影。 半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猴子”本体,震惊地目睹了那只“猴子”灵活地从一棵树上蹦下,就地一滚稳稳卡在下方树木与石头的缝隙处,之后抓住树木伸出山体之外的树枝,垂直往下,落在了更下方的一小片空地上,顺坡往下滑动的全过程。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速度也太快了! 隔壁连教官忍不住再次卧槽出声,反复确认过“猴子”的长相后,放下望远镜找到正在不远处翻花名册的向傲庭,把望远镜往他手里一塞,激动说道:“看那边,山腰的位置,你的学员变成猴子了!” 猴子? 向傲庭疑惑,想到什么,表情一肃,忙举起望远镜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 时进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下山表演已经被下方的人看在了眼里,借着小死刷上的“灵活”“速度加快”“精准度提高”等等buff,在林间辗转腾挪,没一会就下了小半座山,然后在接近终点的位置拐上一号线路,闷头朝着终点疯狂冲刺。 路上他一个其他的学员都没看到,看一眼时间,猜测最快的那批人现在应该还在下山的半山腰处挣扎,心里一定,再次加快速度,远远看到营地的棚子出现在前方,连忙又是一个冲刺,稳稳踩过出发点,装作累瘫的样子坐在地上,从包里掏出小旗子,侧头朝最近的一个教官看去,气喘吁吁地问道:“教官,我是第一个吗?” 被他询问的教官表情空白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望远镜。 嗯?营地怎么这么安静? 时进眨眨眼,边调整呼吸边往四周看去,惊悚地发现目之所及的教官全都在看着自己,而且大部分人手里都拿着望远镜,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个不详的猜测。 不、不会吧…… 向傲庭突然从偏后方的位置大步走过来,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沉沉,气息可怕。 时进僵硬地抬头看他,吞了口口水,把旗子往他面前一递,弱弱说道:“给……我拿到的旗子,很努力拿到的。”所以有些细节可不可以就不要追究了…… 向傲庭看着他这仿佛求救一般的动作,到底气不起来,弯腰握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道:“下次不许再做那么危险的动作……我刚刚联系了另外两个出发点,恭喜你,你是第一个回来的学员。” 太好了!第一!不对,大家果然都看到了! “哈哈哈,谢谢教官。其实那样下山不危险的,我以前喜欢玩单双杠,来回蹦跶习惯了。”时进尬笑一声试图缓解尴尬,结果发现这招不太起作用,四周的教官还是直勾勾看着自己,忙反握住向傲庭的手,皱眉露出痛苦的样子,说道,“教官,其实我受伤了,你看我的额头,这就是在树上撞的。唉,爬山好难。” 向傲庭扫一眼他的额头,发现那里果然鼓着个大包,脸又黑了,侧身帮他挡了挡别人的视线,拉紧他的手,边训他边带着他转身往人群外走,说道:“让你耍小聪明,头晕不晕,别撞出了脑震荡。” “不晕不晕。”时进连忙回答,紧紧黏在他身边,随他一起去了后方人少的医务室棚子。 直到时进和向傲庭走得没了人影,营地里的教官才陆续回过神。有个年长一点的教官低头看一眼时进留在原地的负重装备,语气复杂地叹了口气:“后生可畏啊……这个水平的学员,怎么只上了一所警校。” “听说是学员自己不想上军校,执意选的警校。他考大学之前读过军校的预科班,还出过任务,可能是觉得那边压力太大了。”隔壁连教官也回了神,说了下自己听说的事,叹道,“这水平,都够直接进部队工作了,哪还需要浪费四年去上学。” “原来是从预科班出来的。”听到他这话的其他教官陆续回神,露出些了然的模样,“这水平,也不知道是哪个导师带的,有没有可能是军人家庭出身。” 这里职位最高的人听到这句话,望一眼向傲庭离开的方向,侧头低咳一声,拿起茶壶走了。 …… 上药的时候,向傲庭就时进那“独特”的下山方式,狠狠把他训了一顿 时进虚心认错,态度十分好,但以后会不会改就只要他自己知道了。 向傲庭看着他低着的脑袋,低叹口气,说道:“小进,军训马上就要结束,我能这样天天陪着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时进抬头看他,见他眼带担忧,心里一软,真正乖乖地点了点头,应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别担心。” …… 拉练顺利结束,考虑到学生们在拉练时消耗了太多体力,上面大发慈悲地给学生们放了一天的假。103室的学员们齐齐选择了在寝室补觉,只有时进一个人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时进干嘛去了?”其中一个室友询问。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以加训的名义去黏着教官了,走前还特地穿上了整套护旗手装备,臭美得不行。罗东豪在心里沧桑回答,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 时进确实穿着整套护旗手制服去找向傲庭了,但他却不是要去臭美,而是想让向傲庭帮他在军营里拍几张照片。 “廉君还没见过我穿整套制服的样子,我想给他看看。”时进说着,抬手整了整帽子,站到教官宿舍楼前,看向前方拿着手机的向傲庭,问道,“我站这里可以吗,光线好不好?” “可以。”向傲庭回答,看着他站在树下笑得灿烂的样子,嘴角一勾,熟练地按下拍摄键,说道:“我一会去借部相机来,咱们好好拍。” “好!”时进笑得越发灿烂了,想到什么,突然说道:“四哥,我可以和你拍张合照吗?” 向傲庭一愣,然后暖了眉眼,应道:“好,我一会也去把制服换上。” …… 会操表演、检阅彩排、真正检阅……时间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这次的新生军训之行,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到了大家曾经最期待,如今最不喜欢的告别环节。 时进理所当然地拿到了军训第一名,在检阅结束后,以护旗手的姿态,从军营负责人手里拿到了优秀学员和最佳新人的奖状和奖章。 检阅结束后,队伍所有人一起拍了张合照,然后各自回宿舍收拾好自己来时带来的简单行李,来到军营门口,在各自教官的安排下,坐上了回校的车。 “教官我会想你的。”刘勇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曾经最怕向傲庭的他,现在成了最舍不得向傲庭的人。 向傲庭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顺手接过时进递过来的纸巾送到刘勇手上,嘱咐道:“到了学校也不能懈怠,好好锻炼,好好上学,记得友爱同学。”说到这还看了时进一眼。 时进仰头望天,实在听不下去向傲庭这老套的告别词。 罗东豪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还以为时进是因为要和喜欢的人分别,心情不好,在和向傲庭闹别扭,皱眉把刘勇推去一边,伸胳膊拐了时进一下,说道:“你去和教官抱一下吧,以后你们分隔两地,见面不容易。”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时进侧头看他,突然福至心灵,压低声音问道:“你看出来了?”看出来他和向傲庭的亲戚关系了? 罗东豪没好气:“你们做得那么明显,我是瞎了才看不出来。” 居然真的看出来了。时进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对外隐瞒和向傲庭亲戚关系的事,干脆听了他的建议,凑到车边朝向傲庭伸了手,说道:“过来,抱一下,你演技太烂了,东豪看出来我们的关系了。” 向傲庭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见状立刻靠了过去,抱了抱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看出来也没什么,等休假了我再去看你。”说完看向罗东豪,说道,“小进性子比较急,到了学校,拜托你帮我多看着他一点,谢谢。” “什么叫我性子急。”时进不乐意了。 “不急你那天会那么蹦下山?”向傲庭皱眉看他。 罗东豪见他们有要吵起来的趋势,忙插入话题,说道:“教官你放心,我是时进的朋友,肯定会好好看着他的。还有……祝你们幸福,我等着喝你们结婚的喜酒。”所以你们可千万不要弄什么露水姻缘,那样太没品了。 向傲庭和时进闻言齐齐一愣,扭头朝他看去,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罗东豪迷茫脸,怎么了,两人怎么这么表情,他说错什么了吗? 刘勇刚好擦完眼泪鼻涕凑了回来,闻言疑惑问道:“祝教官和时进幸福?喜酒又是什么?东豪,你为什么要祝教官和时进幸福,他们怎么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点没注意音量,车内其他的队员和隔壁两辆车边站着的学员及教官们全都听到了这句话,八卦雷达瞬间竖起,齐齐扭头朝着时进和向傲庭看去,面上震惊、不敢置信、原来如此……等等情绪一一闪过,表情扭曲得不能看。 罗东豪立刻炸了,忙捂住刘勇的嘴,着急说道:“你乱嚷嚷什么!那个,他瞎说的,教官和时进没什么,他们就是普通的——”“普通的亲兄弟关系!”时进无语地接着罗东豪的话大声宣布了出来,跳下车站到向傲庭身边,手一抬搭住向傲庭的肩膀,朝着罗东豪说道,“我和他是兄弟,亲的,一个爸爸的那种。” 向傲庭心里很满意现在“地下”兄弟情被挑破的情况,面上却还是故作严肃的样子,侧头朝着时进说道:“没大没小。”不过却没打开时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亲、亲兄弟? 四周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看向傲庭男人味十足的脸,又看看时进小白脸卦的脸,只觉得一道天雷从天上劈了下来,彻底傻了——这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的长相,这巨大的年龄差,亲兄弟?亲的? “可你们的姓不一样啊。”刘勇挣脱开罗东豪的手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因为我们一个跟妈妈姓,一个跟爸爸姓啊。”时进回答,故意说得含糊,由着众人去误会。 罗东豪一脸世界崩塌的表情,手指抖啊抖地指向时进和向傲庭,看着两人一严肃一微笑的脸,想起时进和向傲庭那种种“暧昧”的举止,心口一梗,瘫在了刘勇身上。 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两人居然是……天呐,丢人丢大了,他不想活了! 第105章 奖章 在回学校的路上, 时进遭受了同学们的疯狂拷问。 “教官真的是你哥哥?” 时进点头:“如假包换。”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时进沧桑叹气:“进军营的时候大家都在传我是哪家废物少爷的谣言,我怕大家知道我和我哥的关系后, 谣言会传得更厉害,就没特意说明。” 众人闻言沉默, 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一个传闻中娇生惯养的少爷,一进军营就有亲哥哥罩着,这种事一出, 谣言确实会传得更厉害更离谱。 “当时那些谣言传得太真, 我没多做了解就信了, 还和其他人讨论过……时进,抱歉, 我以后会更谨言慎行的。”其中一个同学主动道歉。 时进忙摆手表示没什么, 说了一些大家都是同学,误会解开了就算了,以后好好相处之类的客套话。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道歉,车内气氛慢慢缓和温馨下来。其中一个同学刚好目睹了时进那天进校报道的过程,忍不住笑了起来, 调侃道:“不过时进, 也不怪大家会误会你,报道那天你家人开来的那辆跑车是那个牌子的限量版吧,造型特殊, 别人想不注意都难, 而且你家人说的话实在是……嗯, 实在是太直白了。” 时进闻言一噎, 想起当时黎九峥“校门太土”和容洲中那类似“女孩子才开红色车子”的地图炮言论,抬手捂住了脸,绝望说道:“对不起,他们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只是当时都没带脑子。 “没事没事,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其实大家也没立场去评价你家人什么,不过那两个人是你的谁啊,看着好年轻,是堂兄弟什么的吗?” 时进表情僵硬,含糊回道:“就、就类似于这样的关系吧。” “时进你家基因真好,各个都是帅哥。”另一个在报道那天见过时进的人忍不住感叹。 “是呢是呢,我那天见到还以为是附近影视学院的学生走错学校了呢。”又有同学附和起来,自然地加入了话题。 当初的谣言传得太广,现在有机会了解谣言的真相,大家立刻顺着这个话题,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时进被夹在中间,满脸生无可恋,不明白话题的走向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我记得当时有个人一直戴着口罩,为什么,他感冒了吗?”同学甲询问。 时进尴尬一笑,回道:“不是……他是前一天吃辣椒把嘴巴吃肿了,不敢见人来着。” “哈哈哈,居然是因为嘴巴肿了,当时还有人猜那个口罩男是不是哪个明星来着,骂他太装比,来学校报个道还遮着脸,以为自己多出名。”同学乙大笑出声。 时进听得有点不开心,抠了抠手里的帽子,说道:“骂人就太过了吧,戴不戴口罩都是个人的自由。”而且容洲中确实很出名,不戴口罩出门真的会出事的。 同学乙闻言一僵,表情变得尴尬起来,说道:“呃……嗯,骂人不好,骂人不好。” 车内短暂安静,同学丙又冒了出来,问道:“时进,我听说你堂兄弟说咱们学校寝室太破,不是人住的,说要给你在学校边上买套别墅给你住,是真的吗?” 这又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什么太破、不是人住的、买别墅,这用词也太恶意太离谱了吧。 时进皱眉,解释道:“我五哥……呃,我那个哥哥在家里排行老五,他是当医生的,有点洁癖,他只是觉得寝室没有独立卫生间太不方便,想给我办走读,没说寝室太破,不是人住的,也没说要给我买别墅,大家以讹传讹,传得太夸张了。” “那故意炫富呢?大家都说你一入校就故意炫富。”同学丁又冒了出来。 时进之前没特别详细地了解过谣言具体都传的什么,此时听到大家的问题,这才明白明明本性不错的罗东豪,当时为什么会主动刁难自己——这些个谣言已经不算是谣言了,已经到了恶意抹黑和污蔑的程度! 时进压住心里对传谣言人的不喜,面上做出无奈的样子,说道:“什么叫炫富?我记得我那天就只是正常的在家人的陪伴下来学校办理了报道而已,如果炫富是指我的吃穿稍微比别人好一点,那我大概就是炫了吧。” 一起相处了一个多月,大家都了解了时进的为人,见他这样,忙打住话题安慰起来,骂那些传谣言的认太过分,表示家庭条件是父母给的,任何人都不该为此成为被人议论的对象。 时进见大家终于不聊这些了,心里松了口气,忙笑着安抚了大家几句,表示大家没有再误解自己真是太好了。 气氛正慢慢回转温馨,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那照你这么说,你家就是单纯的条件好?好到做什么都让人觉得你是在炫富和显摆?不是吧,学校里条件好的同学一大堆,也没见有人像你这样,被传成什么乱七八糟的少爷。” 空气瞬间安静,众人齐齐扭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个生面孔,全都懵了。 “你是谁?”刘勇询问,十分疑惑,“不是一个连队一辆车吗,咱们车上怎么多出来一个?” 同学丁回道:“我知道!他是隔壁连教官塞过来的,说他是大二的学长,去年报道的时候因为腿受了伤,所以没参加军训,今年来补上的,隔壁车因为坐了老师塞不下他,就把他挪到咱们车上来了。他是今年军训的第二名,也上台领奖了,我记得他!” 原来是大二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场面。 “所以时进少爷,你家是做什么的,居然有钱到随便做点什么,都让人觉得是在炫富。”那人很享受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看似好奇,实则恶意满满地看着时进继续询问。 时进觉得这人简直有病,上下打量他一眼,偏不接他的话,闲闲说道:“小明的爷爷活到了一百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个梗实在是太老了,大家都懂。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已经重新振作起来的罗东豪闻言更是直接笑了出来,高声说道:“因为他从来不多管闲事。别人家里就是堆着金山银山,好像也跟你没关系吧,学长。” “就是,探人隐私的人最恶劣了。”刘勇立刻附和。 其他同学也附和起来,大家一致对外,怼得那个学长脸红一阵白一阵,简直要怀疑人生。 时进作壁上观,心里已经乐死了——太好了,冒出个炮灰顶火,大家的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挪开,他可以松口气了。 因为有“外人”在,之后的路程里,大家说话都变得克制起来,话题也变得正常普通了许多。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到达学校,众人陆续下车,回寝室把自己的东西放好,找辅导员签字要回了自己被锁住的手机,然后准备好好享受军训结束后的假期。 “时进,要去我家的保龄球馆玩吗?路上顺便吃午饭,我请客!”刘勇跑到时进寝室邀请,身后还跟着已经换回了便装的罗东豪。 时进身上还穿着制服,手里拿着背包正在收拾证件之类的东西,闻言摇头说道:“谢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得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拜拜。”说完把背包一背,头也不回地跑了,速度飞快。 “啊……”刘勇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然后扭头看罗东豪,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罗东豪眨眨眼,抬手掏了掏耳朵,迷茫两秒,突然炸了,不敢置信吼道:“男朋友?时进居然真的有男朋友?!” …… 时进一路小跑着冲出校门,拐出校外的主街道,穿过一条小巷到达另一条主干道,扭头在四周找了找,果然在街道左侧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眼睛一亮,忙迈步跑了过去,直接拉开后车门坐上了车。 “哟!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警察,脸挺黑啊。”坐在驾驶座的卦二立刻调侃开了。 时进竖给他一个中指,甩开背包,伸臂抱住身边温柔看过来的廉君,好好感受了一下他的存在,然后松开手退开身,坐正身体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问道:“我这身制服怎么样?” “看得人想打。”卦二先开口回答,在获赠了时进一个爱的白眼之后,识趣地闭嘴,边发动汽车边把车内的挡板升了起来,给两人留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廉君收回看向卦二的警告视线,好好看了下时进穿着制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很帅气。” 被恋人夸奖,时进十分满足,美滋滋说道:“夏季制服比较简单,秋冬制服款式要复杂一些,会更加帅气,到时候我穿给你看。” 随着时进的回归,身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活泼明朗起来。廉君嘴角翘起,点了点头,应道:“好。热不热?午饭吃了没有?” “车里有空调,不热,午饭还没吃。”时进回答,突然拿出了手机,说道,“我们来拍张合照吧,留个纪念,我晒得这么黑的时候可不多。” 廉君脸上笑意加深,配合靠过去,和他一起拍了几张合照,然后伸手帮他摘了帽子,揉了把他被帽子压塌的头发,说道:“这车是直接去机场的,抱歉,没时间让你好好休息了。” “去机场?”时进愣住,脸上的喜悦淡了点,手上翻照片的动作也停下了,问道,“怎么这么赶,g省的情况很不好吗?” 廉君点头:“嗯,有其他组织来掺了一脚,我得去亲自看看情况,辛苦你了,跟着我这么奔波。” “这算什么辛苦。”时进皱眉接话,见他情绪偏低,想到什么,又忙侧身把背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两张奖状证书和两个红色丝绒方形盒子,一股脑地全塞到了他手里,期待说道,“给,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 廉君一愣,先把两张证书打开看了看,见到上面内容后眼神一动,看一眼时进期待中隐含骄傲的样子,嘴角一勾,又把两个盒子打了开来。 两枚制作精美的奖章露了出来,一枚是五角星的形状,金色,中间用楷体刻着时进的名字和日期,俭约又大气。一枚是圆形,外圈围着一圈尖刺,整体组合成了一个太阳的形状,圆圈上带着红标,圈面上有两根麦穗浮雕从边缘处朝着中心聚拢,拱卫着一个花体数字,下面是时进的名字和一串小数字。 “这个是军训第一的奖章,数字指代的多少届,我名字下面的那行小数字是我的学员编号。这个是优秀学员的奖章,五角星,象征着希望。”时进解释给廉君听,然后把两枚奖章全部拿了出来,放到了廉君手里,“你说过,我们是一体的。我拿到的所有荣誉,都有你的一半。” 廉君手指一颤,然后迅速握紧,把这两枚奖章扣在了掌心,看着时进此时认真到傻气的表情,忍不住伸臂把他拉到了怀里,喉结滚动着,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礼物,不枉我努力争第一。”时进回抱住他,满足地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说道,“廉君,我不会让你后悔送我进警校的,我也想保护你。”所以别怕我踏上光明的道路之后,会抛下仍留在黑暗里的你,我们是一体的,一辈子都是。 廉君怎么可能不明白他送这份礼物的含义,更加收紧手臂,侧头亲了亲他的头发,低声说道:“我明白,我都知道……时进,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 时进在车上换了身衣服,重新取出了廉君送他的求婚戒指带上,然后吃了点车上备着的点心稍微垫了垫肚子。廉君看得直皱眉,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让厨房准备点吃的一起带过来。 这次去g省,众人坐在依然是专机,随行的除了灭的人,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是官方的人。”廉君在时进的帮助下坐好,见他疑惑地朝后张望,仔细解释道,“g省是狼蛛的大本营,官方的打算是这次就算不能彻底解决狼蛛,也要重创它的根基。狼蛛过去是靠走私起的家,还沾了些皮肉生意,生意构成方面有太多把柄可以抓。鲁姨上位后虽然立刻把狼蛛部分糟糕的生意大刀阔斧地清理掉了,但到底清理的时间还短,留下了很多隐患。这次官方人员就准备狠抓狼蛛的走私部分,想一次性把狼蛛g省连通宝岛、再由宝岛辐射向外的主要生意网全部毁掉。那些官方人员是官方派来辅助我们的,想让我们和官方互相配合,我们走暗,他们走明,一起发力,直接把狼蛛按死。” 一来就直接毁主要的生意网,这么狠? 时进眉头紧皱,收回视线坐到廉君旁边,问道:“你之前说有其他组织掺和进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狼蛛把控的这条g省生意链就是只下金蛋的鸡,有缺钱的组织想要浑水摸鱼。”廉君回答,喊来空乘人员,给时进要了份午餐。 时进等空乘人员离开后才又继续问道:“暴力组织也会缺钱吗?我看大家好像都挺有钱的。”灭也好,狼蛛也好,已经散灭的九鹰和鬼蜮也好,大家全都是一副不差钱的姿态,壕得天怒人怨。 廉君见他满眼求知欲,想着多教他一些也好,仔细回道:“自然是会缺的,组织疯狂扩张的时候尤其缺。暴力组织来钱快,去钱也快,生意还伴随着风险,并不稳定。组织之间随便起一次冲突,消耗掉的武力资源,都顶得上一家中型企业一个月的收益。除了武器这部分大头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的,比如人员安置费用、医疗保障费用、交通工具损耗费用……很多要用钱的地方,在道上,不会赚钱的组织可活不下去,现在能留下来的组织,都是手里有筹码的。” 时进咋舌,想起灭每次行动时,卦二等人那堪称大手大脚的武器消耗方式,还有上次廉君放空弹给他演戏玩的事情,心肝颤了颤,问道:“那灭的筹码……” “很多。”廉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放心,你那点小打小闹的消耗,还玩不穷我,灭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基本能够自给自足,武器方面我们也有自己的渠道,花不了多少钱。” 小打小闹,你不会是自己私底下弄了个兵工厂吧…… 时进默默看他一眼,识趣地没把这句话问出口,刚好见空乘人员把午饭送了过来,于是暂时结束话题,坐直身准备填饱肚子。 …… 飞机准时落地g省,下飞机后,卦二联系了一下卦一,然后领着众人走贵宾通道出了机场,上了等候在外的一辆黑色商务车。 官方的人被丢去了另一辆车,时进终于能放松一下了,上车后直接靠在了廉君身上,说道:“我发现那几个官方人员一直在偷偷打量我们,怪渗人的。” “不用在意他们,会有人‘教育’他们的。”廉君安抚,任由他赖在自己身上,看向等候在车内的卦一,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卦一一句话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时进从廉君身上坐了起来,皱眉朝着卦一看去。 卦一也不卖关子,快速解释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次想要浑水摸鱼的组织除了之前已经确定的蛇牙外,还有午门和千叶。” 卦二表情变了,说道:“怎么全是一线组织,他们疯了?”“这就是最糟糕的地方,本来按照我们的计划,这些组织全会在狼蛛和灭起冲突之后,逐渐朝狼蛛靠拢,然后顺势和狼蛛结盟,一起针对我们。但因为官方的突然掺和,这些组织直接把狼蛛踢出了结盟的备选名单,甚至想瓜分掉狼蛛这块肉。” “ma的!官方这个猪队友!”卦二忍不住低咒,没想到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气得恨不得打死那些脑子发热的官方人员。 廉君问道:“是蛇牙起的头?一线组织如此默契的选择帮官方一起踩狼蛛,肯定是有人居中统筹了。” “是蛇牙,它应该是准备以共同瓜分狼蛛这块肉为合作基础,和另外两个一线组织结盟。”卦一回答,表情凝重,“如果这次真的让他们成功了,那我们的处境会变得很不妙。” 卦二已经想杀人了,这哪里只是不妙,简直是要完蛋了!灭因为和官方有关系,一直是其他暴力组织忌惮和排斥的对象。如果狼蛛出事,那灭将面临没有盟友、没有内应,身边只有一个想要卸磨杀驴的官方猪队友的情况,博弈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一大半!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齐齐扭头朝着廉君看去,想要他拿个主意。 廉君手指点着膝盖,敛目思索,冷静沉稳的模样无形中就安了其他人的心。 “不用急。”沉默一会后,他终于开口,先安抚了一句,然后说道,“既然牵头的组织是蛇牙,那这次的事情就好办了。一线组织的结盟没那么容易成功,事情爆发的时间不长,他们三方的联系应该还没有变得紧密。蛇牙在九鹰和鬼蜮散灭后疯狂扩张,争第一的欲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午门和千叶的首领一个自负但谨慎,一个狡猾又贪心,他们内心不一定瞧得上蛇牙这太过鲁莽放肆的做派。我认为他们这次不是来浑水摸鱼的,而是来做选择的。” 卦二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几秒后表情突然放松了下来,甚至带了点幸灾乐祸,问道:“君少,你的意思是,午门和千叶其实更偏向狼蛛?” 廉君点头,说道:“午门和千叶可不缺钱,他们缺的是一个可以自由发展的环境。也就是说,在明面上,他们和狼蛛的目标是一样的——弄掉灭,断掉道上和官方的亲密联系。” “人人都想干掉我们,唉,万人恨的感觉是如此寂寞。”卦二靠到椅背上,快活地翘起了二郎腿。 卦一也放松了下来,说道:“是我太急了,差点被表面的情况迷惑,君少,抱歉。” 廉君摆摆手表示没事,见正事已经谈完,侧头想问问时进晚饭想吃什么,结果却对上了他满是迷茫和求知欲的眼神。 “那个……你们谁能跟我详细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突然都放松下来了吗?”时进有点点尴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带智商出门,干巴巴说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些,我有点没懂……”什么午门千叶蛇牙的,他虽然曾经看过这些大组织的资料,但到底没有直观的了解过,所以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 车内安静下来,卦二看着时进又黑又蠢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伸手用力拍他肩膀,说道:“都说军营锻炼人,现在看来是真的很锻炼啊,四肢练发达了,脑子却坏掉了,来来来,哥给你好好上上课。” 时进恼羞成怒地掀开他的手,反过去按着他一顿爆锤。 卦一和廉君看着闹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都不自觉露出了笑意,紧绷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果然,只要有时进在,气氛就沉重不起来。 第106章 分部 g省靠海, 四季如春,是个经济十分发达、也十分适合居住的大城市。 时进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都没来过这里。他和卦二闹完后,见卦一脸带疲惫,一副卸下心头重担后终于放松了一点的样子, 识趣地不再聊正事, 翻着g省的地图, 问廉君:“g省这么大, 发展得比较好的市区有五六个,咱们住哪个区?” 廉君摇头,回道:“我们不住这里, 住岛上去。” “岛上?”时进意外,视线落在了地图上的宝岛上,皱眉, “是要先去宝岛打前站吗?” “不是。”廉君把手伸到他眼下,引着他的视线落在g省某个重要港口城市的近岛上, 轻轻点了点, “住这里,这里有灭的分部,比较安全。” 时进的视线跟着挪过去,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刚准备放下地图, 想到什么, 又忙说道:“等等, 我们住这里,那跟着我们的那些官方人员呢?也住过去吗?会不会不太好。” 廉君帮他把地图收起来,回道:“官方人员不跟着我们,他们会随着卦三卦五等人住到离岛最近的z市去,去岛上住的只有我和你。” “只有我和你?那卦一和卦二呢?”时进继续询问。 “他们还有事要做,不会一直跟着我们。”廉君解释,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说道,“别担心,岛上很安全。去了岛上之后,我会安排冯先生继续给你上课,警校那边的课程我也已经请了专门的老师汇总好了,帮你列了详细的学习计划,你照着计划好好学,不能掉课。” 上课?!他都来这了,居然还要上课? 时进瞪大眼,侧头看向廉君,张嘴刚准备嚎,就被廉君的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学生的本职就是学习,时进,我等着你成长起来保护我的那天。” 小死也跟着说道:“进进,你要做一个说话算话的好男人,宝贝很信任你的。” 时进的学渣之魂和懒人之魂才刚刚冒头就被爱人和孩子(?)一起镇压了下去,他想起自己和廉君的未来,想起廉君身上扛着的担子,默默咽下了想说的话和心里因为要再学一遍大学课程而泛出来的苦楚,乖乖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会认真学的。” 廉君微笑,倾身奖励地亲了他一口。 …… 汽车一路疾驰,从g省省会城市来到了z市,然后直接开上了港口停靠着的一艘中型摆渡船,就这么连车带人一起由船载着,朝着对岸的小岛驶去。 “还挺方便。”时进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的渡船甲板和围栏,以及围栏外的海水,像个土包子一样感叹。 卦二闲闲地靠在前排椅背上,说道:“本来我们是可以直接坐直升机上岛的,但现在君少来g省这件事还算是个秘密,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咱们只能尽可能低调点了。” 秘密?时进立刻又满脸求知欲地朝着廉君看去。 廉君注意到他的视线,放下平板解释道:“官方要动狼蛛这件事,因为官方并没有太过遮掩自己的意图,所以道上有点人脉的大组织现在都知道了,但他们不知道官方暗地里还邀请了我们帮忙,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在暗,他们所有人都在明,这个优势必须保持下去,在事情还没明朗前,我的行踪最好处于保密状态。” 原来如此。 时进了然点头,瞄一眼卦二,突然凑到了廉君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等上了岛,我们聊聊?”他这可还有一大堆疑问需要解答呢,卦二太烦人了,他一点都不希望由卦二给他讲解这些。 廉君被他的气息撩了下耳朵,侧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神一动,顺势亲了一下他的眼睛,低声应下了。 时进被亲得闭眼,睁开眼后本能地朝着他看去,刚好看进他温柔中带着某种渴望的眼里,心脏猛地一跳,呼吸一窒,哗一下后退倒在座椅上,用g省地图盖住了自己的脸。 糟、糟糕,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有歧义?廉君会不会误会他是在邀请……邀请就邀请了!他和廉君是恋人关系,邀请一下又怎么了! 他突然又理直气壮起来,掀开地图看一眼廉君,见他又拿起平板看起了文件,刚刚荡漾起来的心情唰一下回落,身体一倒直接躺了过去,硬是把自己的脑袋枕到了他腿上,伸手盖住他的平板屏幕,皱眉问道:“我好看还是文件好看?”明明应该是小别胜新婚的情节,结果从见面开始大家就一直在说正事,现在好不容易说完了,廉君却又若无其事地看起了文件,都不来和他说说话。 时进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点被冷落的感觉,憋着一股气准备和文件争宠。 廉君拿平板的手一顿,挪开平板低头看他。 时进瞪着眼回看,准备一旦廉君开口训斥他,或者不理他,他就、就……呃,他突然又有些迷茫。没有无理取闹经验的他,还真不知道在恋人不搭理自己的时候,该怎么用“任性”的方式去吸引对方的注意。 而且万一闹得太过了,惹廉君心情不好了怎么办?本来廉君现在压力就够大了,他不该再成为廉君的负担。 一片阴影突然笼罩了下来,然后属于廉君的气息迅速靠近。时进回神,看着廉君突然压低,虚悬在自己正上方几厘米高度的脸,脑中立刻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本能地咽了口口水。 “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这是你自找的。”廉君低声说着,摸着他的脸,伸臂把他的脑袋圈在自己的气息里,先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之后是眉心、眼睛、鼻梁…… 光线被廉君压下来的身体挡住,温暖的气息纠缠过来,时进瞪大眼,视野里只有廉君半垂着眼认真亲吻的样子,心跳一点点加快,嘴唇动了动,忍不住抓紧了廉君的胳膊,主动仰头。 双唇相接,唇瓣短暂贴合之后,便是激烈的交缠。 廉君很激动,时进能感觉得出来。空气像是被对方一点一点夺走了,他头晕目眩,慢慢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良久,廉君终于退开了身,他摸了摸时进通红的脸颊,擦了擦他唇上的湿痕,哑声说道:“乖一点,卦一和卦二还在,等到了岛上,嗯?” 轰隆隆。 被欲望糊住的混沌大脑陡然一清,时进这才想起自己和廉君此时并不是呆在一个独立隐蔽的空间里,而是和卦一他们同处一车,并且因为今天开车的司机另有其人,车又比较大,所以今天的座位安排,是司机一个人坐在驾驶座,副驾驶空着,卦一卦二坐后车厢第一排,他和廉君坐在后车厢第二排。挡板只有驾驶座和后排之间有,就算升起来,也是挡不住卦一和卦二的。 完了,他刚刚和廉君的亲密是不是都被卦一和卦二看到了? 他僵硬侧头,看向卦一和卦二坐着的前座,就见卦一和卦二正十分欲盖弥彰地各自戴着一副耳机,埋头专心扒拉着平板,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这避嫌避得也太明显了……时进绝望地朝着廉君看去。 “还闹吗?”廉君扯了扯他的脸。 时进捂住脸,用力揉了揉,回道:“不闹了,再也不了。” …… 一行人顺利上岛,住进了小岛南侧的一栋靠海别墅里。出乎预料的,卦六居然也在这里。 “这个分部因为靠近狼蛛的大本营,不敢弄得太显眼,所以规模有点小,人员也比较少,我担心君少在这住不惯,就先过来布置了一下。”卦六解释,笑着打量一下时进,说道,“时少长结实了不少,看来这半年过得不错。” 时进对卦六印象很不错,见到他十分开心,主动和他抱了一下。 卦六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道:“别墅四周至少三个街区内,住的都是灭自己的人,所以时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闲的时候可以去岛上转转,就当是散心了。” 至少三个街区?规模比较小的分部?人员比较少? 时进脸上一僵,松开卦六,回头看一眼正在跟卦一等人交代事情的廉君,抬手抹了把脸——一年了,他对灭的了解,好像依然只停留在表面。 …… 卦一和卦二在送廉君到别墅之后就离开了,说是有正事要去忙。 时进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推着廉君在别墅里转了转。 为了照顾廉君的身体状况,卦六这次特地把两人的卧室挪到了一楼。 一楼的主卧室很大,布置得十分温馨舒适,视野也好,靠海的一面墙全部凿开装上了落地窗,窗外是一个大大的木制凉台,凉台连接长桥,顺着长桥往前走,可以直接到达一片私人海域的沙滩。 有钱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时进站在落地窗前,略显感叹地欣赏着窗外的美景,突然一片阴影靠了过来,紧接着腰间一紧,身体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晚饭想吃什么?”廉君在他耳边询问。 时进低头,看着廉君在自己腰间暧昧摩挲的双手,侧回头看他,说道:“蛇牙和午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解释给我听呢。” 廉君挑他衣摆的动作一顿,看着他认真询问的样子,略选无奈地放下他的衣服,问道:“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 “你答应过我,等上了岛就要和我聊聊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时进认真装傻,拉下他的手握住,转身看一眼房内挂着的时钟,一副刚刚发现的样子,说道,“居然已经这个点了,快快,先去吃晚饭,你今天没有睡午觉,晚饭必须按时吃,然后争取早点休息。” 若说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时进迅速恢复理智的话,那绝对是廉君的健康问题——在廉君的健康面前,所有事情都必须让位,小别胜新婚算什么,把爱人喂得胖胖的才是第一要务! 廉君被他牵着,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心里又好笑又感动,低叹口气,熄了现在就把他撩拨到床上去的想法,伸臂抱住他,满心喜爱地顺了顺他的脊背。 吃饭的时候,廉君跟时进详细解释了一下现在道上各大一线组织的情况。 在九鹰和鬼蜮退出争斗舞台后,现在道上总共还剩下五个一线组织,分别是灭、狼蛛、蛇牙、午门和千叶,这五个下面还有几个准一线组织,但他们都各自选了依附或者合作的一线组织,所以不需要分开来另外谈。 这五个组织中,灭、狼蛛和午门全都是老牌的大组织,根基较深,千叶和蛇牙则是在前一批远古一线组织灭散时,趁机发展起来的,根基稍浅一些。 在九鹰疯狂发展扩张的那些年里,午门因为首领更迭、千叶因为内部整顿、蛇牙因为上层内斗而低迷了几年,没能压制住九鹰的发展。等它们各自缓过劲来时,九鹰已经在实力上压了他们一层,几乎和灭比肩,再随便撼动不了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三个组织的首领不约而同地做下了同一个选择——蛰伏起来,看九鹰和灭互斗,盼着他们能两败俱伤。 时间转到现在,九鹰在主动挑衅灭,和灭经过一番争斗后,与鬼蜮一起全盘崩散,空出了大块的利益,而面对九鹰的攻击,灭依然稳坐第一,势力如铁桶一块,毫无缺口。 不管灭动九鹰的原因是什么,其中又是不是有鬼蜮在里面帮忙,但有个信号,道上稍微聪明点的人全都通过这次冲突看出来了——灭太强了,哪怕是看上去和灭实力相等的九鹰,在和灭对上后,也只能落得个连灭的毫毛都没伤到,就自己凄惨溃散掉的结局。 这样强大的一个组织,如果它一心为道上,那也还好,大家可以共同谋求发展,但偏偏这个组织向来态度暧昧,高高在上又冷硬无比,对道上其他组织不假辞色,还和官方有联系。 这是一个空有王的实力,却不愿意带领众生,甚至会反过来帮敌人限制众生的强者。灭不能留,这是所有大组织首领心里共同的想法。 蛇牙、午门、千叶这三个组织终于坐不住了,他们不再蛰伏,重新开始活跃,积极发展自身。其中蛇牙表现得尤为明显,它拼命抢占九鹰和鬼蜮空出来的利益,吸纳九鹰和鬼蜮留下的各种资源,拉拢其他组织,试图把道上的势力聚集到自己身边。 “他们的结盟是必然的。”廉君说到这停了停,见时进听得专心,连饭都忘了吃,伸手轻轻敲了他额头一下让他回神,示意了一下饭菜,等他继续开始吃了,才又说道,“但怎么结盟,以什么样的形势结盟,结盟之后选择什么样的发展方向,在弄掉灭之后,要怎么处理和官方的关系,是选择直接和官方对上,还是继续推一个组织出去居中调和……这种种因素,都是决定他们能否结盟成功,和互相之间到底与谁结盟的因素。” 时进稍微有了点头绪,又停了吃饭的动作,回忆了一下卦二和卦一在车上的话,问道:“所以你是觉得,比起蛇牙,午门和千叶其实更中意狼蛛,想和狼蛛结盟?” “就是这样。”廉君点头,见他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吃饭上,想起他在飞机上吃的那顿偏晚的午餐,猜他现在应该还不太饿,于是也不再强迫他继续吃,给他倒了杯水放过去,继续说道,“比起蛇牙,狼蛛资历更老,根基更深厚,首领的性情更稳重靠谱,是合作的最佳选择。蛇牙现在看上去风光,但势力膨胀太快,内部肯定很不稳,而且又才刚经历过高层内斗,简直处处都是漏洞,沾上就代表着麻烦。午门的首领孟青和千叶的首领齐云,两人都是聪明人,没那么容易被蛇牙拉拢。” 时进皱眉,说道:“可狼蛛现在被官方盯上,前途未卜……” “所以我之前才说,午门和千叶这次过来,是来做选择的。”廉君竖起三根手指,细细解释道,“狼蛛被官方盯上,是大家全都没有料到的事。从午门和千叶的立场来看,针对此时的局面,他们有三个选择:其一,选择蛇牙;其二,选择狼蛛;其三,谁都不选。而决定他们最终选择的,就是狼蛛和蛇牙在这次官方针对狼蛛的危机里,各自的表现和各自的结局。如果狼蛛能从官方和蛇牙手里存活下来,那么这样一个能从官方针对里活下来的强大盟友,谁会舍得错过?如果狼蛛凄惨被灭,而蛇牙表现亮眼,展现出了足够可信的态度和实力,那么蛇牙也是可以适当利用一下的。如果狼蛛和蛇牙都表现糟糕,那么为了不引火烧身,午门和千叶绝对会选择迅速撤退,然后单独结盟。反正无论怎么选,他们都不会让自己吃亏。”这么一解释,时进终于搞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说道:“午门和千叶这姿态还真是高高在上,等着看结果选菜就是了,忙乱都是别人的……” “能永远隔山观虎斗也算是一种本事。”廉君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把话题收拢回来,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在官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帮狼蛛躲开官方的这次针对,引午门和千叶主动和狼蛛结盟,并重创蛇牙。” “重创蛇牙?”时进有点担忧,问道,“好处理吗?” 廉君回道:“不算太难,这次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其实关键点全在官方身上。而官方的态度如何,又间接受着我们的影响。所以我们只需要让官方意识到,比起狼蛛,现在更应该压制的是蛇牙,那这次的困局就能迎刃而解。” 时进若有所思,表情放松下来,又说道:“那万一午门和千叶在狼蛛被保下之后,因为狼蛛被官方针对过的事情,对狼蛛有所顾忌,不选择和狼蛛结盟,只互相结盟怎么办?那狼蛛还是落单了。” 廉君滑动轮椅靠到他那边,伸手拿走他手里的筷子,说道:“不会的,如果狼蛛能够被保下,那么午门和千叶绝对会选择和狼蛛结盟。别忘了,他们的对手是我,不多拉拢一点力量,他们是没有胜算的。” 时进看着他自信强势的样子,心里一热,忍不住倾身凑过去,问道:“晚饭吃完了,我们现在去洗澡休息?” 廉君垂眼看他,突然从轮椅上站起了身,朝着他压靠过去。 …… 拜军训锻炼出来的生物钟所赐,明明前一晚睡得很晚的时进,居然准时地在早上六点睁开了眼睛。 房内光线昏暗,窗帘全都拉着,他对着陌生的天花板发了会呆,回神后本能地伸手朝身边摸去,结果却摸了个空。他愣住,扭头看去,意外地发现廉君居然不在床上,而落地窗外隐隐有模糊的交谈声传来。 是廉君吗?他在和谁说话,卦六? 他搓把脸让自己清醒起来,随手扯了件廉君的袍子披到身上,草草系了下腰带遮住重点部位,下床朝着被窗帘遮挡住的落地窗走去。 “您大清早过来就是为了骂我?” “我骂你怎么了,我还想打你呢。混小子,突然给我找了这么大个麻烦,我招谁惹谁了。” “小声点。” “小声干什么?你金屋藏娇啊,时进呢?你这就玩腻了人家小朋友,把人小孩甩——” 哗啦。 时进直接把窗帘拉开,看向外面一坐一站的廉君和鲁珊,伸手拉开落地窗走出去,无奈接话:“鲁姨,廉君藏的是我,您怎么过来了,吃早餐没有?” 鲁珊像是被时进的突然出现吓到了,瞪大眼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视线扫过他变黑了好几个度的皮肤和身上系得松松垮垮明显属于廉君的长袍,最后把视线定在了他锁骨和脖子上的吻痕上,吹了声口哨。 “哇哦,昨晚很激烈啊。”她挤眉弄眼地调侃了一句,然后凶巴巴地扭头看向廉君,忿忿说道,“难怪你不让我进屋,还让我说话小声点,臭小子,你把我害得这么惨,自己却在这快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廉君没理她,直接从轮椅上站起身,走到时进身边帮他理了理袍子,定定看他几眼,突然说道:“很好看。” 时进正被鲁珊那句调侃弄得窘迫不已,埋头快速整理着衣服,没听明白他的话,问道:“什么好看?” “你穿这个很好看。”廉君回答,仔细帮他系好腰带,打量了一下他此时的模样,微笑,“真的很好看,下次让下面也给你做几件这样的衣服。”本来素色偏文雅的袍子,穿在身形相对结实、皮肤也晒黑了几个度的时进身上,莫名就变得狂野不羁了起来。 很帅气,也很让人心动。 时进被夸得不好意思,扯了扯衣领,问道:“真的吗,我还以为我穿这种袍子会显得很不伦不类。” “没有,真的很好看。”廉君毫不吝啬夸奖。 “喂!”鲁珊看不下去了,气得用力拍桌子,吼道,“我还在这呢,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我这边刀都快落到脖子上了,你们却还在这亲亲我我,能不能做个人?你们是狗吗?” 第107章 骚扰 时进可没有廉君那么厚的脸皮, 可以顶着鲁珊的怒火继续秀恩爱。他压下不好意思,开口安抚了鲁珊几句,然后转去厨房弄了点热饮给鲁珊和廉君送了过去,之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去浴室洗漱了。 “你这运气真是好得让人嫉妒,时进这种又好看又有能力家里还有背景的好对象,怎么偏偏瞧上了你这么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鲁珊用小勺搅着时进送过来的热奶茶, 舀出里面的珍珠果看了看, 眼里露出些许怀念, “珍珠奶茶啊,好多年没喝了,时进这是把我当少女对待了么……少女,我都快忘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了,陪酒?打架?被父母毒打?时间过得可真快……” 廉君端起面前的热牛奶送到唇边, 浅浅喝了一口, 没有接话。 鲁珊回神,突然又凑到了他面前,勾着头看了下他杯子里的东西,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牛奶?哈哈哈, 你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喝牛奶,时进这是把你当小孩子了吗?” “不好吗?”廉君反问, 抬眼看她, “被人当少女和小孩子宠着, 不好吗?” 鲁珊不笑了,看他一眼,几乎算是粗鲁地舀了一勺珍珠果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含糊说道:“好,好得狠!你真是走运得让人想打,行了,不跟你乱扯了,这次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官方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为灭出头,深里的含义就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了吧。” “什么深里的含义?”时进端着煮好的面条靠近,听到这句话后皱起了眉。 鲁珊有点意外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时进过来的动静,忙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凑过去看他手里的小锅,问道:“你煮的面?怪香的。” 时进被引走了注意力,摇头回道:“不是,是厨房阿姨煮的,我弄喝的的时候把她们吵醒了,她们听说来了客人,就煮了这些,让我洗漱完端过来。鲁姨你凑活吃点吧,垫垫肚子。” 鲁珊闻言看一眼廉君,故意说道:“还是你贴心,我都快饿死了,廉君这混小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贴长辈。” “面有点烫,吃的时候要小心点。”时进没接她这句抱怨,把小锅什么的摆好,帮她盛好面,放好筷子,然后看向廉君,接上了之前的话题,问道,“什么内里的深意,官方又怎么了?” 鲁珊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眼朝廉君看去。 廉君抽了张纸巾,帮时进擦了擦手指上蹭到的汤水,回道:“官方没怎么,鲁姨刚刚说的还是官方这次帮我们出头动狼蛛的事。万事都有两面性,这件事从乐观的方向说,是官方在为我们出头,让其他组织知道和灭作对就是在和官方作对。但从另一个方面说,官方这次的行为,是直白地把灭立到了所有暴力组织的对立面,把灭彻底孤立了起来。” 鲁珊挑眉,没想到廉君对时进居然这么坦白,什么情况都和时进说。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外,廉君突然侧头看了她一眼,把时进放在膝盖上的手拿了起来,放到了桌上握住。 这是什么眼神? 鲁珊皱眉,视线顺着他的动作挪到两人交握的手上,注意到时进手上戴着的戒指,表情一裂,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廉君,示意了一下那个戒指。 廉君嘴角一勾,又不理她了。 艹!这混小子! 鲁珊气炸,但态度却慎重起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时进,在心里重新定义了一下他和廉君的关系,然后继续埋头专心吃面去了,没再听廉君和时进的交谈。 时进被廉君握习惯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没注意到廉君和鲁珊的眼神交流,注意力全在廉君的话上,皱眉思索了一会,不太愉快地说道:“看来官方是真的很怕你关键时刻撂挑子不干,想尽办法的想把你绑住。他们像这样又为你出头,又为你树敌的,棒子红枣一起来,操作得可真熟练。” “别担心,官方暂时还是偏着我们的,不敢做得太过火。”廉君安抚地捏捏他的手,见时间已经不早,便暂时留下了他和鲁珊,让他帮忙招待一下鲁珊,自己回房换衣洗漱去了。 廉君走后,凉台上只剩下了鲁珊和时进两人。 时进贴心地给鲁珊重新倒了杯水,怕她只喝奶茶太腻,然后随口问了她一些比较家常的问题,态度自然温和,姿态放松随意。 ——是个让人不自觉就会想要亲近的孩子,和上次见面时给人的感觉又有了点不同。 鲁珊在心里给时进下了评价,填饱肚子后擦了擦嘴,喝了口变温的奶茶,随口问道:“面有一锅,碗筷却只有一副,你不吃吗?” 时进摇头,回道:“等一会和廉君一起吃,他三餐需要定时,还喜欢挑食,我得陪他一起。” 哦,这对该死的狗男男。所以这一锅面都是给她的?当时喂猪吗。 鲁珊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了,立刻又换了个话题,问道:“听说你大学考了警校?很有勇气啊。” “是廉君包容了我的任性。”时进回答,无形中捧了廉君一把。 鲁珊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狡猾,表情却更放松了一些,懒懒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清晨的海风,说道:“伴侣就是该互相包容,看到你们处得好我就放心了,如果我这次栽了……” “鲁姨。”时进打断她的话,认真说道,“廉君会保下狼蛛和您的。” 鲁珊侧头看他一眼,突然又拿起奶茶喝了起来,直到杯子空了,只剩一层珍珠果铺在杯底,才放下杯子,说道:“时进,别把廉君当神看,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会累、会犯错、会想逃避……我希望在你眼中的他,只是个职业稍有些特殊的普通人。” 时进有点明白廉君为什么会喊鲁珊一声鲁姨了,脸上带了笑,认真回道:“鲁姨,我从来没有神化过廉君,我只是相信他,相信他哪怕现在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尽全力保下他心里唯一的长辈和家人。” 家人。 当啷,鲁珊手里舀珍珠果的勺子掉到杯子里,撞到杯壁,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 “……你这小子可真是什么都敢说。”良久,鲁珊放下杯子,彻底瘫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低声喃喃,“咱们这行哪有什么亲情……我有点累,睡一会先。”说完直接秒睡了。 时进目瞪口呆,没想到她直接靠在椅子上就睡了,正准备起身喊她去客房睡,就被不知何时回到了凉台上的廉君按住了肩膀。 “让她靠着吧,她太累了。”廉君说完松手,上前把一床毯子盖在了鲁珊身上,动作轻柔。 时进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坐回椅子上,视线扫过鲁珊满带疲惫的脸,浅浅叹了口气。 …… 鲁珊足足睡了一上午才醒,醒了之后随便洗漱了一下吃了顿午餐,就立刻拉着廉君去了书房。时进因为要和冯先生确认学习计划和复习之前落下的公司管理课程,所以没有跟上去。 书房的门一关就是一整天,门内不时传来鲁珊崩溃的大吼和愤怒的咆哮,似乎是廉君说了些什么,惹她生气了。 “别走神,专心听课。”视频通话对面的冯先生低咳一声,提醒时进专心。 时进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皱着眉重新把注意力挪回了课程上。 接近半夜的时候,鲁珊和廉君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鲁珊一改来时的疲惫和悲观,脸上满是期待和斗志,用力拍廉君肩膀,说道:“还是你心眼多,那我先去安排了,等我消息。” 廉君点头,视线扫到客厅沙发上闭目沉睡着的时进,眉眼一暖,唤来卦六,让卦六亲自送鲁珊离开了别墅,自己则朝着沙发靠近。 …… 时进是被骚扰醒的,有人正在他的身上煽风点火,还试图拉开他的裤腰带。他意识已经清醒,却懒得睁开眼睛,摸索着抓住对方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说道:“不许乱来,你早上起得早,中午还没睡午觉,睡眠时间严重不足,今晚什么都不许做,要好好休息。” 廉君抬眼看他,见他还犯懒地闭着眼睛,手腕一转就反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的手继续在他身上游移,倾身,直接吻住了他还准备发出抗议的嘴。 …… 军训练出来的生物钟只维持了一天就被破掉了,时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坐在床上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头疼地抬手扶住额头,沉沉叹了口气。 美色果然诱人堕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龙叔可是说过一个星期只能做一次的。 …… 还不等时进找机会劝廉君要注意身体、那什么要节制,官方针对狼蛛的第一波冲突就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最开始是狼蛛分布在g省各区的外围生意突然被查,紧接着是g省各大港口突然加大了货物进出口的检查力度,扣押了狼蛛的大批货物。最后官方直接发大招,突然转移了阵地,以加强和宝岛生意合作的理由,派人进入宝岛,开始有目的地骚扰狼蛛在宝岛的生意,试图摸清狼蛛的具体生意链。 这波官方针对狼蛛的骚扰可以说是快准狠,直戳狼蛛在g省最主要的几个生意关键点,如果不是宝岛在政治上存在着某种特殊性,官方无法明目张胆地干涉宝岛的各项事宜,狼蛛在宝岛的生意链此时可能已经被摸出来了。 “太狠了。”过来汇报消息的卦二在休息间隙翻着手里的各项资料,啧啧摇头,“君少真是太狠了。” 正被冯先生的作业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进闻言一愣,奇怪问道:“怎么是君少太狠了,咱们负责的暗线不是还没开始行动吗?” “当然是君少太狠了,官方能这么直戳重心地针对狼蛛,可全是靠着君少‘好心’提供的消息才得以成功。如果让他们自己来,还不知道g省这边的生意会变成一堆什么样的烂账。”卦二解释,然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孩子不要管这些,乖啊,做作业去。” 时进听得脸一黑,甩开了他的手,看着面前的作业,满心都是绝望——这次g省之行和他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他也想帮廉君做事。 卦二见他蔫蔫的,也不逗他了,安慰道:“你别乱想,君少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好,现在蛇牙、午门、千叶的首领全汇聚在了g省,你身份特殊,不宜去前线活动。” 时进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觉得自己有点没用罢了,想起这几天大家虽然忙碌,但情绪还算放松的模样,猜测事情的发展应该还算顺利,摇了摇头不再乱想,拿起笔继续做起了作业。 …… 时间匆匆流过,一个星期之后,官方对狼蛛的骚扰开始朝着内圈生意逼近,同一时间,廉君埋下的暗线终于开始行动。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晚上,狼蛛在g省的好几个秘密仓库突然被破,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这样会不会闹得太明显了。”时进扒拉着平板上关于“某某企业各大仓库突然齐齐失火”的新闻,有点担忧。 廉君边翻着文件边随口说道:“不做得明显一些,官方又怎么会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而我又能为你失去理智到什么地步?这些都是必须的,我们给足了态度,官方才会听得进去我们说的话。”时进顿住,侧头看着他认真翻文件的样子,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用力亲了他一口——刚刚那句话算是甜言蜜语吧,肯定算! 廉君被亲得一愣,回头看他,见他在笑,自己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时进回答,又低头亲了他一下,开心说道,“我就是突然想要亲亲你。” 廉君挑眉,抿了抿被他亲吻的唇瓣,干脆伸手把他勾了下来,仰头又亲了上去。 …… 打击狼蛛的行动在继续,在灭加入之后,狼蛛在g省的生意很快乱了套,狼蛛中间有试过反扑和尝试与官方通话,但都没有取得有效的结果。 半个月后,狼蛛在g省的外圈生意彻底被废,内圈岌岌可危,大生意链也受到了影响,但因为宝岛的特殊性,狼蛛最重要的一条生意链始终没被挖出来,更糟糕的是,狼蛛开始断尾求生了,它突然直接抛弃了所有明面的生意,把所有资源转到了暗面,蛰伏隐藏了起来。 同一时间,因为狼蛛的大手笔“断尾”,g省的整体经济受到了影响,开始频繁动荡。 这不是官方想看到的,持久战可不在他们的计划内。情急之下,他们派人联系上了廉君,想和他商谈对策。 别墅,廉君挂掉官方打来的电话,紧绷的表情彻底放松,向后靠在了轮椅上。 时进见状立刻凑了过去,小心问道:“要开始了?” 廉君看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把他抱到了怀里,应道:“嗯,要开始了。”能不能把狼蛛从现在的困局里剥出来,就看这次和官方的谈话了。 …… 官方派来和廉君商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每年四月份道上会议的维x办主任章卓源。谈话那天时进刚巧没有课,就窝在书房里听了全程。 章卓源表情凝重,一坐下来就立刻说道:“廉君,我们已经是老熟人了,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狼蛛比我们预想中的更难打,滑不留手的,一打就缩,还能缩得无影无踪,一点核心生意不漏。现在只靠官方打击它面上的生意根本没用,它缩过这一阵,等风头过去了,那些现在关停的企业,它换个地方想再开多少就能再开多少,这样根本是治标不治本,我……” “章主任。”廉君打断他,冷冷说道,“该提供的消息我已经全都提供了,该做的我也全都做了,现在狼蛛有时间躲,我却是没时间去和它耗的。我答应的合作,是辅助你们收拾一下狼蛛,而不是我把灭赔在这,和狼蛛死磕。把话说得更难听一点,要收拾狼蛛这件事,本身就是你们自己擅自下的决定,完全没有提前询问过我的意见,我没义务陪你们把这个事负责到底。而且我早就说过,狼蛛如果真那么容易被打散,那灭又何必忌惮它多年?狼蛛是大组织,是老牌,可不是九鹰那个我们扶持起来的废物。” 章卓源被他这通话说得脸一黑,说道:“廉君,为什么要动狼蛛,你和我心里都清楚,我以为你是诚心和我们合作的。” “如果我不诚心,我又何必来趟这一潭浑水。”廉君表情变得嘲讽,说道,“章主任,我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近人情的人,官方这次的情我承下了,能有机会动狼蛛,我确实很开心,但我不希望你们把我当傻子。g省这么重要的一条经济命脉,你们想从狼蛛那抢回来,我十分理解,我也可以和你们合作,但如果你们非要说一些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虚话,那就别怪我下你面子了。这次打狼蛛到底是你们在为我出头,还是你们在借着为我出头的理由,骗我出力,你们自己心里明白。” 章卓源的感情牌还没打出去就被反抽回了自己脸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谈话的主动权迅速转到了廉君手上,时进对廉君打出去的这一通凶猛直拳简直是叹为观止,被廉君难得尖锐暴戾起来的气势震住,窝在角落看着廉君的侧影,心里有点痒痒的。 这样的廉君,真帅! “主任,该收手的时候,还是立刻收手的好。”廉君突然又缓下了语气,亲自给章卓源倒了杯热茶推过去,说道,“你的来意我清楚,如果你执意让我和狼蛛打,那我也只能捏着鼻子打下去,毕竟我手底下那一票人未来能不能过得安稳,还得看您以后的态度。” 廉君主动递梯子,章卓源立刻就顺着下了,道谢之后接过茶喝了一口,软下语气说道:“抱歉,我刚刚太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的立场……所以你这么说,是还有什么顾虑?狼蛛真的动不得吗?” “不是狼蛛动不得,是道上的平衡动不得。”廉君恢复了平时的态度,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四个圈,“现在道上除灭之外,还有午门、狼蛛、千叶、蛇牙这四个组织。午门、千叶、蛇牙各自经过一次动荡,各有弱点,不需过多防范,只有狼蛛这些年来一直稳定发展,根基稳固,十分不好对付。你这次提出要打狼蛛,我没有过多阻拦,就是因为想借此削弱一点狼蛛的实力,让它和其他三个组织持平,互相牵制。到目前为止,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四个组织现在谁也动摇不了谁,应该能保持一段时间道上的平衡。” 章卓源看着桌上的四个圈,问道:“你需要这个平衡?” “不是我需要,是你们需要。”廉君又在四个小圈外面,画了个大约有两个小圈大小的中等圆圈,轻轻点了点,“这是灭,圆圈大小代表着组织实力,如果我现在打狼蛛,哪怕有你们的帮忙,最后也肯定会实力大损。到时候狼蛛消失,灭跌落神坛,以目前的局势,你觉得剩下几个毫无损伤的组织,会怎么对灭?” 章卓源听到这心里一惊,额头渗出了冷汗,摇头说道:“他们肯定会……” “会联合在一起灭掉我。”廉君冷漠接话,划掉属于狼蛛的小圈,把另外三个小圈融合成一个,并缩小了代表灭的圈,然后坐直了身,说道,“三对一,灭怎么都是一个死字,等灭没了,等待你们的,就是一个三合一的怪物。章主任,容我提醒你一句,午门、千叶、蛇牙可和灭不一样,这三家各自名下都附庸着无数组织,没了压制,他们要扩张膨胀,几乎就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到那时候,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就算是全白费了,局面回归起点,道上群魔乱舞,你们无可奈何。” 室内明明开始空调,章卓源此时却已经是满头冷汗,他端起茶杯一口气把茶喝完,看着桌面上逐渐消失的几个圈,脑子乱成一片。 第108章 谈话 廉君根本不给章卓源理清思路的机会, 再次打出一个重击:“再提醒你一件事, 有灭这个‘表率’在前, 等午门、千叶、蛇牙这几家组织掌握了话语权, 把控住了局势,你们再想找个像灭这样的盟友,怕就是痴人说梦了。” 章卓源闻言一震,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想起当初还没和灭合作时, 他们完全被暴力组织捏着走的憋屈过去,表情变得十分难看,看向廉君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直接撤退吗?可是,可是……” “可是这样做, 你们不就太没有面子了……你是想说这个吗?”廉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替他把他无法明说的纠结说了出来。 章卓源有些窘迫,硬着头皮解释道:“实不相瞒,在刚开始行动的时候, 狼蛛曾往我这边递过话,希望能用谈判的方式正面解除误会, 但我没有理会……狼蛛毕竟还是挂了牌的合法组织,这次直接把它打散了还好说,如果这次放过了它, 那以后我们这方难免还要和它再接触, 这……” 时进听得十分想翻白眼, 觉得官方这次的事办得是真的超级没有水准。 知道狼蛛还挂着个合法的牌子, 那当初决定要打它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顶上?收拾黑玫瑰的时候知道要给黑玫瑰扣个恐怖活动的帽子,收拾九鹰的时候知道要给九鹰扣个勾结境外势力的帽子,到了狼蛛,怎么就二话不说直接开干了?傻不傻,就那么自信可以一次把狼蛛打死,让它没机会为这事算账么? 真的是,蛮不讲理要打的是你,不接受谈判的是你,现在打不过了,想收手了,不希望对方计较,不想站在理亏的一方,怕对方有想法的还是你……什么好处都给你占了,别人就合该乖乖挨打,然后永不找茬吗? 还是说,是因为太想给廉君制造一种“冲冠一怒为盟友”的错觉,所以忘了要考虑这些了? 大概是也意识到了自己此时说的话实在太过不要脸,章卓源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头上的冷汗变成了热汗,不停用擦汗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 话题不知不觉从“怎么继续打狼蛛”,变成了“不打狼蛛之后,官方该怎么善后”,主题已经彻底改变。廉君目的达成,放松了姿态,又给章卓源添了杯茶,安抚说道:“主任不用担心,官方这次的行动师出有名,狼蛛自己理亏,不会再为这事找你们麻烦的。” “师出有名?”章卓源愣住,抬眼看他,眼里露出些许希望,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廉君端起自己的茶浅浅喝了一口,说道:“暴力组织之所以分为合法和不合法,是因为两者之间有所为和有所不为,狼蛛既然挂了牌,那自然该受到官方的约束,现在它自己破了规矩,被惩罚一下也是正常的。” 章卓源疑惑,问道:“破了规矩?可狼蛛这段时间一直很安分,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怎么会没做过呢?如果没做过,那你们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盯上它?九鹰灭散之后,我记得你们曾经下发过一个文件,规定合法的暴力组织之间,正常的利益之争可以有,但针对首领性命的恶意竞争却是坚决不允许的。狼蛛这次不仅破了这条规定,还选择在一国首都的b市动手,算是罪上加罪,被惩罚是应该的。”廉君提示,然后看了坐在角落的时进一眼。 时进:“???”谈事就谈事,看这边干什么?还用那种意有所指的眼神。 章卓源听得一愣一愣的,也扭头朝着时进看去,也不知道脑子里都转了些什么,表情一会激动一会纠结的,说道:“当时确实有定下这么一条规定,可狼蛛这次在b市绑架的明明是这个小家伙……” 时进瞪眼回看——你才是小家伙! “时进是我的伴侣,位置和我等同,算是灭的副首领,动他就是动我。”廉君转了转茶杯,引回章卓源的注意力,悠悠说道,“伴侣被劫,灭的首领怒不可遏,翻出条例找上官方,希望官方能把狼蛛下牌,方便收拾狼蛛,官方苦苦周旋,最后以适当惩罚狼蛛为条件,帮狼蛛保下了合法身份……这个理由,够你们找回面子吗?” 章卓源听完彻底傻了,傻完又激动起来——这个理由太妙了,不止帮官方找回了面子,还让官方赚了狼蛛的一个人情,逼得狼蛛在明面上无法就这次的事情找官方的茬! 他连忙点头,应道:“够够够,这个理由太好了,就是可能要委屈你,让大家……” “没什么。”廉君打断他的话,神情淡淡,“灭在道上本就没什么名声可言,再多拉点仇恨也没什么,细说起来……这不就是你们最期望看到的吗?”说完冷冷看了他一眼。 “呃……”章卓源一下子就尴尬起来,摸不准他是说气话,还是意有所指,安抚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大家共同的目标,扛下了太多东西,你心里有气我理解,但我们的诚意……” “够了。”廉君再次打断他的话,放下茶杯,突然冷了态度,“好听的话说一万遍,不付出行动,也只是废话而已。章主任,大概是这么多年的顺风顺水给你造成了错觉,让你忘了一件事,对道上的清扫,一向是以我的意见为主导的,你们这次拿走主动权,打的虽然是为我出头的名号,但仍然掩盖不了你们逐渐无视我的意见,潜意识里把我当做工具使用的态度,我很不满意你们释放出的这个信号。烂摊子我可以帮你们收拾一次,但没法帮你们收拾无数次。付出是相互的,说句难听的话,我现在完全看不到你们合作的诚意,只看到了你们想要卸磨杀驴的意图。” 气氛急转直下,章卓源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面皮紧绷着,头上的热汗再次变冷。 守在书房角落的卦一和卦二突然动了动身体,各自从兜里掏出武器,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起来。 章卓源看到他们从阴影处走出来,心下骇然,这才知道书房里居然不止有廉君和时进这两个人,身体僵硬着,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廉君此时的表情。 ——廉君发现什么了吗?他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是不是要撕破脸?大、大意了,这些年廉君做事太过配合,他居然忘了廉君才是他迄今为止碰到过的最难搞、危险程度最高的一个组织首领。 最近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了,必须说点什么,他们暂时不能失去廉君这个盟友。 茶壶里的茶渐渐凉了,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廉君的手指点着轮椅扶手,轻轻的,章卓源却觉得那手指就像是直接点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气氛越来越紧绷,时进发现廉君的进度条在缓缓上涨,忍不住坐直了身。理智虽然明白廉君现在是在故意给章卓源施加压力,好争取到以后对道上清扫的绝对主导权,但感情却让他忍不住担心,害怕压力施加太过,反而造成反弹。 灭和官方的合作关系绝对不能现在破掉,卦一和卦二现在也绝对不能朝章卓源动手,不然一切都完了。 “时进。”廉君突然唤了他一声。 时进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抓破了沙发扶手上的皮,忙松开手指,应道:“在,怎么了?” “换一壶热茶过来。”廉君示意了一下茶壶,语气温和。 进度条突然停下了增涨。 时进懵了一下,然后连忙起身,靠过去拿茶壶,视线偷偷在章卓源和廉君之间转来转去——奇怪了,怎么进度条突然又不涨了,是因为廉君突然温和下了态度吗? 他抱起茶壶,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章卓源在偷偷打量自己,眉头一皱,又回头看了廉君一眼,有点担心地拿着茶壶离开了书房。 等时进离开后,廉君的表情又冷了下来。 章卓源见状心里一定,看向廉君,认真说道:“君少,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们这边没有做好,你怀疑我们的诚意,对是否继续合作持怀疑态度我很理解,但我不希望你对我们这边产生信任上的误会。诚意我们自然是有的,否则我们不会允许你的伴侣进入警校就读,卸磨杀驴更是不存在,我们求的是共赢,惹怒你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也不愿意再做那种空许好话,只让你单方面付出的事。这样,这次的危机,我代表官方,愿意用利益和你换这次的顺利解决。” 廉君不置可否,一副已经对他失去信任,兴趣不大的样子。 章卓源忙又继续说道:“就我所知,你的伴侣似乎和瑞行有点关系?瑞行这一年在准备把生意重心转回国内吧,这方面我也许可以……” 他适时把话断掉,看向廉君,观察他的反应。 廉君终于又正眼看他,眯眼露出思索考量的样子,突然抬手朝着角落处的卦一和卦二挥了挥手,说道:“愿闻其详。” 有戏!廉君果然很重视他那个爱人。 章卓源大大松了口气,忙许诺了几项比较优惠的企业扶持政策,然后含蓄说道:“经济方面的事不归我管,具体要怎么扶持瑞行,我还得回去找专业人士好好计划计划,现在狼蛛的事已经火烧了眉毛,不如我们先来谈谈这个?” 廉君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说道:“主任,可别给我许一张空头支票,我会生气的。” 章卓源被他笑得心脏一抖,忙郑重表示绝对不可能,主动提出要和他签文件订协议。 廉君脸上的表情这才温和了下来,说道:“协议我会找人去拟,到时候还得劳烦您帮我签个字。现在处理狼蛛的事情要紧,主任,这事你想怎么办,请说。” 可算是松口了! 章卓源简直要被廉君这一松一紧的谈话节奏弄虚脱了,忙把话题拐到了狼蛛身上,生怕他再乱扯些其他的东西。 …… 等时进重新泡好一壶茶端进书房时,书房里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下来,章卓源和廉君正凑在一起心平气和地重新商谈起了有关于狼蛛的事,卦一和卦二站回了角落,甚至连廉君的进度条都已经回落到了原来的数值,好像之前的暗潮汹涌只是他的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 时进满头雾水地把茶壶放到茶几上,观察了一下廉君和章卓源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下。 大约半个小时后,廉君和章卓源的商谈告一段落,章卓源终于恢复了平时的轻松模样,朝着廉君感激说道:“那这次的事情就这么办吧,辛苦你了。” 廉君摆摆手表示没什么,面上露出疲惫的样子,委婉送客。 章卓源却像是没看出他的疲惫一样,突然话题一转,说道:“廉君,你之前说要让午门等四个组织保持平衡,那保持了平衡之后呢?平衡的同时,它们也获得了一定休养生息的时间,各自的损伤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修复消失,实力恢复增长,那到了那时候,局面不是对灭更不利吗?从这个方面看,狼蛛好像也不是动不得。” 时进听得皱眉——事情都已经谈妥了,章卓源却又突然提出这个,找茬吗? 廉君脸上的表情淡了,重新看向章卓源,眼神暗沉。 章卓源和他对视,表情仍是温和的,但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姿态却十分明显。 室内的气氛又沉了下来,廉君没说话,于是章卓源的眼神慢慢变得锐利起来。 角落里的卦一和卦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可惜——章卓源这只老狐狸虽然一来就被君少乱了思路,但狐狸就是狐狸,稍微放松一点,就能找回理智,发现漏洞。 没错,廉君最开始分析的那一大堆局势问题,里面其实有个最大的漏洞,那就是放掉狼蛛之后,灭的敌人反而会比灭掉狼蛛要多一个。对灭来说,灭掉狼蛛是一对三,不灭狼蛛是一对四,从外人的立场来看,不灭狼蛛其实比灭了狼蛛更危险一些。 “现在打掉狼蛛,你未来是一对三。现在不打狼蛛,你未来是一对四。廉君,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决策的正确性,我只是在担心未来。你也说过,另外几个组织的结盟是必然的,比起面对三合一的结盟,你认为放掉狼蛛,面对四合一的结盟更好吗?”章卓源询问,语气语重心长,一副为灭的未来担忧的样子。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廉君终于出声,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有小心思,嘴角冷冷一勾,说道,“在决定站到你这个阵营的那一刻,灭就注定了会消失,哪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局势不是简单的加减法,实力受损的灭,对上瓜分了狼蛛实力的午门、千叶、蛇牙,和全盛时期的灭,对上实力各自受损的午门、千叶、蛇牙、狼蛛,这两种情况,到底哪个胜算比较大,是个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还有这其中的时间差,消耗战车轮战与集体混战的差别……章主任,别再来试探我,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说这些是为了逼我表态,那我只能说你用错了方法。” 章卓源表情一僵,又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别说你不知道午门、千叶、蛇牙这三家的首领已经来了g省这件事,如果现在打狼蛛,那灭不仅要想尽办法在狼蛛的疯狂反扑下保存实力,还得防备午门、千叶、蛇牙在背后放暗箭。这不是一对几的问题,是灭会不会被拖死的问题。”廉君嘴角扯平,态度再次回归恶劣:“你以为四家平衡是那么好达成的?你以为平衡之后,那四家会安安生生发展?灭一步一步被你们逼到了所有组织的对立面,你如今又这么大张旗鼓地为灭拉仇恨,狼蛛这件事平息之后,其他几家会怎么做,你会猜不到?到那时候,我除了和他们死磕,还能有其他选择吗?既然迟早会这样,我现在尽量保存实力,争取缓冲时间,又哪里有问题?章主任,未来的局势那么好懂,你连这都需要我帮你分析吗?你是真的不想动脑子,还是真的把我当了傻子!” 章卓源表情更僵了,没想到廉君心里什么都明白,干巴巴说道:“廉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放掉狼蛛之后,灭以后一对四会更加困难。” “困难?不,到那时候,事情才算是真正的简单起来了。”廉君突然又淡了语气,不想再过多纠缠的样子,说道,“主任,我从来没有奢望过灭在一对四之后还能周全保下……你不是想要我的态度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态度。祈祷那四家尽快结盟吧,到了那时候,灭就不用再束手束脚,可以直接拿出全力,和它们一起同归于尽了。” “同归——”章卓源猛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廉君。 时进也是心里一震,朝着廉君看去。 廉君抬手撑住下巴,淡淡说道:“剩下那几条大鱼,也只有用全盛时期的灭自爆时燃起的大火,才能一次性全部燃烧干净,不留后患。到时候道上再没有能和官方制衡的大组织,只剩下一些好拿捏的小喽啰,你们随便抬抬手就能解决掉。主任,这就是我的诚意和决心,我已经有了觉悟,但你似乎还在迟疑。” 章卓源内心大震,干涩说道:“你……” 廉君突然侧了头,唤道:“时进。” 时进连忙应了一声。 “我累了,推我回房休息。”廉君低头捂住额头,一副不想再继续交谈的样子。 时进忙上前扶住他的轮椅,推着他出了书房。 …… 这场谈话持续了太久,廉君又错过了他的午睡时间。时进扶他在床上躺下,坐在床边帮他拉好被子,眉头紧锁。 “吓到了?”廉君握住他放在床边的手,拿到手边亲了亲。 时进诚实点头,说道:“虽然早知道你准备让灭和其他组织一起同归于尽,但真听到你用那种准备赴死的语气说出来,我还是有点无法接受……你不会死的,对吗?” “当然,我刚刚那么说只是为了逼一下章卓源。”廉君坐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他拉到怀里抱住,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哄道,“我有了你,怎么舍得去死。” 时进回抱住他,收紧手臂。 …… 章卓源一直呆在书房里没有走。他是真的被廉君那番话震住了——玉石俱焚,以前廉君虽然也表露过这种意向,但因为灭一直在稳步转型,所以他从来没把这些当过真,只以为廉君和其他狡猾的暴力组织首领一样,在说一些好听的话换好处。 可在今天这场谈话之后,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廉君是认真的,他早已给灭和其他一线组织写好了结局,正静静等待着最终章的到来。 在对方这种决心面前,他的种种试探实在是太过卑劣和可笑。 呆愣很久后,他突然掏出手机,开始往外打电话,一个接一个,有的谈话时间很短,有的谈话时间很长,有的吵了起来,有的让他连声应好。 等廉君一觉睡醒重新回到书房里时,章卓源已经把自己的手机说没了电。他像是换了个芯子一样,一改之前的紧绷严肃,变得温和亲切起来,见廉君过来,忙主动迎上前关心,并郑重道了歉。 “这次是我们擅作主张了,十分抱歉,连累了灭,对不起,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另外,刚刚我已经和上面商量过了,以后所有针对各大暴力组织的决策和大方向上的把握,可能都要劳烦你了。” 章卓源说着,把姿态摆得十分低。 廉君却没有软化,仍略带不信任和冷淡地看着他。 章卓源苦笑,说道:“我会用行动证明我道歉的诚意的。”说完礼貌告辞,朝时进等人一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咔哒,书房门关闭。 时进立刻低头看向廉君,问道:“所以这次的谈话……算是成了?” “大成功!”卦二卸掉严肃的面具,扑过去勾住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章卓源完全被君少牵着鼻子走了,一场谈话下来,狼蛛保下了,利益拿到了,以后的话语权也争取到了,一石三鸟,漂亮!” 廉君警告地看了一眼卦二,示意卦二松开时进,然后握住时进的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成了,可以联系鲁姨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最后的混战,也终于要正式拉开序幕了。 第109章 剧组 官方致歉的诚意很快送了过来。 时进不敢置信地放下手机, 扭头朝着坐在书桌后的廉君看去, 问道:“你做什么了?官方怎么突然给瑞行下发了好几个扶持项目,还放松了好多限制,给瑞行大开后门……” “已经下发了?”廉君闻言放下文件, 直接取出手机给时纬崇打了个电话过去。 时进见状忙跑到书桌前,勾着头听他和时纬崇的谈话。 廉君伸手弹他额头一下,干脆把通话改成了外放, 对着手机说道:“计划可以开始了,我这边会派卦八和卦十去接洽, 动作大点也没关系, 有官方的扶持项目做遮掩, 我们要的是速度。” “没问题, 我这边也已经做好人员安排了。”时纬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语气客气,十分的公事公办。 时进闻言眉头一皱,说道:“人员安排?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我不是说过你在那边必须好好休息, 不能长时间工作吗?”说完又抬眼看向廉君, 用眼神无声质问。 ——你什么时候和时纬崇有了私下接触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廉君秒懂他的眼神,解释道:“不是不告诉你, 是安排这些的时候你还在军训,我没法告诉你这件事, 后来是忘了说。” 原来是这样, 时进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时纬崇似乎是没想到时进居然也在对面, 愣了一会才又开口说话,语气温和了下来,直接无视廉君,问道:“小进,你在那边怎么样?听说你军训拿了第一,恭喜。” 这肯定是听向傲庭说的……时进眉毛抽了抽,回道:“谢谢,我在这边挺好的,倒是你,别去了医院还天天只顾着工作,休息很重要。”说完瞄一眼廉君,间接教训他的意味十分明显。 廉君嘴角一勾,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被时进这么反复关心嘱咐,时纬崇的声音彻底暖了下来,回道:“放心,我有分寸,这边医生都看着的。对了,你生日快到了,今年生日你准备怎么过,要办生日宴吗?老二他们想帮你庆祝一下。” 生日宴? 时进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日又快要到了,看一眼正静静看着自己的廉君,回道:“生日宴就不必了吧……我生日的时候不一定在b市。替我谢谢大家的好意,等忙完了,我再请大家一起吃顿饭,到时候大哥也来,大家好好聚聚。” 果然是这样。 时纬崇有些失落,不过他又很快振作了起来,应道:“那好,你先忙你的,现在天气慢慢开始变凉了,你注意保暖。” “嗯,大哥也是。”时进接话,然后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 自徐洁那件事后,时家五兄弟对他的关心就慢慢变了,变得真心和体贴起来,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虚假的关心,他能冷漠以对,甚至嘲讽出声,但面对这种纯粹的善意,他却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冷酷拒绝。 而且……脑中突然闪过军训时向傲庭背着他离开操场的画面,他蜷了蜷手指,有点走神——逃避和无视不是办法,只有正面的沟通,才能真正解除心结。 要给大家一个彻底和解的机会吗?或许深入了解一下每个哥哥真正的想法,就能找到最合适的相处距离了……可是碎掉的感情,真的还能再修复吗?他好像也没权利去用原主的身份做些什么…… “在想什么?” 脸突然被捧住,面前凑过来一张熟悉的脸。 时进回神,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本能地低头朝着放在桌上的手机看去。 “你一直没说话,我就先帮你把电话挂掉了。”廉君解释,又把他低下去的脑袋捧了上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想做就去做,别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时进听他这么说,心里突然就踏实了起来,觉得刚刚纠结犹豫的自己都有点不太像自己了,手指握紧,说道:“那今年的新年,我们还是在会所过吧。”顺便把时家五兄弟喊到一起。 廉君想也不想就点头应道:“好。” “不对,你冬天得去海岛上过冬,天气太冷了你受不了。现在是你调养身体的重要时刻,不能马虎。”时进皱眉,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话,想了想说道,“那过年还是去海岛,然后离开前咱们在会所待一阵,挑个他们都有空的日子,约他们一起出来吃顿团圆饭,这样也不会耽误他们各自和家人团聚的时间,完美!”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谁,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廉君微笑,还是应道:“好,都依你。” 时进于是也笑了起来,侧头亲了他一下,然后直起身,美滋滋说道:“那我去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把年前的时间空出来一天。”说完转身去摸手机了。 廉君看着他重新精神起来的样子,扫一眼桌上的手机和不停有新文件发进来的平板,垂眼敛了眼中思绪——如果多拖延一阵的话,今年的新年,应该还是能顺利度过去的吧。 可不能扫了时进的兴。 …… 官方和灭突然一起停下了针对狼蛛的骚扰,然后没过多久,一封来自官方,并且言辞强硬的通知信发到了各大组织首领的公开邮箱里。在信中,官方详细说明了此次他们对狼蛛动手的原因,并强调以后决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否则后果自负。 鲁珊自然也收到了这份文件,她虽然收拢组织力量躲了起来,但和官方的对谈渠道却是没有关闭的。 “章卓源这个混蛋,前一脚才打完我,后一脚居然就打着‘赦免’和‘补偿’我的旗号,要求我配合他,去安抚g省的经济,什么倒霉事都丢给我了,他把我当傻子玩呢!”鲁珊在电话那边机关枪似的抱怨,明显是被官方这次的做法给气到了。 时进听得有点尴尬,因为现在官方向狼蛛提出的所有不要脸要求,全是廉君授意的。 廉君就比时进脸皮厚多了,闻言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问道:“官方之前给你关停的企业,现在解除限制了没有?” “全开了,港口那边的限制也全解除了,货也给我放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章卓源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先道歉后诉苦,诉苦之后就卖人情,卖完人情又态度强硬的给我敲了一棒子,最后才许了我这么点好处,想要平息这件事。你是没听见,他那话说的是一套一套的,傻一点的没准还真被他给忽悠住了。”鲁珊脸色漆黑,十分想不通,“他以前也没这么难搞啊,中邪了吗?我都差点被他给绕进去了。” 时进默默用平板遮住了自己的脸,怕鲁珊看到自己的表情——不用怀疑,章卓源对鲁珊说的那套话,也是廉君传授的。 廉君依然不动如山,无视鲁珊的所有抱怨,只听自己想听的重点,说道:“不错,你先和章卓源耗着,别让这件事太快尘埃落定,给蛇牙看清局势和反应的机会。” “我懂我懂,章卓源那边我会负责拖着的。前一阵你烧我仓库那会,蛇牙可是趁机给我捣了不少乱,还摸到宝岛上去了,幸亏你提醒了我,让我提前把东西都藏起来了,不然我还真可能被他给坑惨了。敢打我的主意,看我这次不坑死他!”鲁珊说着说着又气了起来。 廉君提醒道:“别大意,蛇牙还是有些本事的。” “你这家伙……”鲁珊被他当晚辈一样嘱咐着,脸上带上一点无奈,说道,“我才是你的长辈,你老这么老气横秋的,小心时进嫌弃你。反正谢谢你的主意,借着官方的这次骚扰,我放了一大批外围兄弟出去,肩上的担子总算轻了一点。” “不客气。”廉君闻言脸上终于有了点别的表情,歉意道,“让你损失了那么多货,抱歉。” 鲁珊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说道:“跟人比起来,货算什么……行了,我去忙了,挂了。”说完直接挂了通话。 …… 官方要放过狼蛛,甚至补偿狼蛛的信号一放出来,道上的局势瞬间又变了。午门和千叶的首领在第一时间撤离了g省,甚至没有和蛇牙打个招呼。 “章卓源那个软蛋!”蛇牙副首领席凡忍不住咒骂出声,看向坐在对面闭目沉思的高瘦男子,着急说道,“大哥,怎么办,狼蛛这次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居然又活了过来,现在午门和千叶全都离开了,咱们的结盟计划……” “冷静一点。”高瘦男子,也就是蛇牙的首领袁鹏睁开眼睛,冷冷看他一眼,说道,“盟照样可以结,把狼蛛加上就是了,目光别太短浅,我们真正的目标是灭,吃狼蛛只是临时起意。” 席凡脸带担忧,说道:“大哥,你说得都有道理,可是……可是下面最新扩张的几个分部还没来得及配上相应的设施,弹药库存也不够了,九鹰和鬼蜮散灭后我们揽下的生意太多,有些货也还没来得及准备……资金缺口太大,我们需要狼蛛的资源。” 袁鹏闻言皱眉,心情有点不愉快。货和钱,这是现在阻碍蛇牙发展的最重要的两件事物。如果不是这个,他早就把蛇牙发展得可以和灭比肩了。 他压住不快思索了一会,问道:“狼蛛和章卓源是不是还没谈妥和解的事?” 席凡点了点头,回道:“是,鲁珊这次被以那么滑稽的理由咬了一口,心里气不顺也正常,她现在还在和章卓源掰扯,连已经解除限制的生意都没管。” “我记得她有一大批货被扣在了港口?”袁鹏继续询问。 席凡继续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动作突然顿下,眼睛一亮,问道:“大哥你是想……” “我可以允许狼蛛做盟友。”袁鹏打断他的话,眼中冷光闪烁,“但在此之前,它必须再弱一点才行,结盟的时候,我必须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 秋高气爽的午后,时进给廉君的腿上盖上薄毯,推着他出了别墅。 “在屋子里闷了大半个月,感觉身上都要长霉了,今天咱们可得好好放松一下。”时进小小伸了个懒腰,嗅着岛上清爽舒缓的微风,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廉君滑动轮椅侧头看他,握住他的手,说道:“这个岛上的经济以旅游和海产品为主,有很多和海产品有关的特色小吃店,要去尝尝吗?” “那必须去尝一下!”时进捧场点头,开心地推上他的轮椅,朝着最近的小吃店走去。卦二和卦六跟在两人身后,一个拿着一个小本子埋头边算边碎碎念,一个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烟,观察四周的情况。终于,在又拐过一个街角之后,卦二被卦六念得受不了了,手一伸抽走他的小本本,问道:“你念叨什么呢,跟入魔了似的。” 卦六忙把本子抢了回来,小心地摸了摸,说道:“别弄皱了,我在给君少的婚礼列物品准备清单呢,你少给我捣乱。” “君少的婚礼?”卦二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吸引了四周来往“游客”和“住户”的注意。 “瞎嚷嚷什么呢!你再这样我换卦一来了,你给我回去守房子去!”卦六拍他后脑勺一下,示意四周的“游客”和“住户”专心走路,然后小心看了下走在前方的时进和廉君,见他们没有受到影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君少都给时少求婚了,我准备这个不是很正常吗,你也给我认真点,多帮我收集点信息,比如时少喜欢什么类型的婚礼之类的。” 卦二嘴里叼着玩的烟都要被吓掉了,皱着表情说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君少说了,要等时进到了年龄之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情,这还有三四年呢,你现在就开始准备这些,就不怕四年后审美风潮又换了,你现在准备的东西全部过时了吗?” 卦六被他提醒,这才意识到还有这个问题存在,看着手里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本子,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回归坚定,说道:“那我少列几个时兴的元素,多搞几个备用方案,反正早做准备准没错,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心里踏实。” 闲着也是闲着……卦二心里一噎,想起自己和卦一等人的忙碌,幽幽说道:“干后勤真好啊……” 卦六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问道:“那我和你换换?” “不了不了,您年纪大了,不适合干一线,苦活我们年轻人来就好。”卦二连忙摆手,可不想去后方忙那些琐碎麻烦的事情。 卦六没好气地拐他一下,视线扫到前方正在某家小吃店门口买小吃的廉君和时进,表情暖了下来,慈父般看了几秒,突然又蹦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手机给龙叔打电话,着急说道:“糟了,忘了问问君少忌口的事了,就算是咱们自己人做的小吃也不能让君少随便吃的。” “冷静冷静,时进都注意着呢。”卦二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了一下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翻看的时进,把他手里的手机又塞回了他口袋里,说道,“在照顾君少这件事上,咱们这些人可都没有时进仔细。” 卦六朝着时进看去,见他不仅掏出一张单子看了看,还凑到店铺老板那详细问了问小吃用的材料,心里慢慢踏实下来,捏紧了手里的小本本,说道:“看来我只能用一场盛大的婚礼来回报时少了!” 卦二一言难尽地收回按着他的手,说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君少听到了,小心君少误会你要橇他墙角。” 卦六直接无视了他的声音。 时进完全不知道已经有人操心上了他的婚礼,正开心地把忌口单子收起来,走回廉君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小吃,拿起一串塞到廉君手上,说道:“可以吃,不过这个太油了,你只许吃一串。” “好。”廉君十分听话,反过来嘱咐道,“你也别吃太多,后面还有很多家别的小吃店,小心一会吃不下。” 时进自信说道:“放心,我胃口好着呢,可以吃超级多!” 两人边转边吃,时进越观察四周就越感叹,说道:“这里的风景真不错,空气也好,我记得卦六说过这附近至少三个街区内住的都是分部的人吧,真厉害,居然可以让分部成员和当地居民融合成这样,到这个程度,就是这些人完全脱离灭,也可以独立生活得很好吧。”真的很难想象刚刚沿路的那些居民和店铺老板,居然全是随时可以操起武器战斗的暴力组织成员。 “三个街区的范围好像很大……有普通居民住到这来吗?”他好奇询问。 廉君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有部分组织成员的家属和遗孤也住在这,这个小岛环境和位置都不错,安全度也很高,比较适合他们生活。” 时进看着四周往来着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分部成员们,忍不住弯腰亲了廉君一下,说道:“宝贝真厉害!”可以把一个暴力组织经营成这样。 唰唰唰,四周来往着的“游客”和沿路商铺的老板员工们见到这一幕齐齐停了动作,表情傻傻的。 廉君忙抬手按住时进的脑袋暂时不让他抬头,警告地扫一眼四周这些演技太烂的属下,等他们全都收回了视线,才侧头亲了时进额头一口,松开他说道:“我不厉害,如果不是我,这里的有些人根本不会失去亲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进轻叹口气,直起身继续推着他朝前走去,说道,“在你这个位置,你这样已经算是做得很好的了。” 廉君没有说话,探手握了握他的手。 …… 三个街区的范围确实很大,时进和廉君足足逛了一下午才逛完。街区外也很热闹,好像是有电影剧组来这取景,引了一大批游客过来,不过时进却没去外面,十分懂事的在逛完自家地盘后立刻推着廉君回了别墅,收拢心思一边学习一边陪廉君忙工作,再没说过要出去玩的话。 又是两天时间过去,鲁珊那边终于又有了消息传过来——蛇牙有动作了,似乎是想劫狼蛛准备从港口撤出的那批货。 “你那批货虽然值钱,但对于蛇牙现在的资金缺口来说,完全不够看。”廉君冷静分析,嘱咐道,“注意宝岛那边,蛇牙可能会动那里,我派了卦三和卦五过去,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让他们帮忙。章卓源那边不用再耗了,应下他的条件,配合他稳住g省经济。联系午门和千叶的首领,主动和他们谈结盟的事,拉近和他们关系。” 鲁珊应了一声,匆匆挂掉电话忙碌去了。 终于安排完正事,廉君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本能地扫一眼时进平时窝着做作业的地方,结果却没看到人,愣了一下,皱眉滑动轮椅出了书桌。 书房没人,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卧室没人,外面的花园也没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时进去了哪里,廉君眉头越皱越紧,突然想到什么,滑动轮椅再次朝着卧室行去。 穿过卧室,进入凉台,然后顺着凉台走上长桥。 长桥尽头处,时进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桥沿上,朝着沙滩和大海相接的地方眺望,身影看起来很是孤单。 廉君看得心里一紧,滑动轮椅的手陡然停下,又立刻加快了速度,靠近后直接下了轮椅,从后抱住时进的腰,收紧手臂,问道:“是想去海上玩吗?我陪你。” 时进回神,侧头看他一眼,笑着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和鲁姨聊完了?” 廉君闻言越发愧疚,想起来岛上这么久了,两人却只在时进的要求下去外面转过一次,还没转出分部的范围,心疼起来,说道:“抱歉,我一直在忙工作,都没好好陪你。” “什么陪不陪……你是不是又乱想了?”时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好笑地示意了一下之前张望的方向,说道,“我来这里是来看热闹的,卦六说有个剧组顺着沙滩摸到这边来了,说是想借我们这片私人沙滩用一下,拍一场打戏和落海的戏,卦六直接拒绝了,但那剧组却一直请求,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 剧组拍戏? 廉君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稍远的地方看到了几个人正站在私人沙滩警戒护栏外,正在和守在护栏外的安保人员说着什么。 第110章 水果干 剧组在外面一等就是一整天, 态度意外的执着。 时进坐在长桥边沿,手里拿着卦二买回来的小吃, 边吃边问道:“这个岛也不算小吧,又主营旅游, 风景好的沙滩肯定不止咱们这一块,这个剧组干嘛非要跟咱们借场地?” 卦二靠在一边的装饰桥柱上,手里拿着个望远镜调来调去, 回道:“听卦六说,好像是因为其他地方来往的游客太多了, 会妨碍拍摄。而且他们那场落海的戏, 必须在‘孤立无援’的海上环境下拍,但这个岛是旅游区,来往的船只太多, 就只有咱们这片海滩因为方位的原因基本没什么船过来, 比较省心清净。” 原来是这样。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又塞了一颗章鱼丸子到嘴里, 见他一直在折腾望远镜,疑惑问道:“你弄这个干什么?” “看热闹啊。”卦二回答, 走到他身边蹲下, 把望远镜往他面前一递, 说道,“君少说你对那个剧组有点兴趣, 给你, 那个剧组的成员好像都住在船上, 船就停在护栏外的海面上,咱们从这往那看,说不定能看到剧组成员出来活动。” 时进无语地推开望远镜,说道:“这不叫看热闹,叫偷窥,而且我不是对剧组感兴趣,是对拍戏的过程有点好奇。” “这不是一样的吗。”卦二收回望远镜,正准备自己架起来看看热闹,就见卦六突然从别墅侧边的走廊拐上了凉台,径直朝着这边来了,步伐有点急。 “这是怎么了?”他放下望远镜,朝着卦六迎了上去。 卦六却直接无视了他,走到时进面前,表情有点点古怪地说道:“时少,刚刚那个剧组又派了别的人来商量借场地的事,君少把人放进来了,让我来唤你。” “唤我?”时进疑惑。 卦六点头,干巴巴回道:“那个剧组这次派来的人,是容洲中。” 时进迷茫两秒,然后震惊地掏了掏耳朵,问道:“谁?你说谁?” …… 时进匆匆回了别墅,进入客厅后一眼看到某个坐在沙发上的熟悉身影,抬手按住了额头——这个世界会不会太小了…… 容洲中今天穿着一件很衬身材的浅灰色休闲衬衣,头发染成了棕色,做了点自然卷,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儒雅,与平时的形象差距十分大。 但时进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现在坐在他家客厅沙发上的人确实是容洲中没错。 …… 容洲中有点烦躁,他这次是来给一位相熟的老导演友情客串电影的,演一个中途就挂掉了的老师。因为是客串,所以他没准备在这部戏上耗太久,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临到最后一场戏了,他这边却有个工作人员不小心泄露了他的行程,哗啦啦引了一大批粉丝和记者狗仔过来,害得剧组没法在原定的场地上安静进行拍摄,不得不重新借场地。 剧组多拖一天就多损失一天的钱,因为是他这边有错在先,所以在知道剧组借场地借得不太顺利之后,他立刻主动请缨找了上来。 他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模糊知道这栋别墅的主人家是做生意的,想着剧组借不下来的场地,用时纬崇或者费御景的名号或许可以……也顾不上用大哥二哥的名头丢不丢人了,反正今天这场地他一定要借、不对,要租下来!不能再因为他个人的原因让剧组承担损失。 要好好说,态度放软一点,不是借,是租,花大价钱租,剧组不是来占便宜的……愚蠢的工作人员,居然出这种低级的纰漏,把他的行程……不不不,不能想这个,要冷静,要冷静…… 他默默深呼吸,压下被工作人员摧残和被粉丝、狗仔围追堵截,及不得不来求人的烦躁,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额头青筋隐隐鼓胀——说是这么说,但这栋别墅的主人家会不会太失礼了一点!不让人进来就算了,把人放进来了却不招待,让他一个客人孤零零坐在客厅里,这是干什么,下马威吗? ……回去他就把那个犯错的工作人员给开了! 哒哒哒,拖鞋踩上木地板的声音隐隐传来。 容洲中耳朵一竖,忙收敛住所有情绪,戴上平常面对媒体的面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客气说道:“冒昧打扰,我是……小进?” 温和了不到一句的声音瞬间破功,熟悉的暴躁本音出现。 果然是容洲中。 时进叹了口气,迈步走过去坐到容洲中对面,无语说道:“你是小进,那我是谁。三哥,要借沙滩的是你的剧组?” 容洲中表情滑稽地看着他,视线扫过他身上的家居服和手里拎着的小吃,足足消化了十几秒钟,才不敢置信地开口说道:“你怎么在这?难道这栋别墅和那片海滩是你的?你住在这?” “不是,这些都是灭的产业。”时进回答,把手里拎着的小吃放到桌上,又问了一遍,“要借沙滩的是你的剧组?” 容洲中点头,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皱眉问道:“你离开学校后就一直呆在这?和廉君一起吗?他人呢?你……” “等等!”时进被问题砸了一脸,忙抬手打断他的话,起身说道,“你先冷静一下,自己坐会,我去帮你问问借场地的事,廉君应该已经和卦一开完会了。” 容洲中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各种震惊惊讶不敢置信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沙滩是灭的产业,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在向廉君借场地…… 向廉君借场地。 向拐带了时进的廉君借场地。 他的脸唰一下黑透,只觉得有一股无名大火正从脚底板直烧向天灵盖,掏出手机给经纪人龙石打了个电话,咬牙切齿说道:“把之前泄露我行程的工作人员开了!立刻,马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了!”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茶仰头一口气全喝了。 好想直接走人,但是不行,剧组那边耗不起,场地不借不行。而且……他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小吃袋子上面,用力握紧了茶杯——时进在这,这场地他就算是把老大老二的面子全卖完了,也必须借下来! …… 几分钟后,廉君在时进的陪伴下出了书房,身后还跟着容洲中曾经见过的卦一。 容洲中立刻坐直身,眼中满是斗志,心里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决定一会无论廉君摆出什么态度,开出多高的条件,他都要风轻云淡的应下来,不给老时家丢面子。但是还不等他摆出时进哥哥的架势,廉君就先开了口。 “场地可以借给你,但剧组进来前必须先做一下安保检查,并且进来后不许靠近长桥和这边的别墅,只允许在沙滩上活动。”廉君开口,意外地好说话。 容洲中:“……没问题。”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憋屈。 廉君点头,一副事情已经谈妥的样子,示意卦一把自己推回书房。 “等等,给我一个收款账号,租场地的费用,我会按日结的。”容洲中忙喊停他,开口要求。 廉君动作一停,侧头重新看向他,本想说看在时进的面子上一切免费,但见他眼带战意,一副不付钱不开心的态度,默了默,转而看向了时进。 时进忙后退一步表示自己不插手这件事,场地是灭的,这个交易是灭和剧组之间的事,不是他和容洲中之间的事,他可以看在兄弟关系的面子上帮容洲中牵线,但却不能为此选择让廉君吃亏。收不收钱都看廉君自己的意思,他不会干涉。 廉君见他这样,心里一暖,看向容洲中改口说道:“租场地的费用你给时进就好,我还有事,失陪。” 时进忙按住他的轮椅,皱眉说道:“怎么又给我了,我不要。” “我的就是你的。”廉君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还亲了他手背一下。 时进被塞了一脸甜言蜜语,稀里糊涂地就放廉君回了书房,回神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坐回容洲中对面,说道:“那就这样吧,事情搞定,你快去忙吧,我听卦六说你的剧组已经在这耽搁好几天了。” 容洲中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牙齿都快咬碎了,边在心里大骂廉君不要脸,边恶狠狠问道:“租场地的费用是多少?” 时进回道:“这个我也不知——” 容洲中一脸严肃,严肃到死板:“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多少,我转给你。”不转他不就输给廉君了吗!反正廉君别想让他欠这个人情,他要欠也是欠时进的! 他的心思几乎就写在了脸上,时进一眼看穿,默了几秒,说道:“就……按照市场价给吧。” 容洲中立刻朝他伸手:“收款账号。”“……” 时进回头看一眼已经再次关上的书房门,想起刚刚进书房时廉君和卦一的忙碌程度,熄了再次进去打扰两人的心思,拿出手机,找到容洲中的手机号码,把自己的私人账号用短信的方式发了过去。 容洲中拿到账号就走了,背影莫名带着一股气势,让人十分看不懂。 卦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高深莫测:“我觉得你这个三哥绝对会按照市价的两倍给你打钱。” 时进无言以对,容洲中的心思实在太好猜,脸上几乎就写着“爷不差钱,看爷怎么用钱找回场子”这句话,他想装瞎都不行。 …… 容洲中离开后,卦六那边通知安保人员把沙滩那边的护栏开放了,并派了一拨人去剧组接洽,做简单的安全检查。 检查完毕后,卦六派船去把剧组用来拍戏兼给演员及工作人员住宿的小型邮轮,引进了沙滩正对的海域。之后剧组进场,开始往沙滩上搬各种设备,搭临时的工作棚。 沙滩上瞬间热闹了起来,卦六怕有不懂事的人往别墅这边闯,还谨慎地派了安保人员守在了长桥外面,把别墅牢牢围了起来。 天擦黑的时候,沙滩上渐渐安静了下来。时进算着时间给容洲中打了个电话,邀请他来别墅吃饭。 容洲中假装淡定地接受了邀请,然后反手拉住了路过的助理,问道:“去弟……去别人家里做客吃饭需要注意什么?” 深知他本性的助理一脸震惊:“居然会有人请你去家里做客,是谁又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容洲中脸一黑,声音杀气腾腾:“我最近心情不好,你懂吗?” 助理虎躯一震,连忙回道:“记得带礼物,不能吃白饭,要表现得礼貌一些,千万千万不要乱发脾气和暴露本性,会被讨厌的!绝对会的!” 什么叫暴露本性就会被讨厌,找死吗! 容洲中生气地把他丢出房间,唰一下关上了门。 一个小时后,容洲中十分准时地敲响了别墅的大门,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这些是什么?”时进接过购物袋询问。 “吃的,我的生活助理怕我在这边吃不惯,给我买了一大堆食物,我一个人吃不完。”容洲中回答,借着低头换鞋的动作遮掩住表情。 时进扫一眼袋子里标着各种陌生文字的小零食,皱眉说道:“怎么全是零食?你这个助理太没经验了,怕你吃不惯这边的东西,那应该给你准备一些主食才对,零食又不能当饭吃。” 容洲中动作一僵,回道:“嗯……是新来的助理,还需要再教教。” “那要不你拍戏这几天就直接到我这吃饭吧,反正很近。”时进随口邀请,转身把零食袋放到桌上,没看到容洲中闻言差点被玄关门槛绊倒的狼狈模样。 自然普通的迎接之后,时进引着容洲中到了餐厅,那里廉君已经坐好了,见到容洲中过来,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 容洲中一秒切换到战斗模式,矜持地点了点头回了个招呼,然后用自己此生最优雅的动作,坐到了时进示意的座位上。 时进:“……” 晚餐很丰盛,但餐桌气氛却十分诡异。确切来说,是容洲中变得十分诡异。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举手投足间全是优雅,话里话外全是风趣,往日的暴躁一点都不见,整个人帅得仿佛在发光,就像是……就像是不想输给廉君,想把他比下去一样。 时进觉得胃好疼。 这个三哥是个什么德行,他早就通过原主的记忆和之前的几次接触弄了个一清二楚。平日里嘴毒脾气暴躁还小气记仇的人,突然变得有礼克制大方稳重起来,这反差大得简直诡异,再加上容洲中今天反常的弄了一身温柔儒雅型的造型……好难受,这人真的不是被夺舍了吗?感觉像在看恐怖片。 一顿饭堪称煎熬的吃完,时进负责送容洲中离开。 容洲中就住在剧组的船上,时进直接引着他从客厅的外阳台走上凉台,边带着他登上长桥,边说道:“你下次直接从长桥上过来就好了,不用再从沙滩那边绕去大门,我已经让卦六和安保人员打了招呼,他们不会拦你。” 容洲中矜持地嗯了一声,还礼貌地道了谢,特别稳重靠谱。 时进受不了了,唰一下停步转身看他,一脸严肃。 容洲中反应不及差点撞到他身上,忙后退一步站稳,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也是我想问的。”时进的眼睛探照灯似的上下扫他一遍,突然伸手摘掉了他戴着的平光眼镜,逼近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 容洲中本能后仰,问道:“你在干什么?” “挑衅你。”时进回答,摆了摆手里的眼镜,说道,“来打一架吧,你打赢了,我就把这个还给你。放心,这次我会注意不打你脸的。” 容洲中额头青筋一鼓,戴了一晚上的面具出现一条裂缝,说道:“我不想和你打。” “但是我想。”时进话落直接一个直拳打过去,容洲中瞳孔一缩,连忙侧身躲开。 时进一击不成,立刻又是第二击追上。 容洲中是不想和时进打的,他现在想亲近和弥补这个弟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些会让对方讨厌的事情。但时进一直不依不饶地要来打他,还故意用那种挑衅的眼神撩拨他,甚至说他是花瓶,这他就不能忍了。 “你别惹我。”他压着脾气警告,面具即将破裂。 时进执着攻击,再次说道:“花瓶。” “都说了别惹我了!”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想要捏住时进的拳头阻止他的进攻,面具彻底碎裂,烦躁说道,“时进,我不想打你!” 时进躲开他的手,直接一拳揍到了他的腹部,沉沉说道:“你这次又是演的什么戏?是不是想忽悠住我,继续从我这拿利益?毕竟现在瑞行又回了我手上。” 这话说得太过诛心,容洲中眼睛睁大,真心被人践踏质疑的疼痛和身体上的疼痛一起泛起,嘴唇抿紧,眼神唰一下沉了下来,咬牙说道:“时进,把这句话收回去。” “为什么要收?”时进扭住他的手,把他面朝下压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容洲中,刚刚的亲切礼貌面具戴得不错嘛,难怪你能当影帝,长达十多年的演技磨练,你不当影帝简直是天理不容。说起来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我这个被你利用得彻底的演技磨练工具,你用得还顺手吗?” 容洲中的挣扎猛地停下,挣扎中头发散下,刘海遮住了眉眼,夜晚清冷的月光和桥上朦胧的光线下,只能看清他唇线拉平的下半张脸。 “时进,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开口询问,语气罕见的认真低沉。 时进伸手把他的头发扒开,对上他来不及掩饰情绪的眼睛,问道:“怕吗?” 容洲中狼狈地侧头闭目,压下心里的那丝受伤,咬牙说道:“怕什么怕!有本事你在这把我杀了!” “我当初的心情,和你现在的是完全一样的。”时进松开他,说道,“容洲中,你对我说过多少难听的话,你还记得吗?别再演什么懂礼贴心的好哥哥了,太假了。” 容洲中身体一僵,再次闭上了眼睛,心里被某种酸涩憋闷的心情堵住,低声说道:“你这……” “如果你是真心想修复关系,那就别再拿面具对着我,那是我不愿意回忆的阴影。”时进一身逼人气势尽数收敛,盘腿坐在了他身边。 容洲中沉默,扭着头不看他,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今天没有演……我那是在给你挣面子,时进,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混蛋!” “你凭什么骂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时进皱眉,伸腿轻轻踢了他一下。 容洲中反手就抓住了他的脚腕,侧头看向他,说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气就继续打吧,我活该我受着,别打脸就行,我明天还要拍戏。” 时进毫不犹豫地又踢了他一下,踢完还流氓地把脚踩了上去,像滚什么好玩的皮球一样,使力来回晃他,边晃边骂:“容洲中你真是坏透了。” 容洲中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折磨”过,额头青筋直冒,但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于是闭目忍了,由着他出气。 “心眼比针尖还小,我九岁说的话你居然也能记仇。” 这是事实,容洲中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确实记恨过时进曾经对着时行瑞说的“兄弟都是仆人”的理论,回过的那句我知道了。他无言以对,继续憋屈挨骂。 “还幼稚,居然送黄瓜抱枕报复我,你是哪里的小学生吗。”时进继续骂。 容洲中扭头反驳:“你够了啊,谁是小学生。” “债主说话,欠债人插什么嘴,安静!”时进踩了踩他的屁股,一点都不留情,“你不仅幼稚,还敏感,脾气坏,自尊心太强,说话太不过脑子……你真是太差劲了!” 容洲中承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侮辱”,简直快要憋屈死了,咬牙说道:“小兔崽子你别蹬鼻子上脸……” 时进收回脚,把他揪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蹬了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枪给你,你来。”说着把枪掏出来塞到了他手里。 艹! 容洲中气得想骂人。 这套路上次不是已经来过一次吗,居然又来第二次! 他直接把枪丢开,反手抓住时进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想说什么,触及到时进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心里一颤,又把话全部咽下,烦躁地松开时进,转身又趴回了桥面上,吼道:“你要打快打,要骂快骂,别露出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ma的!混蛋时行瑞,你这是养了个什么麻烦精出来!” 时进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反驳道:“你才是麻烦精!” “我艹你……”容洲中扭头就要回骂,看到时进的脸又憋屈地把话咽了回来,气得用力砸了几下桥面,然后自暴自弃地闭目瘫在了桥面上,一副自己已经挂掉了的样子。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时进没再打容洲中,也没再骂他。 估计是在酝酿吧。 容洲中压着脾气想着,绷紧身体等待接下来的“酷刑”。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酷刑”没有降临,身边反而越来越安静,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了一样。 时进不会就这么把他丢在这走了吧。 容洲中皱了皱眉,忍不住睁开了眼,扭头朝着时进之前坐着的地方看去。 咔擦。 一部手机就悬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摄像头开着。 时进按下拍照键,收回几乎要怼到容洲中脸上的手机,满意地欣赏了一下照片效果,一反之前的恶声恶气,朝着容洲中春光灿烂地一笑,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水果干零食出来,开口:“嘿嘿。” 容洲中一脸懵比。 嘿嘿? “三哥刚刚的咸鱼躺演得简直完美。”时进埋头拆零食,“体贴”地取出一片水果干塞到容洲中嘴里,满足说道,“这个饭后娱乐不错,三哥辛苦了,三哥晚安,三哥好梦,拜拜。”说完起身,拍拍屁股直接转身走了。 容洲中咬着水果干,傻兮兮地看着时进走远,回想了一下时进这一晚的各种操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对方给耍了,气得一个鲤鱼打挺从桥面上蹦起来,朝着时进大步追去:“小兔崽子!你居然敢耍我,别跑!给我把照片删了!快删了!” 终于恢复正常了。 时进美滋滋地吃了块水果干,扭头朝着追过来的容洲中摆了摆手,跨步进入卧室,反手拉窗落锁一气呵成,然后当着容洲中的面拉上了窗帘。 艹! 容洲中一脸扭曲,气得差点当场去世,足足在凉台上暴走了十多分钟才不甘心地离开。 房内,廉君放下文件,看向边吃水果干边透过窗帘缝隙偷看容洲中的时进,问道:“好玩吗?” 时进点头,认真回道:“好玩。”这几个哥哥里,就属容洲中最好玩了。 第111章 电影 噗通。 容洲中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滚入海中, 躲开了追兵的追杀。 “可恶!居然让他跑了!”追兵甲收起枪,忿忿出声。 追兵乙扭头看自家老大, 问道:“要下去捞他吗?” 老大皱眉扫一眼平静下来的海面,回道:“这片海域水流很急, 他又受了伤,迟早是个死字, 我们先撤, 杀xx要紧!”说完一挥手,带着一众手下走了。 沙滩上留下一长串乱七八糟的脚印和星星点点的血迹,海浪温柔涌动着, 一点点冲刷掉这些罪恶的痕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本来平静的海面突然发出一声哗啦异响,一颗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是容洲中,他脸上的眼镜不见了踪影,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脸色苍白, 嘴唇发紫。他像是已经精疲力竭了,仰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皮掀起又落下,用力划动四肢想要保持平衡, 结果一波大浪冲来,又把他打回了海里。 有挣扎的动静从水面下传来, 良久, 海面彻底平静, 再不见有人冒头。 “卡!” 导演大喊一声结束这场拍摄,边大喊着完美,边命令海边守着的人去把容洲中拉出来。 时进第一时间准备好热饮,在容洲中从海里出来后立刻上前把热饮递了过去,速度比容洲中的助理都快。 容洲中此时很是狼狈,浑身上下都已湿透,衣服紧贴着身体,布料脏脏的,为了突出角色死时的痛苦,脸上还特地化了个“死亡”妆,脸色惨兮兮的,一副马上要躺进棺材的模样。他皱着眉,随便用毯子裹了裹自己,抬头见时进穿着一身家居服往这边跑,先是一愣,然后眉头一皱,拨开身前的工作人员往前迎了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作业写完了,过来看看热闹,导演也答应让我看了。”时进回答,把喝的塞他手里。 容洲中闻言朝着导演看去,见对方正用一种“就靠你出卖色相了,请务必稳住咱们的场地”的暗示眼神看着这边,眉毛一抽,压下把导演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丢入海里的冲动,侧身替时进挡了挡剧组其他演员看过来的视线,示意时进跟上自己。 时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剧组传成了“被容洲中的美色迷惑住的沙滩主人”,十分自然地跟上了容洲中,说道:“现在虽然只是初秋,气温不算太低,但人在水里泡太久还是很容易着凉的,你要多注意。” 这话说得十分贴心,和昨晚的可恶完全不同。容洲中侧头看他一眼,紧了紧手里端着的热饮,直接仰脖子一口喝干,然后快步走到自己停在沙滩边缘的保姆车边,拉开车门示意时进上去。 时进对片场的一切都心怀好奇,十分听话地就上去了。容洲中后一步跟上,关上车门,挡住了剧组其他人若有似无看过来的视线。 保姆车内很宽敞,座椅宽大得足够放下来当床,里面散放着很多东西,时进眼尖地发现自己送给容洲中的蜈蚣抱枕也在,就放在后车厢用座椅拼出来的一个临时床铺上。 容洲中也注意到了这个,忙一个毛毯飞投把抱枕挡住,故意弄出点动静引回时进的注意,问道:“你过来的时候是怎么跟导演说的?”刚刚导演那眼神可实在是太意味深长了。 时进收回视线,回道:“我说我是沙滩主人,想看看你演戏的样子。你不换衣服吗?穿着湿衣服很难受吧。” 自我介绍居然是沙滩主人,而不是容洲中的弟弟。 容洲中心里有点点不愉快,皱眉回道:“不换,刚刚的落海镜头只拍了远景,我一会还得去补几个近景和特写……其实你可以跟导演说你是我的弟弟,他会对你更关照一些。” 时进连忙摆手:“别,我不需要关照,就这么看看热闹挺好,太关照了我反而不自在。” 也就是说,当沙滩主人比当他容洲中的弟弟更舒坦是吗? 容洲中脸一黑,看着时进乖乖坐在对面不动声色气人的模样,到底没忍住,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些,不单单只是在耍我对吗?你讨厌我?” 时进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问,看他一眼,诚实地点头又摇头,回道:“我昨天确实不单单只是在耍你,但我也不算是很讨厌你,认真说起来的话,比起讨厌你,我现在更想真正的了解你。” 真正的了解? 容洲中用毛巾把湿哒哒落下的刘海撩上去,认真看着时进。 “细算起来,过去我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你在我眼中是很矛盾的,我想了解真正的你。”时进回答,十分坦诚,“等真正了解了,我才能确定到底是要讨厌你,还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容洲中迅速抓住了重点。 时进没回答,伸手拉开了车门,说道:“工作加油,等你过来吃午饭。”说完蹦下了车,朝着别墅的方向去了。 容洲中阻拦不及,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抬手抓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半天憋出一句:“故弄玄虚的小兔崽子!” …… 容洲中没有来吃午饭,剧组之前耽误了太久,现在在赶进度,他的戏一拍就是一整天,中间根本没有大段的空余时间让他去专门吃饭。 时进吃完午饭后用望远镜看了看片场的情况,见容洲中在一片摄影机的包围下再次下了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可真是敬业。” 小死说道:“是啊,都好几个小时了,人类在水里泡这么久,会废掉的吧。” “导演太精益求精了。”时进放下望远镜,干脆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千里眼的buff,靠在桥柱上看着容洲中在拍摄间隙,坐在救生船上认真听导演讲戏的模样,往嘴里塞了一颗坚果。 这样的容洲中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成熟、认真、努力、沉稳……那些他以为容洲中绝对不会拥有的东西,此时居然全在容洲中身上一一显现了。 “基因真是个强大的东西。”他再次感叹,莫名有点想叹气。看得越多,他越明白,时家孩子的成功,并不只是靠简单的资源堆积和扶持就能得来的,哪怕是看上去完全在靠脸吃饭的容洲中,其实也已经比这世上的大部分人要更优秀和努力了。 商人、律师、演员、军人、医生……细想起来,时家的孩子里,居然只有被时行瑞亲自养育长大的原主是毫无建树,且一点才能都没有展现出来的。其他几个兄弟在原主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在各自的人生画布上涂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为未来的辉煌奠定了基础。 “是讽刺吗?”他喃喃自语,有些走神。 小死又沉默下来,没有接他的话。自从时进的进度条下到80之后,它便时常沉默,长的时候甚至可以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意识很容易就会陷入一片名为“记忆”的深海里,里面有原主的记忆,也有他的,以前的他总是能很清晰地分辨出哪些记忆是自己的,哪些记忆是原主,但最近,这些记忆逐渐开始混沌起来。 他看着容洲中认真的面容,有一个格外黯淡的画面碎片突然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那应该是在原主过十岁生日的时候,那一天,按照惯例,分散生活在各地的哥哥们会齐聚在m国那栋豪华的大房子里,带来许许多多的礼物,给原主庆生。 原主那天很开心,因为他最最好看最最耀眼的三哥,终于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影帝。他为三哥准备好了庆祝礼物,单独为他点了一个庆祝蛋糕,然后和他并排着一起吹灭了蜡烛。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半夜他被三哥从床上叫醒,一起偷偷用电脑看了三哥得奖的那部电影。 那是一部主题很灰暗的电影,主人公是一对兄弟,一对本该相依为命,最后却互相残杀的兄弟。原主是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的,因为题材太过阴暗,时行瑞不让他看。 电影开始,弟弟的母亲突然失踪,弟弟想去寻找,父亲却不允许。然后一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冒了出来,邀请他一起去寻找母亲。弟弟被引诱,背着父亲偷偷溜出了家门。 寻母之旅开始了,旅途中弟弟屡次遇险,哥哥屡次相救,两个本来从小分散在两地生活、互相并没有多少感情的人,慢慢关系紧密起来。 原主看得很认真,心情随着电影起伏,在见到兄弟俩终于互相交心,决定无论找不找得到失踪的母亲,以后都要相依为命一起活下去时,终于开心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他这样说着,扭头朝着抱着他的三哥看去,结果却看进了一双没什么暖意的眼里。 “看下去。”年轻的三哥说着,桃花眼里一片冷漠,手堪称粗鲁地按上原主的脑袋,把他的脸扭向了电脑屏幕。 原主有点怕了,但为了三哥,他还是收拢心思,继续看起了电影。 电影已经放了大半,温暖的承诺之后,剧情突然急转直下。母亲已经去世,“凶手”追到眼前,阴谋层层揭开,本来明快充满希望的生活,像是一面被小刀割破的人皮鼓,柔软漂亮的表象下面,是鲜血淋漓的真相。 没有什么兄弟情深,一切都只是假象。这不是一场寻母之途,而是一场复仇之旅。在踏上寻母之路的那一刻,弟弟的父亲和父亲的部族,便已经被哥哥用弟弟做饵,一步步引入了深渊,兄弟俩沿途杀掉的“追兵”,其实全是来救弟弟的人,而在一切揭开的现在,弟弟的部族已经只剩下了弟弟一人。 母亲也是被哥哥杀的,尸体就埋在弟弟的房间下面。 事情的起源,是一个模糊的诅咒,哥哥因为这个诅咒被部族折磨,被父母抛弃,漫长的流浪生活里,他的心理渐渐扭曲。对家的仇恨和渴望是如此强烈,他忍不住偷偷摸回家乡,然后见到了幸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弟弟,理智彻底崩塌。 ——同样是孩子,凭什么我就是诅咒,他却是天赐的礼物,是被精心呵护长大的存在!不公平!这不公平! 哥哥呐喊着,然后复仇开始了。 电影的最后,知道全部真相的弟弟恨极怒极,也心痛至极,要抱着哥哥同归于尽。本来有能力推开他的哥哥却放下凶器,反手抱住了弟弟,一脸满足地随着弟弟坠落深渊。 那个扭曲的,想和家人重新团圆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真幸福啊,这是哥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电影结束,年仅十岁的原主被这压抑的剧情和剧中容洲中的表现震住,久久无法回神。 “导演说我把哥哥这个角色演活了,小进,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演得这么好吗?” 头发被温柔抚摸,耳边是三哥好听的声音,原主却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有些东西就彻底碎掉了。 “因为我就是这个哥哥,你明白吗,小进?” 记忆的最后,是这句温柔的低语。才十岁的孩子根本熬不了夜,原主在恐惧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然后在三哥温暖的怀抱中醒来,十分自然地把昨晚的记忆当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深埋心底。 三哥怎么会是电影里的哥哥呢,三哥这么好看,睡着的时候就像是天使,怀抱也这么温暖,昨晚的三哥肯定是入戏太深了,才会说那样说话。 原主这么自我说服着,潜意识里,却把这段记忆黯淡了色彩,不愿意再触及。 “容洲中这是在报复原主九岁时对时行瑞应下的话吧。”时进回神,看着已经再次下水的容洲中,眯了眯眼,“怎么能小气记仇成这样,欺负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去死吧,幼稚又残忍的家伙。 他起身,拎起本来是为容洲中准备的午饭,转身回了别墅。 …… 把午饭喂了守门的保镖,时进摸进书房,趴在沙发上盯着廉君看。 廉君看他一眼,加快速度处理好手上的工作,滑动轮椅靠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该睡午觉了。”时进回答,要求道,“我要和你一起睡。” 时进平时是很少睡午觉的,他精力好,早上又总是睡懒觉,下午根本就睡不着。 廉君看着他有点没精神的表情,倾身吻了一下他的眼睛,应道:“好。” 两人回到卧室,时进把落地窗关上,窗帘拉紧,然后掀开被窝,八爪章鱼一样把廉君锁在怀里。 廉君反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道:“睡吧。” 时进于是闭上眼,感受着廉君身上传来的让人安心的体温,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 与时进睡前预料的不同,这一觉他并没有做梦,而且只睡了半个小时就醒了。廉君还睡着,他每天起得太早,午睡一般要睡一个小时左右。 时进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和廉君的姿势,不知何时变成了他背对着廉君,被廉君抱在了怀里。 胸膛靠着后背,体温交换,放大听力的话,甚至能听到廉君的心跳声。时进突然觉得安心,这世上能一直这么抱着他,永远不会吓唬他,也不会背叛他的人,应该只剩下廉君一个了。 为了利益靠近你的人,当利益消失时,肯定会离开;为了补偿而靠近你的人,当补偿足够了,肯定也会离开;因为愧疚去靠近你的人,当愧疚平息了,说不定也会离开……只有单纯是为你这个人而停留的人,才会无论你境遇如何,都会留在你身边。 ……当初能以一穷二白的姿态遇到廉君,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他小心翻身,看着廉君熟睡的脸,慢慢倾身吻上他的眉心,停留几秒后退开,抿唇笑了笑,小心起身,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 室内安静下来,廉君睁开眼,抬手摸了摸额头,嘴角一勾,又闭上了眼睛。 …… 当时进带着一碗皮蛋瘦肉粥找到容洲中时,容洲中正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拿着卷成桶状的剧本,砰砰敲着椅子扶手,训斥一个坐在他身边的年轻人。 片场的拍摄已经全部停下,除了正在和工作人员商量着什么的导演,其他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在偷偷看着容洲中那边,表情苍白僵硬,仿佛看到了什么末日景象。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一场躲在暗处看着老师死亡却顾忌着敌人不敢上去救的戏而已,就这么难以理解吗!代入感,代入感懂不懂!你就想象一下被敌人逼入海里的是你妈,你躲在这看着,明明敌人走了却还不敢上前去救,你会是什么心情!这种代替想象都做不到,你当什么演员!我捉几只鸡过来,把鸡妈妈绑在这,让它看着它的孩子被人类丢进海里,它表现出的不甘焦急悔恨愤怒都会比你真切!” 靠近后容洲中的声音变得清晰,时进被容洲中的比喻和语气中饱含的气势震住,唰一下停下了脚步。 被容洲中责骂的是个年轻人,看着也才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外貌是那种俊朗型的,神情却有点腼腆瑟缩,被容洲中骂得头都不敢抬,看上去可怜极了。 “师兄,你别生气,我会努力的……”年轻人低声说着,似乎连头发尖都在颤抖。 容洲中见他这样更气了,又哐哐砸了几下椅子,眉眼下压,唇线拉平,沉声说道:“别喊我师兄,我简直不敢想象你和我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你只是努力根本没用,你得多悟一下!这么好的一个剧本让你当了男一,公司砸了那么多钱,给你准备了这么厚的班底,我还来给你客串撑场子,你就这么个表现?你是想气死我吧!刚刚王导跟你把戏都讲得那么细了,你就一点都没悟到吗!” 片场更加安静了,这次连导演都看了过来。 年轻人闻言低下了头,手握了握拳,说道:“要不、要不师兄你换……” “三哥!”时进忙出声插入话题,快步靠近把皮蛋瘦肉粥怼到容洲中脸上,说道,“给,趁热吃!我刚刚煮好的,加了很多肉,你看看喜不喜欢。” 容洲中被瘦肉粥怼了一脸,没听清年轻人的话,见时进过来,深呼吸压下脾气,把甩到脸上的粥扒拉开,尽量缓和了表情说道:“抱歉,午饭没去吃,我这边有点忙。” “没事,我理解。”时进回答,伸手把年轻人拽起来,自己一屁股霸占了他那个位置,倾身靠近容洲中,边使眼色让那个年轻人去导演那边,边快速把粥碗拆开,取出里面的勺子塞到容洲中手里,说道,“吃吧吃吧,趁热吃,暖暖胃。” 皮蛋瘦肉粥的香味飘散出来,容洲中拍戏间隙就只用一点面包垫了垫肚子,闻到这股香味,立刻觉得饿了起来。 他看一眼不敢离开的年轻人,皱眉摆了摆手示意他滚蛋,然后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嘀咕道:“你帮他干什么,那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没志气了,做什么都得人逼一下,不骂骂他,让他吃点苦头,他都不知道往前走。” 时进看着他没说话。容洲中有点不自在,皱着眉说道:“看什么?觉得我刚刚太凶,吓到了?” 时进摇头,说道:“你刚刚还挺帅的,有种行业大佬的霸气感。” “咳咳咳。”容洲中被口水呛住,埋头舀了一大勺粥塞到嘴里,拧着脖子不看他,含糊说道:“我什么时候不帅了,现在的娱乐圈,我这张脸就是流量,是——” “你不烫吗?这粥才刚出锅没多久。”时进贴心提醒。 容洲中表情一僵,痛觉被唤醒,忙张嘴吸了几口气,吸到一半大概是觉得这样做太丢形象,又忙伸手捂住嘴,慌忙扭头去找水喝,脸和耳朵一点点发红,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引起的。 时进看着他难得手忙脚乱的模样,问道:“三哥,戏拍完之后,你想和我一起看电影吗?” 容洲中好容易用水压下热意,听见他的邀请,差点又破了功,忙挺直脊背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看什么?” “你的成名作,《家》。” 砰。 容洲中手里的水瓶落了地,他侧头看向时进,脸上所有外漏的表情一点点收敛,眼里温暖的情绪慢慢变凉。 “要看吗?”时进询问。 “……看。”容洲中收回视线,舀起一勺粥放到嘴里,细细品尝,然后慢慢咽了下去,“我陪你看,再一次。” 第112章 蛋糕 鲁珊和章卓源掰扯几天后, 终于表露出了妥协的态度, 答应了和解, 开始帮官方一起收拾g省被搅得乱七八糟的经济。但她像是还没彻底消气, 虽然答应了和解, 也确实帮了官方的忙,但却直接关停了之前被封过的一大批外围企业, 还把扣在港口的货全部打包,准备运去宝岛堆着, 不准备继续卖了, 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章卓源看得心惊胆战的,生怕狼蛛是心里还不服气,酝酿着要报复官方, 忙联系上廉君,想让他拿主意。廉君用“狼蛛应该是打算整合力量, 切除受损分支, 尽量保留实力, 好顺利和午门、千叶结盟”的推论, 安抚了章卓源一番,然后暗示他最近多注意一下蛇牙。 “蛇牙?”章卓源闻言疑惑, 问道,“蛇牙又怎么了?它不是已经撤出g省了吗?” “它确实撤出了g省, 但却转头就去了宝岛, 我的分部成员在宝岛近海上看到过蛇牙船只的身影。”廉君解释, 示意卦一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发到官方邮箱上, 然后继续说道,“看你的邮箱,我让下面的人跟踪了蛇牙船只几天,发现他们经常在狼蛛的货物运输线上徘徊。” 章卓源也不笨,一听货物运输线就意识到了什么,边开电脑查看廉君发来的邮件,边皱眉说道:“蛇牙这是想劫狼蛛的货?它是把我之前下发的文件当耳边风了吗。” “你下发的文件只是禁止组织之间进行恶意竞争,蛇牙就算现在劫狼蛛的货,也只是动了狼蛛的财物,不是首领性命,所以不算是犯忌讳。” 章卓源被廉君这句话泼清醒了一些,憋屈地咽下想骂蛇牙的话,快速点开邮件看了看内容,见照片上只是几艘普通船只的身影,又有点怀疑,说道:“这真是蛇牙的船?你们怎么认出来的?”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法。”廉君可不是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直接把他的问题含糊了过去,然后说道,“如果蛇牙真的要抢货物,那这条运输线上肯定会起冲突,你联系狼蛛那边问一问它们的货物出港时间,适时清理一下航线,免得其他无辜的货船被殃及池鱼,g省现在的经济可扛不住再一次的动荡。” 章卓源闻言愣住了,问道:“你让我注意蛇牙,只是因为这个?”不是要阻止这件事吗? “不然呢?”廉君反问,淡淡说道,“只是一批货而已,有没有被劫走都不影响狼蛛现在的实力。暴力组织之间起冲突是常事,在不影响四家平衡的情况下,它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没那么多精力去管。” 章卓源听得牙疼不已,为难说道:“可直接在近海上起冲突,我们这边的立场……” “这个你就得去问问准备动手的蛇牙了,在明知道官方立场为难的情况下还决定劫狼蛛的货,甚至选择在运输线上动手,它蛇牙到底有没有把官方放在眼里。不过我倒是能理解蛇牙这次的动手,它扩张太快,资金跟不上,再不补充一下资金,估计就要从内部崩盘了。”廉君说着,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不错,十分平淡加冷淡。 章卓源很确定廉君现在肯定依然对官方有点气,不敢触他霉头,尽量用建议商量的语气说道:“那这样的话,难道不是直接让它崩盘比较好吗?或许我们可以帮狼蛛阻止一下蛇牙这次的劫货……” “可以阻止,但没必要。”廉君回答,解释道,“蛇牙如果继续这么顺利扩张下去,那为了不让它实力膨胀太快,适当打压一下也是可以的,但直接让它崩盘却太过费力不讨好。蛇牙那么大一个组织,要找到吸取资金的方式不算太难,我们这次可以阻止,下次呢?一直盯着它不现实,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最好不要太过分散注意力。” 章卓源沉吟,问道:“那就这么放任它?” “只要它不试图狠咬另外三家组织,打破现在的实力平衡,放任它也没什么。它们四家最后肯定是要结盟的,现在它们冲突起得越多,结盟之后互相之间的信任度就越低,情况对我们也就越有利。狼蛛、午门、千叶的首领都是谨慎精明的人,他们的同盟里,需要有一个蛇牙首领袁鹏那样的独断者。敌人太过团结可不是好事,蛇牙这颗老鼠屎十分必要。” 廉君解释完,然后总结道:“总之,蛇牙这个组织需要多注意一些,别让它发展得太顺利,但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只要它不碰另外三家,随便它去折腾吧。” 章卓源听得醍醐灌顶,对廉君是佩服不已,忙满口应下,说道:“还是你有远见,那这次蛇牙劫狼蛛货物的事我就不管了,我会让人清理出航线的。” “嗯,辛苦了。”廉君说完后挂断电话,看向开着视频通话的平板,朝着对面的鲁珊说道,“就是这样,如果蛇牙只是劫货,没摸去宝岛,那你就狠狠反咬它一口,拿着这个把柄想办法拖延它和午门、千叶结盟的时机。如果蛇牙动了你在宝岛的利益,那你就直接捅去给官方知道,他们会帮你出头,卦三和卦五也会趁机帮你报仇。” 鲁珊还是第一次看到廉君和章卓源单独商谈的样子,对廉君三言两语忽悠住章卓源,硬生生引着章卓源把话题从“狼蛛是不是又在偷偷弄什么幺蛾子,要不要防备”,扭到了“蛇牙这组织是颗老鼠屎,必须好好盯着,还不能让它损伤另外三家”上,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这家伙就是个怪物,自己不是他的敌人真是太好了。 “没、没问题,那我的货可以出港了?”她的声音莫名有些干涩。 “出吧,拖了这么久,蛇牙那边应该已经等不及了。记得把蛇牙的动向透露给午门和千叶知道,它们的首领会知道怎么做的。” 鲁珊连忙应下,先一步挂断电话,擦头上的冷汗。 廉君那好看的人类皮囊底下,不会是藏着什么外星生物之类的东西吧…… …… 书房,时进见廉君聊完了,忙拿着手里批好的几份文件凑到廉君面前,稍显紧张地说道:“我弄好了,你看看。” 廉君冷淡的表情迅速化开,接过文件翻了一遍,嘴角慢慢翘起,夸道:“不错,冯先生教的东西你都很扎实地记住了。” 时进大大松了口气,开心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帮你分担部分工作了?” 廉君转移话题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时进的表情唰一下垮了,问道:“还不行吗?” “学习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廉君安抚,侧头透过窗户看一眼外面的沙滩,问道,“今天你三哥会来吃饭吗?” 时进闻言也看了一眼窗外的沙滩,脸上笑意淡了点,回道:“应该不会,昨天主演有些卡戏,剧组进度又拖了一点,他得在那帮忙。” “不开心?”廉君询问。 时进收回视线,看廉君一眼,坐到他对面趴到了书桌上,摇头说道:“不是不开心,就是觉得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廉君手指点了点桌面,直接滑出书桌,停在他身侧,伸手圈住他的腰,凑过去亲他。 时进眨眨眼,闭上眼温顺地让他亲。 呼吸交缠,气息交换。这是一个带着抚慰的吻,一吻毕,廉君笑着揉了揉时进红润的唇瓣,说道:“果然没精神,如果是在平时,我这样吻你,你早就扑过来了。” 时进反驳:“也不是每次都……唔。” 廉君又吻了上去,手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然后一点点下移,撩开衣摆,轻轻摸了进去。 嘴唇被放开,呼吸恢复自由。温柔的碎吻从脸颊挪到耳朵,然后耳垂被轻轻咬了一口。时进再怎么没精神,此时也被撩拨起一点火了,伸手抱住了廉君,去摸他的腰带。 叩叩叩。 书房门突然被敲响。 廉君和时进的动作齐齐一顿,两人对视,一个眼带遗憾,一个还没反应过来。 “等晚上。”廉君又吻了一下时进的嘴唇,帮他理好撩起来的衣摆和蹭乱的头发,又顺手打理好自己,然后唤了一声进来。 卦六早在敲门之后没立刻听到应答声时,就大概明白了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正后悔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廉君的声音传了出来,十分的冷静平淡。 难道是他误会了? 卦六有点点尴尬,敛了心思拧开门进去,见时进正坐在书桌边埋头翻文件,廉君坐在他身边,两人一副刚刚在上课的样子,立刻在心里唾弃了一下思想不纯洁的自己,稳住声音汇报道:“容先生来了。” 容洲中来了? 时进侧头朝着门口看去。 “去吧,应该是来吃晚饭的。”廉君抽走他手里的文件,安抚说道,“我处理完工作就去找你……别乱想,我一直在。” 时进看着他温柔可靠的样子,忍不住伸臂抱了他一下。 …… 容洲中今天穿了一件简洁的黑色t恤,没戴眼镜,头发虽然因为拍戏的需要,依然是棕色带卷的,但却抓得有点乱,整个人的气质终于朝着本性靠拢了一点。 “戏拍完了?”时进主动招呼,坐到了他对面。 容洲中见他过来,稍微坐正了一点,回道:“没有,晚上还有一场夜戏,拍完我的戏就杀青了。” 时进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问道:“今晚吗?” “如果你想的话。”容洲中回答,始终看着他,眼神罕见的沉静,表情也是难得的平静正经。 时进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有点茫然,有点想逃,也有点想直接暴起,再把容洲中揍一顿,不让他露出这么不符合他性格的表情。 “那就今晚吧,这里二楼有个影音室,可以正常使用,片子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看。要吃宵夜吗?我让厨房阿姨准备一点。” 容洲中回道:“那就蛋糕吧。” 蛋糕。 记忆有了短暂的对接,两人都知道这场电影代表着什么。他们对视着,却都无法从对方眼里看出真切的情绪,大家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副名为客气的面具,明知道前方是互相伤害的鲜血淋漓,此时也要先稳住最后的和平假象。 容洲中突然避开了时进的视线,起身就走,步子迈得有点大,速度有点快。 时进没有挽留他,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直到那声音渐渐消失,才侧头看向凉台的方向,找到容洲中行走在长桥上逐渐远去的背影,静静目送他离开。 …… 吃完晚饭之后,时进坐在了长桥边沿,遥望着剧组的方向,用千里眼buff看他们拍戏。 昨天主演在卡了一下午戏之后,终于找到了感觉。今天,剧组将转战船上,拍主演成长之后,被敌人从船上追到海里,落海时想起老师当初在海里死亡的事情,在濒死之际突破心魔的情节。 这个情节很重要,是主角心理转变的关键,容洲中要以心魔和主演幻觉的身份再次出场,和主演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对谈。为了让这场对谈更加具有冲击性,导演要求容洲中必须全程保持浑身上下湿透的状态,半身泡在水里,以一种仿佛站在水中的“水鬼”姿态,和漂浮在海面上的主演说话。 而在拍这场注定很煎熬的戏之前,容洲中还需要和主演一起,趁着衣服头发还没湿,赶在傍晚的光线消失前,把主演摆脱心魔之后,容洲中扮演的老师脱离“水鬼”模样,恢复平时温柔面貌渐渐消失的场景拍好。 这场戏是在沙滩上拍的,衔接的是主演摆脱心魔后醒来,发现自己被海浪冲到沙滩上获救的情节。 时进看着容洲中沐浴在傍晚暖色的光线下,温柔地和哭得狼狈的主演摆手告别,转身慢慢走入光线尽头的画面,突然想起了当年那场生日宴上,原主和容洲中一起吹灭蜡烛的画面。 当时时行瑞就站在桌子另一边,亲自拿着摄像机记录原主过生日的画面。原主硬拉着容洲中一起,以庆祝容洲中拿到影帝的理由,给容洲中另外叫了个蛋糕,和他一起吹蜡烛。 两个蛋糕,两个人,各自吹灭自己的蜡烛,站在一起接受家人的祝福,那场景看上去就像是他们在同时过生日一样。他们共同的父亲就站在桌子对面慈爱地笑着,身影和这世上千千万万个爱孩子的普通父亲有了短暂重叠。 原主吹灭蜡烛后笑了,侧头朝着他最最耀眼的三哥看去。他本以为三哥也会开心的,可他却看到,在蜡烛熄灭后升起的烟雾遮挡下,三哥的眼帘半垂着,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悲哀的神色,灰灰的,像是一点光都没有了。 那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当烟雾散去,三哥很开心地笑了,侧身抱过来,对他说谢谢,生日快乐。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三哥慢慢变成了现在的容洲中,他像是把自己最敏感最柔软的部分从身上剥离了出去,活成了现在这副“你让我不快活,我就必须比你更不快活”的小气记仇模样。 “演员果然是最适合他的职业。”时进说着,看着远处准备登船去拍最后一场杀青戏的容洲中,声音几不可闻,“他能够当演员,真是太好了。” 如果没有演员这个盾牌,没有那些可以肆意投放情绪的电影世界,容洲中大概会变成第二个黎九峥吧,不,也许会是第二个时纬崇也说不定,反正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容洲中。 越是翻阅那些记忆,他越明白,伤害从来都是相互的。有意的伤害是伤害,无意的伤害也是伤害。他们都是受害者,也都是施害者,谁都不正确。 船只起航的声音传来,时进回神,这才发现剧组已经全员登船完毕,起航要去拍主演落海破心魔的戏了。 他本能地朝着船只甲板看去,想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结果不用他找,那个人就十分显眼地站在了甲板上一眼能看到的位置,正举着一副望远镜直勾勾看着这边。 偷看被逮了个正着,时进心里一惊,忙低头收回视线,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用千里眼的buff看着那边,表面看上去就像是在单纯的看风景一样,其实根本不用躲开的。 大意了。他有点僵硬,想抬头又不敢,干脆抬手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看风景看累了的样子,起身朝着别墅走去。 …… 时进足足在屋内窝了半个小时,估摸着剧组那边已经开拍了,才又出了别墅,在凉台上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继续偷看大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如此执着于偷看容洲中拍戏。 天已经彻底黑了,时进让小死给自己加刷了一下夜视buff,然后拿出容洲中之前送来的零食,边吃边看了起来。 容洲中已经下了水,正趴在一块救生板上给主演讲戏,模样十分认真。工作人员在两人四周忙碌地布置着,导演正在检查给容洲中使用的安全设备。 大概十多分钟后,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主演面朝上浮在了水面上,摆出一副毫无求生欲的麻木样子。容洲中被工具半吊着泡在水中,慢慢调整着身体姿态。虽然有工作人员穿着潜水服藏在水下帮他稳住身体平衡,但要在这种情况下摆出若无其事稳稳站在水里的样子,还是很有难度的。 好在今晚天气很给力,月亮很圆,洒下来的光线冷清自然,很符合剧情的意境,也没起风,海面十分平静,没给拍摄拖后腿。 终于,又是十几分钟后,戏正式开拍了。 时进坐得太远,只能看到画面,不能听到声音,而且因为位置的原因,只能看到容洲中的侧脸。但这也够了,他现在的要的也仅仅只是看到容洲中而已,看不看得清不太重要。 戏里的“心魔”对着主演时而安抚鼓励,时而冷声质问,时而想救学生出水,时而想把学生一起拉入地狱,戏外的时进看着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的容洲中,姿势慢慢从坐变成了靠,从靠变成瘫,最后干脆把藤桌挪了过来,趴在了上面。 不知道多久之后,时进吃零食吃饱了,但容洲中的戏居然还没拍完。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容洲中坐在休息用的救生船上,披着一块毛毯,对着主演皱眉训斥,主演坐在另一条船上,挫败地低头听着。 拍摄似乎不太顺利啊。 时进这样想着,看着容洲中蹙着眉压着怒气说话的模样,慢慢闭上了眼睛——有没有人告诉过容洲中,他认真生气的样子其实很可怕,比时纬崇和费御景都更可怕。 是真的很凶。 …… 廉君拉开落地窗,滑动轮椅来到时进身边,把毛毯盖到了他身上。 卦六担忧地站在他后面,问道:“君少,要把时少抱进去吗?” “不用。”廉君回答,仔细帮时进掖好毯子,摸了摸时进哪怕是睡着也显得心事重重的脸,说道,“这是他和容洲中的事,他说要等容洲中拍完戏一起看电影,那就让他等吧。” “可是这样会生病的吧。”卦六还是很担心,甚至有点想叹气。 大家都看得出来时进这段时间的反常,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容洲中过来后开始的,时进的不对劲肯定和容洲中有关,但顾忌着时家那复杂的家庭环境,大家又不好贸然询问。 “时少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总是发呆,在长桥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卦六说着,看到廉君望着时进的视线,又默默闭了嘴。 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君少那么在意时进,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我去让人搬两个屏风来,挡挡风。”他改口,说完便转身去办了。 廉君目送他离开,然后收回视线看向时进,摸着时进的脸,倾身虚虚抱着他,把脸靠到他的脸旁边,轻轻蹭了蹭。 “要快点精神起来。”他低语,语带叹息,“别忘了我一直都在。” 第113章 反问 容洲中结束拍摄时, 时间已经转到了凌晨一点半。他匆匆换下湿透的衣服, 告别聚过来想要庆祝他杀青的剧组工作人员, 快步朝着别墅走去。 稍微知道一点内情的助理见状忙跟了上去, 边向他递毛巾边说道:“阿中, 这么晚了,时先生应该已经睡了, 明天再去吧,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最好尽快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寒气,头发也要擦擦, 夜里起风了,你会着凉的。” “他还在等我。”容洲中婉拒他的毛巾,头都没有回一下, “我没事,你帮我和王导说一声, 今天太晚了, 庆祝就不必了, 回头等大家都有空了我再请大家吃饭。”说完越过守在长桥外的安保人员, 三两步走上了长桥。 助理还想跟, 却被安保人员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洲中走远,忍不住头疼地抓了抓头发。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久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容洲中露出这种过于正经和沉重的表情, 总觉得有点担心。 “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念叨着, 在原地转圈等了一会,没等到容洲中出来,认命地转身朝着剧组的方向走去。 …… 走到长桥过半的位置时,容洲中看到了时进。对方歪着头趴在凉台靠里处的一张藤桌上,像是睡着了。 居然还在等,傻吗? 他皱眉这样想着,紧绷了一整晚的心却突然踏实了下来,冒出很多类似于“啊,我也是有人等的”“不愧是时进”“时家最傻的孩子估计就是这一个了”……的想法。 脚步不知不觉停下,他站在远处盯着时进的身影看了一会,突然迈步跑了起来,跑上凉台后又本能地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时进面前,看他睡着的脸。 一个大男人趴在满是零食包装袋的桌上睡着的画面,实在称不上养眼,但容洲中却看得很认真。 时进睡着的时候……看上去要比清醒的时候无害太多。他不会再露出各种让人或牙痒或心酸的表情,也不会再说出那些让人想打他,却又想疼他的话,更不会用那种被回忆拖拽住的眼神看过来,扰得人良心不安。 “果然是个麻烦精。”容洲中低语,扫一眼桌上的零食袋子,见全是自己之前送给时进的,侧头抬手揉了把额头,用力闭了下眼,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孩子吗,一下子吃这么多,不怕撑死。 他放下手,再次朝着时进看去。 坐下之后,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时进半埋在胳膊里的脸。那是一张和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脸,也是一张他曾经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是反派角色才会拥有的脸。但可笑的是,真相揭开后,扮演反派的却好像是他。 弟弟。 他脑中闪过向傲庭那张让人残念的严肃脸,和黎九峥那张欠扁的死人脸,脸一黑,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了睡着后显得越发乖巧的时进身上。 弟弟啊。 他扯了扯嘴角,突然伸手,捏住时进露在胳膊外的脸颊,慢慢往外拉。 时进唰一下睁开眼,眼神迷茫两秒后迅速清醒,想也不想就是一个擒拿手抓住了容洲中送到眼前的手腕,用力捏住,反向一拧。 “嗷!”容洲中疼得嚎了出来。 时进被这声大喊吓得瞪大了眼,这才真正清醒了过来,坐直身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睡前的记忆渐渐回笼,低头看向坐在地上正一脸扭曲试图往回抽手的容洲中,无语两秒,放开手说道:“你是傻吗,居然夜袭警察。如果我力道再用大一点,你手腕就废了。” “什么警察,区区一个大一新生……”容洲中边揉着手腕边皱着脸反驳。 警察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夜袭? 时进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怜爱他两秒,弯腰拉住他的手腕,利落地帮他来回掰了一下,然后松开手起身,先看了眼滑落在椅子上的毛毯,又看了眼凉台侧边用来挡风的屏风,眼神暖了暖,最后才看向了剧组的方向,小小地伸了个懒腰。 “看来你的戏已经拍完了,几点了?”他边伸懒腰边低头看容洲中。 容洲中摆了摆自己已经不再疼痛的手腕,看他一眼,发现视角不对,忙敛了表情若无其事状站起身,凹出一个模特站姿,试图挽回一点形象,说道:“快凌晨两点了,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等我的,我……” “你说什么,凌晨两点?!”时进用一声惊呼打断他的话,想也不想就转身跑到了主卧室的落地窗前,伸手小心拉开落地窗,探头进去偷看。 廉君背对着落地窗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熟了。 时进大大松了口气,对廉君没有硬撑着陪他熬夜的行为十分欣慰,刚准备退出房间让廉君好好休息,一颗脑袋就从后伸了过来。 “你在外面趴着的时候,他居然能安心地在房间里睡觉?他怎么——” 时进表情一变,反手就是一巴掌按到了容洲中凑过来的脸上,转身把他推出去,小心关上落地窗,警告道:“你说话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 容洲中脸色漆黑:“这么不关心你的男朋友你要着干什么,甩了算了,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你是不是想挨揍?”时进举起了拳头,杀气腾腾,“廉君就是最好的,比他好看的没他温柔,比他温柔的没他好看,比他温柔和好看的没他聪明,比他温柔、好看、聪明的没他那么喜欢我。还介绍个更好的,我把你介绍给阎王你信不信。” 容洲中见他亮拳头就觉得身上疼,咬牙切齿说道:“我看你就是被他下蛊了,不识好人心的小兔崽子……” “嗯?”时进威胁地转了转拳头。 容洲中憋屈闭嘴,被他的“叛逆”气到了,没好气说道:“不是要看电影?你今晚还看不看了,不看我回去睡觉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对了,电影。 容洲中看一眼时进,见他的表情瞬间疏离冷淡了下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侧头看着凉台边的屏风不说话了。 时进也慢慢放下了拳头,说道:“看吧,早看早解脱。” 容洲中用余光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他要解脱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跟着说道:“行,那就看吧。” …… 两人绕到客厅那边,从客厅的阳台门进了别墅。 时进安排容洲中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取了毛巾和吹风机,并倒了杯热饮放到他面前,说道:“你先吹干头发,再喝点热的暖暖身体,我去厨房拿蛋糕。” 听到蛋糕两个字,容洲中手指僵了僵,点头应了一声。 时进离开后,容洲中看着面前的热饮和茶几上已经插好电的吹风机,拿起毛巾盖住自己的脸,长出了口气。 这可真是漫长的一晚啊…… …… 头发干了,热饮空了,容洲中瘫在沙发上望着厨房的方向,望得困意都快升起来了,都没能看到时进的身影从厨房那边拐出来。 难道是睡死在厨房了? 他皱眉,怀着“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用看电影了”这种有点侥幸的想法,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可惜幸运女神今天并没有眷顾他,在拐过屋角之后,透过厨房半开的门,他可以清晰看到,时进正戴着一条围裙站在厨房的小桌前,低头专心给一个八寸大小的蛋糕抹奶油,动作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这画面太过温暖和家居,容洲中本能地拿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时进听到声音抬起头,见是容洲中过来了,稍微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说道:“抱歉,我好像耽搁太久了,已经快好了,拜托你再稍微等一下。” 容洲中回神,收起手机推开门靠过去,凑过去看他手里那个略显粗糙的蛋糕,问道:“你做的?” “嗯。”时进点头,收起奶油,拿起装水果的盘子,开始往涂好的奶油上铺水果。 容洲中看着他略显着急的动作,问道:“为什么要亲手做?” 时进把切好的草莓小心地在蛋糕边沿铺了一圈,头也不抬地回道:“你下午才来说要在今晚看电影,我琢磨着在外面订蛋糕估计会赶不上,就干脆自己做了。我手艺一般,你别嫌弃。” 容洲中回道:“我怎么会嫌弃……做蛋糕麻烦吗?” “不算太麻烦,蛋糕胚是之前就烤好备着的,现在只用做些夹心和面上的装饰就好了。其实也是我的问题,我不小心睡着了,不然这个早就做好了,你来了就可以直接吃。”时进回答,放下装水果的盘子,又拿起了装着杏仁碎的小碗和筛杏仁用的大筛子,笑着说道,“多亏厨房阿姨帮我把需要的材料都提前弄好了,不然这个一时半会还做不好。” 杏仁碎透过筛子均匀地铺到了蛋糕面上,时进满意地放下装杏仁碎的碗,又拿起了巧克力酱,在杏仁碎上画了个有点丑的笑脸,然后拿出几个巧克力装饰小心插到了铺好的杏仁碎上面,最后略作调整,蛋糕就算是彻底做好了。 好丑。 这是容洲中看到成品后的第一个想法。 但应该味道不错。 这是他闻着蛋糕的甜香味后产生的第二个想法。 蛋糕重要的还是味道吧,外表什么的无所谓,所以这个蛋糕应该也算是很好看的了,毕竟用料这么“扎实”。 这是他看到时进充满满足感和成就感的表情后,心里冒出的第三个想法。“去二楼吧。”时进摘下围裙,看向容洲中。 容洲中和他对视,点了点头,然后趁着他转身挂围裙的时候,拿出手机对着蛋糕拍了一张。 …… 二楼的影音室很宽敞,里面总共有八个观影座位。时进和容洲中分别挑了左侧第一排靠右的座位和右侧第一排靠左的座位,中间隔着一个过道,宽窄刚好可以放进一张小桌子。时进架好桌子,把蛋糕和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放了上去。 容洲中看着他忙碌,大脑放空着,像在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一切准备就绪,时进在容洲中陡然犀利起来的眼神里,干脆利落地把蛋糕切掉,然后取出一块装进小碟子塞到容洲中手里,自己也拿了一块,直接关了影音室的灯,开了仪器。 容洲中看着手里露出双层夹心内里的“扎实”蛋糕,表情十分滑稽地僵着。 就、就切了吗?就这么简单的切了?好不容易做好的蛋糕,就这么切了?这么不珍惜的吗! 嗷呜。 不仅切了,时进还直接吃了一大口。 容洲中余光看到这一幕,莫名觉得心好痛,不忍再看小桌上蛋糕的尸体,把视线投向了屏幕。 播放仪器运转着,屏幕亮起又暗下,然后画面出现。以现在的眼光看有些怀旧风的电影画面出现在了屏幕上,年轻版的容洲中穿着一身奇怪的民族服装,站在山坡的最高处,冷眼看着坡下正在举行着庆典的部落,慢慢闭上眼睛,向后倒在了草地上。 砰。 屏幕陡然暗下,电影名字出现。 气氛莫名就压抑了起来。 “其实这部电影票房很惨。”容洲中忍不住开口打破安静,叉了一口蛋糕举到面前看了看,慢慢塞进了嘴里,“这种风格的片子就是这样,口碑好,票房却不行,只适合用来拿奖。” 时进又吃了一口蛋糕,没有接他的话。 不想说话吗? 容洲中垂眼,突然有点后悔来看这场电影。 屏幕重新亮起,被养得又傻又甜的弟弟出场。 “这个演员现在怎么样了?”时进突然询问。 容洲中愣了一下,侧头看向他,回道:“好像是吸毒被抓了,我只和他合作过一次,不太了解他后来的事。” “所以在现实世界里,也是你这个‘哥哥’赢了。”时进点评,视线一直放在电影画面上,像是只是随口这么说了一句。 容洲中拿着叉子的手却是一紧,看向电影中正开心地在庆典上玩耍的弟弟,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一点不留情地说道:“我赢他不是应该的?我长得比他好看,背景比他硬,演技比他好,智商比他高,眼光比他长远,甚至还比他更努力,这种找不到出路就用毒品麻痹自己的废物,活该输一辈子!” 时进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自夸噎住,侧头看他。 容洲中恶狠狠地看他一眼,凶巴巴说道:“看什么看,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确实是事实,但是…… “你脸皮真厚。”时进评价。 容洲中见他终于肯说话,心里一松,冷哼一声,又叉了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边用力咀嚼边说道:“我大概能明白你让我看这部电影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小气,你自己又大方到哪里去了,不就是在你十岁那年吓唬了你一下吗,你至于记这么多年?” “至于记这么多年?”时进不敢置信,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反唇相讥,“你个欺负小孩子的混蛋有什么资格说我小气,那只是吓唬吗,童年阴影这玩意你懂不懂!” “怎么着,你小我就活该让着你?我青年阴影行不行!”容洲中坐直身,机关枪似的说道,“我好不容易拿个奖,票房惨成狗屎就算了,还非得挤出时间去给你过生日!我忙得一天就只睡三个小时,还得去给你过生日,我就该吗?你还非得恶心我拉我和你一起吹蜡烛,你知不知道对着时行瑞那张慈父脸我心里有多恶心,我很累的好吗,我当时只想睡觉!” 时进觉得他简直是不可理喻,一股无名火拱了起来,说道:“恶心?我好心给你庆祝是恶心?你既然那么困,那你去睡觉啊!不想来就不来,我拿刀逼着你来了?你说你要睡觉,那你后半夜摸我房间里来干什么,你去睡啊!睡死了才好呢!” “如果不是时行瑞卡着我妈的公司资金,你以为我乐意去给你过什么见鬼的生日!说到睡觉我就更来气了,时行瑞那个老畜生,安排给我的客房暖气居然是坏的!我冻得根本睡不着,你知道我有多烦躁吗,你知道我有多困吗!大哥他们也是一群畜生,我敲门半天不应,还各个都把门反锁了,最后没办法我才去的你的房间,谁让你房间最宽敞,床最舒服,暖气也最足!” 容洲中说着说着想起当时的情景,简直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磨着牙说道:“结果我去了你的房间,你居然翻着肚皮睡得像头猪一样,我都快冻死了,你却睡得像头猪一样!” 时进:“…………” “这就是你半夜把我喊起来,让我看电影的原因?”时进简直要被这现实得一点美感都没有的理由噎死了。 “不然呢?”容洲中反问,抓着蛋糕叉的手狠狠收紧,一副要把谁大卸八块的样子,“你折腾了我那么久,凭什么我睡不好,你却睡得像头猪!” 时进憋着一口气看着他,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把手里的蛋糕盖到了他脸上。 啪叽。 奶油和水果糊了容洲中一脸。 容洲中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时进,表情扭来扭来,最后突然一狠,直接徒手抓起了自己没吃完的蛋糕,朝着时进逼去。 时进大惊,忙起身躲远。 “你过来。”容洲中语气威胁,和时进隔着两排座椅对峙。 时进脑充血之后稍微冷静了一点,扫一眼他顶着一脸奶油的滑稽样子,有点心虚又有点想笑,躲在椅子后面说道:“我不过去,你想害我。” “哈!”容洲中气笑了,烦躁说道,“是,我要害你!我做梦都想把你脸上那副蠢笑着的表情撕碎,想把刀塞给你,想和你好好打一架,想对你说最恶毒的话,告诉你最残忍的真相,让你别再用那副蠢兮兮的样子对着我!谁稀罕你亲手做蛋糕了,谁稀罕你送你的礼物了,谁又在意你是不是难过了!你恨我啊,你倒是恨啊!谁要把你当弟弟了,我们这种立场,单纯的互相憎恨对彼此来说不是最合适最轻松的吗,你既然这么怕我害你,那你又为什么要靠过来,你到底想改变什么!时行瑞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和我们一点都不像的儿子!你是被宠大的小少爷,你为什么不任性一点,为什么不讲理一点,你身上到底有没有流着时行瑞那肮脏薄情的血液!” 时进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一长串话惊住了,怔怔看着他几秒,忍不住问道:“你不稀罕,那你为什么不推开,为什么不拒绝?” 容洲中一愣,突然爆发的情绪迅速回落,哑然几秒,回道:“当然是为了稳住时行瑞,得罪了他,我和母亲就都完了……” “那你还在这吼什么,选择是你们自己做下的,关我什么事?”时进慢慢皱眉,冷冷反问,“你们用虚假的关心哄住我,引诱我靠近你们,在我这堆积了足足十多年的好感,现在却又来指责我没有早点看穿真相,指责我没有恨你们,你们把我当什么,可以随意清空感情的机器人吗?你们倒是轻松了,先是自顾自地讨厌我利用我,现在又自顾自的来补偿我讨好我,你们有问过我想不想要吗?你问我为什么要靠过去,问我想改变什么,前十几年明明是你们为了利用我而靠近我,后来我靠近你们,难道不是为了活命吗?我得查清楚真相,我得把幕后黑手找出来,我得活下去,我只是做了和你们当初一样的事情而已,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才靠近你们而已,你究竟在不忿些什么?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以为我想做你们几个人的弟弟?” 轰。 像是一柄巨锤朝着脑袋迎头砸下,容洲中陡然抬起头,看着时进站在另一边冷冷看着这边,仿佛再也不准备靠近的样子,心里一紧,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死死抓住了时进的手腕。 “不可以。”他说着,眼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执拗,“你是大家的弟弟,哪里也不许去。” 第114章 白痴和蠢货 大家的弟弟?真是莫名其妙。 时进觉得有点烦了, 活到这么大, 他很少会在心里产生烦躁或者厌烦之类的情绪,但现在他是真的觉得有点烦了。倒不是在烦容洲中, 而是在烦这仿佛永远也纠缠不清的兄弟关系。 “到底还有完没完了……喂,小死, 我可以把这个顶着奶油的家伙打死吗?我能打死他吗?” 小死没有回话,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的沉默着。 时进受不了了,反手按住容洲中的胳膊, 粗鲁地把他推得靠在椅子上,随手拽了个什么抹掉他脸上的奶油, 逼视着他的脸, 不耐说道:“容洲中, 你不是对我有很多不满吗?你不是很讨厌我吗?说出来,都说出来, 我要你全都说出来!” 容洲中被他这一系列操作弄傻了,有点懵地看着他罕见的不耐烦躁模样, 嘴唇动了动,唤道:“小进……” “别那么喊我!‘你这个死胖子’‘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怜’‘你要死了吗,你终于要死了’‘时家为什么要多出你这么一个小孩’,这些才是你想说的吧,你其实是这么看我的吧, 说出来, 你全部都说出来, 我要你一字一句全部都说出来!” 时进恶狠狠说着, 声音渐渐扬高,那些他放任自己沉溺于那些莫须有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像上次那样代入自身的记忆,突然全部汹涌着扑了过来。 四周不再是影音室,而是m国那华丽的空屋、惨白可怕的医院、让人动弹不得的病床。他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坐在医院无人的花园里、躺在毫无温度的病床上,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却没有一个人听他说话,没有一个人朝他伸手。他是毁了容的怪物,是绝望等死的可怜胖子。 然后他喜欢的三哥来了,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用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嘲讽眼神,说着那些剜心刮骨的恶劣言语。 【时进,我讨厌你,大家都讨厌你。其实你不是时家的孩子吧,你看看你,胖得真难看,死胖子。】 【居然想联合徐天华和大哥作对,你是傻了吗?啊,不对,我不该这么问的,你本来就是傻的,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想知道真相吗?我可以都告诉你……这就哭了?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怜。】 【大家怎么会真的把你当弟弟,别天真了,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时家为什么要多出你这么一个小孩。】 【你要死了吗,你终于要死了。下辈子记得不要投生在时家,没人想要你这么一个弟弟。】 记忆凶猛扑来,绝望委屈愤怒难过等等情绪一起冲了出来,那些或因为震惊、或因为难过、或因为身体原因而没有对这些话语进行反击的不甘更是咆哮欲出,嘶吼着要撕裂一切。时进用力闭了下眼,突然反手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来,弹出刀刃比在了容洲中那张好看的脸旁边。 容洲中瞳孔一缩,说道:“时进,你想干什么!” “我会杀了你的。”时进看着他,把匕首挪到他的唇边,视线落在上面,隐隐有种失去理智的癫狂,“我太难受了……只是因为重来了一次,只是因为我改变了一切……然后你们都忘了,就只有我还记得,就只剩下我!你们凭什么现在来摆出好哥哥的样子,我经历过的那些是几句关心几句对不起就能补偿回来的东西吗,你们连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连自己曾经有多残忍都忘了,那种补偿又怎么够!那些对不起的分量又是多么的敷衍!凭什么你们都不记得了,想起来,快想起来啊,你们为什么不想起来!” “小进……”容洲中愣愣看着他,伸手朝他的脸摸去,“别哭,你别哭……” “别动!”时进突然狠了表情,用力把他压死在靠背上,冷冷说道,“记不起来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的,跟着我说,你这个死胖子。” 肩膀磕在椅背上有些疼,容洲中看着时进明显不对劲的样子,皱眉说道:“小进,你……” “快说!”时进用匕首割断了他的一缕头发,沉沉说道,“不说的话,下一次割的就是你的脸了。” 是认真的,时进的话是认真的,他真的会动手。 容洲中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不可以说,直觉告诉他,那些话不能说,说了一切就都完了。 时进死死盯着他的嘴唇,眼里带着一种期待的狂热,然而他却没有听到容洲中发出声音。 “你为什么不说!”烦躁的情绪越发浓重,他眉眼一利,抬起了匕首。 容洲中闭上眼,等待疼痛降临。 噗。 一声闷响,疼痛没有到来。 容洲中愣住,试探着睁开眼,发现时进手里的匕首直直贴着他的脸插入了座椅靠背,没有伤到他分毫。 “为什么不说出来。”时进低着头,表情被阴影覆盖,看不太清晰,“你们这辈子都是及时悔悟,没有铸成大错的好哥哥,我该怎么去指责你们,如果错的只有前十几年的关心,那明明是被你们宠着长大的我,又能怎么办……你们连我说的是什么都不明白……三哥,你们是要逼疯我吗?” 容洲中被他语气里的死寂震住,见他收手要走,忙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时进很容易就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不能让他走,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小进!”容洲中起身去追。 时进直接把匕首投了过去,逼停了他的脚步,然后伸手摸上了门把手。 要完了,真的要完了。 “你这个死胖子!” 声音挣脱理智从喉咙里发出,容洲中吼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表情一变,仿佛是自己对着时进投了一把匕首一样,连指尖都开始颤抖。 “不,不是的,小进,对不起……” “再说一次。”时进却立刻停步看了过来,眼里重新亮起了光芒,转回来靠近他,抓住他的胳膊,说道,“再说一次,语气再不屑一点,再冷淡一点,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再说一次。” 有一个瞬间,容洲中居然看到时进笑了,那是一种即将解脱的笑,他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噩梦,像被人脱光了丢到了大庭广众之下,像……像终于要彻底看清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卑劣肮脏。 不想说,但怎么可以不说,他的弟弟快要疯了。 对不起。 “你这个死胖子。”他收敛了所有情绪,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用不屑且恶意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是的,他就是这样的,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看待时进这个弟弟的。他是个心里藏着毒针的怪物,做梦都想把那个干净单纯的弟弟也拉入深渊。 “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当演员训练出的速记台词能力真是该死的好用。他看着时进渐渐亮起的眼睛和生动起来的表情,保持着脸上的面具,话语不停。 “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怜。” 如果没有时进的努力,他绝对会说出这些让人心尖滴血的话的吧。 “你要死了吗,你终于要死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在过去的某个瞬间居然想过时进如果能死掉就好了。 “时家为什么要多出你这么一个小孩。” 对不起。 一句又一句,他仿佛看到自己正一刀一刀地切割着时进的心脏,看着他痛不欲生,看着他鲜血淋漓,看着他从希望跌入绝望,从光明走向黑暗。 这些他曾经想过,却从没说过,后来便压在心底假装它们不曾占据过思想的伤人言语,原来不是不说对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就可以假装无辜了。有些东西,原来只是想想,都会给对方造成伤害。 时进其实什么都明白,不明白的是他自己。 “对不起,小进,对不起。”他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就是这个语气,就是这个表情。 时进屏住呼吸看着容洲中,看着他不停开合的嘴唇,听着他哪怕是口出恶言,也依然好听的声音,记忆和现实慢慢重叠,记忆里无法回击的不甘和愤怒慢慢膨胀。 终于,那张嘴停下了,所有来自敌人的伤害都结束了……他,可以反击了。 呼。 原来哪怕重来一次,他也是有机会为那些这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伤害反击的。 屏住的呼吸陡然松下,他抬眼看着容洲中,突然毫无征兆地举起了拳头,朝着他的嘴角重重砸去:“去死吧!你个混蛋!” 容洲中被打得闷哼一声,侧倒在地上,然后干脆就这么坐在了地上,抬眼朝着时进看去。 时进根本没有看他,声音高高的扬着,挪动脚步神经质地在原地来回转圈,时不时用手指一下他的脸,快速说道:“哭?对,我不该哭的,面对你那些恶意,哭有什么用,对付你这种恶劣的家伙,直接骂就是了!死胖子?我胖怎么了,人身攻击是最下作的人才会做的事!你的粉丝知道你其实这么坏吗?你在说这些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 记忆和情绪如潮水般覆盖过来,四周的场景又变了,是豪宅,是医院,是让人心悸的每一次的开门声。 “是,我是胖,我是蠢,但那不是你们或有意或无意地把我变成这样的吗?我如果真聪明起来了,你们又该来怪我聪明了吧。承认吧,你们就是嫉妒我、恐惧我、想靠近又害怕靠近我,我当然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人,你们是魔鬼,我们怎么可能会一样!哈,最可笑的是你居然觉得我可怜?我活了十几年,哪怕是假象也好,但我也是在爱的环境下长大的,而你们呢,一个个把自己沉溺在利益和仇恨里,几十年的人生里一点点温暖的记忆都没有,真正可怜的是你们!” 容洲中收紧手掌,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们是不是要气死了?看到我没有如你们的愿变成一个只知道仇恨的怪物,变成和你们一样的冷血家伙,你们是不是很失望?你们是不是做梦都在想让我报复你们,然后你们好说出‘看呐,那个被时行瑞小心护着的单纯家伙,终于也变得和我们一样了,他再也不是特殊的那一个了’这种话,我几乎能听到你们心底里那兴奋到战栗的声音!” “我不是。”容洲中忍不住反驳。 “不是?”时进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转回身看他,弯腰拽住了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不是,你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地翻脸,迫不及待地对我展露恶意?在心里单方面憎恨了一个人十几年,突然看到了可以让对方回应这份憎恨的可能,以你这直线型的白痴思维,哪还能顾得上那么多?黄瓜抱枕,嗯?你连爸爸的死都等不及,只是知道他快死了,就急吼吼地把宣战的东西送到我面前,你的心思几乎就写在了你脸上!” 心里最不愿意被人窥探的小心思被当事人戳破,容洲中恼羞成怒,反驳道:“我没有,你才是白痴!” “不,我是‘蠢货’,你才是白痴,咱俩半斤八两,你可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资本!”时进又把他摔到地上,站直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说道,“我不会死的,我会比你们所有人都活得久,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说出那句‘你终于要死了’,能说出这句话的,只有我。还有,容我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时家不是多了我这一个孩子,而是如果不是为了要我这个孩子,你和其他几个人,根本就不会出生!对我感恩戴德吧,如果不是我晚投胎了那么几年,你们全都要被射到墙上了,娘娘腔!” 娘娘—— 这句话简直是暴击,容洲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一副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频繁侧头深呼吸,似乎是想压下怒气。 “花瓶。” 时进却还没有停,一句接一句,每个字都吐得很重,像是要把心里压了两辈子的戾气全部随着话语一起吐出来。 “嘴毒的人死后是要被拔掉舌头的。” “你才是可恨又可怜!” “等你要死了,我会去你床边放鞭炮庆祝的。” “我才不是多余的孩子,你们才是!” 容洲中微张着嘴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心里明明该是生气的,胸腔里也确实压着怒气,但却奇怪地发不出火来。 时进突然又靠近他。 容洲中回神,稍微后退了一步,用强硬掩饰自己心被扎成筛子的难过,皱眉说道:“你还想骂什么?如果你想打架的话,这次我不会再忍着不还手的。” 时进突然抬手拍了拍他心脏的位置,朝着他恶劣一笑,说道:“被我这样骂,这里很难受吧。” 容洲中表情紧绷,只有这一点,他不愿意承认。 “你活该。”时进轻声补充,恶意满满。 “你——”容洲中真的被气到了,抬手想去抓他的手腕。 时进却又躲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说道:“你之前说的对不起,我不接受,有些伤害不是道歉了就可以抹掉的。” 容洲中一僵,怒气瞬间消散,看着他逐渐恢复理智的认真眼神,渐渐意识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说道:“这样吗……”所以是不准备再接受他这个可恶的哥哥了吗? “但我们扯平了。”时进说着,看着容洲中此时狼狈的样子,记忆中他高高在上吐露恶言的模样渐渐消散,继续说道,“你骂了我,我也骂了你,你伤害了我,我也伤害了你,咱们谁都不欠谁的了。我很累,你们不值得让我这么累。” 容洲中沉沉下坠的心陡然停下,抬眼看着他,心中冒出一点微弱的希望,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这么说……你的意思是……” “还有,我不会道歉的,你永远别想从我这听到一句对不起。”时进走到门边,手摸上门把手,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说道,“晚安,三哥。” 咔哒。 门开启又合上。 容洲中愣愣看着门,然后眼睛一点一点瞪大,良久,突然埋头蹲在了地上,想骂点什么,眼睛一眨,却一点都不帅的流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混小子……”他用力揉了一把脸,又气又笑,“你可比我记仇多了,什么不会道歉,我今天白被你打骂了吗,很痛的好不好……” 他瘫在地上,抬头看向电影屏幕,见电影里的哥哥正在无所顾忌地朝着已经知道真相的弟弟宣泄恶意,心头一颤,嫌弃地啧了一声,挪到小桌边拿起遥控器,迅速把电影快进到了结尾处。 悬崖边上,弟弟抱上哥哥,想和他一起坠落悬崖。哥哥丢掉武器,反手抱住弟弟,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两人一起后仰倒下,坠落深渊。 他认真看着,突然侧头低嗤一声无聊,关掉屏幕,看向桌上那个缺了两块的蛋糕,伸手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大大地挖了一块,塞到了自己嘴里。 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时进究竟想要改变什么。那个比所有人都要更柔软更善良,却又比所有人都更坚强的孩子,努力到现在,折磨得自己都快疯了,想改变的,也不过是未来可能出现的、所有人都怀抱着仇恨互相伤害,然后同归于尽的结局。 仇恨和救赎,时家六个孩子,看似强大的五个哥哥全部选了最简单的仇恨,只有那个被伤得最深的孩子,选了最最艰难的救赎。 “太傻了。”他像是被蛋糕噎到了,声音慢慢沙哑哽咽,“果然是个蠢货。” 他低着头,抬手按住了眼睛。 …… 天亮之前的天空是最暗的,时进脑中冒出这句话,走下别墅二楼,看一眼别墅外仿佛没有尽头的黑夜,突然加快了脚步,闷头朝着一楼主卧的方向奔去。 房门开启,里面的灯居然是开的,他先是一愣,然后心跳迅速加快,快步跨入了门内。 一双手臂突然伸出,稳稳把他抱到了怀里。 时进脚步一停,侧头朝着抱着自己的人看去。 “先洗个澡暖一暖。”廉君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冲回来一样,什么都没问,抱住他后只温柔地吻了吻他的眉心,然后牵住他的手,引着他朝着身后开着门的浴室走去。 浴室里水雾蒸腾,洗澡水早已放好,睡衣和各种洗漱用品也全都准备好了。 时进有些愣,被动地被廉君拉到了花洒下。 “冲一下再泡澡。”廉君帮他把衣服全部脱掉,然后打开花洒,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睡衣会不会被沾湿,站在他旁边仔细地帮他冲洗身体。 皮肤被温水打湿,然后沾着沐浴露的手贴到了身上,以让人舒适的力道温柔游移。身体一点一点暖了起来,时进手指一颤,看着廉君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伸臂抱住了他。 廉君十分自然地回抱住他,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 心突然踏实了下来,时进收紧手臂,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廉君安抚地亲了亲他,无声安慰。 “以后不会了。”时进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然后稍微退开身,抬眼看着他,朝他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我最宝贝的宝贝。” “又乱用词。”廉君也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脸,“熬夜可是坏习惯,罚你去卦二那里受训,认吗?” “认!”时进用力点头,以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的力道再次抱紧了他,重复道,“你是最重要的,我会好好调整自己,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哪怕只是为了这个人,他也决不能再放任自己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莫名情绪侵蚀。 这次真是做了个很糟糕的尝试。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看向脑内的进度条,却发现自己的进度条不知何时居然降了,到了60。 降了……他微愣,然后抿紧了唇。所以果然……是这样吗? 他收紧手掌,歪头紧贴着廉君的身体,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心里某个之前只能算是模糊的猜测,慢慢变得清晰。 “小死。”他在心里低唤,也不管对方这次会不会应答,语气肯定地说道,“这最后一点致死因素,是来自于我自己,不,确切来说,是来自于原主,对吗?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能杀死一个人的,除了外在的危险和敌人,还有内心深处的自己。” 这次小死终于不再沉默,它低声坚定说道:“进进,你会活下去的,然后过很幸福的一辈子。” “我当然会活下去。”时进把身体重量全部压在廉君身上,抱着他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折断,“有廉君在,谁也别想打垮我。”包括我自己。 第115章 狙 一觉睡醒之后, 时进被卦二抓到了船上。狼蛛的货物会在凌晨出港,卦二要去看热、哦不, 要去追踪情况,时进因为熬夜的原因, 惨遭廉君处罚, 所以也被派去当了苦力。 两人打扮成运货的工人,坐在伪装成货船的侦查船上,停在狼蛛的货物运输线附近,边闲聊边等着狼蛛那边的消息。 “今天的任务比较简单,分两种情况:一, 如果蛇牙对狼蛛的货船动手, 那咱们就跟在后面看看热闹,顺手救救狼蛛的人,帮狼蛛捶捶蛇牙;二,如果蛇牙不对狼蛛的货船动手, 那咱们就到处转转找找附近有没有蛇牙的船只埋伏, 想办法捶蛇牙一顿,明白?” 时进一脸严肃地点头,回道:“明白, 反正就是捶蛇牙就对了。” 卦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摸着自己不存在的胡子,说道:“嗯, 孺子可教也, 来, 奖励你一颗糖。”说着拿出一颗晕船药递了过去。 时进把药接过,无语地捏了捏,说道:“你不觉得现在才给药有点晚吗?一般晕船药晕车药都需要提前吃吧。” “啧,那么较真干什么,你又不晕船。”卦二假作嫌弃,挪着小马扎坐到他身边,手一抬搭住他的肩膀,问道,“老实交代,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跟中邪了似的,我差点忍不住去请道士回来了。” 时进神秘兮兮地问道:“想知道?” 卦二点头点头又点头。 “其实我就是中邪了。”时进认真回答,无比诚实,“是这样的,我脑内还有另一个人的记忆,那个人深深恨着容洲中,我被他的记忆影响,很是伤春悲秋了几天,唉,我心里也苦啊。” 卦二一脸被喂了屎的表情,嫌弃地松开他,说道:“你别不是精神分裂了吧。” 时进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回道:“其实也不是没这可能……” 卦二忙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塞到他嘴里,连呸三声后说道:“打住打住,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话,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送去龙叔那做电疗。”“是真的有可能啊。”时进咬着棒棒糖含糊说着,望向夜色下看似平静美丽的海面,想到什么,忙在心里问小死,“小死,刚刚卦二提醒了我,你说我会不会真的是精神分裂了?然后所谓的原主就是我,他之前被折磨得太惨,忍受不了了,就制造出了我这么个心脏强大的副人格。你和进度条其实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是个精神病患者,并自以为自己是个重生过来的正常人。” 小死被他这猜测弄得有点崩溃,肯定说道:“不,进进,你很健康,非常健康!精神分裂不会让你突然从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变成身手利落的警察,我也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我会的东西可比原主多多了。而且原主很讨厌吃黄瓜,但我对黄瓜却不算太讨厌,虽然也不太喜欢就是了。”时进若有所思,然后点头说道,“嗯,这情况确实不是精神分裂能解释的,我再想想其他的可能。” 小死松了口气,又安静了下来。 “我说,你最近能沉默就沉默,还时不时装不在,心里打的不会是想让我尽快习惯没有你的生活,以后好无痛离开我的主意吧。”时进冷不丁询问。 小死大惊,直接吓出了一声鸭叫。 “这反应,你这混蛋果然是想跑路。”时进咔擦一声把棒棒糖咬碎,在心里阴森森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敢不说实话,我这就掉头回去找你家宝贝告你的状!” “我、我没有!我不是!我是无辜的!”小死扯着嗓子反驳,心虚的味道不用特意分辨就能感受出来。 时进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翻廉君的电话号码。 小死吓到窒息,憋了半天,终于在他把手放到拨号键上时,带着哭腔高喊了一句:“我、我也舍不得你啊!我还没看到你和宝贝生猴子呢,我怎么舍得走呜呜呜呜……” 时进:“……” “每次都是小黑屋呜呜呜……” 时进额头青筋鼓啊鼓:“原来你只是舍不得这个,那你还是走吧,再见!永别了!” “别!进进我呜呜呜……哇啊啊啊……”小死开始久违的暴哭,哭着哭着还打起了嗝。 时进板着脸听着,眼神慢慢温柔起来,抬手撑住下巴,闭目享受着海风和它的哭嚎,等它哭声渐渐弱下来了,才又继续说道:“你这家伙果然还是吵吵闹闹的时候更可爱,让我猜一下,你是进度条消完就会离开,对么?” 小死抽抽噎噎地不说话。 “看来又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没关系,你不想走,谁也没法让你走,大不了我就带着这还剩60的进度条过一辈子!”时进安抚,语气中满满的老大风范。 “要、嗝,要消的。”小死边打嗝边说话,态度却是难得的坚持,“必须消的,你也好,宝贝也好,进度条一日不消,你们就一日可能会重新被拉回黑暗,我不要这样的结果,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时进一愣,没想到进度条还有这么一个含义,看着脑内廉君那虽然缓慢但一直在稳步下降的进度条,说道:“那只消廉君的怎么样,我这点进度条,不消应该也没事。而且你以前不是也跟我说过吗,不用着急消进度条也没关系。” “那不一样……进进,谁也不能保证没事,你忘了你这几天的反常了吗?”小死反问。 时进皱眉,回道:“这我当然没有忘记,但那其实是我故意——” “不是的,进进。”小死打断他的话,认真说道,“情绪和记忆的共鸣不是故意放任就能出现的,进度条最后一部分已经解锁,只要你心里还藏着灰暗的情绪,外界的刺激源也还在,你就注定无法逃开那些随时可能泛滥的情绪。那可是致死因素,它们真的可能逼死你的。” 时进闻言心里一抖,想起之前在影音室时自己那仿佛灵魂都被原主记忆占据的失控爆发,居然无法反驳小死这句话。 当初在军营里时,他的进度条突然下降,后来他冥思苦想了一番,只模糊确定那20点的进度条下降,绝对和向傲庭和原主的记忆有关。 为了验证这一点,这次在遇到容洲中,并且发现脑内属于原主的记忆再次开始蠢蠢欲动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放任自己被那些记忆带来的情绪淹没,想要再进入一次和原主记忆共鸣的情况,实验一下进度条的降落是不是真的和原主对几个哥哥的心结有关。 实验的结果可以说是很不错,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也降了一部分进度条,但实验的过程却实在是让人难受,当时情绪的爆发程度和记忆对理智的影响情况全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预估,他确实没有把握,当下次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时,他还能从那些满是负能量的记忆里全身而退。 不得不承认,那些记忆和情绪确实可以逼死人。 其实他对自己会和原主的记忆产生共鸣的原因,也进行过一番推测。他曾想过这种共鸣的出现,会不会是因为他携带原主的记忆太久、对原主的记忆了解得太过细致导致的,也有想过这具身体里是不是还留有原主的执念,甚至想过原主的灵魂是不是还沉睡在这个身体的哪个角落里,想趁机夺回掌控权。但现在,小死却说,情绪和记忆的共鸣不是故意放任就能出现的。 这句话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是任何塞到他脑内的记忆,他随便放任一下,就能随随便便产生共鸣。因为是“特殊”的记忆,所以他才能共鸣,才会那么的感同身受。 很多时候,时进希望自己真的是个蠢货,因为蠢货不会想太多,但现实显然不会随着他的意志转移。 他突然又想起了在军营时,进度条突然下降的那个场景。当时他正和向傲庭一起为队伍搬水,两人并排往前走着,头顶是灿烂的阳光,四周是朝气蓬勃的学生们,那时的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人生终于走上了正轨的感叹,只觉得每个毛孔里流出来的汗水都带着希望的味道,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新生的象征。 一个崭新的未来就在他脚下,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突然,进度条降了,也是在当晚,他以原主的视角梦到了那些记忆,并逐渐被记忆里的情绪影响。仔细分析一下这里面的逻辑,其实是进度条降了,那些记忆才出现的,而不是记忆出现了,进度条才降。 刚刚小死说最后一部分进度条已经解锁……解锁,多么奇怪的用词。这个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进度条这最后一部分曾被什么东西锁着,然后突然在某一天,进度条判定这个枷锁已经达到了解除条件,于是这个锁消失了,下面被锁着的东西释放了出来。 再联想一下当时进度条下降的场景和他当时的心理活动,他大概可以得出结论:解锁条件是他的某种心灵感悟,解锁后进度条释放的东西,是原主那些能影响到他的情绪,和他产生共鸣的记忆。 总结一下,就是进度条发现他这个宿主已经彻底走上了和原主不同的道路,判定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到足够去面对某些最最沉重的东西,于是终于为他推开了最残酷的一扇门,逼他去面对最后的、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危机。 这是一场真正的自救。 “也就是说,我目前所有的危机,都来自于原主的记忆,但原主的记忆,却是你当初塞给我的。”他在心里说着,认真问道,“小死,你塞给我的这些原主记忆,还能再收回去吗?” 小死已经从他长久的沉默里,意识到他可能猜到了什么,嗫嚅回道:“不可以……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又是沉默。 时进已经学会了从它的沉默里去收集自己想要的信息,平静问道:“小死,我是谁?” 小死仍然沉默着,时进却能感受到它的慌乱和无措。 “一样的脸,一样的痣,一样的名字,无法收回的记忆,共鸣到失控的情绪,进度条还逼着我带着原主的情绪和记忆去救赎自己……”时进一样样数着,结论几乎就在嘴边,但张了嘴,却说出了另一句话,“难不成原主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 “进进……”小死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弱弱的,带着担忧和害怕,“你别想了好不好,你就是进进,只是进进。” “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别怕,我现在很冷静。”时进收拢思绪,再次看向了平静的海面,“我的父亲名叫时磊,母亲名叫岚晓,他们年纪很大了才收养了我,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毕业于警校,当了好多年的警察,是他们的骄傲。他们无病无痛地过完了一生,我穿着警服为他们送了终,他们是很好很好的人,一辈子活到头,最大的遗憾是我没能在他们死前脱单。” 那是他短暂又美好的上辈子,足够支撑他熬过所有困难。而且,他现在身边还有廉君,所以无论真相如何,这辈子他都会好好过下去,阳光的,没有仇恨的,幸福的过下去。 “算了,现在追究这些根本没意义,总之我会想办法找到摆脱情绪共鸣的方法的,玩游戏什么的还是第三视角比较好,第一视角容易晕3d!”他噗一声吐出了棒棒糖的棍子,结束了这场脑内交谈,坐直身重新朝卦二看去。 卦二正背对着他拿着手机讲电话,语气十分惊恐:“是真的!时进很不对劲,表情一会变个样,像在跟什么人说话一样,但他身边明明就只有我一个,龙叔,他会不会真的精神分裂了,还是妄想症?我现在打断他,他会不会走火入魔?” 时进:“……” …… 凌晨两点,狼蛛的三艘大货船从港口出发,朝着宝岛前进。在航行大约半个小时后,十几艘比较轻便的渔船突然快速朝着货船靠近,迅速将它们包围。 狼蛛发来了敌袭信号,卦二立刻带着人行动起来。 十多分钟后,卦二带着灭这边总共四艘小型船靠近了信号发射地点,停在了蛇牙大部队后方,暗搓搓地放暗箭。 战场中心,蛇牙和狼蛛混战着,枪声炮火声不停响起。时进呆在卦二身边,仗着自己有buff傍身,拿着一把狙对着敌人打得不亦乐乎。 卦二见他一枪连着一枪,一点都不带犹豫和瞄准的,蛋疼地说道:“你不会是在瞎打吧,这可是在船上,你瞄准居然只用了几秒钟,你这样真的不会打中友军吗,你到底会不会玩狙?” 时进一僵,干巴巴回道:“我的枪法,你放心。” “我放心个屁!”卦二差点被他这略显心虚的语气气死,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说道,“你给我收敛点,真伤到了友军我可护不住你,鲁珊护短的劲可不比君少弱!” 时进面上乖乖挨打不反驳,手里却又是一颗子弹射了出去,打中了一个准备偷偷往狼蛛货船上丢燃烧弹的蛇牙成员。 卦二忙戴着望远镜看了下他攻击的方向,见是蛇牙的船只,稍微松了口气,看一眼他认真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信任他,没有逼他把枪放下。 混战半个多小时后,蛇牙见久攻不下,试图撤退,狼蛛却不顾一切地拖住了它们,一副不咬死它们不罢休的架势。 卦二见状干脆利落地命令灭的人收手,带着人朝着战场远处撤退。 “不继续捶蛇牙了?”时进意犹未尽地询问。 卦二摇头:“不了,狼蛛的后续部队快到了,蛇牙那十几艘船别想跑掉,接下来就看宝岛那边了。” 时进了然点头,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枪。 …… 就像廉君提前预料的那样,蛇牙劫狼蛛的货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尽量多拖住和引来狼蛛的战力,把狼蛛的注意力定在货物这边,好打宝岛那边一个出其不意。 凌晨时分,在卦二撤退不久、狼蛛的大批援军赶往海上之后,狼蛛在宝岛那边的几个据点和仓库果然遭到了蛇牙的突袭。好在鲁珊早有准备,在卦三和卦五的外援下,完美抗住了蛇牙的这波猛攻,还十分幸运的把亲自过来指挥战斗的蛇牙副首领席凡给抓了。 这可把鲁珊给高兴坏了,不等天亮,只在战斗刚结束时,她就一个电话捅到了章卓源那里,把自家仓库和据点被蛇牙攻击的惨状,及席凡试图杀掉自己,但却惨被反抓的情况告诉了章卓源,要求章卓源就“蛇牙派副首领前来,试图伤狼蛛首领性命的恶意竞争行为”给个说法。 章卓源没想到蛇牙居然胆大包天成了这样,不仅动了狼蛛的货,还妄想动狼蛛的命脉宝岛和鲁珊的性命,面对鲁珊拿着他前一段时间才刚下发的“不允许各大组织之间恶意竞争”的文件,要求他必须给狼蛛一个说法的咄咄逼人行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了蛇牙一万遍! 蠢!蠢死了!不仅蠢还废!你说你蛇牙贪货就算了,怎么还不知死活地瞧上了狼蛛的命脉,而且瞧完之后还一点觉悟都没有,把事情做成了现在这一面倒的样子! 副首领被抓,这简直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现在无论蛇牙派席凡过去的真正意图是不是想杀鲁珊,现在人到了鲁珊手上,那最后事情肯定会被鲁珊咬死成席凡是为了杀她才过去的! 他前脚才为了灭动了狼蛛,现在如果姑息蛇牙,那狼蛛还不得翻了天去。可如果动蛇牙,以蛇牙现在不仅枪货失败,还在狼蛛手里损失惨重的情况,再被官方打压一下,它不会直接崩盘吧。那四家平衡怎么办?往结盟里塞老鼠屎的计划怎么办?那不是全完了? 章卓源实在是没个章法了,煎熬地拿着手机盯着时间,硬生生忍到廉君大概已经起床吃完早餐的时间,才给他拨了个求助电话。 电话另一边,廉君正小心地守着明明困得随时要睡过去,但仍坚持着要陪他吃早餐的时进,根本没心思陪章卓源长篇大论的扯。 他耐着性子听完章卓源的汇报,简单说道:“联系蛇牙的首领,以不确定席凡这次是否真的是想要伤鲁珊性命的理由,让他们两家当面对谈,你旁观调和就是了。我还有事,先挂了,晚点再谈。”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伸手扶住了时进差点栽进汤碗里的脑袋。 章卓源听得愣愣的,略作思索后,恍然大悟地站起身,兴奋说道:“对啊,这事本来就不是鲁珊单方面就可以敲定性质的!还是廉君聪明,这招矛盾转移用得漂亮!” “阿嚏!”时进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发现额头上贴着一个熟悉的手掌,本能地蹭了一下,然后努力睁着眼睛保持清醒,扭头看廉君,说道,“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夸你聪明。” 廉君滑动轮椅靠过去,伸手挡住了他瞪大的眼睛,哄道:“去睡吧,早餐已经吃完了。” “吃完了吗?”时进疑惑,总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坐到餐桌边,抬手拉下廉君的手,试图侧头确认一下餐桌情况。 廉君忙捧住他的脑袋,说道:“我有份文件忘在房间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我的早餐还没吃完。” 时进皱眉眨眼,强迫自己清醒起来,站起身说道:“行,我去帮你拿,你好好吃早餐。” 廉君等他走远几步后倾身从轮椅上站起身,放轻脚步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几分钟后,廉君一个人走出了房间,嘴唇比进去时红润了许多。 容洲中刚巧通过客厅外的阳台进入了客厅,和走出来的廉君迎面碰上。两人齐齐停步,然后默默对视。容洲中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看看廉君的脸,又看看廉君站得笔直的腿,嘴巴微张,手里拎着的零食掉在了地上。 第116章 砸钱 时进一觉睡到了午后, 醒来时发现廉君就睡在他身边,应该是在午休。他睁着眼睛傻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先看一眼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再看一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 最后翻身面对着廉君,看了一会廉君的睡颜, 满足地伸手抱住了他。 再没有比昏昏沉沉一觉睡醒, 发现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醒了?”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身体被回抱住, 额头被轻轻蹭了蹭, “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时进仰头,对上廉君睁开的眼睛, 问道:“我吵醒你了?” 廉君伸手摸了下他睡得乱翘的头发,回道:“没有,我早就睡醒了,刚刚只是在躲懒。” “你居然会躲懒?”时进挑眉,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看着他刚睡醒时的慵懒样子, 忍不住把身体稍微下滑,吻上了他的锁骨,然后一点点往下。 廉君反射性地抓紧了他的头发,唤他的名字:“时进。” 时进听到他的声音停下动作, 仰头看他一眼, 吻了一下他心脏的位置, 乖乖地重新躺回去抱紧他,没再乱来。 廉君的衣服已经全被蹭乱了,他感受到时进动作里的喜欢和依恋,心里一软,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脊背,翻身压到了他身上。 …… 时进起床洗漱后,去餐厅吃了顿时间尴尬的午餐,廉君陪着他,跟他说了下容洲中早上过来找过他的事情。 “你说他看到了你站着的样子?”时进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噎死自己,见廉君肯定点头,忙起身回房间,把自己的手机翻了出来。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忙插上电源把手机开机,然后哗啦啦一大堆来自时家五兄弟的短信和未接电话冲了进来,震动加铃声一起来,差点把他的手震麻。 “我就知道会这样。”时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挨个打开短信翻了翻,见果然全是问廉君情况的,不由得再次深深恨起了时家几个哥哥的“互通有无”和大嘴巴。 廉君滑动轮椅跟上来,问道:“我给你造成麻烦了?” “没有,是这几个哥哥太烦人了。”时进皱眉念叨,见廉君靠过来,倾身想亲他一下,想起自己刚刚在吃饭,嘴上全是油,转而抱住他歪头蹭了蹭他的侧脸,说道,“别担心,我会让他们别乱往外说你的真实身体情况的。” 廉君很喜欢他这些代表亲昵的小动作,一点不嫌弃地侧头亲了亲他的脸,说道:“我不担心,继续吃饭吧。” 晚饭过后,时进编辑了一条嘱咐时家哥哥们不要把廉君的情况往外说的短信,选择了群发。一分钟后,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短信一条接一条的往里进。 ——感觉像是有三千只鸭子在攻击他的手机,时进面无表情地想着。 又过了五分钟,收到短信的容洲中直接杀上了门。 兄弟俩一坐一站在沙发边对峙,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在吵了那么严重的一架后,他们心里多少都有点尴尬。 “要把他丢出去吗?”卦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眼神危险地盯着容洲中——就是这个家伙,一出现就把时进弄得精神分裂了,必须尽快消除危险源。 容洲中被他看得后背一凉,不甘示弱地侧头和他对视。 卦二见状眼神一冷,上前了一步。 战况一触即发,时进忙伸手插入两人中间,先安抚地拍了拍卦二,说道:“去忙你的,我这边没事。”说完看向容洲中,示意了一下凉台,“谈谈?” 容洲中收回视线看向他,点了点头,率先朝着凉台走去。 卦二见状卸掉了气势,看向时进问道:“真的没问题?不想见的人就不见,大家会护着你的。” 时进心里一暖,说道:“没问题,别担心,我只是去和他聊聊。” 卦二看一眼已经拐出了别墅的容洲中,还是有点不放心,嘱咐道:“有事就喊我。” 时进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 兄弟俩在凉台角落处的藤桌边落座,时进让厨房那边送了两杯热奶茶过来,开门见山说道:“廉君的腿并不是彻底残废了,他在经过治疗后是可以恢复到普通人的程度的,这个消息比较秘密,不适合对外公开,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密。” 容洲中冷静了一天,已经消化掉了这些信息,斟酌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一些,说道:“你不用特意嘱咐,大家都不是多嘴的人……他的腿已经治好了?” 时进摇头,回道:“没有,现在只是在做治疗前的身体调养。” “那需要帮忙吗?”容洲中询问。 时进意外地看着他。 容洲中有点不自在,低头看着手里的奶茶,说道:“你魂都被他勾走了,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大家除了妥协,和尽量让你以后的生活好过点,也没什么其他的选择和能为你做的了。” 时进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喝了一口奶茶,带笑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坦白和体贴的时候,看来打一顿还是有效的。” 这好像是第一次,两人的兄弟关系变质以后,时进在他面前如此真心和没有防备的露出笑容。容洲中有些发愣,看着时进明显比前几天要明亮开朗许多的神情,提着的心一点点放下,嘴角微微翘起,故意冷哼了一声,借着喝奶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说道:“明明是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一见到我就要打要骂的,不讲理的小兔崽子。” “你活该。”时进一点不让,心里的尴尬也浅了点,转移话题问道:“剧组的戏快拍完了吧,你什么时候离开这?” “你嫌我了?”容洲中皱眉。 时进笑而不语。 容洲中讨了个没趣,不满反问:“那你呢,你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得呆到狼蛛和蛇牙这次的对谈出个明确的结果,g省的事彻底尘埃落定了才能离开。时进在心里回答,面上却含糊说道:“不确定,得等廉君的正事处理完了才能走。” 容洲中听到这个回答有点心塞,但识趣的没说什么,搅了搅奶茶,看了眼时进放松随意的样子,突然仰脖把奶茶一口喝完,站起身说道:“我离开前可以每天过来吃饭吗?剧组的盒饭太难吃了。” 时进仰头看他,看着他背着光的高大身影和微皱着眉的模糊表情,突然觉得他有点陌生,又莫名觉得他有点亲切,笑了笑,说道:“可以,这本来就是我之前主动提起的事。” 容洲中满意了,迈步要走,腿抬出去又突然收了回来,回身出其不意地拍了时进脑门一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速度飞快,像是怕被报复一样。 时进愣住,摸了摸自己并没有被拍疼的额头,看着容洲中远去的背影,嗤笑出声:“幼稚。”笑完转了转奶茶杯子,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经过刚刚的实验,他十分确定,他已经不会再被原主那些有关于容洲中的记忆和情绪影响了,就好像是他已经对容洲中“脱敏”了一样。 唉,真好啊。他满足感叹。 别墅内,廉君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终于放了心,滑动轮椅回了书房。 …… 在章卓源的卖力牵线下,狼蛛和蛇牙正式开始了对谈,对谈的情况果然如廉君所预料的那样,糟得不能再糟。鲁珊不愿意放掉席凡,坚决要蛇牙付出代价,蛇牙损失惨重,不能再被官方针对,坚决不承认恶意竞争的事,两家首领互不退让,硬生生杠在了那里,弄得章卓源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其中一方有所软化才行,这样继续吵下去,对谈永远都出不了个结果。”章卓源在电话那边说着,语气又急又气,“上面已经怪我在g省停留太久了,而且狼蛛现在一门心思地要和蛇牙吵架,连生意上的事都变得不太上心,答应我的事那是能拖就拖,我这边压力实在太大了。” 廉君依然稳如泰山,说道:“别急。” “这不能不急啊。”章卓源见他还是这么一句话,只觉得头都要愁秃掉了,说道,“都过去一个星期了,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每次对谈我都必须得在旁边看着,不然他们绝对会直接闹起来!我手里还有其他的事情,不能一直这么耗在他们身上。廉君,你不是要让他们四家结盟吗?现在这情况,蛇牙和狼蛛都成仇人了,怎么可能会结盟。” “成不了仇,鲁珊和袁鹏都不是只知道吵架的莽汉,他们这是在打心理战,顺便演一演你,最多再过一个星期,他们的对谈就会出结果,你坚持一下。”廉君安抚了一句,余光见时进突然从埋头做作业的姿势,变成了瘫在沙发上的姿势,猜他是作业做完了,嘴角一勾,对着电话长话短说,“你稳一点,继续看戏就行,这次对谈绝对会顺利落幕,之后四家的结盟就要正式开始了,准备好打硬仗吧。”说完挂断电话,滑动轮椅朝着时进靠近。 时进听到声音侧头,见他过来,起身就是一个飞扑,扑在沙发边沿,握住了他刚好接过来的手。 “聊完了?”他顺势往前凑了凑,按住了廉君的腿。 廉君点头,看了眼他的作业。 时进于是又爬回了之前的位置,把作业拿起来,返回来递给他。 廉君接过,仔细翻了翻,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试着让你批阅比较简单的文件了……去吃饭?” 时进喜笑颜开,麻溜地爬起身,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美滋滋说道:“走走走,去吃饭,今天我让厨房做了海鲜汤!” …… 餐桌上,时进和廉君你侬我侬地吃着,容洲中坐在一边,食不下咽。 在决定来蹭饭的时候,容洲中心里打的其实是利用吃饭这种让人放松的事情,和时进慢慢缓和关系的主意,但他愚蠢的忽视了一件事——时进身边还有个廉君。 这吃的完全不叫饭,叫郁闷。 有了爱人就忘了哥哥的小兔崽子。 容洲中在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明白,自己这个犯过错的哥哥,在时进心里的地位,可比那个“病弱”的暴力组织头头低多了。 好不甘心。 给廉君舀完汤的时进突然扭头看向了容洲中,问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还有这道鱼,你怎么完全不碰的,我记得你挺喜欢吃这种鱼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容洲中一愣,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松鼠桂鱼,心里的郁闷别别扭扭地散了一点,边伸筷子夹过去,边说道:“没有,我就是下午零食吃多了,这会不太饿。” 时进秒变嫌弃脸:“你是小学生吗?居然吃零食吃得吃不下饭,垃圾食品你最好少吃,我觉得你最近都胖了。” 胖—— 咚。 容洲中手里的筷子插进了鱼的眼睛里,侧头看时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你肯定是看错了,我每天都有称体重,绝对没有胖。” “也许是你的秤坏了呢?”时进皱眉,一本正经的气人,“人到了中年很容易发福的,你这种靠脸吃饭的人,必须特别注意这些,你也不想我以后叫你死胖子吧?” 人到中年……靠脸吃饭……死胖子…… 被连插三刀,容洲中一口老血涌到喉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看着时进单蠢的关心脸,憋屈说道:“你永远都不会有喊我死胖子的机会的。” “嗯,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相信你。”时进一副昧着良心“善良”安慰他的模样。 容洲中用力闭眼,默默深呼吸,决定不再自找罪受,泄愤似的吃了一大碗饭,还把那条鱼也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推椅子起身,捂着受伤的心脏和过于饱胀的胃部离开,暗暗决定再也不来这里吃饭。 时进嘿嘿嘿偷笑。 廉君伸手敲他一下,无奈说道:“为什么总气他?” “谁让他上次打我脑袋。”时进为自己的恶趣味找了个借口,美滋滋地喝了口海鲜汤,惬意说道,“这日子过的,舒服!” 廉君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嘴角微勾。 第二天,容洲中边唾弃自己的不坚定,边准时出现在了别墅的餐桌边。时进见到他后十分自然地伸手拍了他一下,使唤道:“去,把餐具拿出来摆上,还有汤也端出来。” 容洲中愣了愣,看他一眼,乖乖站起身,去厨房找到餐具,拿出来有些生疏地一份份摆好,然后转回厨房,戴上厨房阿姨递过来的隔热手套,把汤端了起来。 出厨房的时候,他听到时进在和厨房阿姨聊做菜心得,脚步一停,偷偷听了会,然后走出厨房,来到餐桌边,视线落在某两道早已端出来的菜上面,表情暖化下来。 原来小进还会做菜……真厉害。 …… 午饭后没多久,剧组的导演找到时进,表示戏已经拍完了,大家要去下一个拍摄地点了,感谢时进借他们场地,请他有空一定要赏脸一起吃顿饭。时进愣住,望一眼沙滩上已经开始收拾器材整理场地的剧组人员,问道:“那容洲中呢?也要走吗?” 导演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闻言略微同情地看着他,说道:“他不跟剧组一起,但应该也要离开这了,我看到他在收拾行李……那个,时先生,追星也要适度,他会在这留这么久,只是因为不小心把嘴角磕破了,怕出去晃被狗仔拍到,不是因为别的,你、你不要多想……看开一点,一辈子还长着呢。”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进有点对不上这位导演的脑电波,客气地和他寒暄几句后,礼貌地把他送走了。 剧组在当天晚上离开了沙滩,这一晚容洲中没有过来吃晚饭,时进想起导演的话,自动把他归类为“已离开人口”,告诉厨房明天不用再多蒸容洲中的饭。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他居然又在午饭时看到了容洲中。 “你不是走了吗?难道你决定赖在我这了?”这是时进的本能想法。 容洲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丢给他一个袋子,说道:“说得那么难听,给你,生日礼物,我有个新工作得出趟国,你生日的时候估计还回不来,拜拜。”说完起身走到门口,拎起放在玄关处的一个行李箱,直接开门走了。 时进被他的速战速决弄愣了,见大门要自动关上,忙迈步追出去,喊住容洲中问道:“你不吃饭吗?吃完饭再走吧。” 容洲中听到声音回头,朝他示意了一下不远处街道上停着的一辆车和守在车外的助理,说道:“来不及了,我得去g省赶飞机。”说完再次道别,转身快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时进目送他离开,然后低头看向怀里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打开,见里面躺着一块一看就很贵的手表,皱眉嘀咕:“这家伙,怎么永远改不了砸钱的毛病。” 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见是一条转账信息,转账人是容洲中,备注写着“租场地费用”,转账数额有好多个零,远远超过了市场价,无语几秒,突然笑了。 真是个白痴,只知道砸钱,过去是,现在也是。 …… 剧组离开后的第五天,狼蛛和蛇牙的对谈终于有了进展。狼蛛先一步松口,表示恶意竞争的事件定义可以改,但蛇牙必须给出诚意,蛇牙在考虑一番后接受了这个说法,两家干脆利落地撇开了官方,自己私下谈判去了。 章卓源既松了口气,又郁闷得不行。他在这当了十多天的中间人受气包,最后只落了个用完就丢的下场,简直是没被狼蛛和蛇牙当人看。 不过事情到此,g省的乱局终于算是彻底解决了,廉君和时进也终于可以打道回府了。 “要不咱们直接去海岛吧,现在b市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你会冷的。”时进边收拾行李边担忧说着。 廉君残忍拒绝:“不行,海岛要等你参加完期末考试之后才能去,你回去b市后记得好好上课复习,考试不允许挂科。” 时进如遭雷击,这才想起自己还背着一层学生的身份,立刻生无可恋地瘫在了床上。 ……两天后,众人乘坐的专机落地b市机场。 时进一出飞机就被b市的冷风刮得打了个喷嚏,深刻体会了一把北方和南方的气温差异,忙后退一步把敞开的外套拉上,然后转身细心地给廉君腿上加了一层毯子。 “很冷?”廉君询问。 “还好,我就是一时没习惯。”时进回答,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只是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b市的天气居然就从炎热变成了寒风凛冽,冷空气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回会所安顿好之后,时进在廉君的安排下和军部的某个负责人联系了一下,从对方那里获得了一份自己的档案资料。 在这份档案里,他作为有过出任务经验的警校新生,在新生军训结束后接到了上面的指派,前往g省的某个小岛参与了一场干涉黑道火拼的长期任务。 时进看完这份档案,对廉君的周密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记得好好背熟,如果学校有人问起,记得别说漏了嘴。”廉君嘱咐。 时进乖乖应下,见廉君蹙着眉一副情绪不太高的样子,猜他是舍不得自己去学校,忙凑过去抱住他,说道:“我每周末都会回来的,还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你别担心。” 廉君捧住他的脸亲了亲,没有说话。 “这次还是你送我去学校吧。”时进开口请求。 廉君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好,现在不是报道的时候,我可以送你到学校门口,不过不能送你进去。” “到门口就够了,那你顺路再去做个检查怎么样?距离上次检查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我想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时进继续要求,小心询问。 廉君摸摸他的脸,垂眼吻上他的嘴唇,低声应道:“好。” 第117章 返校 周日下午,廉君在午休结束后, 出发送时进去学校。 “下周五我来接你。”廉君握着时进的手, 转了转他手指上戴着的戒指,眉头一直皱着, “身体检查的结果我会发短信告诉你, 你别太担心。到了学校要好好吃饭, 绝对不允许熬夜。” 时进把他的手反握住, 笑道:“后面一句明明是我要嘱咐你的, 警校每天都会按时熄灯查寝, 我根本熬不了夜,倒是你, 没有我盯着,你肯定又要挑食晚睡了。” “不会的。”廉君保证。 时进故意眼露怀疑。 廉君被他这模样逗笑了, 心情总算好了点, 捏着他的手不说话。 时进于是也不说话了, 懒懒地靠在他身上,时不时蹭他一下,无声安慰他。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并不算远, 两人好像只是安静地靠了一会会,车就停到了警校门口。 廉君透过车窗仔细看了下警校大门, 眼里带上了一丝遗憾:“可惜不能亲自送你进去, 我也想看看你住的寝室是什么样子。” 时进想起自己那个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六人寝, 和楼层尽头处那毫无遮挡的公共大澡堂, 心里默默滴汗, 干巴巴说道:“总有机会的,大学要读四年呢……”听说他们这届升大三之后就可以搬去带卫生间的四人寝了,那时候再让廉君看寝室应该会好一点。 廉君闻言表情却淡了下去,说道:“是啊,要读四年,太久了。” 时进:“……”完了,怎么好像捅了马蜂窝的样子。 “期末考试绝对不允许挂科。”廉君突然侧头看他,语气沉沉,“挂科就要补考,就要更长时间的耗在学校里,我绝对不允许!” 时进坐直了身子,大声回道:“没问题君少,我会努力的!” 廉君严肃的表情绷不下去,又被他逗笑了,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又闭上,最后浅浅叹了口气,倾身吻住了他。 时进闭上眼睛回吻,伸手安抚地抱住他。 一吻毕,廉君揉了揉时进的唇瓣,说道:“去吧,再拖你就来不及整理寝室和去辅导员那打报告了,晚饭记得好好吃,有空就给我打电话。” 时进点头,拎起自己的背包,依依不舍地又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到车边,示意驾驶座的卦一开车。 卦一没有动,回头看向廉君。 廉君降下车窗看时进。 “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你看到我离开的背影的。”时进一本正经地说着情话。 廉君还没出口的询问话语就这么被堵了回来,眼神暖了暖,又嘱咐了一句好好吃饭,然后压下不舍,朝卦一摆了摆手,慢慢把车窗升了起来。 汽车驶离,时进直到汽车拐过街角看不到影子了才收回视线,把背包往身上一跨,准备过马路进校门,结果他刚望向斑马线那边,就对上了罗东豪和刘勇直勾勾看着这边的视线。 他表情一僵,然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起手,朝着两人挥了挥,亲切招呼道:“好巧,你们也这时候返校啊。” 气氛冻结,刘勇看着时进,突然大喊了一声,指着他不敢置信地吼道:“出现了!胆大包天连翘一个多月课的时进出现了!” 哗啦啦,四周听到这声大吼的返校学生们齐齐扭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然后又顺着刘勇手指的方向,把视线落在了时进身上,唰唰唰扫射。 时进眉毛一抽,立刻确定在自己消失的这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关于他的谣言肯定又出现了新的版本,并且在学校里广为流传,不然四周的学生不会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出现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反应。 罗东豪见状回过神,忙伸手把刘勇指着时进的手打下来,拽着刘勇走到时进面前,帮他挡了挡其他人的视线,皱眉说道:“你跑哪去了,军训结束后就没了人影,大家还以为你退学了。” “这个……说来话长,反正我离开是有原因的,学校也知道和允许的。”时进先安了安两人的心,然后率先迈步,说道,“先进校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罗东豪和刘勇也意识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忙收敛情绪,随着他一起朝学校走去。 …… 时进先回了趟寝室整理东西,巧的是他的室友居然一个都不在,他也不在意,从柜子里把自己的被褥什么的拿出来,手一抬就要往床上铺。 罗东豪连忙按住他的胳膊,皱眉说道:“你是傻吗,这都快入冬了,你把夏天的薄被子往上铺什么,先到生活导员那领秋冬的被褥和制服去。” 时进这才反应了过来,拍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是我蠢了,那要找生活导员的话,我干脆先去见见辅导员吧,也不知道辅导员这个点在不在办公室。”说着把被子就那么丢在床上,又拎起了自己的背包。 刘勇憋不住了,凑过去好奇问道:“你找辅导员干什么?写翘课检讨吗?快坦白交代,你翘课这么久都干嘛去了。” “什么翘课不翘课的,我是去做任务了,现在任务做完,上面给我更新了档案,我得找辅导员交个报告。”时进笑着回答,把听到“任务”二字后面露震惊的两人拽出寝室,锁好寝室门后边拉着他们往外走边说道,“我见完辅导员后再跟你们详细解释这些,你们先去食堂茶吧坐坐吧,我见完辅导员就去找你们。” 罗东豪和刘勇两个人一起挣扎居然拽不过他,只能无奈地认了他的安排。 …… 见辅导员的过程很顺利,时进用做任务的借口挂学籍的事只有高层的一些人知道,辅导员不明真相,真的以为时进是去做任务去了,看完时进的报告,不仅十分骄傲地夸了他一通,还特地安抚了他几句,表示他掉下的课程会让班委发课件给他,帮他补课。 时进被夸得心虚不已,忙谦虚了几句,并感谢了辅导员的补课安排。 见完辅导员后时进直接去了食堂茶吧,找到罗东豪和刘勇,简单说了下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去向,似真似假地说了一点任务见闻,然后带着两人去生活导员那领了秋冬季的生活用品。 回寝室的路上刘勇一直很兴奋,他在内陆长大,听说时进这次出任务不仅用了狙,还出海坐了船,简直要羡慕嫉妒死了。 “如果我也能像你这样出任务就好了,我还没见过海呢。”他感叹着,十分想再详细地问问任务的情况,但想起时进之前提过的保密条款,又默默把好奇心压了回来,想起另一件让自己比较好奇的事,转而问道:“对了时进,今天送你到学校的人是谁?虽然我那时候只看到了一点侧脸,但那五官,那头发的光泽,那白皙的肤色,那红润的嘴唇,那冷淡又温柔的矛盾气——啊!罗东豪你打我干什么!” 罗东豪恨不得捂住他的嘴,皱着眉朝他示意了一下走在前面的时进。 刘勇一头雾水地朝着时进看去。 时进正幽幽看着他,凉飕飕说道:“今天送我到学校来的是我的男朋友,你这么夸他,是对他有什么想法?” 有杀气! 刘勇虎躯一震,唰一下后退一步,疯狂摇头:“没、没想法,我就是夸夸,想感叹一下你家基因真好来着,原来那是你男朋友,真、真不错。” 时进立刻笑得阳光灿烂起来,说道:“他确实很不错,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他超好的。” 刘勇小鸡啄米式点头,默默往罗东豪身边凑了凑。 罗东豪嫌弃地看他一眼,见寝室楼快到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时进身边,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提醒道:“时进,你连续缺课一个多月,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你如果听到难听的话,可千万要冷静,别冲动之下打架闹事,会挨处分的,反正一起军训过的同班同学都知道你不是传闻里那样的人,没事的。” 时进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动,望一眼寝室楼的方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 回到寝室后,时进明白了罗东豪突然那样嘱咐他的原因。这次回到寝室,他的室友居然全都在,而且似乎之前是一起出去打球了,全都穿着同一种颜色的球衣。见到时进回来,他们瞬间停了交谈,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一下时进返校后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常服,之后气氛微妙的各做各事去了,没有和时进打招呼。 罗东豪和刘勇见状皱眉,时进也收回了准备和室友们打招呼的手。刘勇上前一步准备说点什么,时进忙转身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一下罗东豪,放下被子等物,和罗东豪一起把刘勇拉了出去。 “可恶,那是什么态度,瞧不起谁呢!”刘勇出寝室后忍不住愤愤出声,看向时进说道,“还有你,拉着我干什么……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偏偏就你一个人落了单,室友里一个同班的都没有,这样住着多难受。” 今年警校的新生全是打散住宿的,没有像以往那样按照班级分寝室,时进十分不巧的落了单,整个寝室就只有他一个人是一班的,剩下的全是二班和三班的。 “没事,他们估计是被谣言影响了,我和他们说开了就好了。”时进安抚,分别拍拍他和罗东豪的肩膀,说道,“都回自己寝室吧,我晚饭的时候去找你们,你们可别提前吃了。” 刘勇还想说什么,却被罗东豪按住了。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喊我们。”罗东豪招呼。 时进点头,目送他们离开,扭回头看一眼寝室门,叹了口气。果然,只开学那天勉强混了个脸熟的室友关系,是扛不住谣言的摧残的。 他推开门进寝室,扫一眼有意无意打量过来的室友们,懒得和他们解释,转身整理好自己的床铺,摆好各种洗漱用品,然后把手机和钱包一揣,又出了寝室,随便在学校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廉君打了个电话——比起浪费时间和态度容易动摇的室友们解释情况,他更愿意把时间消耗在关心廉君这件事上。 电话几乎是秒接,时进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宝贝你做完检查了吗!” 廉君一秒笑出声,心情瞬间放松下来,训道:“又胡闹。” 时进听到他的笑声,也满足地笑了起来。 两人煲起了电话粥,廉君那边偶尔要放下手机配合龙叔做检查,时进就在这边安静听着,努力分辨着廉君和龙叔的交谈,想分析出廉君现在的身体情况。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终于到了要挂电话的时候,时进压下想叹气的冲动,保持着高昂开心的语调和廉君道了再见。 廉君低低应了一声,突然说道:“别多想,放心,学校那边我有帮你安排。” 时进听得疑惑,正想仔细问问,就听到那边传来了龙叔催促廉君放下手机的咆哮声,吓得心脏一抖,不敢再继续拖着廉君,再次道别后挂了电话。 晚饭过后,时进随着罗东豪和刘勇前往大阶梯教室,参加每周日晚的返校点名。他是第一次来,所以边走边记着过来的路线,没注意到四周路过的学生们的打量和议论。不过他没注意,罗东豪和刘勇都注意到了,两人本来还算开心的情绪,很快变得糟糕起来。 “看什么看,烦死了,一群听风就是雨的家伙。”刘勇皱眉嘀咕。 罗东豪面无表情说道:“估计我们明天就要变成巴结时进这个有后台的嚣张二代的走狗了。” 时进回神,皱眉问道:“有后台的嚣张二代,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的新‘传奇’啊,向教官是你亲哥哥这件事,学校里已经传遍了,你又连续一个多月没来上课,大家现在都开始猜你是哪个贪官的孩子,来这是为了拿个学历,以后好升官发财。”刘勇边说边撇嘴,很瞧不上这些话的样子。 时进无语,说道:“我爸就是个普通的商人,还已经去世了,现在管着我家生意的是我大哥,我四哥、呃,就是咱们教官,我家就他一个人参军,他的成就都是自己挣的,可不是什么二代。” 刘勇听得一愣,略显抱歉地看他一眼,说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爸爸已经……” 时进忙摆手表示没事。 “外面那些人传得太过分了。”罗东豪突然开口,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厌恶,“一个个的都那么闲,他们就是嫉妒,如果有哪个老师能站出来帮你解释一下就好了,我和班上同学帮你说的那些解释根本就没人听。” 时进有点感动,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说不定辅导员今晚就帮我解释了,乐观一点,别气了,为这个不值得。” 罗东豪甩开他的手,皱眉说道:“辅导员怎么可能帮你解释,你这家伙真是,大家为你急死了,你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 时进继续把手搭过去,说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好了好了,别气了。” 半个小时后,罗东豪看着站在讲台上大声夸奖时进这次任务完成得很优秀,鼓励大家多多向时进学习的辅导员,眉毛抽了抽,面无表情地朝着时进看去。时进低头,想起廉君挂电话前说过的那句“学校那边我有帮你安排”,心里又爽又痛。爽的是不用想也知道,辅导员这通夸奖绝对是廉君托人授意的,这举动真的超贴心!痛的则是大家看过来的视线太过灼热复杂,他已经快被扎穿了。 台上的辅导员还在激动着,因为无法详细说明任务内容,所以他着重夸起了时进的实战水平,拿着时进的学生档案,把上面的任务评价内容投影到大屏幕上,高声说道:“看到没有!危机意识强、心理素质过硬、枪术水平和近身搏斗水平全在标准线以上、有成熟的大局观和优秀的战斗素养,记住这四点,这就是你们未来四年里需要达到的标准!好好回忆一下时进是怎么拿到的军训第一,多向他学一学!别以为期末考还离你们很远,都打起精神来,第一个学期就敢挂科的,都别给我过寒假了,全去军营加训!”说完用力拍了下桌子。 整个大教室鸦雀无声,大家被辅导员的气势震住,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继续盯着时进看。时进也是虎躯一震,默默决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坚决不能挂科! 点名结束后,罗东豪和刘勇第一个扑向了时进,质问他为什么辅导员会帮他说话。时进用不知道含糊了过去,火速逃回了寝室,结果到了寝室还不消停,他又惨被室友们围住了。 五对一,时进扫一眼围过来的室友们,肌肉微微紧绷。 “那个,对不起,下午那样对你。”其中一个室友不好意思开口,满脸不自在和歉意。 另外几个人也陆续向时进道了歉,说下午不是故意无视他。 时进一愣,肌肉放松下来,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笑着说了几句都是误会、大家以后好好相处之类的客套话,借口洗澡,拿着睡衣和洗漱用品又出了寝室。 出寝室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情绪不太高地揉了揉脸。他也是有脾气的人,返校到现在,他已经清晰明白,有些人是真朋友,而有些人,则永远都只能是室友了。 返校后的第一晚,时进睡得不太好,总觉得床太窄,身边太空。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只花了两天就习惯了学校的生活。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的课程结束,时进突然返校造成的谣言骚动和辅导员解释造成的议论热潮终于渐渐散去。 周五下午放学后,时进再次婉拒刘勇和罗东豪的周末一起玩的邀请,制服也不换,课本也不回寝室放,直接把书往特地带来上课的背包里一塞,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口跑去。 刘勇气得不行,硬是拉着罗东豪追去了校门口,然后眼睁睁看着时进上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消失在了视线里。 “刚刚车门打开,里面露出来一个穿着奇怪长袍的好看男人……那是时进的男朋友?”刘勇有点傻傻的。 罗东豪也有点傻,但他很快掩饰了下来,说道:“你上次不是见过他男朋友的样子了?” “当时我只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侧面,这次我可是看到正面和上半身了……那真的是人类吗,怎么会那么好看……”刘勇伸手掐了掐自己,发现很疼之后,忍不住嫉妒地嚎了起来,“虽然我喜欢女孩子,但是、但是时进这家伙真是欠揍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碰上了!不知道他男朋友家里还有没有姐妹什么的……” 罗东豪抬手就拍了他一下,说道:“清醒一点,就时进男朋友那模样和气质,他家里有姐妹也肯定瞧不上你,死心吧。” …… 时进一上车就抱住了廉君,亲他一口后坐直身,问道:“等多久了,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廉君没有回答,认真打量一下他身上的制服后,突然倾身把他压在了车门上,低头吻了下去。 时进愣住,忙看向汽车前座,见挡板已经升起来了,心里一松,立刻回抱住廉君的腰,美滋滋地回吻了过去。 两人亲了好一会才松开,廉君起身帮时进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服,说道:“果然很好看,这件外套很衬你。” 时进调整好呼吸,看一眼廉君放在自己制服纽扣上的手,双眼一眯,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再次吻了上去。 …… 时进生日前几天,鲁珊终于传了消息过来——四家的结盟正式落定了,为了表现诚意,鲁珊把扣留许久的席凡还给了蛇牙,午门和千叶十分欣赏鲁珊的大气,透露出想让她做联盟领头人的意思,蛇牙识趣的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这个领头人你不能做。”廉君接到消息后皱了眉,说道,“午门和千叶这是在试探你,这次的结盟,你主动联系了他们,还给咬了你一口的蛇牙结盟的机会,已经表现得太过突出,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必须沉淀下来,让午门和千叶做主导,引他们暴露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把它们从安全的后方拉出来。” 鲁珊激动的心情稍有回落,想了想他这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接触以来,午门和千叶确实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自身的意图和想法,全是在顺着她的话说,心里一惊,后怕说道:“孟青和齐云果然狡猾,是我得意忘形了,差点被他们架到了明处,当了他们的过路石。” 廉君安抚道:“没有,你只是太累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第118章 生日礼物 鲁珊这段时间确实很累,自官方盯上狼蛛以来, 她就没踏实的睡过一个好觉, 每天都在忙碌,一会要安排狼蛛的各种事, 一会要提防蛇牙、午门和千叶, 一会要和官方打交道, 还要收拾g省的烂摊子, 现在好不容易大危机都过去了, 又得打起精神和另外三家的首领搞心理战, 始终没法休息。 “这还是有你帮我,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早就焦头烂额了。”鲁珊在电话那边疲惫地说着,突然语气一转, 说道,“不过你那几个属下是真的很好用,卦三和卦五就不用说了,踏实又能干,话也少,省心省事。卦一和卦二虽然性格有点缺陷,一个太闷一个太吵, 但能力是真的优秀。还有卦九,信息收集方面实在太厉害了, 小君啊, 你看我这么累, 不如你再把他们借……” 廉君残忍拒绝:“不行,午门和千叶现在绝对在派人偷偷盯着你,为免他们看出端倪,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和我的人保持绝对远的距离。” 鲁珊小算盘还没拨完就被废了,崩溃地咒骂一声,迁怒说道:“该死的孟青和齐云,一个个心眼那么多,简直就像是沾上了就甩不掉的狗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难搞!” “能安全活到现在的组织首领都不会是好打发的角色。”廉君安抚,然后说道,“既然结盟已成,那你接下来就可以休息一阵了。你之前表现得太过突出,接下来最好表现得消极一些,摆出结盟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和环境让狼蛛缓过这一阵的态度,让孟青和齐云不那么猜忌你。” 鲁珊冷静下来,认真听他说话。 “你可以退,孟青和齐云却不敢再继续逼你,在你‘消极’的时候,袁鹏肯定会心思活动,主动和孟青、齐云接触,到时候孟青和齐云自然而然就会把注意力从你身上挪开去。在狼蛛和蛇牙之间,孟青和齐云更偏向于狼蛛是毋庸置疑的,等他们把袁鹏收拾服帖了,绝对会转回头去对你示好,你到时候顺水推舟,主动权和选择权就又回到了你手上。” 他这么一分析,鲁珊脑中的思路立刻就清晰了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说道:“行,那我就这么办,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确实需要时间好好处理一下内部事务。” 廉君应了一声,准备挂断电话。 “对了,你家那小对象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鲁珊突然转口询问。 廉君挂电话的手一停,看一眼窝在沙发上认真看文件的时进,低应了一声。 鲁珊松了口气:“幸亏我没记错,算是给你的谢礼吧,我给他寄了份生日礼物,你们记得收。”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廉君在心里念叨了一遍生日礼物这几个字,放下手机,又看一眼时进,滑动轮椅靠了过去。 时进毫无所觉,正埋着头专心地批着文件。自从得到廉君的认可后,他每周末放假回来,都会尽量帮廉君把一些比较琐碎基础的工作处理掉。最开始两周他偶尔还会处理出错,反而累得廉君要花更多的时间帮他检查纠正,到了这两周,他已经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很少再出现错误了。 而越处理这些文件,他越意识到一件事——廉君需要一个助理帮他“减负”,可是……时进把手里的文件批完,拿起下一份带着瑞行标记的文件,叹了口气。 可是无论是灭的转型,还是灭和瑞行的生意融合,这部分事务都是不太适合让太多的人知道的。廉君不是没有助理,他的助理就是卦一,但卦一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忙。 太辛苦了,难怪廉君那么难养胖。 “在想什么?” 后脑勺突然被摸了一下。 时进一愣,扭头朝着廉君看去,扫一眼他的手上,见他没拿手机,问道:“你和鲁姨聊完了?” “嗯。休息一会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明天带你出去玩?”廉君把他手里的文件抽走,抽完想起时进过去经常对他做这个动作,突然觉得心疼起来,索性起身走到时进身边坐下,把他抱到了怀里。 时进顺势靠到他身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说道:“不出去,最近的冷空气一波比一波狠,我才不要出去受冻。” “我们可以去室内有暖气的地方玩,比如夏天的时候去过的那家电影——” 时进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严肃说道:“人多的地方就更不能去了,现在外面那么冷,感冒发烧的人肯定很多,你出去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龙叔说了,你现在可是到了身体调养的重要阶段,只要安全无病无意外地撑过去,就可以正式用药了,咱们必须仔细一点。” 正式用药这件事,是上次廉君做完身体检查后,龙叔足足研究了他的检查结果一个星期才给出的结论,时进刚知道这消息的时候,高兴得冲去学校操场上跑了好几圈。不止他,会所里的大家也都很激动,卦二他们更是兴奋得差点把会所给拆了。 那之后大家都变得格外注意廉君的生活起居,尽量不让他累到或者生病,每周除了接送时进上下学,是能避免廉君出门就避免他出门,十分小心。 廉君窝心又无奈,拉下他的手握住,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没那么脆弱。” 时进不赞同地看着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见是刘勇打来的电话,顺手就接了。 “时进,明天出来玩吗?你今天又是一放学就跑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罗东豪找到了一个超棒的真人枪战俱乐部,咱们出去放松一下吧!” 刘勇语气很兴奋,声音有点高,廉君靠时进很近,稍微能听清楚一点他的话。听到对方的邀请,廉君先是皱眉,然后若有所思。 真人枪战,是时进会喜欢的活动,如果时进要去的话,他或许可以让卦一他们去陪时进玩一天…… 时进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了,我要陪我男朋友,你们去玩吧,等下次……” “又是下次,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每次都下次下次,算了算了,周日学校见吧。”刘勇又嫉妒又羡慕,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时进拒绝他这么多次,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摸了摸鼻子,把手机塞回了裤兜。 廉君沉默几秒,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说道:“你出去玩吧,我这边有卦九他们看着,没事。你总这么拒绝朋友,他们会疏远你的。” 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哪有假期天天关在家里不出去玩的,虽然有点舍不得和在意,但他不希望时进为了他,牺牲自己的社交和生活。 “不会的,东豪和刘勇都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时进翻身抱住他的腰,放松身体压在他身上,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看文件看得眼睛酸,我眯一会,然后咱们去洗澡睡觉,你也不许再忙工作了。” 廉君低头看他,虽然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但还是不忍心再继续闹他,换了个让他舒服的姿势抱着他,陪着他闭目小憩。 …… 第二天,会所里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时进起床后迷茫地站在小客厅里,看着拿着各种装饰物品的卦二等人,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给你准备生日宴。”卦二回答,皱眉扭着手里的长条形气球,解释道,“你今年的生日不是正好卡在周三了么,大家也没法冲去你学校帮你庆祝,就干脆把生日宴提前了。” “君少说大家前段时间过得太紧绷,趁着这机会热闹一下也不错。”正在拆彩灯的卦九补充,见卦二连个气球都搞不定,索性伸手帮他把气球扎破了。 卦二被气球炸了一脸,懵了一下,气得起身就去掐卦九的脖子。卦九灵活躲开,反手就去插卦二的眼睛。两人十分幼稚地闹了起来。 卦三和卦五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卦一则毫不留情地上前一人给了一下,然后看向时进说道:“他们有些兴奋过头了,不用管他们,龙叔改了君少今天的锻炼项目,你快去吃早餐吧,大家一会在枪馆集合。” 枪馆?时进疑惑,枪馆有适合体能锻炼的项目吗? …… 一个小时后,枪馆的情景模拟对战地图里,时进拿着枪守在廉君身前,紧张又兴奋地警惕着外面——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和廉君并肩战斗的一天,对手还是卦一他们! 没错,龙叔这次居然大发慈悲地改了廉君的锻炼内容,让他来枪馆里玩耍了。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三个小时,但光是看到廉君站着拿着枪走在他身边的画面,他都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君少,我会保护好你的!”时进坚定说着,战意越浓,表情反而越冷静。 廉君嘴角微勾,习惯了一下手里的枪,问道:“想赢吗?” “想!”时进毫不犹豫点头,这次输了的人可是要负责洗碗的,他怎么可以让廉君去洗碗! “那就别把我当需要保护的人。”廉君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迈步走到一个视觉死角坐下,示意时进过来,“我是你的战友,今天听我指挥?” 时进看着廉君穿着黑色战斗服镇定自若胜券在握的帅气模样,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弯腰灵活得穿过障碍物蹲到他身边,用力点头:“好,今天你是我的队长,我是你的小兵。” 廉君眼神一动,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倾身吻住了他。 观战室里,卦二蛋疼地捂住了脸:“君少是不是忘了情景模拟区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卦三面无表情说道:“不,君少只是忘了我们的存在。” 卦二:“……” 准备时间结束,战斗开始,卦一和卦九作为敌方队伍,在得到出发信号后,立刻迈步进入了模拟地图,默契地分工合作,卦九负责地图分析,卦一负责勘察四周情况。 卦二见状忍不住嫉妒出声:“打什么二对二,咱们玩四对四多好。” 卦三泼冷水:“咱们加上君少总共都只有七个人,怎么玩四对四。” “那三对三也行啊。”卦二要求并不高,毫不犹豫卖队友,“卦九一个敲电脑的,身手太废,就让他就在外面观战吧。” 卦三幽幽看他一眼,说道:“嗯,如果留下一个人在外面观战的话,倒确实可以试试三对三。” 战场里,卦九很快分析好了地图情况,和卦一一起朝着最适合藏人的几个地点冲去。另一边,时进突然离开了廉君身边,朝着安全点外跑去。 “时进这是在干嘛,想独自引开敌人保护君少吗?”卦五询问。 卦三仔细看着,说道:“也不是不可能,君少毕竟行动不便,身手也要弱一些,时进如果带着君少一起,最后和卦一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手脚会放不开。” 卦二叼上一根烟,靠到台子上说道:“你们是不是太小瞧君少了,当初咱们去集训枪法的时候,可没少输在君少手里。” 卦三和卦五闻言一愣,想起那个廉君还健康着的遥远过去,神情一黯,转而想起前段时间廉君的身体检查结果,又慢慢缓了眼神——没事,君少很快就会恢复健康,未来比过去更有希望。 战斗开始五分钟后,时进和卦一在一个民房转角处狭路相逢。时进立刻闪身进入了民房躲避,卦一和卦九顺势包抄追上,一个堵前门,一个堵后门。“完了,时进被关笼子了。”卦二皱眉。 “君少动了。”卦三突然开口,卦二闻言忙朝着代表廉君的绿点和廉君所在角落的监控看去,果然发现廉君动了,速度还……还算有点快。 卦五有点担心:“君少这么小跑没问题吗?” 卦二压下担心说道:“没问题吧,如果有问题,龙叔会及时打断他们的。”说着示意了一下另一间观战室的方向。 地图内的战斗还在继续,时进开始在民房里玩躲猫猫,一副在垂死挣扎的样子。卦一和卦九十分谨慎,哪怕如此都没有贸然接近时进,反复尝试着把他从遮挡物里逼出来。 终于,又是几分钟后,时进活动的范围在卦一和卦九的逼迫下越来越小,不得不出门逃跑。卦一抓准时机,探身就准备给露出身体的时进一枪,结果身后一道破风声传来,他头上的帽子反而被人打中,感应器响起,直接淘汰。 卦一愣了一下,放下枪站直身,朝着身后拐角处走出来的廉君看去,摘下帽子问道:“君少你是怎么突破卦九的防守躲到那的?” 滴滴。 另一边,卦九也在同一时间被突然杀了个回马枪的时进淘汰了。 “多亏了时进。”廉君回答,语气带着骄傲,“他很好的扰乱了你们,你们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又被他引得太过注意细节,反而形成了盲点,被我钻了空子。” 卦一想起刚刚时进故意在小范围内钻来钻去的磨人行为,立刻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懊恼地抬手敲了敲额头。 观战室,卦二等人全都愣住了。其实这场对战,他们在卦一被一枪打中前,都觉得卦一和卦九是稳赢的,毕竟就算廉君后期赶过去救援时进了,两人也多半无法突破卦一和卦九的封锁包围。 结果没想到,廉君居然在靠近民房附近后,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先躲起来观察情况,而是直接朝着民房冲去,并且像是早就知道卦九和卦一在哪里一样,依靠不太灵活的身体动作,抓准时机骗过卦九,潜到了卦一斜后方,并在站定之后,毫不犹豫地对准卦一所在的位置,在卦一探头出去的那按秒算的时机里,一枪淘汰了对方,给时进争取到了喘息之机,让时进有机会反杀掉从另一个方向追过来的卦九。 他们是上帝视角,所以看得很清楚,这场战斗廉君和时进之所以能赢,全靠时进当时那恰到好处的逃跑和廉君那让人意外的潜伏靠近,及两人分秒不差的配合。而廉君之所以能骗过卦九潜到卦一身后…… 卦三伸手把廉君靠近民房的过程倒退,用慢动作播放了一遍。 画面中,廉君靠近了民房,然后用并不快的速度斜切入了民房侧边。当时卦九所站的位置,其实是可以看到廉君的,但他没有在意。是的,就是没在意,因为廉君在靠近战场之后,居然迅速调整状态,模仿了卦一的行为模式和脚步声,让卦九误以为跑过去的人是卦一。而真正的卦一当时就在廉君前面一点的位置朝着时进包围而去,一向敏锐的他,居然也没发现身后潜进来了一个“敌人”。 熟悉的人之间合作,分辨敌友有时候靠的就是脚步声、气息和行为习惯,刚刚廉君伪装成卦一骗过卦九潜入包围圈的画面,在他们这些和卦九经常合作的人看来,简直称得上是毛骨悚然。 “君少对我们太了解了。”卦二说着,用力咬了下烟嘴,“我觉得卦九今晚要做噩梦了。”莫名其妙就把“敌人”送到了战友身后,这体验可一点都不美妙。不过好想和君少打啊,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忌惮地看一眼卦三和卦五,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卦一和卦九玩了一局了,下一局总该到他了吧。 一刻钟后,卦二被独自留在观战室,看着场地内三对三已经摆好阵型的双方,气得咣咣砸台子:“什么叫为了实力平衡,卦九必须留在战场上,你们这群被狼蛛污染掉的人居然合在一起排挤我!” 场地内,时进美滋滋地帮廉君整理着护具,问道:“这次咱们怎么打?” 廉君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腿,看一眼新加入的卦三,说道:“卦一卦五性子沉稳,卦九擅长信息收集,他们都不是会随意冒险的人,多半会选择阵地战,我们和他们反着来,打游击。” “我喜欢游击!”时进闻言越发兴奋了,问道,“还是先从分析敌人性格和行为模式开始吗?” 廉君摸了摸他的脸,微笑着应了一声。 卦三缩在角落,听着廉君把卦一等人的弱点一一道来,在心里深深明白了一件事——和十分了解他们,并且十分想哄恋人开心的君少为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 这一年的生日,时进过得很开心,廉君靠在床头看着他哪怕在睡梦中也忍不住面露微笑的样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弯腰亲吻他的额头。 等明年,他应该就可以尽情陪时进玩他想玩的任何东西了。 “生日快乐。”他低语,关掉了床头的台灯。 …… 周日返校前,时进收到了鲁珊寄过来的生日礼物——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箱子。 大家一起把箱子拆开,然后在看到箱子里仿佛垃圾一样堆着的各色包装盒后,齐齐沉默——不愧是鲁珊,送礼依然如此的“不拘小节”。 “把东西清出来吧。”廉君吩咐。 众人回神,卦二第一个朝箱子伸手,拿起最上面一个花花绿绿的大盒子,颠了颠说道:“g省和宝岛的特产,鲁珊什么时候这么像个普通的中年阿姨了?居然送这个。” 卦九也拿起了一个盒子,说道:“xx公司出品的旗舰版游戏机,还有好几台,时进你跟鲁前辈说过你喜欢游戏?” 游戏只玩麻将的时进默默摇头。 “这是让时进和好朋友一起分享游戏乐趣的意思?”卦二也凑过去看了下游戏机,然后没什么兴趣的收回视线,继续清点箱子里的东西,“平安锁,定制茶具,普通的现金红包,普通的支票红包,xx球星签名球鞋,xx歌星的纪念版专辑,一大堆游戏碟……她这是把时进这年纪的孩子可能喜欢的钱和东西全给准备了一份寄过来了吗,等等,这是什么?” 他从箱子最下面拿出一个包装得十分精美扎实的长方形木盒子,没看到上面写着商品名字,疑惑地摸了摸,得到时进的允许后,把盒子打了开来。 一套用白玉做成的麻将牌露了出来。 众人:“……” “……不愧是狼蛛首领准备的礼物,很有诚意。”卦二把盒子盖上,转手递给了时进,“给,可以留着做传家宝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牌上的花纹和字好像全都是找专人定制的。” 时进:“……”这份礼物可真是太有诚意了。 他侧头看向廉君,无声询问。 廉君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拿着吧,我会替你谢谢鲁姨的。” 时进点头,这才把盒子接下,单独把盒子放到了一边。 …… 时进带着一大堆无处安放的礼物和一个小生日蛋糕回了学校,喊来刘勇和罗东豪,和他们一起吃了蛋糕,然后硬塞了一堆自己用不上的礼物给他们。 他本以为这一年的生日收礼热潮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这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从周一开始,他就反复被校门口的门卫喊出去——收快递。 最开始来的是向傲庭的礼物,他回了空军,有很多交接手续要办,没空过来亲自给时进庆祝,所以就把礼物给时进快递了过来。他送的礼物是好几个已经绝版的枪支模型,里面还有一个时进随身使用的那种迷你枪的等比例定制模型,时进十分喜欢。 因为是枪支模型,所以这份快递在进校门前还被保卫处的人重新拆包检查了,确定无害才让时进拿走,在校门口引起了一点骚动。 当时的时进虽然觉得被人围观有点烦,但心里还是惊喜的,时家几个哥哥里,他对向傲庭的印象最好,能得到对方的生日祝福,他觉得很开心。 然后在当天下午,当他被门卫再次喊出去,面对着费御景从国外寄来的十多件快递时,他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 快递小哥嗓门很大,边整理单子边说道:“我劝你去找个小推车来,这一堆可全是给你的快递,你空手拿不完的,而且也拿不动,这里面有个箱子里装的好像全是书,可重了,搬得累死人了。” 时进:“……” 第119章 笔记 经过一番慎重思考, 时进看向正整单子整得欢快的快递小哥, 问道:“这些快递我能拒收吗?” 快递小哥手一僵,看他一眼, 突然侧头按住了额头, 忧愁地叹了口气。 时进:“……你怎么了?” “没什么。”快递小哥摇头,边叹气边说道, “这些快递当然是可以拒收的, 但因为这些是国际快递, 你懂的吧?一般拒收之后的快递是要退回发件人那里的, 你懂的吧?” 时进一头雾水:“那就退回去吧,需要我付邮费吗?” “你先来看看这些快递的发出地吧。”快递小哥朝着时进招手。 时进莫名其妙地凑过去, 视线扫过快递单上的邮寄信息,表情慢慢坏掉了。 “发现了吧,这些快递都不是从一个地方发过来的。这个寄件人也是厉害,居然算着每个地区和这边的物流速度, 硬是把这些快递凑到一天到了,如果你拒收的话, 这些东西退回的地方,真的还会有人签收这些东西吗?这个给你寄快递的人, 似乎在……嗯, 在满世界的到处跑吧。” 时进沉默, 想起在l国的事情处理完后, 确实又开始满世界乱飞的费御景, 不由得也忧愁地叹了口气, 朝着快递小哥伸了手,说道:“辛苦了,单子给我吧,这些快递我收了。” …… 刘勇和罗东豪被时进抓了壮丁,来校门口帮他运快递。刘勇听了时进的惨状,还特地从体育用品仓库那边弄了个运体育器材的小推车过来。 三人吭哧吭哧地把快递搬上了小推车,然后顶着沿路路过学生们的好奇视线,穿过操场食堂教学楼,把快递送到了时进的寝室。 寝室里时进的室友们都在,时进进门后把推车推到靠墙的位置,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他们招呼道:“抱歉,可能要占一会公共区域,这些东西我整理好就会送去托管室托管着,不会放太久的。” 室友们纷纷表示没什么,视线在时进身后的小推车上扫来扫去,眼里带着好奇和一点点微妙的情绪。 时进生日快到了这件事他们都是知道的,周日那天他们回寝室的时候,还吃了时进特地留给他们的蛋糕。那蛋糕的味道很不错,但更不错的却是时进堆在床上的那一堆礼物。只是粗略一扫,他们就在那堆礼物里看到了很多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比如游戏机、游戏碟、限量专辑等等等等。当时时进正在和刘勇、罗东豪“分赃”,根本没有招呼他们一起的意思。倒不是他们想要那些东西,而是这么被时进区别对待,他们心里有点怪怪的。 然后是今天中午,时进签收了几个超级酷炫的枪支模型,听说那是他的哥哥、也就是军训时带一班军训的那个教官给他寄的生日礼物。男孩子哪有不喜欢枪支模型的,他们看得实在眼热,但又不好意思上前去玩,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勇和罗东豪在时进的邀请下,拿着那些模型玩来玩去。 现在,时进居然又收到了快递,而且还是一大堆。 大概也是哪里寄过来的生日礼物吧……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和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距离实在太远了——他们心里难免生出了一点这样的想法。 寝室里的气氛有点怪怪的,刘勇和罗东豪对视一眼,直接无视,主动请缨,表示要帮时进拆快递。时进也想快点把这些东西整理好,于是留了他们一起帮忙。 十几份快递,三个人一人拆几个,很快就全拆开了。最大的那个箱子里装的果然全是书,但与时进以为的艰涩高端书籍不同,里面装的居然全是绘本,各个国家各个地区各种画风的都有,唯一的共通点是它们每一本都很精美。 “哇,这些简直就是艺术品。”刘勇小心地翻开一本足有两张a4纸那么大的绘本,满目惊叹,“书皮上的文字全都看不懂,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不过只是看图的话,内容好像也不难理解,这个……嗯,这个好像是在讲一个小部落祭祀的故事。” 时进也有点意外,他摸着这些绘本,想起当初费御景送给原主的那些从各国各地随手买下来的出名特产和特色物品,心情有些微妙。 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费御景送的礼物明显更用心一些,以前的费御景可不会特地收集齐这么多国家的绘本,算着时间打包一起送过来。 他突然诡异地明白了费御景选择送这些绘本的思路。每个地区,最能展现当地文化的东西,肯定是祖辈传承下来的书籍、音乐、历史故事之类的艺术瑰宝,而绘本这种东西,没太多文字,用图讲故事,哪怕是不太懂当地文字的人也能大概看得懂内容,是十分好用的文化传播工具。 是他想的这样吗?费御景是这么细心的人吗? “这个大的一个箱子,就只装了这么小一个灯?”罗东豪突然出声,从另一个塞满泡沫和防震棉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用棉花团和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琉璃小灯来。 刘勇听到声音看过去,然后在看到那个灯后惊喜地低呼了一声,说道:“这是绘本里画的灯!部落里用来祭祀的灯,书里说只要在灯下一觉睡足七天,灯神就会实现点灯人的一个愿望。” 罗东豪:“啊?真的一样?” “一样一样,你来看,宝石做的灯珠、七种不同图案的灯面、被命运之花缠绕的灯柱……这个好像是开关,你拧一下。”刘勇指了指琉璃灯底座上的一个花苞。 罗东豪朝着时进看去,问道:“可以吗?” 时进看着他手里精致古老的琉璃灯,起身过去,伸手把花苞拧了一下。 卡一声轻响,琉璃灯亮起,里面宝石做的灯珠开始旋转,光线透过七色不同的灯面,照出七副朦胧的抽象画,有音乐从灯里传来,衬着温柔转动的光线和灯面上的画面,像在诉说一段遥远的故事。 “……太美了!这礼物真是太棒了,简直像是把异国的传奇故事送到了你面前。时进,这是谁送你的礼物,创意真是太赞了!”刘勇激动得不行。 罗东豪则想到了别的,扫一眼其他已经开启的箱子,说道:“这些箱子里的东西,不会全是绘本里画到了的吧。” 刘勇一愣,然后立刻蹲下身,开始翻其他箱子里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一寝室的人全都傻傻地看着桌上一字摆开的各种充满异域风情的物什,找不到言语。 “居然真的全对上了,每个绘本后面居然还都附着音乐碟,故事变成了现实。”刘勇喃喃,看向时进,问道,“这些礼物到底是谁送你的,这个人真是……真是太浪漫了。” 浪漫,费御景那种利益至上的人,居然还会有被人夸浪漫的一天。 时进脑子有点空白,看着那些精美的绘本和与绘本对应的礼物,说道:“送礼物的人是我二哥,他……他因为职业的原因,总是满世界跑,所以能买到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罗东豪稍微找回了理智,客观说道,“这种几乎称得上是艺术品的东西,不花点心思可弄不到。特别是那个琉璃灯,上面用的宝石可全是真的,造型也很古老,感觉像是哪里的收藏品。” “可能是吧。”时进有点走神,脑子里有些东西想泛滥出来,搅得他心不在焉的。意识到这点后他心里一惊,及时掐了自己一把让大脑清醒过来,甩甩头丢开那些想要趁机翻涌出来的记忆和情绪,看向刘勇和罗东豪,笑着说道,“我二哥尽送些不实用的东西给我,我还得为它们专门整理个柜子出来,太麻烦了。” 刘勇受不了地扑过去勒他脖子,羡慕嫉妒恨地说道:“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棒的礼物,别人想要还要不了呢!话说你到底有几个哥哥,这都出现好几个了吧!” 时进连忙求饶,说道:“没多少,就只有五个……好了好了,我会怀着感恩的心好好欣赏这些礼物的,快帮我把它们收起来,我还得把它们运去托管室放着。”刘勇闻言夸张地惨嚎一声,边念叨着艺术品不该丢去托管室,边松开时进,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部装回了箱子里。 …… 这一晚时进睡得有点不踏实,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在灯下睡足了七天,成功见到了面目模糊的灯神,然后虔诚地许下了愿望。 “要永远和哥哥,爸爸在一起。” 一道孩童的认真许愿声响在脑海,时进唰一下睁开眼,对着天花板愣了一会才坐起身,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见已经差不多到了该起床去参加晨训的时候,抹了把脸,掀被子下床。 中午的时候,时进又被门卫大爷喊了出去。 “喏,快递,你在上课,电话也打不通,我就帮你把快递签收了。” 门卫大爷十分热心肠,时进心里却有点点崩溃。 又是好几个箱子,寄件人是时纬崇。时进也是不懂了,精神病院那种半封闭的环境,时纬崇到底是怎么准备的礼物,还是好几箱! 刘勇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手里拽着小推车,朝着时进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到门口来是要拿快递,看,我帮你把车推出来了。” 谢谢你啊,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好朋友。 时进默默往推车里搬快递。 …… 回到寝室后,刘勇搓了搓手掌,兴致满满地说道:“好,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时进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又是什么样的!来,寿星大人,你来开第一箱!”说着把一把美工刀伸到了时进面前。 时进眉毛抽了抽,接过刀把离自己最近的箱子拖过来,随手拆开。 “这是……笔记本?”刘勇疑惑。 “明显是笔记本。”半路过来帮忙的罗东豪肯定接话。 时进愣了一下,把最上面的一本软皮笔记本拿起来,翻开来看了看。 刘勇试探着凑过去,见时进没阻止,于是把视线落到了只写了一行字的扉页上,念道:“赠幼弟,时纬崇……等等,时纬崇这名字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罗东豪也皱了眉,然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不敢置信地朝着时进看去:“你、你是瑞——” 时进已经知道事情要不妙了,见状忙盖上笔记本伸手按住罗东豪的肩膀,开口说道:“这还有好几个箱子呢,你们帮我全拆了吧。” 罗东豪收到暗示连忙闭嘴,扫一眼寝室里正若有似无看着这边的时进室友们,默默把涌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顺便敲了还在冥思苦想念叨时纬崇这个名字的刘勇一下,用其他话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箱子很快拆完,时进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现时纬崇送过来的东西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知识、财富和人脉。 时纬崇大概是从廉君那知道了时进在学习企业管理的事情,所以特地整理了一些比较实用的书籍教材和个人经验总结的笔记送了过来,并推荐了几个不错的管理课程班给时进,每个课程班都附了详细的介绍资料和讲师资料,表示时进如果感兴趣,可以随时去联系这些讲师,那边已经全部打好招呼了。 除此之外,时纬崇还送来了之前他们兄弟五个为时进成立的基金的收益情况报告,并把其中的部分收益,以生日红包的理由,随着报告一起送了过来。 最后,时进在装着报告的箱子里发现了厚厚一沓资料,那是时纬崇所有得用属下的资料,现在这些属下正分散在瑞行的各个分部和部门里为时纬崇做事,而现在,时纬崇把他们的资料送到了他的手上。 时进想到什么,又拿起了最开始的那本笔记本,翻到了第一页。 【管理公司,除了最基础的东西之外,最需要学的,是如何管理人心。】 那边刘勇正拿着一本一看就很艰涩的管理书籍翻着,懵傻傻说道:“天呐,这些书上居然全都记着笔记,重点画得好清晰,太用心了……时进,你这是毕业后准备去继承家里公司吗,全是管理类的书……” 时进的室友们也是傻傻的,看着桌上那堆东西,头一次如此深刻的意识到,时进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时进平时接触到的和未来注定拥有的,都是他们可能奋斗一生都无法得到的。那些谣言太过愚蠢,时进真正拥有的远比那些充满嫉妒意味的谣言里说的多得多,而且时进本身还那么优秀,还有无数人在把他往更优秀的路上培养……这根本不是一个可以嫉妒的对象。 时进哗一下把笔记本盖了回去,看着面前这些东西,手掌慢慢收紧。知识、财富、人脉,甚至是人生经验,时纬崇正在一点一点的把手里的资源和心血往他身上倾斜,这哪里是生日礼物,这简直是把人生都奉献出来了!在医院呆了这么久,时纬崇休养了这么久,就只学会和想通了这个吗? 他突然觉得很生气,气时纬崇,也气自己。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情绪是不对的,皱眉长出口气,闷头开始整理这些东西,准备把它们也全部塞去托管室。 刘勇和罗东豪从这份“高尖深”的生日礼物造成的冲击里回过神,见时进有要把这些东西塞去托管室的意思,忙一人一边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些就别放去托管室了吧。”刘勇看着那些做满笔记的书,说道,“这些东西分量太重了,随身带着比较好,你、你把它们整理出来锁自己柜子里吧。” 罗东豪也点了点头,说道:“这里面有些资料很重要,万一遗失了或者弄坏了就不好了,你随身锁着吧。” 时进动作被迫停下,皱眉看了看箱子里手写的笔记,调整了一下情绪,松开了手:“……那听你们的吧。” …… 这一晚时进在忐忑中入睡,第二天晨起醒来后他很是愣了一会,然后大松了一口气起了床——没有做梦,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泛起来,太好了。 晨训的时候,时进发现周围总有人时不时地往他这里看,明显在议论着什么。他皱眉,压下疑惑,等晨训结束后找到刘勇和罗东豪,和他们一起去了食堂。 “我怎么发现大家都在看我,外面是不是又开始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因为那些快递?”时进打粥的时候问刘勇。 刘勇冷哼一声,说道:“都怪你那群室友,多嘴往外说了一大堆,现在二班三班的都知道你过生日收到一大堆贵重礼物的事了。唉,你别在意,他们这是发现你确实是个行走的金娃娃少爷,心里难受别扭着呢。” “什么叫金娃娃少爷,会不会说话。”时进拐他一下,知道果然是那些快递闹的,心里又是了然,又是蛋疼。 “话说你正生日是今天吧,今天会不会还有快递过来?”罗东豪随口询问。 时进闻言表情一僵,在心里算了算,发现除了提前送了他生日礼物的容洲中之外,剩下的四兄弟里,时纬崇、费御景、向傲庭都已经寄了礼物过来,现在就只剩黎九峥那边没有动静了。 不过黎九峥应该不会送吧,毕竟那家伙过去是真的拿起过凶器想要直接干掉他,虽然后来对方放弃了,还态度大变地向他示好…… “应该没了。”他没什么底气的说着。 刘勇和罗东豪闻言齐齐看他一眼,然后瞬间明白——应该,那就是多半还会有。 …… 在刘勇和罗东豪的看热闹视线中,上午下课后,时进的手机响了起来。 “快递?”罗东豪询问。 刘勇兴致勃勃:“要去推小推车吗?” 时进看着手机上闪烁着的来电人姓名,愣了愣,朝他们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快递,是我五哥。” …… 时进小跑到校门口,一眼看到站在门卫室外的黎九峥,皱眉快步靠近,问道:“你怎么来了?” 黎九峥这次又是一副普通大学生的清爽打扮,穿着件深咖色大衣和黑色牛仔裤,斜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看上去温和又无害。他见到时进过来,先抬眼仔细看了看时进穿着制服的样子,然后笑了起来,说道:“小进,生日快乐。” 时进被他笑得皱不起眉了,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b市,吃午饭了吗?” 黎九峥认真说道:“你们这的校医是我师父的亲戚。” “什么?”时进疑惑。 “我问他了,他说你们班今天下午第一节 没课,午休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你可以办一下暂时外出吗?大哥他们让我给你好好过下生日,要求我最起码要带你去吃顿大餐。”黎九峥询问,因为长相天生没有攻击性,所以软下语气说话的时候,莫名有点撒娇哀求的味道。 时进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问道:“大哥他们要求的?” “嗯,他们都有事,不能回b市,所以就拜托给我了。”黎九峥回答,见时进脖子光溜溜的,想到什么,忙低头从背包里掏出一条围巾出来,伸手帮时进仔细围上,笑着说道,“给你,生日礼物。” 围巾很柔软,大概是在黎九峥的身边放太久了,还稍微沾了一点他身上的气息。时进有点愣,抬手摸了摸,然后黑线地发现自己戴的这条围巾,和黎九峥脖子上戴着的居然是同款。 “我不太会挑礼物,你不喜欢这个吗?”黎九峥见他表情不对,有点忐忑地询问。 “……没有,这个挺好的。”时进回答,心里是真的觉得这条围巾挺好的。在被其他兄长的各种贵重沉重的礼物轰炸过后,这条围巾真是普通正常得让人感动。 “那要去吃饭吗?”黎九峥询问,示意了一下校门外。 时进考虑了一下,最后看在围巾和黎九峥在外面等得耳朵都冻红了的份上,应下了他这个邀请。不过他很小心,在应下这个邀约后,立刻在心里让小死时刻注意,一旦他有被黎九峥刺激起记忆或者情绪的迹象,就立刻放声大哭,学鸭子叫也行。 小死:“……” 不仅如此,他还给廉君打了个电话,说了下自己要外出和黎九峥吃饭的事。 全部安排好后,他拿着找辅导员要的外出批条,随着黎九峥出了校门。 黎九峥把时进引到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前,问时进:“喜欢吗?” 时进很怕他又掏出一把钥匙递过来,连忙说道:“我没有驾照,不会开车,所以对车不太了解,看不出车的好坏,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 黎九峥侧头看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车锁,自己先上了车,低声说道:“哦。” 时进:“……”他仿佛听到了少男心破碎的声音。 第120章 长寿面 在车上, 黎九峥说了一句让时进觉得十分耳熟的话:“这是我找我二师兄借的车。” 时进:“……嗯。”你二师兄知道他有这么多车吗? 一路无话, 汽车安静前行。 一刻钟后,汽车停在了大学城偏南处的某个医学院附属的小区里, 时进疑惑, 问道:“不是要去吃饭吗?” “嗯,去我家吃饭, 我给你下长寿面吃。”黎九峥回答, 先一步了下车, 绕到车后, 变魔术似的从后备箱里提出了两袋子食材。 时进后一步下车跟过来,见状噎了一会,干巴巴问道:“你还会做饭?” “会一点。”黎九峥认真回答,认真到有点僵硬。 时进沉默,假装不知道原主记忆里的那个厨艺白痴就是黎九峥,上前拿走了他手里的一个购物袋。 “我自己可以……”黎九峥伸手想把袋子拿回来。 时进绕开他的手, 说道:“你双手都拿着东西,一会怎么开门?走吧, 如果要自己做饭吃,午休的时间就显得有点不够用了, 咱们得快一点。” 黎九峥收回手, 看着时进说这些话时的自然温和姿态,突然眯眼笑了起来, 贴到了时进身侧。 时进汗毛一竖, 勉强压下了后退的冲动, 问道:“怎么了?” “小进你真体贴。”黎九峥夸奖,歪头在他肩膀上撞了一下,然后不给他推开自己的机会,立刻脚步轻快地离开他身边,朝着前方的居民楼走去,招呼道,“快来,我们家在最高层,风景很好的。” 怎么又变成我们家了。 时进有点跟不上黎九峥的思路和情绪变化,动了动被撞的肩膀,迈步跟了上去。 这个医院附属小区规模不大,只有两栋楼,大概是住户都去上班了,所以小区里看起来有点冷清。黎九峥带着时进一路往里,上了电梯后直接按了最高层,然后光明正大地透过电梯门盯着时进看。 时进实在没法装瞎,问道:“怎么了?” 黎九峥笑着回道:“就是觉得小进长得好好看。” 时进在心里认输,礼貌地商业互吹:“我觉得五哥更好看。” “是吗。”黎九峥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说道,“可我很不喜欢我的长相。” 时进想起黎九峥当初在他母亲墓前说的那些话,看一眼黎九峥在说这些话时情绪明显沉了下来的眼睛,微微皱眉,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说道:“你不喜欢是你的事,我喜欢是我的事,你又没法左右所有人的审美。” 黎九峥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敲过,愣了几秒后抬手堪称傻气地按住了自己的脑袋,侧头瞪大眼看着时进。 “五哥,电梯到了。”时进指了指渐渐开启的电梯门。黎九峥回神,有点傻地迈步走出电梯,朝时进做了个请的手势,魂游天外般地说道:“请、请进,我们家是3602室,别记错了……” 时进顺势走出电梯,找到3602的大门,先一步走了过去,停在门口看着黎九峥。 黎九峥仍停在电梯边看着他,表情还是愣愣的,一副无法消化此时画面的模样。电梯门关闭发出一声轻响,他被惊回了神,空洞直愣的眼神突然一点点恢复了神采,未语先笑,快步走到时进身边,边掏钥匙开门边说道:“小、小进,我们回家了,我给你做长寿面吃。” 时进看着他有些发抖的手和稍微泛红的耳朵,在心里低叹口气,伸手拿走他总也插不进锁孔的钥匙,帮他开了门。 大门开启,暖气顺着门缝涌了出来,同时露出来的,还有门后装修得十分温馨舒适的玄关和客厅。 这次换时进愣住了。在原主的记忆里,黎九峥是个十分不讲究居住环境的人,住哪都随意,并且十分偏爱冷色调,本能地排斥风格温暖的东西。他位于蓉城的那间装修压抑,色调全是黑白灰,冰冷得如同棺材的院长办公室,是原主生命最后最恐惧的噩梦之一。 但眼前的这栋房子,却处处都透露着温馨舒适的味道,从浅灰色的短毛地毯到柔软宽大的布艺沙发,从卡通造型的门垫到原木色调的家具,从挂在墙上的向日葵抽象画到米黄色的窗帘,真的是一点冷色调都找不到,全部都是暖暖的,就连家具的边角都是打磨过的圆弧形,一点尖锐的东西都找不到。 这一点都不像是黎九峥会住的房子,时家就没有人会把房子装修成这样。 不过时进倒是不讨厌这样的装修风格,确切的来说,他是有点喜欢那个一看就很好躺的沙发。 在时进打量房子的时候,黎九峥也一直在打量他。 时进的表情太好懂了,脸上的惊讶意外和眼里的些微喜欢一眼就能看透,黎九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新换的沙发,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抿唇露出一个笑容,先他一步进门,弯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毛绒拖鞋放到他面前,说道:“进来吧,外面冷。” 时进回神,发现自己刚刚盯着沙发的视线似乎太露骨了点,尴尬地低咳一声,迈步进屋,反手把门带上,然后把钥匙递给了黎九峥。 “这把钥匙给你。”黎九峥没有接钥匙,而是错身拿走了他手里提着的购物袋,笑着说道,“我去给你弄点喝的,你先在客厅里坐会。”说完低头随便蹬掉鞋子,穿上另一双和时进那双一样的毛绒拖鞋,提着东西拐去了厨房。 时进目送他离开,看了眼手里的钥匙,皱眉很是犹豫了一会,还是把钥匙揣进了口袋。 总觉得这钥匙不拿,他绝对又会听到某种玻璃碎掉的声音…… 换好鞋子后,他迈步进入客厅,先略显好奇地在里面转了转,然后矜持地坐到沙发上,感受了一下沙发的柔软度,满意地摘掉围巾脱掉外套,拿起茶几上像是之前谁没有看完随手仍在上面的杂志,随便翻了翻。 一大堆让人看不懂的外文和人体构造图解出现在眼前,时进翻书的手一僵,怀着某种学渣偶然闯进学霸世界的敬畏之心,默默把杂志放了回去。 还是玩下手机打发时间吧。 他低头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小进,你喝果汁还是喝牛奶?”黎九峥从厨房那边探头,手里拿着一件围裙,似乎是准备穿上。 黎九峥,围裙……时进脑中闪过黎九峥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悄无声息地站在黑暗里的样子,心里一抖,认命地放下手站起身,说道:“果汁就好,我自己来吧。”自己来就不用担心果汁里被人下药什么的了……不怪他太紧张,实在是黎九峥这位可怕的医生给原主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让他潜意识的有点怕这个五哥。 黎九峥像是瞬间明白了他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浅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说道:“那你来吧,果汁在冰箱里。” 时进:“……”碎了碎了,又碎了。 …… 兄弟俩并排站在厨房里,一个拿着杯子倒果汁,一个站在案台边和一个面团较劲。 时进余光扫到黎九峥一板一眼揉面团的动作,心中刮起了惊讶的风暴,问道:“你居然真的会做饭?” 黎九峥侧头看他一眼,嘴唇抿紧,继续揉面团。 这个反应…… “生气了?”时进主动询问。 “没有,我不会生你的气。”黎九峥回答。 骗鬼呢,这明显憋着气的样子。 现在的黎九峥和原主及他记忆里的黎九峥都不太一样,表现出来的性情不是原主最后记忆里的冰冷可怕,也不是原主最初记忆里的爱书话少不好接近,更不是他记忆里的疯狂痛苦和杀意满心,而是主动又爱笑,敏感又好懂,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模样。对着这样的黎九峥,他莫名有些冷不下脸和说狠话。 时进吃人嘴短,换了个话题说道:“这面是提前醒好的吧,你很早就起来准备中午这顿饭了?” 黎九峥揉面的动作一僵,突然侧头开了燃气灶,边往上架一个小锅边说道:“我没有很早起来。” 看来确实是很早就起来了。 “这锅里是什么?”时进无视他的别扭继续询问。 黎九峥紧了紧拿锅的手,回道:“鸡汤,煮面用的……这个汤是我自己煮的,不是买的。” 还知道用鸡汤煮面,时进真心夸赞道:“你真厉害。”连煮鸡汤都会,确实很厉害,原主记忆里的那个厨艺白痴可是连泡面都不会煮。 黎九峥没接话,但时进注意到他的脊背稍微挺直了一点,一副被夸之后很开心的样子。 这人真的是一院之长,少年天才型的优秀医生吗?感觉比他还像个年轻稚嫩的学生。 时进有点微妙的分裂感,记忆中那个幽灵般冰冷可怕的五哥,和现在身边这个好懂又笨拙的五哥,简直像是两个人。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人真的可以不一样到这种地步吗? “中午吃火锅。”黎九峥突然开口,又揉捏起了面团,声音有点小,“时间太短,我只学会了做长寿面,所以午饭吃火锅……下次,下次我会做真正的大餐给你吃。” 时进愣住,回头仔细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购物袋,见里面果然放的都是些吃火锅常用的食材,心里那丝微妙的分裂感突然散去了一些——看来黎九峥还是那个黎九峥,让他做饭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这样一个厨艺白痴,居然学会了煮鸡汤和揉面团,明明长寿面这种东西,随便拿把挂面用点开水,下一锅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还有那句时间太短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黎九峥最近一直在学着做长寿面吗? 理智告诉时进,他不该对黎九峥这个杀人未遂的凶手产生心软的情绪,但是……他看一眼黎九峥穿着围裙沐浴在暖色灯光下的样子,在心里叹气。 比起记忆里和过去见到的那个疲惫又冰冷,疯狂又痛苦的黎九峥,他果然更喜欢现在这个正在试着一点点接触温暖的笨拙家伙。 “盘子在哪个柜子?”他把果汁喝完,卷起了衬衣袖子。 黎九峥愣了下,指了指头顶的碗柜,说道:“这里,小进你要盘子做什么?” “当然是处理食材,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肯定弄不完,我午休时间可不长。”时进回答,伸手从柜子里取出碗碟,转身走到桌边,开始从购物袋里往外拿东西。 黎九峥转身看着他,愣了一会后伸手去阻止,说道:“不用了,你今天过生日,只负责吃就好了。” 时进挡开他的手,示意那边的面团,说道:“五哥,我饿了,最多半个小时,我要看到你的面条出锅。” 黎九峥和他对视,眉眼间的情绪一点点沉淀下去,嘴唇抿紧,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说道:“小进,对不起,我带你去出去吃吧,我们出去吃。” “说什么傻话呢。”时进推开他,低头继续整理食材,“这些不吃就浪费了,你面条可以多做点,一会下到火锅里做主食。” 黎九峥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伸手想要再碰时进,犹豫了一下,又慢慢收回了手,低声应了一声。 …… 足足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两人才把吃的全部弄上了桌。火锅汤底是黎九峥从一个出名的火锅连锁店里打包买回来的,有三种口味,时进见黎九峥这里的锅不少,干脆全给煮上了。 食材摆了满满一桌子,看上去有种满足感。 “可以开始吃了,你先坐,我给你端面出来。”黎九峥摘掉围裙,示意时进坐下。 时进应了一声,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等黎九峥转去厨房后,拿起一些不好熟的食材,开始往煮开了汤底的锅里放。 咔擦,突然一声拍照声响起。时进放食材的动作一顿,回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黎九峥被他看了个正着,忙把手机塞回口袋,若无其事状进了厨房。 时进满脸无语,收回了视线。什么毛病,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偷拍。 长寿面上桌,大大的汤碗里,只躺着一筷子分量的面条。面条拉得有些不好,粗细不太均匀,时进看一眼黎九峥,拿起筷子,在对方紧张的注视下把筷子伸进面碗,扒拉一下,找到了面条的头,把它夹了起来。 “小心一点,别断了,不吉利的。”黎九峥忍不住嘱咐,身体前倾着,一副想帮他把面条托住的模样。 时进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为什么明明是这么温馨的场面,他却觉得有点想哭。 这绝对是属于原主的情绪,他另一手掐了一下自己,用疼痛唤回理智,低头把面条喂进嘴里,十分夸张地吸溜一口,把这根其实并不算长的面条一口吃掉了。 咔擦。 他抬头,正对上黎九峥的手机摄像头,立刻毫不犹豫地朝着镜头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么点面,一点都不够吃。” 黎九峥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他,灿烂地笑了起来,起身说道:“小进会长命百岁的。面条还有,你等等,我去端出来。” 一碗卧着鸡蛋放着肉丝和酱菜、分量十分充足的面条被黎九峥端了出来,取代长寿面放到了时进面前。 “吃吧,别吃太多,还有火锅没吃呢。”黎九峥嘱咐。 时进一点不客气地拿着筷子,埋头吃面吃得欢快,还不忘用勺子捞火锅里煮好的食材吃。 黎九峥微笑看着他,满脸幸福的样子。 真是好懂的一个人。 时进边吃边想着,把面条咽下,抬手揉了揉鼻子。 不,真是个不好懂的人。 这个人表现出的模样那么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吃完饭,黎九峥把时进送回了学校。车停在校门口,时进感谢加道别后开门准备下车,黎九峥却突然又开了口。 “对不起。” 时进顿住,回头看他。 “还有生日快乐。”黎九峥迎上他的视线,一瞬间的空洞之后,脸上又露出了今天最常出现的那种温和亲昵笑容,“小进,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陪我吃饭。” 现在的黎九峥在时进面前经常笑,笑得温和又无害,讨喜又温柔,但时进每次看到他的笑容,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真正的黎九峥,到底是什么样的。时进脑中又冒出了这个疑问,少年天才、优秀医生、拿着刀的刽子手、做着面条的笨拙哥哥……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我还记得我们去年重逢的时候你身上穿的衣服,黑色的长大衣,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里面是西装和衬衣,没有系围巾,看起来很成熟,也很冷漠。你穿白大褂的样子我也记得,很帅,也有点可怕。”时进开口,视线落在他现在穿着的暖色调大衣上,停了一会,转而说道,“等我期末考试结束了,过来吃顿团圆饭吧,我会把其他人也喊上的。” 黎九峥手指一颤,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像是在阻止他离开。 “记得早点来,我们自己做饭吃,像普通人家那样。”时进挣开他的手,朝他笑了笑,说了句谢谢,推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走去,心中某些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翻滚着,逼得他脚步越来越快。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什么笨拙好哥哥,什么温暖又敏感的人,那是个杀人凶手,是每晚站在病床前想要收割生病的恶魔,回去,质问他,伤害他,把经受过的所有痛苦千百倍的还给他,拉着他一起下地—— 叭叭叭—— 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汽车鸣笛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时进陡然停步,侧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居然真的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停在街边,怔愣几秒,拔腿就朝着那辆车跑了过去,靠近后用力拉开车门,朝着车内的人扑了过去。 廉君伸臂抱住他,拉上车门,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说道,“一身的火锅味,连头发都沾上了味道。” 被熟悉的气息环绕,时进胸腔里躁动的情绪唰一下就沉了下去,他收紧手臂,深吸一口廉君身上熟悉的气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问道:“你怎么会来?” “本来准备带你出去吃饭的,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腊肉竹筒饭吗,我昨天刚好定到了一家很好的私房菜馆的包厢。”廉君回答,捏了捏他的脸,“结果你居然已经有约了。” 时进愣住,然后垮了表情,皱眉说道:“我之前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比起火锅,他当然会更想和廉君一起去吃竹筒饭。 “我以为你会想和你五哥聊聊,但刚刚看到你从他车里出来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廉君解释,安抚地亲了亲他的眉心,“对不起,没有下次了。他欺负你了吗?” “没有。”时进充电完毕,坐直身,满足地回亲他一下,说道,“我们下次再去吃那个腊肉竹筒……算了,咱们在会所里自己做着吃吧,天气预报说又一波冷空气要来了,还可能会下雪,你还是别出门了。” “自己做的肯定没有专业厨师做的正宗。”廉君帮他理了理蹭乱的衣服,转手从一边提了个外卖盒出来,“所以我给你打包了一份回来。” 外卖盒大约有两个正常盒饭的大小,是纸制的,上面印着一个可爱的卡通饭团图案和店铺的名称。时进眼睛一亮,把饭盒接过来打开,见里面整齐摆放着好几个用细绳系得严严实实的竹筒,还有一股米饭和腊肉的香味飘出来,口水不自觉分泌。 “有点凉了,要热过才能吃。”廉君嘱咐,又从一边拿了个长条形的黑色盒子出来,递到他面前,“给,生日礼物,新的一岁也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居然还有礼物?”时进意外,十分好哄地开心起来,接过盒子说道,“我还以为上周末的那一场枪战游戏和生日宴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礼物。”廉君又倾身抱住他,没有说话。 时进拆礼物的手停下,侧头疑惑看他。 “要好好的,别乱想,有我在。”廉君温声开口,手轻轻顺着他的脊背。 时进看一眼不远处黎九峥还没离开的车,低声“嗯”了一声,反手抱住了他。 第121章 寒假 在外面磨叽了太久, 时进回校时,下午的第二节 课已经快要开始了, 他给刘勇打了个电话,让他帮自己带一下课本,然后提着外卖盒和礼物直接去了教室。 进教室时上课铃刚好响起,他快步走到罗东豪身边坐下, 接过刘勇递过来的书翻开,等老师开始讲课后, 从口袋里拿出廉君送他的礼物, 轻轻打开——他回来得急,还没来得及看廉君送的礼物是什么。 盒子打开,一支黑金色调的钢笔露了出来。 他有点意外, 没想到廉君送的居然会是笔,把钢笔取出来转着看了看, 很快在钢笔笔帽的最顶端, 看到了一个镂刻的金色花体小字——君。 这家伙…… 他忍不住微笑,摸了摸那个字, 打开笔帽,见里面有墨水, 便拿出本子,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君”字。 一股清淡的墨香散了开来,很像廉君书房里偶尔会飘散的味道。 他顿时笑得更厉害了, 心里立刻明白了廉君送他这支笔的含义——哪怕是在上课也要时时握着“君”, 感受“君”的气息。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罗东豪突然拐了他一下。 他回神, 疑惑地朝着罗东豪看去。 罗东豪无语地朝他示意了一下台上的老师,然后用手指了指嘴角,暗示他刚刚笑得太蠢了。 他忙收敛一下表情,瞄一眼讲台上正在板书的老师,低咳一声把笔放回盒子里,专心听课。 下午的课结束后,时进喊上刘勇和罗东豪,提着外卖盒去食堂借用了一下店家的微波炉,把外卖热过之后和他们一起分掉了。 “唉,你男朋友真贴心,羡慕死你了。”刘勇边吃感叹。 时进心里美滋滋,脸上笑眯眯,不要脸地应道:“嗯,他确实很贴心。” 刘勇被饭噎住,决定自我放过,不再理时进这个满脑子都是男朋友的傻子,转移话题说道:“期末体能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但是天气预报说要下雪,长跑怎么办,顶着雪跑吗?咱们学校可没有室内的跑道。” 这倒是个大问题。 时进拿出手机看了看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说道:“可能会推迟吧,学校应该不会让我们顶着雪考试。” “但愿吧。”罗东豪看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有点担心。 …… 在学生们的担心中,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下来,很快就盖住了地面。学校不得不把长跑等室外考试项目的考试时间,和室内文化课考试的时间调换了一下,希望文化课考试结束后,天气能快点放晴。 考试时间调整,复习时间突然少了许多,学生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时进看到学校通知后,为了不挂科,直接开启了地狱复习模式,天天拉着刘勇和罗东豪泡图书馆,划重点复习课程,周末的时候还会远程给两人打视频电话,和他们沟通复习心得。 被时进带着,刘勇和罗东豪不自觉也紧绷起来,抱着书本啃得天昏地暗。 时间在复习中匆匆流过,大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终于,在所有年级的文化课考试都结束了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刘勇感动得都要哭了,抱着宿舍楼门口丑不拉几的雪人痛哭流涕:“魔鬼啊,时进你就是魔鬼,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你一起期末复习了,你从哪搞来的那些复习资料,太多了,太可怕了。” 时进考完终于恢复了正常,不好意思地把他从雪人身上拽下来,说道:“那是我的家庭教师根据我的教材给我列的复习大纲,他说只要把那些重点记住了,考试无论考什么都能过……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文化课考完了,我们可以不用再复习了。” 刘勇其实也就是假嚎一下,宣泄一下考完试的喜悦,闻言立刻就恢复了正常,说道:“你居然上大学了还有家庭教师,这点你可千万别让你寝室那群人知道,不然他们肯定又要往外说了。” 时进点头,心里也很是头疼寝室里的那群家伙。他能感觉到那群人其实没有什么恶意,但那种微妙的无法和谐相处的感觉,和生活被窥探的感觉实在太糟心了。 如果能换室友就好了,不过就算要换,也得等大三搬寝室吧…… “体能考试要考两天,咱们班的长跑被安排在了后天,希望那天不要再下雪。”罗东豪还是有点担忧天气,说完侧头看向时进,问道,“寒假要出去玩吗?” 刘勇闻言也来了劲,伸手拽住时进的衣领,故意凶巴巴说道:“别告诉我你寒假还要陪男友,重色轻友也要有个限度。” 时进仰头望天,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放假之后,我可能会立刻离开b市,去岛上过冬……b市的冬天太冷了,你们懂的。” 刘勇&罗东豪:“……” “啊!你这个该死的有钱人!”刘勇松开他的衣领,转身从地上揪起一个雪团就朝着他砸去。 时进连忙躲开,拔腿就跑。 刘勇气得大吼一声,迈步就追。 罗东豪看着幼稚的两人,满脸无语。 …… 体能测试的最后一天,天公不作美,一班的同学们跑步跑到一半,雪落下来了。 刘勇咬牙切齿:“罗东豪你个乌鸦嘴!都怪你一直念叨,咱们刚出门那会明明天上还有太阳!” 罗东豪反驳道:“天气预报本来就说了今天可能会下雪。” “但天气预报说的是晚上!” 时进忙插入两人中间,安抚道:“好了好了,说话也要消耗体力的,快点跑完吧,这雪万一越下越大就不好了。” 刘勇和罗东豪闻言闭嘴,都默默加快了速度。 …… 考试顺利结束,寒假的第一天,放假后兴奋了一晚上的时进在早起兴冲冲跑去堆雪人的路上突然平地摔倒,被廉君和卦一匆匆送进了龙叔的医疗室。 “顶着雪跑步,跑一身汗后居然不知道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暖一暖,就那么穿着半湿不干的衣服回来了,晚上还不知死活的吃冷饮,早上还把脑袋伸出窗外去看院子里的雪,这么折腾,你不生病谁生病!”龙叔没好气地测了测时进的体温,然后脸唰一下黑了,“39°6,去,找个床躺着,挂水。” 时进乖乖找张床躺下,瞄一眼被龙叔的助手拦在在门外、眉头紧皱表情担忧的廉君,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傻笑什么,君少你也是,昨天你不是去接他了吗,怎么还让他穿着汗湿的衣服回来了。今天早上也是,他脸这么红你没发现不对?”龙叔挡住时进的视线,边调挂水用的支架边数落廉君。 廉君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紧握,说道:“是我的问题,我没主意,他一向身体好,我就马虎了。之前我看他脸有些发红,还以为他是因为要去堆雪人兴奋的。” 时进连忙帮他说话:“不是,明明是我……” “你给我闭嘴。”龙叔掀开被子盖住他,把他没说完的话盖了回去,“病了就老实点,卦一,带人去君少房里做下消毒。君少,从今天开始,在时进的病彻底痊愈前,你们必须分开住,平时也不许亲密接触,尽量减少同处一室的时间,免得传染。” 廉君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时进,沉着脸没说话。 “君少,我没事的,高烧什么的我睡一下午就退了,你等着我病好给你堆雪人玩。”时进勾着脑袋哄廉君,脸还是红的,看上去又傻又可怜。 廉君滑动轮椅想要靠近,却被龙叔的助理牢牢挡在了门外,不甘放弃,逼着自己缓下表情,朝着时进安抚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时进想说不用,但见他表情不好看,又默默把话咽了回来,转而说道:“一会咱们一起搓麻将吧。” 廉君心里有些怨恨自己的身体情况,面上却不漏,应道:“好。” …… 病来如山倒,时进没能等到廉君把平板拿过来,就直接歪头昏睡了过去,他睡梦中眉头一直皱着,明显很难受。 廉君放下平板,在龙叔的瞪视下滑动轮椅进了医疗室。 “君少。”龙叔满脸不赞同。 “我就看看他,不呆太久。”廉君坚持不让。 最后龙叔妥协,掏出一个口罩递给他,说道:“别靠太近,你现在不能马虎,万一生病再损了身体,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廉君低应一声表示明白,接过口罩戴上,滑动轮椅来到病床边,伸手摸了摸时进热过头的脸。 大概是觉得廉君的手指凉凉的很舒服,时进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点,本能地往这边靠了靠。 廉君心里一软,倾身凑近他,想亲亲他又忍住,另一只手摸上了他正在挂水的手,轻轻抚摸,“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要快点好起来。” “竹筒饭……”时进突然含糊出声,还砸吧了一下嘴。 廉君一愣,看着时进,突然笑了起来,又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好,等你病好了,我们自己做竹筒饭吃。” …… 时进又做起了梦,梦里的他正一脸麻木的躺在病床上,床边站着身穿白大褂的黎九峥。黎九峥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两人像是一躺一站的两座雕像,明明活着,却都已经没了活人的气息。 天渐渐暗了,没有人去开灯,夜色弥漫,衬得黎九峥手里那把锋利的手术刀越发可怖。 “你会撑过19岁的生日吗?”黎九峥突然开了口,声音低低哑哑的,听上去有种怪异的空洞感。 “那家人又来了,在我的病人床前争论遗产的归属。”黎九峥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白皙修长的手指漂亮而危险,“他们都觉得我的病人要死了,但是很可惜,我把他救活了。他们很失望,我喜欢看他们失望。” 他终于不再麻木,挪动视线看向了床边的黎九峥。 黎九峥也低头看他,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嘴唇开合着,像是恶魔在吟唱:“我也会救活你,我不让你死,你永远也别想死。”他这样说着,眼里却是无边的冰冷杀意,手往下,把手术刀逼了过去。 “晚安,五哥。”他迎着对方的杀意开口,声音也是麻木的,慢慢闭上了眼睛,“我们地狱里见。” 病房回归安静,良久,脚步声响起远去,恶魔终于离开了。 他松开紧握的双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睁开眼,看向了病房门——想离开这里,想离开这座坟墓,救…… 嘀—— 监护仪器发出生命终止的悲鸣,仿佛要剥离灵魂的痛感传遍全身。 “啊!” 时进唰一下睁开眼,愣愣看着坐在病床边正在削苹果的黎九峥几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直接猛扑了过去,一个擒拿手抢过黎九峥手里的刀,反手握住,刀尖向下,目标黎九峥的脖颈,用力往下—— “小进!” 向傲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 刀尖堪堪悬停在了黎九峥的脖颈上方,时进身体僵住,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黎九峥,嘴巴微张急促地喘着气,脸上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黎九峥被他按在身下,愣愣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嘴唇突然抿紧,伸手握住了他拿着刀的手,朝着自己的脖颈继续落去。 “你们在干什么!” 向傲庭大惊,忙用力拉高时进的手,抱住他的身体把他弄离开黎九峥身边,抢下他手里的刀丢到一边,看向黎九峥说道:“小进烧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冷静点!” 说完把时进放到床上,用被子捂住他,摸了摸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说道:“小进,看着我,没事了,冷静下来,你现在很安全,冷静下来。” 时进的眼神一点点恢复清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又被原主的记忆和情绪影响了,抬手痛苦地按住额头,说道:“我要见廉君,他在哪,我要见他。”向傲庭忙掏出手机给廉君打电话。 黎九峥看着时进现在虚弱又难受的模样,用力握紧了手。 …… 廉君很快赶了过来,把时进抱进了怀里。 龙叔又急又气,但又没办法,退而求其次地让廉君把口罩戴上了。 时进又开始昏沉起来,躺在廉君怀里没一会就又睡了过去。廉君摸着他的头发,小心哄了他很久,等他彻底睡熟后才重新把他放回床上。 安抚好时进后,廉君来到医疗室外,摘掉脸上的口罩,看向等在外面的黎九峥和向傲庭,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刚来就把时进刺激成了这样,你们跟他说什么了?” 向傲庭眉头紧锁,回道:“没说什么,小进好像是做了噩梦,醒了之后突然——” “他怕我。”黎九峥突然开口,语气平板,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怕我杀了他,他怎么会不怕我呢,我曾经趁他受伤无法反抗的时候,硬是把他带到了蓉城,还差点在墓地里杀了他。” “九峥。”向傲庭沉声唤他。 黎九峥侧头看他,眼神直勾勾的:“他都记得,我当天穿的衣服,我做过的所有事情……四哥,我是不是完了?” “够了。”廉君打断他们的话,回头看一眼医疗室的门,说道,“我不管你们各自都是抱着什么心情来的这里,我只知道时进想和他们一起吃顿团圆饭,别破坏了他的期待。卦一,带他们去客房休息。” 站在他身后的卦一立刻上前一步,示意向傲庭和黎九峥随自己离开。 向傲庭看一眼医疗室的门,又看一眼廉君,皱了皱眉,拉住不想离开的黎九峥,带着他离开了医疗室。 …… 时进被拖进了一场基调黑灰的梦里,梦里的他住在黎九峥的私人医院里,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鼻子闻到的全是药物和消毒水的味道,耳朵听到的只有医疗仪器的声音,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惨白单调的病房。 没有人和他说话。哦,不对,有人的,只有一个人。 哒,哒……皮鞋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隐隐传来。 他颤抖着,睁开眼,惊惧地看着房门。 脚步声消失,门把手被拧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护士说你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恶魔在靠近,带着刺人心肺的机械言语,“这可不行,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才能健康起来。时进,你现在还不能死。” 不、不可能的,车祸损伤了他的内脏,他快要死了,他的器官在一点点衰竭,神仙都救不回来,他一刻都不想再—— 一把手术刀伸到了他面前,寒芒闪现。 “痛苦吗?”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刀尖,额头渗出冷汗。 “想解脱吗?” 他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帮你解脱好不好?”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凑了过来,眼神是冷的,语气也是冷的,“是不是很痛,我帮你解脱好不好?” 他闭上眼,不想看到这张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是你的哥哥呢,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脸被冰冷不似活人的手指摸了摸,然后那手一点点挪动,停在了脖颈的脉搏处。 “可你死了,我怎么办。” 手指和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一起离开,他重新睁开眼,看向已经站直了身的黎九峥,眼里忍不住带上了恨意。 黎九峥也朝他看了过来,接触到他的眼神,突然笑了,弯腰拿起一瓶药,拆开之后注入到了他正在注射的药水里。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黎九峥说着,看着药液一点点顺着管子流入他的身体,脸上露出点满足的神色,“睡吧,要乖乖的。” 冰冷的药液流入身体,困意渐渐袭来,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黎九峥此时的表情,却突然被对方伸手遮住了眼睛。 “别用这双眼睛这么看着我。”恶魔的低语传来,带着一丝他不懂的情绪,“我会忍不住带着你一起下地狱的,你是礼物啊小进,我不会放你走的。” 黑暗来袭。 有麻将的音效隐隐传来,时进的意识陡然从梦境里挣脱,慢慢睁开眼,侧头朝着麻将音效传来的方向看去。 廉君正拿着平板静静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烧已经退了,但你睡了很久,龙叔说你醒来之后最好下床活动一会,一直躺着对身体不好。” 时进闭上眼,歪头在他掌心蹭了蹭。 “你的哥哥们已经全部到了,正在厨房里给你做团圆饭,要去看看吗?”廉君摸着他的额头,温声询问。 时进睁开眼,眯眼想了想梦里的场景,点了点头。 廉君于是从轮椅上站起身,上前扶起他,牵着他去了洗手间,帮他洗漱了一下,然后继续牵着他朝外走去。 “你的腿……”时进眼带担忧地看向他的腿。 廉君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没事,最近龙叔给我用了新的药,不会疼的。” 时进点头,反握住了他的手,在心里戳小死:“攻击黎九峥之前,我梦到了原主临死时的画面……真可怕,死亡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进进……”小死语气担忧。 “我没事。”时进安抚,一点一点从灰暗的梦境里找回自己的理智,“这些东西总是要克服过去的,这次的团圆饭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多注意点我,必要的时候可以麻痹掉我的身体行动力,免得我真的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原主在生命的最后,脑子里可全都是要复仇和与兄长们同归于尽的想法,如果真被那些情绪占据大脑,他估计就完了。 小死低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进进,我是不是做错了?” 它这问题问的没头没尾的,时进却懂了它的意思。他看一眼走在身边的廉君,说道:“没有……谢谢你,让我有机会遇到廉君。” …… 到厨房的时候,时进的身体已经好受多了,他没有出声,就站在门边看着里面正在忙碌着的兄长们,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思路和情绪。 “小进是不是不喜欢吃姜?” 时纬崇突然出声询问,时进顺势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下他。 一段时间不见,时纬崇瘦了,总是紧皱压抑的眉眼舒展开来,气息温和了许多,侧头和费御景说话的时候,眼神暖暖的,看起来比以前有人气多了。 “我不知道。”面对时纬崇的疑问,费御景诚实回答,还是那副冷淡的律师姿态,手里却滑稽地拿着一把菜。 时进又把视线挪到了费御景身上,看着他无论何时都冷淡没人气的样子,嘴角扯了扯,心里奇怪的没多少情绪波动——能有什么波动呢,面对这么个坏得坦荡,追利益追得彻底的人,感觉起什么心思都是浪费。 “老五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小进真的喜欢吃洋葱?” 容洲中的声音突然响起,时进侧头看去,就见容洲中正站在一张小桌边,一脸扭曲地切着洋葱,桃花眼红彤彤的,眼泪哗啦啦流。 时进忍不住笑。 是白痴吗,切洋葱不知道准备水或者把鼻子捂起来,哭得真丑。 “三哥,你先把眼泪擦擦。”向傲庭靠过去,皱眉递了一张纸巾给容洲中。 容洲中接过来直接去抹眼睛,结果手指不小心先擦了过去,立刻辣得嚎了一声,边找水龙头洗手洗眼睛边狂骂黎九峥。向傲庭看他像瞎子一样到处摸,忙伸手帮了他一把,无奈地唤他,让他安静一点。 时进看着他们两个,脸上笑意加深,视线轻转,然后正正对上了黎九峥看着这边的视线。 黎九峥正在杀鱼,一手沾着血,一手握着刀。 瞬间,时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当啷一声。 黎九峥松手丢开了刀,低头开始疯狂在衣服上擦手上的血迹,边擦边抬头看时进,一副着急却说不出什么的样子,擦到一般看到自己身上彻底脏掉的橘色毛衣,身体一僵,慢慢停下了动作。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笨蛋。 时进长出口气,重新调整好情绪,抬手用力敲了一下厨房的门,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朝众人笑了笑,招呼道:“哥哥们,下午好。” 地狱什么的,谁爱下去下,反正他绝对不要下。 第122章 团圆饭 “小进。” “小进, 身体感觉好一点没有?” “怎么直接下床了?” “什么?小进来了?等下,我擦把脸。” 随着时进的一声招呼, 厨房里的人全都望了过去,然后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往时进身边靠拢。容洲中被洋葱弄得眼睛睁不开,想过去又没办法, 忙用纸巾疯狂擦脸,想快点把眼睛上的辣痛弄下去。 时进简单回应了一下大家的招呼, 然后越过时纬崇和费御景,走到容洲中身边, 手一抬按住了他的后脑勺, 拉下他在脸上乱抹的手, 说道:“你是想把眼睛废掉吗?” “什……啊!小兔崽子你干什么!” 时进突然捧了一捧水糊到了容洲中的脸上,把他吓得喊了一声。 “别动。”时进按住容洲中想要抬起来的脑袋,抽了张纸巾沾上水, 小心揉了揉他的眼睛, 然后松开他的脑袋,拿起肥皂仔细给他洗了洗手, 最后抽了几张纸巾塞给他, 说道, “快擦擦脸, 手上的洋葱味不洗就去揉眼睛, 说你是白痴都算是夸你了, 好了, 一边去,今天别再动洋葱了。” 容洲中在时进帮他揉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老实了下来,此时顶着一脸水和纸屑愣愣看着时进,突然伸手把时进熊抱在了怀里,用力揉他头发,磨牙说道:“小兔崽子你真不可爱!可恶的家伙,居然敢动我好不容易做好造型的头发,你知道演员的头发有多重要吗!” 时进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头发被揉成了鸡窝才反应过来,立刻反手制住他,伸手也去揉他头发,没好气说道:“恩将仇报的家伙,我帮你你居然还反过来怪我,辣死你算了,你这种人瞎了才好!” 容洲中哪里是他的对手,费心做的造型没一会就废了,气急败坏地去拉他的手,说道:“松手松手!塌了塌了,造型塌了!” 时进直把他也揉成了鸡窝头才放开他,解气地收回手,说道:“活该!”然后转身,伸臂抱住了站在一边的向傲庭。 向傲庭愣住,其他人也都愣了。 “四哥,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时进拍了拍向傲庭的后背,笑着道谢。 向傲庭回过神,忙反手回抱住他,也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喜欢就好,烧退了没有,会不会难受?” “没事,烧已经退了。”时进回答,后退一点松开他,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时纬崇。 时纬崇正安静看着他,见他看过来,本能地避了避视线,然后又很快调整了过来,朝他笑了笑,温声招呼:“小进,好久不见。” 何止是好久不见……心里有些情绪要冲出来,时进掐了掌心一下,也上前抱了抱时纬崇,然后在情绪泛滥之前迅速松开手,回他一个笑容,说道:“我对姜不算讨厌,大哥不用太在意。” 时纬崇准备回抱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就变得无处安放了。他眼神黯然了一瞬,又很快遮掩掉,转而帮时进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我知道了。” 时进又朝他笑了笑,然后转向了费御景。 费御景主动伸手,问道:“要抱吗?我倒是不讨厌这种兄弟喜重逢的戏码。” 喜重逢个屁! 时进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伸臂抱住他,略停两秒后推开,说道:“二哥,你刚刚洗菜的模样真是逊毙了。”费御景被嫌弃之后反而笑了起来,收回手说道:“我倒是觉得我洗菜的模样比老三老四他们好看多了。” “喂!”容洲中发出抗议的声音。 向傲庭也难得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洗菜的动作绝对比二哥熟练。” 时进笑看着他们交谈,手指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最后看向了始终站在案板前,没有往这边靠近一步的黎九峥。 黎九峥正望着这边,见时进看过来,他立刻低下了头,侧身抬手扯了扯毛衣,像是想把上面的血迹挡住。 “小进。”向傲庭低声唤时进。 “没事。”时进朝他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迈步走到黎九峥身边,唤道:“五哥。” 黎九峥身体一僵,侧头看他。 时进朝他笑了笑,伸臂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衣服脏了没关系,再换件干净的就行了。手脏了也没关系,洗洗就好了,你可以的……我也可以。”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拥抱也并不比刀刃相向难多少,他可以的。 “小进……”黎九峥的声音有些抖,他想回抱住时进,抬起手,想起自己手上有血,又慢慢把手放了下来,低头垂眼,挡住发红的眼眶,说道,“对不起……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没关系,我也去换件干净的就好了。”时进松开他,又朝他笑了笑,然后扫视一眼众人,笑着说道,“你们先忙着,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睡了太久,我身上都馊了。”说完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迈步走到厨房门口,重新牵住了廉君的手。 廉君立刻反握住他,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身形,侧头朝时家兄弟们点了点头,直接带着他离开了。 …… 混乱糟糕的情绪直到热水浇到身上,才稍微褪去了一些。时进看向正在帮他洗澡的廉君,伸臂抱住他,亲昵地蹭他。 廉君按了按他的后腰,问道:“暖过来了?” “嗯,多亏了宝贝。”时进甜言蜜语,侧头吻他的脖颈。 廉君任由他亲吻,继续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和脊背。 这个澡足足洗了一个小时才洗完,时进神清气爽的从浴室里出来,翻出一件廉君的袍子穿在身上,满意地闻了闻衣袍上属于廉君的气息,然后在脑内戳了戳小死,说道:“这世界是不是也有大悲咒?有的话给我在脑内循环播放吧,没有大悲咒就放儿歌,越蠢的越好,一直放,不要停。” 小死简直要被这要求吓死了,磕巴说道:“进、进进,你怎么了?你别疯呀,我怕……” “有廉君在我怎么可能会疯,放吧,你也不想我今天吃饭吃出什么心理问题来吧。”时进安抚,刚准备关掉衣柜,想到什么,又重新把衣柜拉了开来,从里面拿了件自己的墨蓝色毛衣出来。 廉君一直陪在他身边,见状眼神一动,摸了摸他的头发。 时进回头看他,笑着说道:“等团圆饭吃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廉君摸摸他翘起的嘴角,倾身吻他:“好。” …… 时进回到厨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正式开火开始炒菜了,向傲庭负责掌勺,时纬崇打下手,费御景、容洲中负责端菜收拾碗碟,黎九峥守着一锅汤,正在盯着火候,身上的毛衣不见了,只穿着一件衬衣。 啪嗒。 容洲中摔了第三个碟子,费御景忍耐地闭了闭眼,说道:“老三,你……” “闭嘴!我这是不小心。”容洲中恼羞成怒地打断他的话。 费御景侧头吐出一口浊气,拉开他准备去捡碎片的手,说道:“真不敢相信你和我居然继承的是一个父亲的基因,你……” “我也不敢相信。”时进接话,迈步进入厨房,先看了一眼桌上炸好的点心和春卷,夸了句卖相还可以,然后迈步走到黎九峥背后,伸手拍了他一下。 黎九峥立刻转过头看他,眼睛张得有点大,视线慢慢落到了他身上的袍子上。 “给。”时进把手里的毛衣递过去,说道,“会所里的暖气并没有开得太高,只穿衬衣会冷,这是我的毛衣,你将就穿一下吧。” 黎九峥又把视线挪到了毛衣上,眼睛睁得更大了,好一会才伸手把毛衣接过来,紧紧握着,说道:“谢谢你……小进。” “没事。”时进脑中全是儿歌的旋律,只感觉自己就是那幼儿园的老师,正面对着一群不听话犯了错的小朋友,满身都是慈爱的光辉,一点都不难受了。 哗啦。 容洲中那边突然又传来了动静,时进扭头看过去,就见容洲中身上的薄针织外套上全是水渍,手里拿着个水杯,假假说道:“哎呀,不小心把水倒在身上了,小进,我衣服湿了,你借件衣服给我穿吧。” 所有人:“……” 黎九峥的表情唰一下沉下,三两下把时进给的墨蓝色毛衣穿到自己身上,然后弯腰从角落里拉出他那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上去皱巴巴仿佛一块破布的橘色毛衣,快步走到容洲中身边,把毛衣怼到了他脸上,说道:“换上吧,我的衣服借你穿。” 容洲中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炸了,忙去挡他的手,说道:“谁要穿你这件满是鱼腥味的垃圾,拿开!快拿开!” “给我穿上,快穿。”黎九峥一点不让,按住他的肩膀非要给他换上。 两人一个退一个进,不小心撞到了正在炒菜的向傲庭,向傲庭放盐的手被撞得一歪,哗啦啦一大堆盐进了锅,炒的菜基本是废了。 向傲庭额头青筋一冒,忍无可忍地放下锅铲,转身一手揪住一个,拖着他们快步走到厨房门口,手一甩,把他们丢了出去。 “冷静下来之前不许再进厨房!” 砰! 向傲庭把厨房门关上,转身扫一眼还留在厨房里的人。 “早该这么干了。”费御景低头继续收拾碗碟。 时纬崇善良地给容洲中扯了块遮羞布:“老三从来没做过家务,着急的时候做不好也能理解。” 时进则看着向傲庭难得发脾气的样子,脑中刚好响起了童声版“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调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卷起袖子说道:“做了几个菜了?我也来帮忙吧,你们做的菜廉君可能吃不惯,他要忌口。” 众兄弟:“……”啊,这突如其来的心塞感。 门外。 容洲中和黎九峥并排站着,和廉君大眼瞪小眼。 “聊聊?”廉君侧头示意了一下客厅的方向。 容洲中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看一眼身边被丢出来后很快老实了下来的黎九峥,应道:“聊吧,但我得先换衣服。” 黎九峥突然活了过来,把手里的“抹布”往容洲中身上套。 容洲中眉毛一竖,反手就去按他脖子,要揍他。 廉君:“……” …… 折腾了一下午,天暗下来的时候,由向傲庭掌勺、时纬崇帮忙、时进补充的一桌团圆饭终于上了桌。总共二十道菜,有鱼有肉有汤有点心,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大家在餐桌边落座,廉君和时进黏在一起,时纬崇和费御景坐在一起,向傲庭把容洲中和黎九峥按在身边坐着,场面看上去倒也算是和谐。 “大家新的一年也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时进起身给时家几位兄长和自己倒了一杯酒,单独给廉君倒了一杯热豆浆,然后举杯说道,“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干杯。” 时家兄弟们全都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有些愣——像这样被时进用大人的姿态招待,好像是第一次,很新奇的体验。 费御景第一个回神站了起来,端起酒,轻轻碰了一下时进举着的杯子,说道:“干杯,新年快乐。” 时进微笑。 容洲中第二个站了起来,之后是向傲庭和时纬崇,最后,黎九峥也站了起来。 大家的杯子碰在一起,酒液荡开,食物的香味飘荡,倒真的有了些一家人在一起过年的团圆温馨感。 时进收回酒杯,又单独侧身和廉君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仰脖把酒一口喝干,开心说道:“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多么美好的一句话。 时家兄弟们看着他,陆续把酒喝下,心中百味杂陈——如果没有时进的退步,他们又哪里能迎来这仿佛做梦一般的“今日”。 “真是个蠢货。”容洲中突然嘀咕了一句,侧头用力揉了把眼睛。 时进被酒辣了一脸,没注意到容洲中的嘀咕,缓过酒劲之后坐下,拿起筷子笑着招呼大家:“都开动吧,今天咱们来好好尝尝四哥的手艺。” 众人闻言纷纷落座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一时间餐厅里只能听到碗筷相击的声音,气氛变得有点点冷清和奇怪。 对于时家人来说,这顿团圆饭代表的意义都不是单纯轻松的,大家都不自觉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时进见状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却被廉君握住了手。 “不用勉强自己。”廉君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时纬崇,主动提起话题说道,“卦八给我递了消息,说灭和瑞行的生意融合得不错,他发了新的企划给我,你那边有收到吗?” 时纬崇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压下心里被这顿团圆饭挑起的情绪,说道:“没有,我这两天没看邮箱,过会去看一下。” 廉君点头,又看向费御景说道:“费律师最近忙不忙,我这边和瑞行的生意融合涉及到了境外的部分生意,和新能源有关,我听说你以前办过一个有关于能源的案子,如果你不忙的话,我想请你过来帮忙。” 费御景应道:“可以,不过需要等年后,年末这段时间我要做总结和年度整理,会比较忙。” “那我们年后再联系。”廉君直接把事情敲定。 时纬崇有些意外,问道:“境外的能源部分?是新企划的内容吗?” 廉君回道:“是,这部分比较重要,可能得劳烦两位忙一阵。费律师需要先看看企划吗?” “需要,准备工作越早做越好。”费御景接话。 三人十分自然地就新能源的事情聊了起来,瞬间改变了餐桌上没人说话的不自然气氛,时进目瞪口呆,看着廉君好看的侧脸,愣了一会后,心情突然飞扬了起来。 ——他家宝贝果然是最可靠最体贴最温柔的! 他笑眯了眼,反手握了握廉君的手,起身把自己做的几道菜全挪到了廉君面前,美滋滋地给他夹菜。 容洲中看得牙疼不已,想起在岛上时看着廉君和时进你侬我侬吃饭的情景,忍不住愤愤说道:“被美色糊了眼睛的小兔崽子!” 时进耳朵一动,一个眼刀飞过去,凶巴巴说道:“一点忙都没帮上的家伙没权利说话,吃你的洋葱去!” “你!”容洲中生气,却没话反驳,生气地夹起一个时进炸的芝麻球,整个塞到了嘴里,泄愤似的用力咀嚼。 时进发出胜利的冷哼声,又美滋滋地看向容洲中旁边的向傲庭,向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做的鸡翅,说道:“四哥也尝尝我做的菜,我记得你喜欢吃鸡翅。” 向傲庭应了声好,顺势夹了一个鸡翅,说道:“没想到小进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何止是你,原主可是把你们所有人喜欢吃的菜都记下了。 某些一家人聚在一起,挂着虚假的幸福笑容过年的场景浮现在脑海,时进紧了紧手掌,忙侧头看了看廉君的脸洗了洗眼睛和大脑,然后重新振作起来,看向始终安静的黎九峥,把手边的一叠用糯米做的点心放到了他面前。 黎九峥抬眼看他。 “你好像是喜欢吃这个……不过糯米吃多了不消化,你尝两个就好。”时进嘱咐。 黎九峥嘴唇动了动,脸上突然露出个下定了什么决心的表情,说道:“小进,我想……” 唰。 容洲中突然绕过向傲庭,一筷子戳上了黎九峥面前碟子里的糯米点心。 黎九峥闭嘴,看一眼碟子里被戳破的糯米点心,表情一绷,侧头阴森森地看容洲中一眼,反手拿起一边的醋碟,手一伸全倒进了容洲中的碗里。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向傲庭额头青筋直蹦,抬起手分别按住两人的肩膀,压低声音警告说道:“再闹我把你们全部丢出去,好好吃饭!”容洲中冷哼一声,收回筷子,顺便收回了筷子上戳着的糯米点心,嗷呜一口把点心塞进嘴里,边用力咀嚼边十分挑衅地看着黎九峥。 黎九峥满脸杀气,突然拿起了酒杯,说道:“比比?” “来啊,谁怕谁。”容洲中包着一嘴吃的含糊应战。 向傲庭受不了了,索性不再管他们,拿起自己的餐具挪到时进旁边坐着,任由他们折腾去了。 时进看得直乐,拐了向傲庭一下,说道:“你比三哥更像是个哥哥,他太幼稚了。” 向傲庭侧头看他,回道:“没有。”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像哥哥,大家都被最小的弟弟照顾着,哪里算得上是哥哥。 餐桌上的气氛慢慢热闹了起来,时纬崇和费御景与廉君聊着生意上的事,黎九峥和容洲中莫名其妙地拼起了酒,向傲庭和时进各自夸着对方做的菜,有人笑有人闹,所有人都是放松的模样。 廉君在交谈间隙吃了口时进夹过来的菜,侧头看一眼时进语气兴奋地拉着向傲庭聊食材的模样,嘴角勾了勾,把视线挪回了时纬崇和费御景身上,准备继续之前的话题,但那两人却不知何时也停了话题,和他一样也正看着时进。 几秒后,时纬崇和费御景收回视线。 三人对视,然后心照不宣地继续起了之前的话题。 有些事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今天大家之所以聚在这里,只是为了让一个人开心而已。 喝得半醉的容洲中也看到了时进拉着向傲庭说话的样子,嫉妒又嫌弃地“啧”了一声,看向又不自觉朝着时进看去的黎九峥,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给他倒了杯酒,说道:“别总摆出一副要死人的样子,今天可是团圆饭,你知道团圆饭的意思吗,傻小子。” 黎九峥按住脑袋,想起时进曾经也这样敲过他,垂眼说道:“不知道……三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人教过我。” “不知道就好好学。”容洲中又哐哐砸了几下他的脑袋泄愤,训道,“你这榆木脑袋也不知道是像了谁,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好好学吧,趁着小进还愿意给大家机会的时候,做哥哥的比弟弟还脆弱可不行,要知道你难受的时候,小进绝对比你更难受。” 黎九峥手掌收紧,突然拿起了酒瓶,直接往嘴里灌。 容洲中吓得筷子都掉了,忙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酒瓶,气道:“那可是白酒!我真是把道理说给猪听了……放下!快把酒瓶放下!” 第123章 胆小鬼 一顿饭吃完,桌上总共七个人, 除了廉君, 居然全都醉倒了。 最先醉的是黎九峥,他一次性灌了太多白酒, 直接把自己折腾晕了。第二个醉的是容洲中,他和黎九峥拼酒的时候也没少喝, 在黎九峥倒下没多久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之后是时纬崇和费御景, 他们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剩下两个貌似在认真吃饭的时进和向傲庭,他们是聊食材聊得太开心, 时进兴致来了, 非要拉着向傲庭品酒,两人这个酒喝一口,那个酒喝一口,酒劲慢慢上头, 等廉君发现不对劲的时候, 他们已经靠在椅子上迷糊了起来。 廉君把歪在椅子上乱七八糟说胡话的时进拉到怀里靠着,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唤了声卦一。 卦一从餐厅外拐进来, 静候吩咐。 “把他们带去客房, 让龙叔给他们看看,别让他们喝出问题, 记得给他们喂解酒药。”廉君吩咐, 然后自己搂着时进起身, 带着还没彻底醉死过去的时进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卦一应了一声是,拿出手机喊人过来帮忙。 时进随着廉君往外走,在快走出餐厅时,他眼神短暂清明了一瞬,回头看了眼桌边乱七八糟倒着的时家兄弟们。 “他们是故意喝醉的。”他低语,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这样就算明天醒了,发现一切都是一场空,他们也可以骗自己说是做了一场梦……狡猾又胆小的家伙们。” 廉君也跟着看了眼时家兄弟们,心里赞同时进的说法——这几个人醉的时机太统一了,肯定是故意的。 “他们都是胆小鬼。”时进转回头,靠在了廉君身上,“我也是……但我还有你,廉君你别离开我,我会死的。” 廉君也收回视线,搂着他的手紧了紧,侧头亲吻他的额头,带着他继续往前,说道:“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好。”时进把体重全挂在他身上,蹭了蹭他的肩膀,安静了一会,突然说道,“廉君,我叫时进。” 廉君侧头看他。 “我父亲叫时磊,母亲叫岚晓,他们住在一个名叫槐洋的镇上,经营着一家小超市。我是一出生就被他们收养了……我爸爸是个老好人,心软敏感,我妈妈强势一些,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们很好的,肯定会喜欢你的。” 廉君往前的脚步陡然停下,怔怔看着他。 “我其实有个特别土的小名,叫大壮,我妈起的,她说起土名小孩子才能长得好,直到上小学之前,我都以为我的名字是时大壮,后来我爸为了让我习惯我的大名,居然把家里的超市改了名字,改成了进进超市。他们很可爱对不对,这就是我的父母……和时行瑞完全不一样。” 廉君手指一颤,侧身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时进靠在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说道:“放心,我不是精神分裂或者得幻想症了,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些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情……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疯。” “……我相信你。”廉君艰涩说着,安抚地顺了顺他的脊背,“我知道你没有疯,你很好,我知道。” 时进回抱住他,似醉似醒:“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总是这么好……其实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现在是醉汉,说出什么都不稀奇,你听过忘掉就好了……” 廉君更加收紧了手臂。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然后继续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酒意上了头,时进的话开始零散不连贯起来。 “我其实和你一样大……我真的是警察,不骗你,当了好多年了……仔细算算我是不是已经死过两回了……本来记忆都模糊掉了的,时纬崇什么的,黎九峥什么的,还有时行瑞,我全都不记得了,他们都是陌生人,是书里用墨写下的一个个名字,没有任何意义……真奇怪,当年爸妈其实不太想让我当警察的,说太辛苦,但我为什么还是执意考了警校……” 两人终于到了房间,廉君把时进扶去浴室,剥掉他的衣服,把他安顿进浴缸靠好,拿着花洒给他洗满身的酒味。 时进愣愣看着淋下来的水柱,眼神似乎又清明了起来,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我在求救,不停地求救,痛苦也好,怨恨也好,来个人救救我,来个人拉我出去,这些东西太可怕了,我这种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怎么受得了……不对,那是我吗?不,那应该不是我……我是那个时进,不是这个时进,不可以是这个时进……” 廉君握着花洒的手慢慢收紧,紧得骨节发白。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不对,四哥救过我一次,他很厉害……那如果我也变成了他那样,是不是就可以救自己了……我很努力对不对,为了救自己那么拼命……” 廉君深吸口气,伸手擦掉他眼角流出的眼泪,丢开花洒,倾身抱紧他。 时进靠在他身上,侧着头,看着浴室里朦胧升起的水雾,眼神又混沌了起来,低声说道:“爸爸没了,哥哥们也变了,钱不钱的其实我不太在意,想要就都拿去好了,但人心怎么能说变就变了。以前我对他们笑,他们也会对我笑,后来我对他们笑,他们只会冷眼看我、仇恨看我、讽刺看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满怀杀意地看着我……哭就更不可以了,会被讨厌的……我明明还是我,但怎么所有人都对我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错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廉君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压抑而紧绷,“你做得很好,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 “那我救到自己了吗?”时进抬手抓住他的衣服。 “救了,不止你自己,你还救了我,你很厉害。” 时进又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点解脱的笑意,说道:“那就好……其实我也是个胆小鬼,不喝醉了,有些事我都不敢讲……” 廉君摸着他的脊背,说道:“你不是胆小鬼,你很勇敢,比任何人都勇敢。” “是吗……真好。”时进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眼角一片被酒意熏出的微红,嘴唇动了动,在彻底睡着前低喃出声:“小死,别哭了,好吵……” 廉君抚他脊背的手停了停,之后又慢慢继续,良久,轻声说道:“晚安,时进。” …… 时进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醒来后被廉君告知,时纬崇他们已经早起赶最早的一班飞机离开了。他愣了好一会,最后抬手揉了揉宿醉后有点头疼的脑袋,说道:“我明白,年末了,大家都忙。” “他们留了礼物给你,要看看吗?”廉君询问。 时进摇头,又傻傻愣了一会才终于醒过神,看向廉君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出发去海岛了?你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也需要去暖和的地方好好透透气了。” 廉君摸着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问道:“你想什么时候过去?卦六已经把那边整理好了,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时进难得给了个任性的回答:“今天,我想今天就走。”团圆之后当然是各自分别,大家都走了,他也不要一个人留在原地。 “好。”廉君倾身亲亲他,说道,“我去安排。” …… 哪怕是廉君,在临近中午才决定当天离开的情况下,也只堪堪安排到了晚上十一点的专机,勉强达成了时进想当天离开的愿望。 “得去飞机上休息了。”廉君帮时进收拾着行李,一箱物品里居然有半箱都是课本。 时进假装没看到,揉了揉有点心塞的胸口,说道:“你那今天的午觉必须睡久一点。” “你陪我?”廉君放下课本看他。 时进和他对视,说道:“当然是我陪你。” …… 午觉起来后,廉君发现时进在收到一条短信后,变得有点坐立不安,时不时扭头看窗外。他滑动轮椅靠过去,问道:“想出去堆雪人吗?下次再回来这时,雪应该已经化没了。” 时进皱眉想了想,说道:“堆吧,咱们今年堆个小点的。” 两人来到去年堆雪人时呆过的那个休息室,时进把廉君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也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牵着廉君出去,走到雪最厚的一个角落,拉着廉君一起蹲下,让他和自己一起捏雪球。 “你捏个小点的,我捏个大点的,然后凑在一起,就是一个雪人了。”时进说着自己的计划。 廉君问道:“不想堆个带花样的?” “等明年吧。”时进回答,朝他笑了笑,“今年咱们还是照传统的来。” 廉君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笑了笑,应道:“好。” 最后两人在外面堆了个才时进小腿高的迷你雪人,总耗时连二十分钟都没有。时进很满意,拉着廉君一起和雪人拍了照,然后带着廉君回了屋子,急匆匆地带着他去洗手洗脸暖身体。 廉君看着时进努力照顾自己的样子,觉得有点心疼。 这个人才是最该被所有人仔细照顾着的,他不自觉伸手,把时进抱在了怀里。 时进疑惑,侧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想做就去做。”他说着,吻了吻时进被寒风冻得发红的耳朵,“不用顾虑我,我只想让你开心。” 时进低头抱紧他,想起容洲中和向傲庭先后发来的、说黎九峥早上离开时脸色糟糕神情不太对的话,没有说话。 …… 天慢慢暗下,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时进一直扭头看着窗外,终于在时钟走到七点整时,忍不住站起了身,看向廉君说道:“我出去一趟,九点半以前肯定回来。” “来不及的,十一点的飞机,我们最迟九点就要出发去机场。”廉君摇头。 时进愣住,抬手拍了拍额头,说道:“我居然忘了年前的b市交通有多可怕……没什么,那我们……” “但如果我们现在就出发的话,我或许可以让你半路拐去什么地方,短暂的停一会。”廉君补充,滑动轮椅出来,握住他的手,问道,“要现在出发吗?卦二他们已经把行李全部搬到车上去了,车队也整合好了。” 时进傻傻看着他,然后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出发吧,我想拐一趟大学城……可以吗?” “当然可以。”廉君回答,拿起他的手亲了亲。 …… 汽车在街道上疾驰,车外是渐渐熟悉的大学城景色,时进把手伸进口袋,握了握里面的钥匙——那是黎九峥公寓的钥匙,他现在就在去那里的路上。 而为什么要去那里……他拿出手机,按开短信页面,跳过容洲中和向傲庭的短信,看向了黎九峥今早最后发来的信息:谢谢,我明白了,请继续恨我,我会继续疼爱你,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会珍惜你,年后见【爱心】。 依然是乱七八糟的青春期忧郁少男疼痛系短信画风,但里面部分熟悉到仿佛刻在灵魂里的话,却实在让他无法做到像以往那样无视。 礼物这种词,真是…… “你五哥应该已经回蓉城了吧。”坐在副驾驶座的卦二突然开口,看着外面已经变得十分冷清的大学城,夸张地搓了搓胳膊,“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这里变成了一座空城,夜晚看着怪可怕的。” “没有回蓉城。”时进回过神,看向了黎九峥住所的方向,“那个埋葬着他母亲和外祖父母的地方,在过年这种日子,他是不会回去的。”去年的这个时候,黎九峥也是呆在了b市的,还在接到他的求救电话后,立刻赶过去救了他。 是的,救,无论后面黎九峥做了什么,在当时的情况来看,黎九峥是救了他的。还有上辈子,黎九峥其实也是救了原主的,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精神摧残不谈,起码在身体上,黎九峥尽到了做医生的责任,不仅把原主从那场严重车祸里抢救了回来,还把原主带到自己的医院里亲自看护。而那些精神摧残……时进想起黎九峥去年在他母亲墓前说的那些话,抿紧了唇。 他突然间有些理解了黎九峥的部分想法和行动含义,那个人真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粹的善也纯粹的恶,还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也许……只是也许,也许黎九峥上辈子站在原主床边说的那些可怕话语,和拿着刀说要帮原主解脱的行为,出发点其实没那么恶意,甚至也许是带着善意的。他病了,就像时纬崇一样,不动声色地被父母施加过来的压力和情绪压垮了。 医者不自医,可能根本没有什么真假面具,黎九峥表现出的所有分裂情绪,都只是一个病人表现出的病症而已。 痛苦的时候恨不得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回过神的时候,又想尽力抓住还没溜走的温暖……一样的,都是一样的。而且同样的家庭环境,原主还有前十几年的虚假幸福和父爱护航,而黎九峥什么都没有,母亲也好,父亲也好,兄长也好,所有人给他的,都只有残忍的现实和大堆无法消化的负面情绪。 什么少年天才,那些被努力戴到头上的光环,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孩子,唯一能想出来的自救办法而已。小孩子的想法有时候真的很简单,他们总以为自己多懂一点了,成长得快一点了,目前的困境就能变得简单起来,所有人的问题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你死了,我怎么办。】 脑中突然闪过黎九峥曾经说过的话,时进发散的思维陡然收拢,用力握紧口袋里的钥匙,大脑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 上辈子的黎九峥早就疯了,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和几位兄长只有利用的关系,唯一因为母亲的洗脑而觉得比较特殊的弟弟,也即将要被死神夺走。所有给他痛苦给他希望的相关人都死了,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一个疯了病了,一个人活在世上,从来没有真正长大的人,会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时进想到了一件事——原主就那么死去后,那个无数次对原主流露杀意,却始终没有真的动手,行动上还在努力想把原主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黎九峥,最后怎么样了? 汽车停下,时进回神,发现黎九峥住的小区已经到了。他望向黎九峥所住的楼层,心中冒出一股冲动。 ——上辈子的黎九峥已经看不到希望了,那这辈子,哪怕只是为了那些名为救的行动也好,再试试吧。 他头一次理智地扛下了胸腔中满溢着的所有情绪,用活了二十多年的时进的思想,去分析消化掉了那些十八岁濒死的时进能理解和不能理解的一切。 别让感情操控了理智,你可以的。 他伸手拉开车门,下车朝着黎九峥所住的大楼走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闷头按开电梯冲了进去。 “君少,真的没关系吗?”卦二看着时进的背影,皱眉询问。 廉君靠在椅背上,摸了摸时进刚刚坐着的地方,回道:“没关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电梯开启,时进大步走到3602的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开暖气,根本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他却径直迈步进去,来到沙发边,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开口说道:“我最多只能在这停留十分钟,不然会错过离开这里的飞机。” 沙发上的人没有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说句实话,我很怕你,你想杀我这件事,我一直放不下,也释怀不了。”时进顿了顿,声音缓了一点,“但你说得对,几个兄弟里面,你和我是最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沙发上的人影似乎蜷缩得更紧了。 “我要去廉君的岛上过冬了,顺便在那边跨年。”时进说着侧过身,放在口袋中的手指紧紧捏着,用力到发白,“如果你想一起的话,就快点收拾好自己下来,我只在楼下等五分钟……五哥,我不想继续恨你,那太累了,我也想解脱。” 他说完就转了身,没有去看沙发上的人是醒是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毫无人气的公寓。 机会已经给了,这是他克服记忆带来的排斥和恐惧,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再次伸出的手,对方要不要抓住,他已经没心力去管了。 …… 五分钟后,时进看着始终没人出来的大楼门口,收回视线说道:“出发吧,别错过了飞机。” 卦一立刻发动了汽车,卦二却突然咦了一声,说道:“等等,有人跑出来了。” 时进抬眼看去,就见黎九峥只穿着一件衬衣冲出了大楼,手里乱七八糟地拿着手机证件等物品,大冬天的,额头居然全是汗。他焦急在门口扫了扫,看到这边要离开的车,忙快步跑了过来,拦在车头,边喘气边说道:“小进,我、我和你一起,我在找证件,我忘了我把它放在哪了,别丢下我,我和你一起,让我和你一起。” 时进隔着车玻璃和他对视,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尽全力求救的自己,闭了闭眼,伸手打开了车门。 “进来吧,要赶不上飞机了。” 黎九峥眼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忙绕过来扶住车门上了车,紧紧贴着他坐了下来,身体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正一阵一阵地发着抖。 时进取出一块毛毯裹住他,发现他居然没有穿鞋就跑出来了,此时袜子已经全被雪化后留下的水打湿,踩脏了车里的垫子。 “抱歉,把车子弄脏了。”黎九峥见他看着自己的脚,表情变得有点窘迫。 “没事。”时进又拿了块毛巾出来,示意他把袜子脱掉擦干净脚上的水。 黎九峥连忙照做,动作有些急,像个害怕因为犯错被家人丢下的小孩子。 时进看着他着急的神情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有种回归安稳的感觉——感觉只要稍微说句重话,这个人就能直接哭出来了,这样的一个人,需要恐惧吗? 第124章 硬币 轮船停靠在月亮湾的港口,时进扭头看向站在身后两步远的黎九峥, 问道:“医院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黎九峥点头, 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回道:“我的几个师兄会轮班去医院帮我看着, 卦二先生也已经帮我办好了各种手续,我起码可以在这边呆半年。” “用不上半年, 咱们最多在这呆到四月末。”时进说到这想起每年的道上会议, 眉头皱了皱。 黎九峥察觉到他的情绪,忙问道:“怎么了?” 经过总共两天的飞行加轮船之行,黎九峥已经慢慢收拾好了情绪, 又变回了那个总是对着时进亲切微笑的笨蛋哥哥,并且随着相处的时间变多,变得越发粘着时进。 粘得紧了, 有些事情就慢慢暴露了。时进发现,黎九峥对自己的情绪改变捕捉得非常快和非常细, 几乎到了他只是抬手抓抓脑袋,黎九峥就能发现他是在为头发长得太长了而苦恼的地步。 时进最开始觉得有点毛骨悚然,甚至猜测黎九峥是不是会读心术, 想躲着他走, 但他很快把这种受原主记忆影响而升起的对黎九峥的防备与恐惧给压了下去, 仔细观察一番后,发现黎九峥就只是在意他, 加观察仔细和细心而已, 并且这种仔细在意只针对他一个人, 对其他人,黎九峥就又戴上了另一幅面具,显得客气冷淡和游离于群体之外。 此时黎九峥又只靠他一个短暂微小的皱眉动作,就发现了他微小的情绪变化,他在习惯和努力尝试理解后,心里除了无奈,已经没别的想法了。而且对黎九峥他是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打不得骂不得,重话说不得,想谈心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感觉哪里都是雷点,随便一戳就要爆掉了。 怎么莫名有种老师面对青春期敏感学生,死也找不到教育切入点的蛋疼感。 “小进?”黎九峥一直等不到回应,疑惑地靠上前了一步。 时进被唤回神,侧头看他一眼,想到什么,眼睛亮了,问道:“五哥,你玩过水上摩托吗?” 黎九峥迷茫地看着他,迟疑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小进你想玩吗,我可以去了解一下……” “我带你玩!走了,先下船。”时进拍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冲进轮船的休息室,见廉君已经和鲁珊打完电话了,忙上前把他的轮椅扶住。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廉君见他脸上是最近难得的兴致高昂,微笑询问。 时进弯腰亲他一下,说道:“我准备带我五哥去弥补童年,你会吃醋吗?” 廉君笑容淡去,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会。”那明明都是独属于他的福利。 “那我就是为这个开心的。”时进胆大包天地捏了捏廉君的脸,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故意说道,“你乖乖忙工作,我去山里海里给你找好玩的东西回来,不要吃醋,我最爱的还是你。” 廉君把他的手拉下来握住,侧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问道:“跟谁学坏了?” 时进傻笑不说话,又用力亲了他一口,然后推上他的轮椅,开心地朝着甲板跑去。 …… 下船之后众人稍微休整了一下,吃了顿午饭,然后时进把廉君送去午睡,自己则拉着卦九去一边嘀嘀咕咕了好久,顺便把住在他和廉君隔壁的黎九峥也拉上了。 一个多小时后,廉君睡醒,起床后哪里都没看到时进,疑惑地唤来守在外面的卦一,问道:“时进呢?” “带着黎医生去玩水上摩托了。”卦一回答。 廉君闻言皱眉,透过窗户看一眼海湾的方向,隐约看到海面上有动静,说道:“让人好好看着,时进回来了告诉我。” 卦一应了声是。 廉君这才放心了,压下心里被爱人撇下的失落感,来到大书房,伸手拧开了门。 摩托车声和海浪声从门后一起传来,里面还夹杂着时进的说话声。 “不是这个按钮!稳住方向……别怕,这个翻不了……对,就是这样……五哥,咱们去远一点地方。” 廉君一愣,立刻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台架在书桌上的平板电脑。 守在书房内的卦九解释道:“这是直播,是时进在灭下属的一个内部平台上开的,账号和直播房间已经做了加密和防护,只有您能看到。” 廉君回神,滑动轮椅来到书桌后,看向了平板屏幕。 屏幕上,晃动的镜头里,黎九峥正稍显生疏的调整着水上摩托的速度,时不时朝着镜头的方向看过来,然后一只胳膊在很近的地方伸进了镜头,朝着黎九峥摆了起来。 “五哥你别总看我,看你的前面,注意把控方向。” 时进的声音再次响起,也是从距离镜头很近的地方传来的,很明显,这个直播是以时进的角度播的,镜头估计别在了时进的胸口,所以只能看到时进看到的画面,看不到时进。 廉君脸上的期待淡了,面无表情——他一点都不想看黎九峥的背影。 “时进说这样播的话,您会比较有代入感。”卦九见他似乎不太喜欢这种视角,细心解释。 比起代入感,廉君当然更想看到时进的脸。他看着晃来晃去的直播画面,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说道:“让卦六找个人跟着他们,用无人机帮他们拍。” 卦九早料到会这样,忙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给卦六打电话。 廉君听着直播画面里时不时响起的时进的声音,看着蔚蓝剔透的海面,感觉那边的热闹气氛也透过屏幕传递了过来,表情慢慢缓和,嘴角上翘——这家伙,总有办法哄人开心。 无人机很快到位,直播间里的画面一分为二,一半是时进的第一视角,负责收录他的声音,另一半则是无人机拍到的时进的身影。 廉君又让卦九调了调,把无人机拍到的画面调到占据整个屏幕,时进的第一视角缩小一些,放到角落,好好看了看时进骑水上摩托的英姿,这才满意了,收拢思绪开始办公。 工作的时候耳边有“杂音”,这本该是件十分分散注意力的事,但廉君今天工作的效率却出奇的高,每处理完一份文件都会抬头看看直播里的时进在干些什么,姿态放松,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卦九和卦一见状对视一眼,脸上都带了笑。 …… 时进玩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头顶上多了一台无人机,稍一转动脑子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笑着抬手朝无人机用力挥了挥,然后提高水上摩托速度,欢呼着朝更远处的海面冲去。 黎九峥听到时进快活的叫喊声,回头朝他看去,有些怔忪——碧海蓝天,家人在侧,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好的风景……感觉像假的一样。 “五哥!发什么愣,走了,咱们再骑一圈就回去了,去摘果子去。”时进靠近他招呼了一句,语气自然亲切。 黎九峥回神,看着时进开心兴奋的样子,嘴角慢慢翘起,学着他的样子,提高声音应了一声,跟在了他身后。 这就是和家人一起游玩的感觉吗,太幸福了,感觉随时会激动得晕过去……不过不能晕,不能让小进扫兴。 …… 黎九峥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场美梦里,梦里他每天都和唯一的弟弟在一起,今天玩玩水,明天爬爬山,晴天在沙滩上堆城堡,雨天趴在窗口听雨声看室内电影,偶尔帮拉下作业的弟弟补补习,眼睛看到的是阳光清水,耳朵听到的是笑声鸟鸣,快活得哪怕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也能笑着赴死。 这是一个温暖过头的冬天,他想沉在这温暖的阳光里,长睡不醒。 “发什么愣,五哥,这棵树上的果子不错,你帮我拿下手机,我去摘几个下来。” 又一天的下午,时进带着黎九峥在小岛南侧的森林里摘野果,手里拿着拍摄支架,时不时调整一下镜头位置,那熟练的架势,看上去就像是个专业的户外主播。 他说完还不忘朝着镜头挥挥手,说道:“别担心,我爬树很厉害的,保证安全下来。” 话音刚落,就见手机屏幕上,观众数始终为1的直播间聊天界面上,出现了一行小字:注意安全。 时进看到后立刻傻笑起来,美滋滋地把手机往黎九峥手里一塞,搓了搓手,三两下爬到树上,嗖嗖朝着挂着野果的枝丫爬去。 黎九峥紧张地拿着手机等在下面,跟着时进的身影围着树干来回绕,一副随时准备接住他的样子。“够到了,我要摘了。”时进爬到合适的位置,低头朝黎九峥和他手里的手机招了招手。 黎九峥的脸色却唰一下白了,手一松突然丢开了手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着时进砸去。 小死尖叫出声:“进进,小心!” 时进表情一变,忙侧身缩手。 砰! 石头砸在了时进之前停留位置的侧边,正中一条突然从枝丫上探头的青色小蛇。 “嘶嘶嘶——” 蛇被砸中,痛叫着掉到了地上。 黎九峥被吓到了,蛇明明已经被打掉了,他却还不放心,立刻拿起一块石头靠了过去,绷紧脸对着蛇的头就是一顿猛砸,直把蛇砸得血肉模糊都没松手,眼神沉沉的,里面全是阴冷的杀意。 “不许伤害小进,别想带走小进。” 这是他好不容易握住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或者物破坏!绝对不行! 蛇早就死了,黎九峥的动作却仍然不停,石头上全是血,他手指和脸上衣服上也沾了血,看着有些可怖。 时进被黎九峥突然的爆发震住了,回神后狠狠皱眉,忙从树上爬下来,快步靠近按住黎九峥的肩膀,把他扭得正对着自己。 两人对视,黎九峥眼中的杀意来不及收敛,时进迎面对上,身体陡然一僵,有些记忆和情绪不受控制的冒头,逼得他松手后退了一步。 黎九峥见状陡然回神,看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一眼自己沾了血的衣服,最后看一眼身后血肉模糊的蛇尸体,心里一颤,手中石头落了地,慌张地想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想碰时进又怕把血蹭到他身上,着急说道:“不是……小进你别怕,它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也不会,你别……” 时进深吸口气压下泛滥的情绪,上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扯起自己的t恤给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说道:“五哥,谢谢你保护了我。” 保护? 黎九峥一愣,怔怔看他。 “五哥刚刚砸蛇的那一下太帅气了,又准又凌厉,今晚咱们吃蛇肉。”时进朝他笑了笑,亲昵地砸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找到掉在地上的手机。 他调整好镜头,先朝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完好无损的自己,解释了一下刚刚的情况,然后拿着手机凑到蛇尸体身边,碎碎念:“刚刚这个家伙想攻击我,五哥帮我干掉了它,廉君你喜欢吃蛇肉吗?这蛇虽然头被砸烂了,但身子还在,应该够炒盘菜了。” 书房里,不明真相、急得准备亲自找过去的廉君动作停下,听着时进的碎碎念,看着镜头里他的侧脸,慢慢坐了下去,咽下后怕,皱眉打字:胡闹! 时进看到这句难得带感叹号的话,稍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你别生气,我也没想到树上会有蛇……这不是还有五哥嘛,他是医生,我很安全的,你别担心。” 廉君闻言却更生气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时进连忙接了,捧着手机小声安抚他。 黎九峥站在时进身后,听着他对着手机略带撒娇的嘀咕,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看一眼自己被擦掉大部分血迹的手,脱力般地蹲到了地上。 他保护了时进吗? 真好……没有吓到他,真好。 最后时进真的把那条蛇的尸体带了回去,并见人就夸一夸黎九峥的丰功伟绩,还在知道廉君不能吃蛇肉之后,就在两栋别墅的侧边找了块空地,捡柴火弄了个小火堆,把蛇肉处理了,腌渍一下,用木签串着烤上了。 “好香。”时进闻着蛇肉的香味,美得差点冒泡泡,“这个肯定好吃,今天多亏了五哥,我才有新鲜的野味吃。” 黎九峥再次被夸,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十分不好意思,说道:“小进喜欢就多吃点。” “我们一人一半,五哥还没吃过蛇肉吧,今天好好尝尝……要不咱们明天去捉野兔吧,兔肉也挺好吃的。”时进期待建议,还抬臂搭住了他的肩膀,有意想让他习惯和人肢体接触。 黎九峥看着他靠近的脸,嘴角一点点翘起,点了点头。 时进见他笑了,砸吧砸吧嘴,也笑了——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吧,快乐堆积得足够了,痛苦也慢慢淡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 转眼新年到来,那一天大家全都去了山上海里森林里弄食材,就连廉君也被时进推到船上出了海,帮忙钓鱼。大家一起准备了食材,一起做了饭,然后一起吃了饭,放了烟花,跨了年。 午夜的时候,时进把大家等跨年时一起包的饺子煮了,一人分了一碗,说道:“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谁吃到饺子里的硬币,谁就是明年的幸运王,来,拼运气的时候到了!” 卦二笑骂:“就你点子多,你肯定偷偷把包了硬币的饺子塞你自己碗里了。” 时进横眉冷对,拿起一个水果堵住了他的嘴。 黎九峥含笑看着时进,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白白胖胖的饺子,想起这是自己和时进一起包的,脸上笑容加大,夹起一个喂进了嘴里。 “唔!”他突然捂住了嘴。 桌上所有人全都朝他看了过去,齐齐露出“不是吧”的表情。 黎九峥也看着众人,眼睛瞪得有点大,慢慢松开手,从嘴里吐了一个硬币出来。 “时进你作弊!这饺子你居然不留给君少!”卦二毫不留情地拆穿时进的小把戏。 廉君看着面前的碗,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黎九峥则一愣,侧头朝着时进看去。 时进没想到卦二居然卑鄙的挑拨离间,扑过去就是一顿爆锤,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说包硬币的饺子只有一个了,吃你的饺子去,就你话多!” 众人哄笑,黎九峥看着手里的硬币,慢慢收拢了手掌,把硬币紧紧握住,抿唇笑了起来——他的弟弟,偷偷把未来一年的幸运偏心给了他,太可爱了。 他的笑容太过纯粹,满满的孩子气,双眼微弯,里面像是洒满了名为幸福的星星。时进余光看到,心里突然有种一直紧绷的东西陡然松懈下来的感觉,扭头看向夜色下温柔涌动的海面,长长出了口气。 在痛苦中长大的孩子,终于学会真正的笑了,不容易。 他松开卦二,走到廉君身边,从背后抱住他,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廉君抬手按住他的胳膊,侧头看他。 “新年快乐。”时进低语,小声解释道,“包了硬币的饺子有三个,你碗里有两个。” 廉君愣住,然后微笑,侧头亲吻他的头发:“你果然学坏了……谢谢,新年快乐。” …… 新年第五天,鲁珊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知道这时候打扰你们过年十分煞风景,但我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午门和千叶的首领亲自来宝岛找我,给出了巨大的诚意,我再拖下去,他们估计就要起疑了。” 正窝在沙发上教黎九峥玩麻将的时进闻言一愣,皱眉朝着书桌后的廉君看去。 廉君早就料到了这通电话回来,安抚地看一眼时进,对着手机说道:“很正常,今年的会议快要开始了,他们应该是想在会议开始前让结盟稳定下来。” “那他们的诚意,我接了?”鲁珊询问。 “接吧,和你接洽的时候,孟青和齐云哪一个是主导?” “午门的孟青。” 廉君了然:“果然是他,他为人有点自负,喜欢站主导位,相比他,千叶的齐云就要狡猾得多,你多注意一点齐云,别和他走得太近。” “我明白。” 谈话短暂停下,两人都明白,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大概就是这次会议之后了,你做好准备。”鲁珊再次开口,语带叹息。 这话说得不太明白,但廉君却应道:“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倒是你,多注意一些自己,别把自己折了进去。还有,谢谢你帮我拖到现在。” 鲁珊突然笑了,说道:“臭小子,怎么跟你姨说话呢,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那么容易折进去。”她说完停了停,又补充道,“你可得好好的,咱们会议上见。” “会议上见。”廉君说完挂断电话,却不想书房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了开来,入岛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的龙叔出现在了门口。 “先别会议上见。”龙叔开口,一字一顿说道,“最新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君少,你可以用药了。” 砰。 时进手里的平板落了地,哗一下站起了身,问道:“龙叔你说什么?” 龙叔朝他看去,说道:“我说,君少的身体到达用药的标准了,另外,我这边还有个坏消息。” 时进连忙问道:“什么坏消息?” 龙叔拍了拍手里的资料,说道:“我曾经说过,君少体内的残毒在用药后绝对会重新活跃起来,很不凑巧的,这毒比我预估的更顽强,现在还没用药呢,它们就有了要活跃的迹象,我推测,发生这种改变,应该是君少身体机能的逐步完善导致的。” 廉君滑动轮椅出来,握住时进的手,安抚了他一下,看向龙叔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最好尽快用药?” 龙叔点头,说道:“对,先发制人对人有用,对毒素也是。在有压制力的情况下让毒素垂死挣扎,和让它活跃壮大之后再用药压制,肯定是前者更保险和伤害小一些。” 这话大家都听懂了,但现在有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距离四月份的道上会议开始已经没多久了,如果廉君现在用药,那么到了四月的时候,他很有可能正处在被毒素折磨到最痛苦的时候,绝对不适合在外露面。 但今年的会议廉君却不能不去,四家结盟将成,灭在这时候不能对外表现出任何一点弱点。 “用药之后,毒素彻底清除需要多久?”廉君继续询问。 龙叔看一眼表情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时进,回道:“快的话三个月,慢的话,半年到一年也有可能,这些都说不准的。你的治疗可不仅仅是清毒,还有清毒后的身体修补和调养,这两项是结合在一起的,快不了。” 最快也要三个月,现在距离四月份的会议,已经连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 时进握紧了手。 廉君皱眉沉吟,转而问道:“那用药的时间能不能——” 时进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说道:“别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廉君话语停下,见他表情实在难看,起身抱住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自己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时进回抱住他,眉头深锁。 治疗和冲突到底还是撞上了,现在该怎么办。 第125章 社会人 廉君安抚了时进一会, 等他冷静下来后才又看向龙叔, 问道:“必须尽快用药?” 龙叔毫不犹豫回道:“越快越好,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可能的, 我不会再用药把你体内的毒素暂时压下去, 那是在害你。君少,好的治疗时机可不是大白菜, 随便养养就又有了,身体也不是橡皮泥,随你折腾还能再重新塑形。” 话说到这份上,摆在廉君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条路了。 “那就尽快治疗。”时进代替廉君做了决定, 表情认真,语气不容拒绝, “龙叔你去安排吧,如果廉君赶不上四月的会议, 我替他去。” 此言一出, 室内的人全都愣住了。 “时进!”廉君难得的对时进提高了声音。 时进侧头看他, 坚定说道:“你喊我也没用, 如果是你站在我这个立场, 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廉君, 我是灭的副首领这件事,是你亲自通过章卓源的嘴向其他组织肯定下来的, 我的身份足够代替你参加会议, 你别想拦我。” 时进有很多优点, 其中就包括说到做到和坚持。廉君看着时进认真的表情,各种劝阻的话在胸口滚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拗不过时进,他很清楚这件事情。 最后他只握紧了时进的手,说道:“时进,我现在很后悔当初把你推到了台前,让所有人知道了你在我这里的分量,今年的会议不比往常,灭肯定会被另外四家一起针对,你没有经验,我不可——” “那你教我。”时进打断他的话,反握住他的手,“你教我,而且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在后方保证我的安全的,我相信你,再说还有鲁姨在,没事的。”廉君闭嘴,皱着眉不说话。 时进也不说话,一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龙叔看着他们,心里倒是觉得时进的建议很好。从私心来讲,他觉得廉君应该多依赖时进一些,时进可不是什么需要被保护的温室花朵,相反,在某些事情上,时进表现得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要有担当和可靠。 “是要尽量缩短廉先生的治疗时间吗?” 气氛正僵持间,一直安静坐在沙发上的黎九峥突然开了口。 众人愣住,侧头朝他看去,龙叔注意到黎九峥后,却是眼神一闪,上下打量起了他。 黎九峥弯腰捡起时进掉下的平板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说道:“我是医生,虽然主攻的不是神经方面,但我师兄是,我或许可以帮到忙。” “五哥……”时进愣愣唤他。 黎九峥朝他笑了笑,安抚道:“没事的,我会帮你。”说完主动朝着龙叔靠近,问道,“廉先生的病例和身体检查报告能给我看看吗?” 龙叔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廉君。 暴力组织首领的身体状况,一般是只有组织首领的贴身医生能详细知道的,外来的医生再优秀,也别想窥探太多,黎九峥确实很优秀,但要不要让对方帮忙,却不是龙叔自己能决定的。 接收到龙叔的询问视线,廉君皱眉,握了握时进的手,说道:“给他看。” “多谢信任。”黎九峥回头看向廉君,见站在廉君旁边的时进还在愣愣看着自己,又转过身迈步靠过去,伸手摸了摸时进的头,安抚道,“别怕,都会好起来的。” “五哥。”时进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黎九峥又摸了摸他的头,动作有些生疏和笨拙,却很小心。他见时进没有躲开,脸上微笑加深,朝廉君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到龙叔身边,说道:“走吧,我要看详细的病例,时间不等人。” 龙叔看一眼廉君和时进,见廉君没阻止,便点了点头,带着黎九峥离开了。 时进看着黎九峥离开,用力抓紧了廉君的手。 …… 新年假期突然就结束了,黎九峥换上了白大褂,一头扎进了实验室,时进也收了所有玩乐的心思,硬拉着廉君上会议准备课。 明明廉君还没松口,但廉君马上要开始治疗的事情却迅速传开了,岛上放松的气氛一扫而空,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弥漫。 “每年会议的流程都是一样的,你去年参加过一次,这方面我就不再过多说明。参加会议不难,难的是和官方的接洽,及和各组织首领的博弈,他们都是人精,你要注意别被他们套话,如果会议时起冲突,或者会议后被追踪偷袭……”廉君压下担忧讲解着,看着对面拿着纸笔认真做笔记的时进,突然停了话头。 时进疑惑地抬头看他。 “时进,我绝不会让你代替我去开会。”廉君盖上面前的资料,难得的不理智,“章卓源和鲁珊还好,他们虽然帮不上你,但起码不会刁难你,但午门的孟青和千叶的齐云却都不是好打发的,蛇牙的袁鹏更是个控制不住脾气的蠢货,今年不比以往,灭这次过去就是被当靶子的,万一他们突然发难,那你——” “廉君。”时进探身握住他的手,认真说道,“廉君,你知道的,那些人不会蠢到在官方的眼皮子底下动我,而且他们结盟刚成,这次的会议,他们的主要目的应该只是试探我们,不会直接对我动手。你也别说什么让卦一代表你去参加会议的话,孟青他们不会认的,到时候他们绝对会就此发难,以灭的首领不参加会议的理由,要求官方把灭下牌。生意融合还没结束,灭决不能被下牌,所以只能我去,我是你的伴侣,是你对外承认的副首领,除了你,他们只会认我的身份。” 时进分析得很透彻,但廉君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任谁亲手把爱人推到了危险的台前,都不会觉得高兴。他用力握着时进的手,沉着脸不说话。 时进干脆站起身,倾身捧住他的脸,逼他和自己对视,认真说道:“廉君,我想让你健康的陪我一辈子,就算只是为了我,你能不能再多在意自己一点?” 廉君看着他,手指收紧又放松,放松又收紧,突然站起身,用力把他拉过来抱到了怀里。 时进安抚地回抱住他,无声安慰。 良久,廉君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深吸口气逼自己恢复理智,松开他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会和鲁姨联系,让她多在孟青那边周旋一下,争取平稳度过这次会议。” 终于松口了。 时进心里一喜,忙乖乖点头,应道:“好,其实这次会议真的不会有危险的,你不用太紧张,再说还有卦一他们呢,他们也会帮我的。” 廉君看着时进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脸,忍不住再次把他抱到了怀里——太没用了,他这具身体太没用了,时进才二十岁不到,为什么要代他去经历那些。 时进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紧,忙又安抚地拍了拍他,说道:“别担心,我会安全回来的。” “……没有下一次。”廉君低声说着,手指紧到发白,“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 一天后,龙叔敲定了用药时间——一个星期后。接下来的这一个星期里,廉君需要忌口和定期注射辅助药物,为正式用药做准备。 黎九峥还闷在实验室里翻看廉君那多如牛毛的病例和各种资料,大家不能指望他突然力挽狂澜把廉君的治疗时间缩短到一个月内,毕竟他不是主攻神经方面的医生,所以还是做了时进代替廉君去开会的准备。 有了决定后,廉君的办事效率立刻高了起来。他先把卦一等人喊来开了个会,让他们提前开始准备今年参加会议的事情,然后紧急联系了章卓源,告诉了他自己这次因身体的缘故,需要缺席会议的情况。 章卓源直接吓懵了,忙详细问了问他的身体情况,在知道他只是身体染了疾病,并不是重病快要死了之后,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委婉询问他需不需要医疗帮助。 廉君表示不必,只郑重请求章卓源在会议期间好好照顾代替他去开会的时进,务必保证时进的安全。 现在廉君在章卓源心里就是祖宗,对于廉君的要求,他自然是满口应下,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时进。 搞定了官方那边,廉君又联系了一下鲁珊,把自己马上就要开始治疗,时进会代替他出席会议的事情说了一下。 鲁珊的反应和章卓源的有些相似,也是狠狠懵了一下,然后立刻拔高声音说道:“等等,你确定你是要去治疗,而不是出了事?混小子你别骗我,骗我的代价很严重的。” “不骗你,这次会议时进会代替我去,你多照顾他一点。”廉君难得的软了语气,郑重说道,“鲁姨,时进对我很重要,他不能出事。” 鲁珊那边安静了一会,然后语气也冷静了下来,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有我在,你别太担心,放宽心好好治病……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了,总算给我报了一次好消息,我这些年提心吊胆的,总怕你走在我前面……” 她说到后面声音有些沙哑,明显在努力压抑情绪。 廉君心里一软,低声说道:“鲁姨,这些年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想要活着可不就得多辛苦一些么。”鲁珊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打包票说道,“你安心治病,时进有我看着,保证孟青他们不敢拿他怎么样。” “谢谢鲁姨,你也要注意安全。”廉君郑重道谢。 结束和鲁珊的通话后,廉君放下手机,看向坐在沙发上,正在埋头认真看各种资料的时进,站起身靠过去,伸手摸了摸时进的头。 时进从文件里回神,仰头看他,笑着问道:“给我请好保镖了?” “嗯。”廉君弯腰抱住了他,说道,“我会尽快好起来……然后去接你。” 时进应了一声,回抱住他的背,轻轻拍了一下他。 …… 当天晚上,廉君注射了第一针辅助药物,至此,治疗正式开始,再不能随便中断了。 这一晚廉君没有睡好,双腿久违的疼痛折磨了他一晚上,时进也陪着他耗了一晚上,第一次尝到了心力交瘁的感觉。 “这还只是辅助药物,等正式用药,他会痛成什么样……”时进喃喃自语,眼神都直了。 小死安慰道:“宝贝的进度条在注射药物后有一次很明显下降,这是好事……” “我知道。”时进捂住脸,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痛得发抖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小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只重复说道:“都会好起来的,刚开始肯定是最难的,都会好起来的……” 时进也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他看向躺在床上,哪怕是睡着也始终眉头紧皱的廉君,手掌收紧——可是好起来的过程实在太痛苦了,这样的过程要熬三个月,甚至半年一年,太难了。他头一次生出了想要把龙世的尸体挖出来,狠狠鞭尸泄愤的恶毒想法。 这天中午,黎九峥终于从实验室里出来了,他主动找到刚睡醒的廉君,和他好好谈了一次。三天后,一架直升机落地小岛机场,送来了一个年约四十,长相严肃的男人。 “这位是邵建平,我的大师兄,也是医生,主攻神经方面,我在查看了廉先生的病例和身体报告,及各治疗阶段的身体数据之后,发现廉先生的治疗方案还有可以优化的地方。神经方面的问题我大师兄比我懂得更多,所以我求了他来帮忙。”黎九峥解释加介绍,又看向邵建平,先指了指时进,介绍道,“这位是我弟弟,时进。”然后指了指廉君,“这位是廉君,这次的病人,也是我弟弟的男朋友。他已经开始治疗了,双腿对辅助药物有很严重的疼痛反应。” 邵建平一看就是那种很负责的医生,听黎九峥这么说,连寒暄都没顾得上,对廉君告了声得罪,弯腰仔细查看了一下廉君的双腿,皱眉问道:“疼痛是持续性的吗?” 廉君摇头,回道:“是递减的。” 邵建平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点,又问道:“请问哪位是你的主治医生?我想详细了解一下你的治疗方案和现阶段的身体状况。” 廉君唤了声龙叔,龙叔从后面走出来,和邵建平搭了下话。 两人去一边沟通,时进目送他们走开,弯腰帮廉君把衣摆理好,在获得廉君一个安慰的抚摸后,朝他笑了笑,直起身看向黎九峥,起身抱了过去,说道:“五哥,谢谢你。”邵建平那种地位的医生,居然说请就请过来了,黎九峥为此肯定废了不少心,欠了个大人情。 黎九峥被抱得愣了下,然后连忙回抱住他,稍显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不用谢……小进,廉先生的情况太复杂,我没办法立刻缩减他的治疗时间,只能暂时先想办法让他治疗的时候轻松一些……没有帮到你,对不起。” “没有,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时进想起廉君这几天的夜不能眠,眼眶有些发热,“五哥,真的谢谢你。”能减轻痛苦已经很厉害了,他现在只希望廉君能睡个好觉。 黎九峥对他的情绪最是敏感,察觉到他声音里带了鼻音,立刻慌了,忙又小心地拍了拍他,乱七八糟地哄他。 廉君看着这样的时进,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腿,眼神黯淡——结果到最后,他还是让时进担心了。 邵建平来了之后,廉君终于又睡到了安稳觉,比起龙叔,邵建平用药要大胆得多,见过的神经方面的复杂病症也比龙叔多得多,更懂得如何缓解病人的痛苦。龙叔算是狠狠松了口气,他这几天也正在苦恼该怎么缓解廉君的痛苦,黎九峥把邵建平请来,真的是帮了大忙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特别是时进,他开心得抱着廉君狠狠补了一下午的觉,把这几天缺的觉全给补了回来! 如此又过了两天,在廉君的作息慢慢回归正轨时,又一架直升机落到了小岛机场。 时进瞪大眼看着被卦一引着进入书房的费御景,吓得手里的笔记差点掉了,震惊问道:“二哥,你怎么在这?” “我和廉君有合作,来这当然是来工作的。”费御景回答,上前按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看向廉君,问道,“今年的会议已经决定让时进一个人去了?” 廉君点头,回道:“已经和官方那边打好招呼了。” 费御景皱眉,低头又看了眼表情傻傻的时进,说道:“那我陪他一起去。” 时进唰一下回神,皱眉说道:“不行!二哥,你是来忙生意融合的事情的吧,会议的事情就不需要你——”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费御景敲他额头一下,看向廉君继续说道,“能源方面的人脉我可以直接给你,那些人都是有经验的,处理这些效率很高,可以保证在会议开始前帮你彻底搞定能源的事。所以,在处理完正事的前提下,我想陪着这个蠢弟弟去会议上看看热闹,可以吗?” 廉君看一眼还想阻止费御景的时进,说道:“如果时进答应带上你,我没意见。” “他当然会答应。”费御景把时进的抗议直接无视,继续问道,“安排给我的书房在哪,带我去。顺便把所有和生意融合有关的资料发给我一份,我需要尽快上轨道。” 廉君唤了一声卦一,吩咐道:“带费律师去隔壁的小书房,把整理好的资料带着。” 卦一点头,示意费御景跟自己来。 “小进,晚上一起吃饭。”费御景又拍了时进脑袋一下,然后转身随着卦一离开了,称得上是来去如风。 时进愣愣看着关上的书房门,摸摸自己被费御景反复摧残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道:“混蛋!你会不会听人说话,我是空气吗就直接无视我,别想我带你去开会!你做梦!” 隔壁,隐约听到一点吼声的费御景脚步一顿,之后若无其事地进入小书房,视线在书房里扫一圈,发现书架上居然放着许多高中课本,眼神一动,问道:“这间书房以前是谁在用?” “时进,他高考前跟着组织里的老师在这补过一段时间的课。”卦一回答。 果然。 费御景迈步进入书房,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高中课本随便翻了翻,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作文纸,拿出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篇得分为零的废弃作文,而作文题目是《记一次家庭野炊》,忍不住笑了起来。 零分作文,时进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笑着笑着,他又淡了表情,视线扫过作文纸上时进那和过去已经有了很大不同的字迹,慢慢把书本合上——这样的作文题目,时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拿到分。 “幼稚的作文题目。”他面无表情评价,把课本插回书架上,走到书桌后放下公文包,看向卦一,问道,“资料在哪?” 卦一上前拿出一个u盘放到了桌上。 …… 大书房,时进瞪着眼侧头看向廉君,无声质问。 廉君和他对视,缓声说道:“我并没有要求他陪你一起去开会。” 时进见他这样,心里的气哗啦一下全散了,上前摸了摸他略显憔悴的脸,不满嘀咕:“你干什么这么急着处理这些工作,还把费御景提前接过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休息好……”“我这两天休息得很好,你别担心。”廉君安抚,握住他的手侧头亲了亲。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这家伙肯定是打着在身体还撑得住的时候,尽量多处理一些工作的主意……”时进见他又用亲昵的动作敷衍自己,有点生气地捏了一下他的手,但也不忍心再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埋头在他的文件堆里翻了翻,找了几份自己能处理的,坐下翻了开来,用行动帮他减负。 廉君见状心里发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 晚饭的时候,费御景见到了黎九峥,他这才知道黎九峥居然也在岛上,而且是一直在岛上。他看着努力保持若无其事表情的黎九峥,幽幽说道:“老五,瞒得好啊。” 黎九峥专心吃饭,假装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跟大哥他们报下平安,他们一直联系不上你,都很担心。”费御景也不为难他,转而看向明显在生闷气的时进,明知故问,“生气了?” 时进也专心吃饭,假装自己已经聋了,反正廉君这几天都在忌口和控制饮食,没和他一起吃饭,这饭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费御景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这两个一点都不听话的弟弟,简直要气笑了,说道:“都别给我装傻,说话。” “我不会带你去会议的,你太烦了。”时进“听话”开口。 黎九峥闻言筷子顿了顿,瞄一眼费御景,像是怕费御景没听清楚似的,跟着“解说”了一遍:“二哥,小进嫌你烦。” 费御景这下是真的笑了——气的,把筷子一顿,说道:“嫌烦也没用,时进,想让廉君安安心心的治病疗养,你最好把我给带上,不止我,老五你也最好带上,那个龙医生肯定是要留下来照顾廉君的,你去开会,身边没个可靠的医生可不行。” 黎九峥闻言一愣,眨眨眼,立刻倒戈,认真说道:“小进,二哥说得对,你一个人去开会太危险了,还是把我和二哥都带上吧。” 形势急转直下,盟友瞬间变成了敌人的狗腿。时进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噎死自己,不敢置信地看一眼黎九峥,想骂他墙头草又怕伤到他脆弱的少男心,最后憋屈地看向费御景,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卑鄙。” “多学着点。”费御景露出一个属于社会人的微笑,怜爱地给他夹了块鱼肉,说道,“多吃点,鱼肉补脑。” 时进差点没忍住把筷子戳到他脸上去。 第126章 红线 正式用药的前一天, 廉君在龙叔的安排下, 住进了实验室楼下的病房里,时进陪着廉君一起住了过去。 整理陪护床的时候, 时进后知后觉地发现, 从他认识廉君到现在, 廉君已经有过好几次睡在陪护床上照顾他的经历,但他却一次都没有反过来照顾过廉君。 明明廉君才是身体更差的那一个…… “进进,这是好事啊, 这证明宝贝在遇到你之后, 被你照顾得很好, 再也没有生过病!”小死连忙安慰, 想尽量缓解时进心里的紧张。 时进回神,把叠好的毯子放到陪护床上, 回头看了看已经整理好的病床,搓了搓脸让自己振作起来, 回道:“要继续保持!希望这是我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廉君躺在病床上。” …… 这一晚时进没有睡好, 他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在药物影响下睡得很熟的廉君, 脑子里木木的, 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钟一圈一圈地转,天一点点变亮。 早上六点多,廉君睁开了眼睛。时进本能地闭上眼, 假装自己正在熟睡。 悉悉索索的下床声响起, 然后时进感觉到有一道阴影落在了自己身上, 之后头发被摸了摸,拽在手里堵住半张脸的毯子被往下拉了拉。 时进强迫自己不要动,就静静躺着。 “睡得乱七八糟的。”廉君带着无奈的低叹声响起,然后他头发又被摸了摸,之后熟悉的气息离开,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咔哒,洗手间的门被关上的声音。 时进睁开眼,愣愣看了会洗手间的门和已经空掉的病床,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扯起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明明想以更成熟更坚强的姿态陪着廉君治疗的,结果越到这时候,他反而越发胆小了起来。有什么好怕的呢,龙叔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也强调了这次治疗大概率是不会出现很危险的情况的,为了让他安心,黎九峥还特地把治疗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症状全部解释给他听了,让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 “到底在怕什么。”他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暗恨自己的不争气,最后实在躺不下去了,干脆下了床,把自己塞进了廉君的病床上。 病床上还留在廉君的体温和气息,他躺在上面,感觉像是被廉君抱在了怀里一样。 要更稳重一点,总不能让廉君反过来安抚他……他把脑袋也埋在廉君盖过的毯子里,闻着廉君的气息,熬了一晚上的大脑慢慢混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咔哒,洗手间的门开了。 廉君走到病床边,摸了摸时进露在毯子外的头发,轻轻把毯子扯下来,看着时进眼下挂着的黑眼圈,倾身把他抱在了怀里。 …… 时进是被一阵心悸感惊醒的,他醒来后本能地环顾了一圈病房,没有看到廉君,想到什么,忙看向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在发现进度条的数值不知何时降到了200之后,心里一惊,忙下床朝外跑去。 走廊尽头的无菌隔离病房门口站着一堆人,大家全都眉头紧皱地透过观察窗看着病房内。 时进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快速靠近拽住站在最外围的卦二,着急问道:“怎么样了,已经用药了吗?反应怎么样?”边问视线已经边朝着病房内转了过去,然后在看到里面的情况后差点腿一软跌在地上。 病房内,已经换上了病号服的廉君躺在特制的病床上,头歪着,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龙叔和邵建平站在床边,正一边沟通着什么,一边给他注射药物。 黎九峥也在病房内,他穿着无菌服,低着头,正在调整各种医疗仪器。他很快发现了站在人群最外面,脸色惨白眼神惊惶的时进,眉头一皱,走到窗边朝时进做了个“他没事”的口型,然后抬手拉上窗帘,挡住了众人看向里面的视线。 “别拉——”时进阻止不及,脑子彻底乱了。 卦二把他扯回来,说道:“你冷静一点,君少只是睡着了,药物才刚刚注射进去,后续情况还需要密切观察,你别自己吓自己。” 时进慢慢从心悸感中回神,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忙深呼吸努力调整情绪,心脏却还是一阵一阵快跳着,乱糟糟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进度条降了,是好事,我不该急的……没事,肯定没事的……” 卦二听他都开始说胡话了,皱了皱眉,和卦一对视一眼,干脆揪住时进回了病房,把他送去洗手间,打湿一块毛巾直接糊到了他脸上。 冷水刺激大脑,时进傻傻愣了一会,自己抬手把毛巾取了下来。 卦二问道:“冷静了?” 时进点头,突然低头把脑袋扎到了洗脸池里,拧开了水龙头。 冷水哗啦啦地灌了下来,浇了他一脑袋。 “蠢不蠢。”卦二嫌弃开口,手却伸了过去,自己也接了点冷水压到了自己的脸上。 大家都是一样的,一直强大地护着所有人的廉君,就那么闭着眼任人摆布的躺在床上,他们怎么可能不慌。 …… 时进终于深切了解到了神经毒素是多么麻烦的一种东西,它花样繁多,会造成的病症多如牛毛,人体在什么阶段会出现什么症状几乎完全是随机的,稍不注意,病人的身体就会留下巨大的无法弥补的损伤,可怕至极。 用药的第一天,廉君在昏睡中度过,当天晚上,药物和毒素的博弈开始,时进在小死的尖叫声中惊醒,惊恐地发现廉君本来降到200的进度条,突然升到了800。 一晚上直升600,这是怎样可怕的一种涨幅,他几乎是三步一跌地跑到隔离病房外,发现那里已经是兵荒马乱一片,廉君脸色青紫的躺在病床上,恍惚间竟像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是溶血反应!准备抢救!” 病房门开合间从里面模糊漏出的这一句话,差点把时进吓瘫在了地上,他突然想起了养父母死亡的情景,只觉得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变冷,耳朵像是失聪了一样,突然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小进!” 一双大手突然从后遮住了他的眼睛,之后身体被翻转,困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里。 “别想,别看,他不会有事的。”费御景把时进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看不到画面,也听不到声音,身周只有属于人类的体温暖暖烘过来。时进想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根本没用,急得抬手揪住费御景的衣服,用脑袋小幅度地砸着他的肩膀,想用疼痛让自己恢复理智。 “你犯什么傻!”费御景拧了他耳朵一下,阻止他这种自残又伤人的动作,皱眉训道,“冷静一点,这是正常情况,那些治疗报告你没看吗,这些都是正常的!” 时进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的、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但是……他深吸口气,突然咬了自己手腕一口。 疼痛泛滥,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推开费御景,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病房,抬手按在了观察窗的玻璃上,透过来往医生的人影,虚虚抚摸着廉君的脸。 “会没事的。”他低语,语气坚定,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透过玻璃传达给谁知道,“会没事的,加油。” 费御景看着他手腕上渗血的牙印,眉头紧皱。 …… 廉君的进度条在抢救结束后迅速降了下来,卡死在了300没动。时进去洗手间呆了很久,出来后十分冷静地找龙叔问清楚了廉君现在的情况,然后主动招呼闻讯赶来的众人去休息,自己也乖乖回了病房。 大家看着他突然冷静下来的样子,眼露担心。 之后众人过了两天的安稳日子,廉君中间清醒过,却说不出话,只隔着玻璃和时进对视了一会,眼神温柔带着安抚。时进像是没事人一样朝着廉君微笑,傻子一样贴着玻璃朝廉君挥手,用口型给他加油。 当天晚饭时间,廉君突然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他侧躺在病床上对着床边的垃圾袋,明明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吐点什么出来。 其实这些也是正常的,恶心呕吐是龙叔提前说过的几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之一,并且是比较轻微无害的那种,但大家知道归知道,等真正看到廉君这么难受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面露不忍和担忧。 “没事的,龙叔已经给他用药了,这些症状很快就会消失。”时进反过来安抚着大家,示意病房内的黎九峥把窗帘拉上,遮住了廉君此时狼狈的样子。 “都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忙会议的准备工作,记得早睡。”他拍拍卦二的肩膀,示意大家散了。 “可是……”卦二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卦一按住了。 “没事的,这里有龙叔在。”卦一打断卦二的话,看向时进,问道,“时少还有什么吩咐?” 时进被他这称呼弄得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扫一眼卦一身后皱眉沉默着的卦三卦五等人,说道:“你们总结一下现在的会议准备进度,明天报个大概的情况给我,目前就这些,都散了吧。” “是,时少。”卦一应答,然后拍了一下卦二。 卦二明白了卦一的意思,也跟着喊了一声时少,最后到底没忍住,又嘱咐道:“你也好好休息,别太担心。” 时进微笑点头,回了句:“我知道的。” 卦一等人离开了,带着时进以副首领的身份发出的第一道命令。时进等他们离开后自顾自愣了会,然后转身坐到了病房外的长椅上,抬手按住了额头。房内,廉君靠在病床上,看一眼病房拉上的窗帘,皱眉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卦一送来了会议准备进度的报告:出航用的船只已经到位,各种物资正在陆续往这边运送,人员也正在集齐,在四月到来前,所有的东西肯定能准备好。 时进仔细看完了报告,然后给章卓源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年会议的日期定下来了没有。 这是时进第一次以灭的副首领的身份和官方联系,章卓源有些不适应,并且私心里有点轻视他。犹记得去年,时进还只是个给廉君推轮椅的小喽啰,以章卓源的身份,甚至都不用正眼看他,但现在,时进却趁着廉君养病的时机,摇身一变成为了灭的代言人,所有人必须哄着他说话。 搞什么,接洽这种事廉君不行,让卦一来不好吗?明明只是个窝在沙发上埋头做作业的刚成年的小屁孩而已,根本配不上副首领这种职位,老老实实被保护就是了,充什么副首领的范。 章卓源心里这样想着,言谈间难免有些敷衍和摆谱。 时进可没心情和他玩什么心理战,见他这样,直接把电话挂了。 卦一见状眉头一挑,嘴角勾了勾。 几分钟后,章卓源反拨了一个电话回来,开口就是长篇大论,时进再次挂断电话,一点不他面子。 这么来了两次,章卓源再傻也明白时进不想他太过“指点江山”的意思了,心里憋着一口气想不理他算了,但想到廉君的嘱咐,又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日期。”时进开门见山。 章卓源被噎了一脸,咽下训话的欲望,憋气回道:“今年的新年结束得早,上面有意让会议早一点办,具体的日期还没定下,但基本已经敲定在四月初,你那边做好三月末就出航的准备。” “多谢告知。”时进客气道谢,然后话语一转,冷冷说道,“章主任,你今天的敷衍我可以不在意,但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万一廉君真的出事,灭的下一任首领只会是我,你现在怠慢我,别怪我以后怠慢你。你也别想着看我年轻想让我听你的摆布,我修养可没廉君那么好。” 章卓源心里一惊,一句“你把廉君怎么样了”差点冲口而出,僵硬说道:“时先生你太会开玩笑了,廉先生知道你——”时进再次挂了电话,铁了心今天要给章卓源一个下马威。这种在官场混的老油条最是烦人,如果不在第一次交锋时就震住对方,以后就算合作,估计也得不到对方最大限度的帮助和坦诚。 “看人下菜碟的混蛋。”他皱眉嘀咕一句,见卦一正看着自己,表情一僵,又默默敛了情绪,一本正经说道,“做好三月末出航的准备,今年的会议会早一点开始。” 卦一忍住笑,应了一声是。 搞定了会议日期的事,时进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够稳重,然后看向了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振作起精神,伸手取了一份下来。 ——虽然廉君提前安排了卦一等人分担这些工作,但卦一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忙,他作为唯一的“闲人”,也得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才行。 半个小时后,他被某份明显超出他知识范围的决策文件卡住,想去问问廉君的意见,想起他现在的难受劲,又默默压下了冲动,犹豫了一下,选择给时纬崇拨了个电话,等接通后不好意思说道:“大哥,我有点事想请教你,关于a市对外的那部分生意融合,我……” 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时纬崇愣愣拿着手机,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时进主动打了电话过来,还在向他请求帮助,回神后几乎是失态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边往书房大步走去边说道:“是对外贸易方面的吗?这个我在给你的笔记里有专门讲解……你等等,我去找纸笔,你慢慢说,我今天都有空,你有问题尽管问。” 这一天的时间,时进就在批文件——请教时纬崇——批下一份文件——继续请教时纬崇的忙碌中度过了。两人完全没发现,这是他们自徐洁出事、不,是自时行瑞去世后,第一次完全不带负面情绪的长时间沟通。 忙完一天的工作后,时进在费御景的陪伴下吃了晚餐,然后来到实验楼,在黎九峥的帮助下换上无菌服,进入隔离病房探望廉君。 廉君清醒着,正靠在病床上看电视里播的新闻。他其实比较想去处理工作,但龙叔不允许,甚至连书都不让他碰。他见时进过来,忙关掉了电视,朝时进伸了手,问道:“晚饭吃了吗?” 时进点头,没有握他的手,直接靠过去抱住了他。 廉君一愣,然后轻轻回抱住他,问道:“前两天吓到你了?” 时进摇头,静静抱了他一会,直到确定自己心里的想念担忧等等情绪全部沉淀下来了,才坐起身笑着回道:“不是,我就是想你了,对了,我今天联系章卓源了,问到了会议日期,还帮你把文件处理了一半。” “这么厉害,章卓源有没有为难你?文件呢,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廉君顺着他的话题询问,脸上在笑,眼里却不见多少开心。 “章卓源还算好对付,文件倒是有不懂的地方,我把不懂的地方都记下来了,你教教我吧。”时进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一副要请教老师的模样。 廉君看着他努力装作平时的模样,垂眼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应道:“好。”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工作,气氛还算轻松。时进克制地在九点前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我会争取早点搬出这里去陪你。”廉君在时进离开前忍不住喊住他,轻声承诺。 时进离开的脚步停下,转身又抱了抱他。 ……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二月过去,三月来临,廉君没能像他承诺的那样尽快搬出隔离病房,他身上出现的症状越来越多,恶心反胃的情况越发严重,时常一天都吃不下一口饭,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时进每天都会去陪他,尽量帮他放松精神,想尽办法地让他进食。在这过程中,时进慢慢稳重了起来,给卦一等人发布命令时不再那么随意和不自然,文件批得越来越好,和时纬崇的联络也固定了下来。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变化,心里不免唏嘘——遇到困难的时候,时进果然是成长得最快的那个,只可惜,他这种成长大概是廉君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三月初,费御景飞了一趟岛外,去忙能源部分的收尾工作;三月中,廉君的生日到来,时进在廉君持续昏迷的情况下,给他戴上了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三月下旬,黎九峥脱下了白大褂,开始准备随时进一起出航参加会议的事情。 出航当天,时进独自去了一趟廉君的病房。 一个多月了,神经毒素能造成的症状,廉君已经基本体会了一遍,他本来养得还算不错的身体,变得比两人最初相见时还要糟糕,身上瘦得像是皮包骨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并且完全无法挪动。 时进眼神有些黯然,心里木木的疼。难怪龙叔强烈要求廉君把身体调养得足够好了再开始治疗,如果不是事先调养了一下,廉君可能早就熬不过这仿佛永无止境的毒素折磨了。 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真的要三个月、半年,甚至更久吗…… “毒素最活跃的时期已经熬过去了。”龙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安抚说道,“你别看他这样,其实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情况了,他变瘦是避免不了的,毒素造成的恶心呕吐和食欲不振是长期性的,这些需要等毒素活跃期过去后再慢慢调养。还有腿部无法活动的问题,这个也不用担心,没了毒素影响,他复建起来会很快。” “我知道。”时进回头看龙叔,问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就一会,我知道他现在身体虚弱,但是……” “进去吧,做好消毒就行,他现在可不能再生病。”龙叔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开完会回来,他或许已经可以下床了,所以别太担心。” 时进看一眼脑内廉君那已经涨到了500的进度条,低应了一声。 …… 换好衣服做好消毒后,时进进入病房,坐到了病床边。 廉君面朝上平躺着,胳膊上还插着点滴,脸上的氧气罩倒是拆了,看上去总算是没那么像重症患者了。时进看了会廉君的脸,低头握住他放在床上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轻轻套到了廉君的无名指上。 戒指有些大了,时进摸着廉君的手指,抿紧了唇。 这枚戒指是他很早以前偷偷让卦二联系人准备的,造型和廉君送他的那枚求婚戒指一样,不过上面镶嵌的是蓝色的钻石,看上去优雅又华贵,很符合廉君的气质。 他本来准备等廉君生日的时候,把这枚戒指送给廉君让他惊喜一下,结果没想到廉君那天却出现了意识混乱的症状,用药之后直接陷入了昏迷。虽然他后来还是给廉君把这枚戒指戴上了,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得快点胖起来才行。”他说着,声音低低的,“这次可别再弄丢了。” 戒指的尺寸是按照廉君治病前的手指尺寸做的,现在戴有些大了,廉君生日的第二天,他过来看廉君的时候,发现他前一天给廉君戴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他见了之后,直接把戒指捡起来重新揣进了口袋,想着要不要再去改一改。 但现在,他不想改了。 “你如果不能胖到可以正好戴上这枚戒指的程度,那咱们就玩完了。”他说着,又把戒指拿了下来,摸出一根细细的红线,小心地往上缠,“现在就先这样将就一下。” 一圈又一圈,钻石的光芒被红线遮挡,直到彻底消失。 他小心把红线缠紧,弄掉多余的,然后拿起廉君的手,认真把戒指重新给他戴了上去。 “居然刚刚好。”他摸着廉君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快点好起来吧,你说过等我开完会要来接我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第127章 休闲麻将馆 船只即将起航, 卦六站在港口岸上,朝着众人挥手, 大声吼道:“我会照顾好君少的, 每天都会发消息给你们,别担心!” 时进站在船头, 也朝他挥了挥手, 然后唤了一声卦五。 卦五表示明白, 朝着船长室示意了一下。 船慢慢动了起来, 匀速离开港口。时进遥遥望着综合楼的方向,直到船只彻底驶远,视野里再看不到小岛的景象, 才转身收回了视线。 卦一等人全部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 “准备开会, 去大会议室。”时进收拢好情绪宣布。 卦一等人齐齐应是,先一步转身朝着会议室走去, 去做会议准备。 费御景等他们离开后上前一步站到时进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皱眉看着他。 “怎么了?”时进疑惑询问。 “比起看到你冷静稳重得像个真正的大人, 我更希望你哭下鼻子。”费御景说着, 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抬手架到了他的鼻梁上,“不想被人看清想法的时候, 可以戴上这个遮掩一下, 镜片会反光, 还能遮住部分眉眼,旁人没那么好打量你的神情。” 眼镜是平光镜,金边细框,压在鼻梁上稍微有点重量,时进从来没有戴过眼镜,所以十分不适应。 “想扮猪吃老虎的时候,戴眼镜也有奇效。”费御景说着,又掏了另一幅眼镜出来,塞到了时进手里。那是一副边框偏圆的眼睛,框架是质朴的黑色,塑料材质,很轻,握在手里几乎没有分量——这明显是一副适合给学生佩戴的眼镜。 “话少永远比话多显得强势和不好惹,面无表情永远比表情丰富显得高深莫测和可靠,居高临下地看人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你这次去的场合也不需要多么讲礼貌。” 一句又一句,时进傻愣愣听着,看着费御景一脸平淡地传授坑人教程的模样,默默后退了一步。 费御景手一伸把他拽回来,问道:“退什么,好好学。” “你好可怕。”时进诚实表达心里想法,气人于无形,“眼镜而已,你居然能折腾出这么多东西来,跟你这种人打交道,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掉入陷阱。” 费御景挑眉看他一眼,说道:“你这撒娇的方式还真是特别,想气我然后和我吵一架,发泄一下情绪?别想了,我不是老三。你实在想宣泄的话,我的肩膀倒是可以借给你哭一哭。” 时进:“……” “想撒娇就直接来,不用这么拧着,做哥哥的又不会笑话你。”费御景抬手撸了一把他的额发,示意船内,“哭不哭,哭的话我带你去切洋葱,别人问起,就说老五突然想吃洋葱面了。” 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黎九峥立刻澄清了自己:“二哥,我不喜欢吃洋葱,你别利用我欺负小进。” 利用?欺负? 费御景真的要被这两个弟弟气死了,只觉得他们一个拧巴一个白痴,完全没救了,干脆拉住了时进的胳膊,说道:“走了,别傻站在外面吹风。” 时进愣愣被他拉着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在心里戳小死,眉头紧皱,反省自身:“我刚刚故意气费御景……是想撒娇?” 小死回道:“肯定不是!进进你怎么会对费御景撒娇呢,他凶巴巴又硬邦邦的,你对我撒娇呀,爸爸疼你……” 时进:“……谢谢,不了。” 他收拢思绪,看一眼走在前面显得可靠又稳重的费御景,又看一眼走在身侧的黎九峥,心里有点别扭,又有点发软,乱七八糟的情绪冒来冒去,反而把心里梗着的那股难受劲冲散了点。他侧头浅浅吐了口气,稍微用点力气收回手,说道:“我不去厨房,会议要开始了。” 费御景和黎九峥全都停步看他。 “……等开完会我再去厨房,今天大家吃顿好的改善一下心情。”他说着,摘下费御景给他戴上的眼镜塞进口袋,朝他们摆了摆手,越过他们朝着会议室大步走去。 费御景和黎九峥目送他离开,黎九峥的表情慢慢消失了,说道:“二哥,我可以喜欢吃洋葱面,如果小进需要的话。” “他很需要。”费御景收回视线,卷起了衬衣袖子,“走吧,去准备洋葱。” …… 花半个小时和卦一等人开了个会,初步安排了一下上船之后的琐事,时进离开会议室,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厨房。 厨房里费御景和黎九峥已经在了,两人一个在揉面团,一个在看热闹,气氛倒也还算和谐。见时进进来,费御景指了指案板边足足有十几个的洋葱,说道:“切吧。” 时进看他一眼,走到案板前,拿起刀和洋葱,却没有动。 总感觉动了,就输给费御景了。明明只是个利益至上什么都不管的家伙而已,干什么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谁想接受这种别扭的好—— “你是不是又跟自己拧上了,需要我先切一个给你示范吗?”费御景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侧,拿起一个洋葱在手里颠来颠去。 时进毫不犹豫地让开身,把刀塞到了他手里,板着脸说道:“那你示范一下。” 费御景看他一眼,站到案板前,干脆利落地一刀把洋葱切开,然后摆在一起唰唰唰切片,又唰唰唰切丁。洋葱味扩散,费御景的眼眶很快发红,有眼泪流出,偏他流泪也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切完把刀一丢,洗了洗手,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又恢复了正常,说道:“示范完了,该你了。” 时进:“……”感觉自己完全输了,怎么有人哭也能哭得这么淡定。 他深受打击,正准备认命接刀,接受洋葱的制裁,就见黎九峥突然丢下面团跑了过来,挤开费御景,抢过他的刀,拿起一个洋葱就闷头切了起来,没一会就泪如泉涌,甚至鼻涕都要出来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时进有些傻,伸手去拉他:“五哥,你干什么?” “小进,你看,切洋葱都是这样的,没什么的。”黎九峥躲开他的手,边吸鼻涕边皱眉说话,看上去蠢死了。 时进看着他,心里瞬间滚过去了什么酸软的情绪,明明没有切洋葱,眼眶却有些发热。他侧头深吸口气压了压情绪,上前拿走黎九峥手里的刀,说道:“你们切的太丑了,完全是浪费食材,还是我来吧,你们吃不吃洋葱圈,我一会炸一点。”说着拿起一个洋葱,直接下了刀。 咔擦,刀刃穿过洋葱触到案板,还不等他把洋葱彻底分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一个多月了,廉君治疗的时候他没哭,廉君抢救的时候他没哭,廉君难受得完全吃不下饭,身体一天比一天瘦的时候,他还是没哭,后来廉君昏迷倒下,他想哭,但已经不能哭了。会议就要开始,他是灭的副首领,如果他也垮了,其他人该怎么办?如果他不比任何人都冷静地坚信廉君最后会好起来,其他人又怎么能安下心做事。 他突然就懂了廉君以前不愿意治疗,死撑着不在外表现出任何软弱地方的原因,选择了做所有人主心骨的那个人,真的没有立场去软弱。 “太辣了,难怪当初三哥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他说着,视线已经完全模糊,看不清自己手里切的是什么。憋了一个多月的恐慌和害怕迅速泛滥,他想忍一忍,但这个口一开,又哪里还能忍得住。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喜欢的人,他怎么可能真的冷静坚强。 费御景看着他细微颤抖着的肩膀,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刀,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说道:“哭吧,好好发泄一下,你那么憋着,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廉君肯定出事了。” 时进抬手拽住他的衣服,毫不犹豫地把眼泪鼻涕蹭到了他身上。 费御景侧头忍耐,假装感觉不到肩膀上那黏糊糊的触感。 “二哥,你卑鄙。”偏黎九峥还在不省心的控诉。费御景看着黎九峥刚刚哭过的蠢脸,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这些弟弟一个比一个蠢,真想就像以前那样不管他们算了,但是……他抬手揉了揉时进的后脑勺,另一手认命地揽住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 大哭了一场,又闷头昏睡了整晚,时进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体轻了一大截,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脑子清醒了,神经放松了,看阳光都像是彩色的。 人果然需要定时往外倾倒一下情绪垃圾。 他长出口气坐起身,脑中闪过费御景和黎九峥的脸,甩了甩头,先看了看廉君的进度条,见没有涨,还在500卡着,稍微放了心,打起精神起床,冲进浴室浇了自己一脸冷水。 睡意彻底消失,他看着镜子中眼睛稍微有些肿的自己,用力握拳——“睡美人”还在家里等着,他必须安安全全的回去,然后吻醒他家宝贝! “进进加油!”小死突然出声,气势高昂。 时进忍不住笑,胸口的那股难受劲终于散了,应道:“好,我们一起加油。”这次的会议,谁也别想让灭吃亏! …… 大家敏锐地发现时进的气场变了,虽然他整体表现出来的,还是这一个多月来锻炼出的稳重又可靠的模样,但眼睛有神了许多,说话时给人的感觉也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压抑紧绷。 察觉到这点后,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然后齐齐松了口气。之前的时进可靠归可靠,但明显是在硬撑着,大家都怕他什么时候就突然扛不住崩溃了,现在见他调整了过来,他们心里的担心终于放下了一点。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早餐的时候,时进含蓄地感谢了一下大家。 大家忙表示没什么,餐桌的气氛难得的放松了下来。 时进见状,再次深切明白了团队领导人的情绪,对团队整体氛围的影响有多大,自愧于自己的不成熟,识趣地不再就这个话题往下延伸,等大家都吃完早餐之后,才又说道:“按照现在的航行速度,我们应该会在后天下午到达会议地点,比其他大组织提前三天到场。我早起的时候想了想,觉得我之前提出的意见还是太不成熟了,需要再改进一下。半个小时后会议室集合,我们再来商谈一下细节。”说完看向卦一和卦二,“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 卦一和卦二应了声是,跟着他起身离开。 …… 时进把卦一和卦二引到书房,落座后开门见山说道:“这次的会议,我不准备按照廉君之前建议的计划去做。” 卦一和卦二齐齐愣住,对视一眼,由卦一问道:“时少有什么想法?” 时进见他们没有一上来就反对自己“违抗”廉君的命令,心里松了松,认真回道:“廉君之前的安排是,在这次的会议上,所有人都要以我的安全为主,尽量减少和孟青等人的接触和冲突,时时和官方人员紧靠,不要落单,会议结束撤退时也尽量和官方一起……我昨天的所有安排和意见都是围绕着这个前提来的,但今早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做对灭十分不利。” 卦一和卦二再次对视,然后齐齐沉默。 时进见他们这反应,瞬间了然,苦笑地揉了揉额头,说道:“你们果然早就已经发现这样做的弊端了……如果我按照廉君安排的那样做,那我的安全确实能暂时稳住,但廉君的情况却绝对会暴露。大家都是聪明人,廉君突然这样缺席会议,我又表现得过分小心,这内里的含义,大家只要稍微琢磨一下就能琢磨出来。总而言之,这次的会议我表现得越小心,会议结束后,四家联盟对灭的针对和攻击就会来得越快和越凶猛,针对廉君本人的袭击也绝对会层出不穷。” “起冲突是迟早的事,时少不用太过担心,现在是特殊时期,大家自然要以你的安全为主。”卦二开口安抚。 “我知道起冲突是迟早的事,但冲突发起的时间对局势的影响却十分大。在廉君原来的计划里,这次会议结束之后,四家联盟对灭的攻击会有一个从试探到全力猛扑的递进过程,再加上鲁姨的周旋,灭在会议后,起码还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去安排各种事情,迎接最后的大爆发。这期间,廉君很大可能能够通过敌人的进攻速度,间接引导这次冲突的节奏,从而占据绝对的主导。但如果我在这次会议上表现太差,让四家觉得有机可趁,一上来就采取猛攻的政策,那这个优势就没有了。” 时进很冷静,视线来回在卦一和卦二脸上扫过,说道:“你们比我更明白,灭和廉君需要这三个月的时间,你们也需要。打有准备的仗,廉君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你们的安全,而打无准备的仗,你们就随时可能会损耗在狼狈的应对里,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卦一和卦二都没想到他会想得这么透,再次沉默,最后还是由卦一开口,说道:“时少,这些君少都做了打算……” “他的打算就是用一个后续的烂摊子来换我暂时的绝对安全,然后在他稍微好转之后,熬着身体去收拾烂摊子,顺便折腾你们。”时进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还没那么自私,能硬着心肠看着你们只是为了我在这场会议上的安全,去付出那么多代价。而且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这场会议,其实本来就是没什么危险性的,你们都太紧张了,不自觉就做了四家会趁机伤我的设想,但设想只是设想,它不一定会发生。” 卦一和卦二愣住。 “另外四家根本没有动我的理由,他们结盟刚成,彼此之间都还没有绝对的信任,我就算在会议上嚣张一点又怎么样,他们难道就真的会趁机杀了我不成?我们参加这次会议的目的,不是保证我的安全,而是尽可能地扰乱他们,顺便遮掩廉君的身体情况,让他们忌惮,让他们不敢在结盟还没有彻底稳固的时候贸然对灭动手。” 卦一和卦二难得露出了一种堪称傻气的表情,直勾勾看着时进。 对啊,其实这次会议最重要的事,是要遮掩住廉君的真实情况和震一震那个新成立的联盟,时进行事太过小心的话,反而会引人起疑……君少是关心则乱,所以万事以时进为主,那他们呢,他们怎么也跟着歪了思路…… 时进见他们不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其实也怪我,是我影响了你们,廉君昏迷之后,我想事情总是不自觉往最糟糕最消极的方向走,你们被我影响,也变得缩手缩脚和消极起来。还怪我太弱小,让你们总是担心我会出事,不知不觉把做事重心都放到了保护我身上。” “不是……”卦二直觉反驳,想了想时进的话,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说道:“天呐,大家都中邪了吗……”太丢脸了,幸亏时进及时反应了过来,不然…… “是我们自乱阵脚了。”卦一也反应了过来,皱眉自责,不过他很快又整理好了情绪,问道,“那时少准备怎么做?” 时进见他们明白了,满意点头,说道:“你们大概不知道,我在学校里有个十分响亮的外号——跑车少爷。” 跑车少爷? 卦一和卦二疑惑,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意思?” …… 两天后,船只到达会议指定海域,成功和官方船只接洽。时进穿着一身帅到爆炸的潮牌服装登了官方的船,身后只跟着卦二、费御景和黎九峥三人。 章卓源皱着脸看着时进这仿佛明星走秀一般的潮流打扮,干巴巴说道:“时先生很重视这次会议啊。” “那必须的,我代表的可是廉君的面子。”时进转了转手上的钻石戒指,在船上来回看了看,问道,“刘振军刘少将呢?今年不是他帮忙维持秩序吗?” “刘少将还没过来,这次空军那边也派了几个好手过来,他会和对方一起到。”章卓源解释,扫了扫时进身后,又问道,“卦一先生呢?时先生这次就带这几个人住在船上吗?”没有卦一他心里虚啊。 时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道:“卦一年纪大了,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我让他留在船上休息了,开个会而已,我带着三个人就够了。”说完示意章卓源快点带自己去房间,要求休息。 年纪大……章卓源面如菜色,实在看不下去时进的松散,委婉提醒道:“廉先生身体怎么样了?他那么重视这次会议,肯定很挂心吧。” “廉君身体恢复得不错,他让我会议结束后接章主任去岛上喝一杯,要不等会议结束了主任干脆和我一起走吧,我带您去岛上打蛇去。”时进热情建议。 章卓源心死成灰,忍不住朝着现场唯一的灭的老人卦二看去。 卦二递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说道:“君少很疼时少的。” 疼也不能由着他乱来啊! 章卓源满心绝望,完全没想到廉君也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一天。 …… 上船之后,时进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醒了填饱肚子就开始招呼卦二等人一起搓麻将,把个官方的会议船硬生生弄成了休闲麻将馆,看得章卓源心塞不已。 他曾经试图联系廉君,想让廉君管一管时进,让他表现得像个副首领的样子,结果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居然直接转接到了时进那里,时进还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道:“章主任,想告我的状,小心我剃光你的头发!” 章卓源一个激灵挂断电话,再看时进,只觉得头疼又害怕,有种这次的会议已经完了大半的可怕预感。 如此两天过去,就在章卓源忍不住怀疑时进时不时已经造反干掉了廉君,把控住了灭的时候,卦二偷偷找上他,帮他联系上了廉君。 “没事的,时进有分寸,随他去吧。”廉君在电话那边如是说,语气十分淡定。 章卓源心塞死了,忍不住控诉:“他上船之后天天打麻将,吃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喊谈事不来,让开会不开,这叫有分寸?其他组织的人就快来了,他再这么下去,这次的会议——” “这次会议应该就是道上的最后一次会议了,让他玩吧。四家联盟已成,会议后大家就要开打,不用顾忌那么多。”廉君打断他的话,还不忘嘱咐,“劳烦主任多注意一下时进,如果他和其他组织首领起了冲突,您多护着他一点。”说完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挂断了电话。 章卓源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忍不住崩溃出声:“因为要开打所以就不顾忌了?你真的是身体不好吗?你不会是故意放时进过来玩的吧!” 卦二怜悯地看着他,拍他的肩膀,沧桑叹道:“都说了,君少很疼时少的……唉,放心,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会议,没事的。” 有事啊!你们给我认真一点啊! 章卓源简直要疯了,恨不得抓着灭的人摇一摇,看看他们脑子里是不是都进了水! 第128章 试飞 隔离病房里, 廉君放下手机,硬撑着的一口气松掉,虚弱地靠在了床上。 视频通话对面的时进见状立刻凑到了镜头前,紧张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廉君看向床边架着的平板电脑, 撑起精神朝时进笑了笑, 安抚道:“没事, 不是胃不舒服,只是有点没力气……抱歉,你出航那天没能去送送你。” “没关系,你睡着了嘛, 这几天怎么样,有再贪睡吗?”时进轻声询问,有意选了比较日常的词,想让廉君轻松一点。 廉君听了心里却酸酸涨涨的难过起来,挤出一个笑容, 说道:“对不起,我这次睡了太久。” “没有, 你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多睡一会是正常的。”时进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 勉强不让自己垮下表情, 说道,“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让你刚醒就忙这些, 你会怪我自作主张吗?我没有按照你之前安排的那样做。” “你做得对……咳咳, 咳……” 廉君突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干呕,大概是怕时进看了担心,他还特地矮下身子,躲到了镜头下面,不让时进看到。 时进急了,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事……咳……你别担心,喝点水……就好了。” 镜头里没有画面,只有声音,之后病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脚步声靠近,龙叔出现在画面里。他侧头看了眼视频对面的时进,说了句:“别担心,君少只是需要休息。”然后伸手挂了通话。 通话界面消失,时进愣愣看着,脑子里全是廉君压抑的咳嗽和干呕声,看一眼脑内廉君那突然涨到了600的进度条,崩溃地揪住了头发。 小死干巴巴安慰:“没事的,有龙叔在,宝贝会没事的……” “我知道。”时进深吸口气坐起身,看着又开始慢慢回落的进度条,猜测是龙叔给廉君用了药,抹把脸说道,“他只是刚醒还有点难受而已,我知道,我没事。” 这样说着,他却起了身,出门找到正窝在房间里看书的费御景,说道:“船里空气不好,我今天要去甲板上打麻将。” 费御景看着他一副憋着什么情绪的样子,随手放下书,拿起外套站起了身。 …… 病房里,廉君在药物的安抚下停下了咳嗽和干呕,龙叔皱眉调整着他的点滴速度,说道:“你现在太虚弱了,别强撑着陪时进聊天,身体会受不住。” 廉君眼神黯然,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多听听他的声音……龙叔,我这次昏迷了多少天?” 龙叔扫一眼他的表情,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弯腰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被红线缠着的戒指,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什么?”廉君愣住,怔怔看着这枚戒指,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把戒指拿过来。 “别动。”龙叔按住他没让他起来,把戒指塞到了他手上,回道,“这是时进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护工给你擦身体的时候,怕水把戒指上的红线擦湿弄腐朽了,就把它摘了下来。” 时进送的生日礼物……廉君把戒指举到眼前,轻轻摸了摸,问道:“哪根手指?” 龙叔疑惑:“什么?” “时进为我戴的是哪根手指?”廉君询问,眼神是自治疗以来难得的有神。 龙叔见他这样,心里有点难受,回道:“无名指,他给你戴的是无名指。这戒指和你送给时进的那枚造型一样,上面镶嵌的是蓝色钻石,红线是时进自己缠的,因为戒指……” “我现在戴着太大了。”廉君垂眼接话,自己慢慢把戒指戴到了无名指上,直勾勾看了会,突然笑了,“居然刚刚好。” 话落,他脑中突然闪过了几段模糊的话语,好像曾有谁坐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一愣,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似梦非梦的记忆,摸着戒指的手不自觉变成了握,且越来越用力。 【你如果不能胖到可以正好戴上这枚戒指的程度,那咱们就玩完了。】 【居然刚刚好。】 【快点好起来吧,你说过等我开完会要来接我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那从来没有听过的,仿佛随时可以哭出来的赌气语气……廉君抬手捂住了眼睛,心里闷闷的难受。 不是梦啊,原来不是梦…… 龙叔皱眉,唤道:“君少。” “龙叔。”廉君用戴着戒指的手按住眼睛,说道,“毒素最活跃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对么?弄点食物过来吧,我想吃了。”龙叔眉头皱得更紧,说道:“可你明明刚刚还在……” “我就是突然想吃了,哪怕只是流食,去弄点来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治病,不是吗?”廉君打断他的话,放下手看着他,眼神清明认真,不容拒绝。 那个不知道听医生话的廉君又回来了。 龙叔本来应该生气的,但嘴张了张,却只说了句;“好。” 食物很快送了过来,只是一小碟熬得烂烂的白粥而已。廉君被伺候着靠在床上,先喝了一点温水润喉和暖胃,然后舀了一点白粥,朝着嘴里送去。 肯定会忍不住反胃,然后想吐。 龙叔想着,站在病房外看着,见廉君果然捂住嘴开始干呕,沉沉叹了口气。 还是太勉强了,但是……他看着干呕之后硬逼着自己把粥咽下去的廉君,表情缓和下来——照顾一个有强烈求生意志的病人,可比照顾一个因为恋人不在身边而死气沉沉的病人要好得多。 …… 心情不好的时进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狠狠赢了费御景一大笔钱,然后大手一挥给陪着打牌的卦二和黎九峥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用从费御景那赢来的钱,最后回房抱着平板玩单机麻将玩到凌晨两点,直到困得不能再困了,才闭目沉沉睡去。 让人心安的一夜无梦,上午十点,时进顶着一头鸡窝头起床,拐去浴室洗澡洗头吹头发擦脸,然后出来换上一套定制的条纹休闲西装,戴上各种贵气配饰,捂着饿扁的肚子出门朝着餐厅走去。 他这几天的行头全是廉君找人专门给他做的,他一直没机会穿,也不太喜欢穿,后来在船上决定走少爷路线之后,他让卦二打电话给卦六,让卦六把这些衣服收拾好,用直升机送了过来。结果没想到卦六不仅送来了衣服,还把全套的配饰也打包塞了过来,给了他更多发挥的余地。 可惜没能穿给廉君看,他好不容易才把这些配饰折腾明白……他摸着外套口袋上的装饰扣,心情又不自觉低落起来。 “小进。” 进入餐厅后,一道不该在这里响起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不远处传了过来。 时进停步,傻傻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然后低头捂着额头转身,喃喃自语:“看来我还没睡醒,接着睡接着睡……啊,好饿……” 饿得好真实。 咕噜噜,肚子在抗议。 他脚步一停,看看自己的肚子,眨眨眼,慢慢扭头,朝着之前“幻觉”出现的地方看去。 穿着一身帅气的黑蓝色空军制服的向傲庭坐在靠窗的桌边,面前摆着一杯水,正皱眉看着这边,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一副准备起身追过来的模样。 时进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然后转身三两步跑到向傲庭旁边,伸手捏住他的脸,扯。 “小进,你干什么?”向傲庭皱眉询问,抓住他的手拿下来,解救了自己的脸。 热的,活得,是真的! 时进满脸不敢置信,问道:“四哥你怎么在这?” “我是受刘少将所托,带队过来帮忙维持会议秩序的。”向傲庭回答,上下打量一下他的造型,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印象里,时家会穿得这么“张扬”的只有容洲中,时进平日的穿着比较随性,怎么舒服怎么来,从不染发烫发,也不怎么戴配饰,干干净净大大方方的,很讨喜。现在的时进却穿着一身质感上乘的条纹西装,西装的颜色虽然低调,但剪裁得却与普通的正式西装不同,带着点年轻人喜欢的嘻哈风格,很……明星范。而且时进今天还特地把刘海抓到后面露出了额头,身上还戴上了各种和衣服配套的配饰,看上去就更加“隆重”和容光焕发了,就像是个准备去参加什么时尚宴会的小少爷。 时进闻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西装,说道:“啊,这个啊,因为今天其他组织的首领会过来,所以我特地换了套稍微低调点的衣服。“ 稍微低调点……向傲庭看着他身上的各种配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低调这个词的定义产生了一点误解。 “不过四哥你穿空军制服果然比穿陆军制服更帅气!”时进又兴奋起来,硬是拉着向傲庭起身,像只小狗一样围着他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他的肩章,眼睛亮亮地问道,“四哥,你是开飞机过来的吗?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半夜到的,怕你睡了,就没去找你。”向傲庭回答,见他这样,脸上露出丝笑意,问道,“想去看看吗?” 看什么,飞机吗? 时进眼睛唰一下亮了,早餐都不记得吃了,兴奋说道:“看看看!你能带我飞一圈吗,我还没近距离看过人开飞机!” “可以,不过只能飞一圈。” “四哥你太棒了!”时进欢呼着就想走。 向傲庭忙伸手拉住他,说道:“先吃点东西,空腹飞行你会难受的。” 时进火速冲去餐厅点单的地方,随便要了两个包子和一瓶酸奶,边啃边跑到向傲庭身边,拉着他就往外走,满脸的迫不及待。向傲庭拿他没办法,顺从地被他拉走了。 咔擦。 就坐在向傲庭对面,却一直被时进无视的黎九峥一口喝光饮料,还从杯子里捞了块冰塞进嘴里,一口咬碎。 “牙不错。”坐在他旁边,也被时进无视掉了的费御景淡淡评价。 黎九峥皱眉,拿起叉子戳水果拼盘里的葡萄。 卦二看着这两个仿佛身周在刮寒风的哥哥,抽了抽嘴角,转身追着时进离开的方向去了。 …… 官方的船只很大,向傲庭开来的飞机就停在船只宽敞的后甲板上,那是一架比普通直升机要大上一大圈的武装直升机,通体墨绿色,上面印着编号和部队旗帜图案。 “我还以为会是战斗机。”时进有点点失望。 向傲庭把直升机的机舱打开,说道:“战斗机不能随便开出来,也不能载人,坐这个也是一样的,过来,我帮你戴头盔和设备。” 这怎么可能一样……时进遗憾叹气,不过想到可以近距离看向傲庭开飞机,他又很快兴奋起来,乖乖靠过去让他戴装备。 武装直升机和普通的直升机不同,内里的位置只有两个,呈一前一后阶梯型排列。向傲庭安排时进坐在后面的位置上,给他绑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坐到前面,关上舱门,也把安全设备戴上,说道:“你别乱动,如果不舒服立刻跟我说,我飞回来降落。” 时进忙应了一声是,激动得手都在抖——飞机啊,真的是飞机啊,向傲庭居然真的会开! 随着向傲庭的熟练操作,飞机的仪表盘亮起,机翼旋转的声音隔着舱壁传来,然后一阵轻微晃动后,浮空感升起,飞机离地,视野一点点升高。 卧槽!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时进激动得瞪大眼,先看看向傲庭戴着头盔的后脑勺,又看看逐渐接近的天空和渐渐缩小的船只,兴奋得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 “坐稳,要加速了。” 向傲庭的声音传来,然后飞机逐渐拔高,朝着天空靠近,之后在到达一定高度后停下升空,开始绕着这片海域转圈。时进透过监控屏幕往下看,就见庞大的官方船只旁边,灭的船只正安静停靠着,在更外围一点的地方,还有大大小小十几艘船正在缓慢调整着位置——那是今早到达的其他中小组织的船。 “这视角太棒了。”时进忍不住出声赞叹。 向傲庭嘴角勾了勾,说道:“我带你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飞机再次拔高,朝着更远的地方飞去。时进看着广阔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只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起来,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有船过来了,是个大家伙。”向傲庭突然开口。 时进从兴奋中回过神,朝着前方看去,在千里眼buff的帮助下,果然看到了一艘大船正朝着会议指定海域匀速靠近中。 “应该是大组织的船。”他说着,倒是不太意外,“今天就是集合的最后一天了,大部分组织的船都会在今天到场。” “去看看。”向傲庭朝那边飞了一段,在能看清船只的高度稍微停了停,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时进忍不住笑出了声,在靠近之后,他用千里眼buff发现底下那艘船居然是狼蛛的,而鲁珊就站在甲板上,正仰着头直勾勾看着这边,手里拿着部卫星电话,口型分明就是“卧槽”两个字。 他忙放大听力,就听到鲁珊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什么鬼玩意……孟青,我这边有武装直升机在头顶转悠,你那边有没有,官方这是搞什么呢?巡逻?监视?” 孟青?午门的首领? 时进心里一动,想再仔细听一听鲁珊的谈话,飞机与狼蛛船只的距离却已经拉远,再分辨不清那些声音了。 向傲庭听到他的笑声,问道:“怎么了?” 时进回神,忙收拢思绪回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从上面往下看,那些船都像是玩具一样,怪好玩的。” 像玩具……真是个孩子气的回答。向傲庭微笑,加快直升机的速度,朝着更前方飞去。 之后两人又陆续看到了其他正在朝着官方船只靠近的组织船只,每一个他们都靠近看了看,撩拨一下就跑,十分可恶。足足一个多小时后,向傲庭口中的一圈才终于飞完,两人飞回了官方船只降落。 此时的甲板上不知何时又多了几架武装直升机,每一架旁边都有个穿着空军制服的人站着,刘振军也出现在了甲板上,正埋头拿着一份资料翻着。 向傲庭先一步下了飞机,之后把时进放了下来。 刘振军立刻放下资料靠了过来,问道:“向大校,试飞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向傲庭回答,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队员们,点了下人数,确认人数正确后才又看向刘振军,问道,“少将怎么在这,有事吗?” 当然有事,刘振军把视线投放在了时进身上,问道:“时先生,您怎么会在向大校的飞机上?” 时进还没说话,向傲庭先帮他解释道:“是我邀请他的,试飞的时候太无聊,有个人说说话解解闷也不错。” 说话解闷? 向傲庭带来的队员们闻言表情一动,齐齐扭头朝着时进看去,眼神八卦且暧昧——队长主动邀请……啧啧啧…… 时进被看得寒毛直竖,扭头看他们一眼,余光看到有艘明显是大组织的船只在往这边停靠,心里一动,故意抬手搭住向傲庭的肩膀,提高声音说道:“四哥,我饿了,该吃午饭了。” “时先生。”刘振军眼前有点发黑,提醒地唤了时进一声。他虽然听章卓源提过,说灭今年派来的副首领是个背景复杂且完全不着调的刚成年小屁孩,心里稍微做了点准备,但他没想到这小屁孩能屁成这样。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周围又有多少人看着,一个暴力组织的副首领,居然主动和空军带队的将官勾肩搭背,这像什么话。虽然听说这位副首领和向大校是亲戚……是亲戚才更麻烦!暴力组织副首领和空军将官是亲戚……天呐,要疯了,空军那边为什么会让向大校过来,头好疼。 时进听到呼唤侧头看他,热情邀请:“刘少将,您也饿了吗?那您也一起来吧,顺便把章主任也喊上,大家好好搓一顿。” 搓、搓一……刘振军额头青筋鼓啊鼓,差点没忍住像训不听话的新兵一样训他,压低声音提醒道:“时先生,我记得你是很优秀的警校学院,或许你办事的风格……可以更沉稳一些。”所以别再这么不着调了! 时进却立刻曲解了他的意思,收回手一个立正站好,朝着刘振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高声说道:“是,少将!学员谨记您的教诲!” 哗啦啦,四周围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看了过来,看着时进那标准的军礼,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刘振军觉得自己要心肌梗塞了,他伸手压下时进的军礼,从牙缝里慢慢往外挤话:“时先生,在这里你代表的是灭,请你暂时忘掉你警校学员的身份,谢谢配合。” 比暴力组织副首领和空军将官是亲戚这件事更恐怖的,是暴力组织副首领居然是正儿八经的警校学员!这时进是真傻还是假傻,廉君送这么个人过来参加会议又是要干什么! “少将,您急什么,灭和官方是盟友这件事,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我可是联系官方和灭的重要纽带,您大可以放松一点。”时进突然伸手以合作者的姿态轻轻拍了拍刘振军的肩膀,手指隐晦地指了指斜后方已经停稳的大船,然后朝着向傲庭示意了一下,说道,“四哥,走了,吃饭,吃完我教你打麻将。” 向傲庭应了一声,放下了头盔。 时进还顺手招呼了一下向傲庭的队员们,笑着说道:“你们也一起来吧,刚刚四哥在试飞的时候夸了你们,我对你们的战斗经验很好奇。” 队长居然会夸人?等等,四哥? 向傲庭的队员们齐齐惊讶,看一眼今天明显心情很不错且气息柔和了许多的向傲庭,又看看时进,心里算盘一拨,见向傲庭没有反对的意思,忙热情应下了时进的邀约,怀着八卦之心跟了上去。 后甲板上转眼就只剩下了刘振军一个人,刘振军皱眉看着时进带着向傲庭离开的背影,回过头看一眼斜后方属于千叶的银色船只,回想起时进刚刚说话的姿态,若有所思——这个时进,好像并没有章卓源说的那么不着调。 是故意的吗? 他迈步朝着时进离开的方向走去,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也是,不着调的人,可拿不到警校的第一名和军训第一名。 第129章 “联姻” 章卓源要疯了, 今天是会议开始的前一天,按照往年的情况,作为官方最可靠的盟友,灭的首领在今天会选择闭门不出, 以免给一些过来打招呼的中小型组织的首领造成心理压力。 但今年, 灭的画风完全变了。 “章主任,我来这边的时候, 看到餐厅里有一群人在聚餐, 里面有灭的卦二和穿着空军制服的军人, 这样两拨人凑在一起……请问船上是在举办什么庆祝活动吗?”某个老牌中型组织首领好奇询问。章卓源按下额头鼓起的青筋, 假笑回道:“不是……他们就是巧合碰到了,一起吃顿饭而已。” “原来是这样。”中型组织首领恍然大悟, 然后越发疑惑地问道,“我听灭的卦二在喊一个年轻人时少, 态度很是恭谨, 那个年轻人是灭的人吗?对了,怎么没看到廉君先生,他的属下和空军的人‘巧合’遇上, 他怎么也没出来看一看。” 章卓源看着面前这个看似憨厚,实则话里全是打探的“老东西”, 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今年灭的首领廉君先生, 因为一些私人原因, 没有来参加会议, 转而派了他的伴侣, 也就是那位时少过来,那位时少性子稍微活泼了一点,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中型组织首领大吃一惊,说道:“廉君先生没有来这次的会议吗?这不合规定吧……” “合的,时进先生现在是灭的副首领,他的身份早在去年年末狼蛛出事之前,就由廉君先生来官方这边正式报备过,所以由他代表灭来参加会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章卓源一句话堵死对方挑规则毛病的路,脸上的假笑都快僵掉了。 “没想到灭居然多了个副首领,这可是件大事……”中型组织首领顶着一张憨厚的脸感叹着,突然话语一转,快速问道,“那廉君先生这次没来参加会议,是为什么呢?身体不好了吗?” “是的,身体不好,他最近生了点小病,需要静养。”章卓源按照时进的嘱咐诚实回答,然后受不了地拿起日程表看了看,微笑说道,“抱歉,我的助理说下一位首领已经到了……” “哦哦哦,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我这人就是容易话多,抱歉抱歉。”中型组织首领连忙不好意思道歉,告辞转身离开。 章卓源的表情秒垮了下来,头疼地捏了捏额头,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才让助理放了下一位首领进来。 接下来进门的是一个准一线组织的首领,也是个老狐狸,他进来先和章卓源寒暄了一下,然后话语一转,像是无意一般提起:“对了,我刚刚路过餐厅,看到一个年轻人粘着空军的将官喊四哥,冒昧问一下,我们这么重要的会议,已经可以允许军方人员带家属过来玩了吗?” 咔。 章卓源差点捏断了手里的笔,硬生生压下吐血的冲动,回道:“并不是……那位年轻人是灭的副首领,他是正经的参会人员。” “原来是灭的人,可他怎么喊空军的将官四哥……” “也许只是口误,或许是您听错了也说不定。”章卓源摆出假笑,心里已经扎起了时进的小人。 准一线组织首领见状也假笑,说道:“大概吧……对了,廉君先生呢?他住哪一间房,我有些事想请教他。” 来了来了,又来了。章卓源继续假笑,把刚刚跟上一位首领说过的话,又对着他说了一遍,并主动强调道:“时进先生的副首领身份是获得过认可的,足够参加会议,没有任何规则上的问题。” 准一线组织首领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一圈,假笑加深:“原来如此。” 把这位也送走后,章卓源整整喝了一壶茶才冷静下来,然后让助理请了下一位首领进来。 “那个章主任,我看到休息室那边,有个年轻人拉着守秩序的将官打起了麻将,请问他是……” 章卓源:“……”时进我@#¥%! 自认脾气不错的章卓源忍不住在心里对时进素质十八连。 …… “阿嚏!”时进扭头打了个喷嚏,皱眉说道,“我觉得有人在骂我。” “很正常,做灭的首领免不了会被人背后咒骂。”卦二接话,边码着麻将边看了下大开的休息室门,压低声音说道,“附属千叶的准一线组织虎啸和附属午门的中型组织玄门的首领都来过,他们应该已经打听完消息了。” 时进码好自己的牌,回道:“千叶和午门比我想象的沉不住气,他们估计是被之前绕场飞行的武装直升机和我搭住四哥的动静唬住了。让他们猜去吧,他们越多议论我,就会越少关注廉君。” “可是这样直接暴露君少身体不适的情况,合适吗?”卦二询问。 “合适,那些个人精越是实话越不会信,他们这会估计都在猜廉君这次不参加会议,反而派了我这么个‘少爷’过来,是不是在琢磨什么阴谋呢。”时进回答,嘴角带笑,略微狡猾。 卦二点头,语气变得嘲讽:“你说得对,刀口舔血的人最不相信摆到面前的实话……我会让那边多注意风向的。” 那边指的是鲁珊,时进点头,然后结束话题,侧头看向始终安静站在身后的向傲庭,开心说道:“四哥,我来教你打,你之前玩过这个吗?” 向傲庭把他之前和卦二的对话全都听在了耳里,心情很是复杂,此时看着他仿佛完全不知危险的单纯快乐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时进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四哥可是最厉害的。” 啪! 黎九峥赌气地丢出了一张牌。 “碰。”费御景毫不犹豫地吃掉了他的牌。 卦二扫一眼这两人,在心里默默给他们点蜡。很明显,在在场的三个哥哥之间,时进明显比较偏心四哥,这场牌还没开打,费御景和黎九峥就已经输了。 …… 军人穿着制服在官方的会议船上打麻将显然是不符合规定的,为了避免麻烦,向傲庭最后没有选择上牌桌,只是坐在时进身后看着他玩了会牌。但仅仅只是这样,他们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释放出的信号就足够其他组织的首领讨论猜疑了。 去章卓源那打听消息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路过休息室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只一个下午的时间,灭今年只派了副首领来开会,且这位副首领和空军将官关系亲密的消息,就在所有暴力组织首领之间传了开来。他们讨论着这件事,猜测时进的背景,猜测廉君今年没有参会的动机,猜测时进种种表现所代表的含义,脑洞无限发散。 这其中,鲁珊作为绑架过时进的“仇家”,很自然地接到了来自“盟友们”的询问。 “时进这个人背景很复杂,廉君确实很重视他,不,不仅仅是重视,廉君可以说是爱他爱昏了头了。”鲁珊评价着,语气嘲讽中带着愤恨,“敢那么咬我,廉君该死!” 狼蛛和灭的旧仇,其他组织心里都一清二楚,通话对面,孟青闻言沉吟几秒,问道:“你说这个时进背景复杂,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g省的事出了之后,大家应该都查过这个时进的背景,但你们没查出什么重要的东西,对不对?” 孟青应道:“确实,他像是突然出现在国内的,使用的名字应该是真名,但资料反而比用了代号的卦一他们还要模糊难追寻。” “他有代号的,灭新一代的卦四就是他,去年的会议他也来了,就是给廉君推轮椅的那个家伙,你们大概都没怎么注意他。” 孟青有些意外。他确实记得廉君去年带了个面嫩的新人来参会,但当时他完全没发现这个新人有什么特殊。一年不到的时间,从新人到副首领,这个时进到底有什么本事? “还有,你查不出时进的背景不是廉君保护他保护得太好,而是他爸过去把他藏得太深。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动他吗?因为我得了消息,廉君身边这个时进,就是国外瑞行前总裁时行瑞的幼子时进,他的身价,可不比某些组织首领低。” 孟青狠狠皱眉,问道:“你说什么,瑞行?” “就是瑞行,我当初抓他,就是想确认这个消息,结果反倒自己栽了一把。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廉君怎么会突然把个面嫩的新人贴身带着,现在我明白了,伴侣?可笑至极,怕只是一枚棋子吧,瑞行那么大一家公司,多好用啊。”鲁珊语气嘲讽,话语间满是对廉君的恶意猜测和贬低。 孟青思考了一下她的话,从里面提炼了一下信息,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这个消息?” 鲁珊诚实回道:“前一阵是不信任,后来是没想到,瑞行又如何,一个做得比较大的公司而已,对我们没什么威胁,我们要动的是廉君,太过关注这个小家伙是本末倒置,再说现在瑞行的主事人也不是他,而是他的兄长时纬崇。” “但廉君却派了他来参加会议。”孟青语气慎重起来,说道,“这个时进还和今年新来的那个空军的向大校走得很近,他们两人的关系必须尽快查清楚。” 见他真的往套里钻,鲁珊心里开心,面上却不满,说道:“孟青,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关注一下廉君为什么没来参会吗?那个时进背景再复杂,也不过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而已,他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廉君重视他,大家根本没必要过多的投注目光在他身上。” 孟青为人有点自负,见不得被人反驳,鲁珊这么一说,他反而坚定了要查时进的心思,说道:“这个时进很可能也是廉君的一步棋,廉君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而且如果时进真的是瑞行的那个小少爷,那明天的会议,我们就有文章可以做了。” 鲁珊闻言心里一动,问道:“你什么意思?” 孟青却没有接话,转而说道:“我去联系一下齐云,你联系一下袁鹏,我们必须开个小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鲁珊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手指敲了敲手指背壳,冷笑了一声:“自以为是的蠢货!” …… 官方船只上,时进放下手机,看向坐在一边的卦二,说道:“他们果然开始深挖我的背景了,并且朝着廉君派我参加会议是有阴谋的方向猜测,效果不错。” 卦二皱眉问道:“没关系吗?这样做会不会连累瑞行?” 时进安抚道:“没关系,等会议结束后,他们就没工夫在意我了,现在瑞行不是重点,我和我四哥的关系才是重点,他们可不会希望看到灭和官方的部队‘联姻’。” 联姻。 卦二被他的用词逗乐了,说道:“就你点子多……早点休息吧,明天就没这么轻松了。” 时进点头,朝他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谢谢,你也早点休息。”说完目送他出门,看一眼廉君的进度条,脸上现出一点疲惫来。 …… 一夜无梦,第二天时进早早起床,换上战斗服——一套复古风的三件套式格子西装,架上费御景给的金边斯文败类式眼镜,整理好配饰,带着卦二等人来到甲板上,往章卓源身边一坐,摆出了帮章卓源镇场子的姿势。 章卓源嘴角抽了抽,看了看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靠椅,抬手按住受刺激过度的心脏,问道:“你怎么坐下了?”而且这椅子你是从哪搬来的! 时进奇怪地仰头看他,问道:“我看廉君去年也是坐着帮你镇场子的,不能坐吗?” “廉君坐的那是轮椅!”章卓源咬牙切齿。 时进皱眉,说道:“所以你也想让我坐轮椅?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没带……” “我是想让你站起来!站起来!”章卓源声音忍不住提高。 卦二立刻上前一步,微笑说道:“章主任,您说话的声音好像太大了,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现在是各组织船只互相帮助搭舷梯的时间,四周围确实有很多人。章卓源听出了卦二的警告,心里一惊,憋屈地压了压脾气,客气说道:“时先生,大家都站着,您一个人坐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好像确实是这样。”时进十分好说话地站起身,示意卦二把椅子搬走,老老实实站到了章卓源身侧。 章卓源稍微松了口气,觉得这个时进虽然年轻不着调,但也不是没有救,还是能沟通的。 “四哥!四哥你怎么站在船长室外面!下来,和我站一起啊!”时进突然抬手朝着站在船长室外的向傲庭挥手,热情招呼。 哗啦啦,无数道炙热的视线落在了时进和向傲庭身上,来回冲刷。 章卓源心脏一缩,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想念那个沉稳靠谱的廉君,非常想! 站在向傲庭身边的刘振军眼神一动,不着痕迹地扫一眼四周围几个大组织的船,说道:“向大校,令弟真活泼。” 向傲庭眼露无奈,说道:“他就是这个性子……少将,失陪。”说完下了船长室,来到甲板上,站到了时进身边。 时进开心极了,立刻拉着他叽叽咕咕的说起话来。 好一副和乐融融的兄弟聊天图。 “时先生,您能不能稍微低调一点?”章卓源垂死挣扎。 时进看他一眼,勉为其难地把钻表摘了下来,说道:“这样可以了吧。”说着抬起向傲庭的手腕,把钻表戴到了他手上。 章卓源:“……”不是这个低调啊混蛋! 啊,心好累,想跳海。 …… 半个小时后,舷梯搭好,会议即将开始,各个组织的首领陆续登船,刘振军也从船长室上走了下来,站到了章卓源身边。 时进还是和向傲庭站在一起,视线毫不掩饰地在来往的各组织首领身上扫来扫去,像个来见世面看热闹的小少爷,还时不时拉着向傲庭嘀咕两句。 其他组织首领看到他这个姿态,心里的猜测更重了。 鲁珊登船的时候,时进十分明显地朝她看了过去,眼睛眨也不眨。鲁珊嘴角抽了抽,做出不屑和讨厌他的样子,丢给他一个“善意”的眼神,然后侧头无视了他。 “看来灭的副首领还记着你绑架他的仇呢。”不知何时走在了鲁珊身边的袁鹏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古怪。 鲁珊看他一眼,警告道:“别以为齐云帮你说了几句好话,你就可以翻天了,好好夹着尾巴做人,是我拉你进的联盟,你可别来惹我。” 袁鹏眼神一沉,脸上却带了笑,说道:“开个玩笑而已。” 最后上船的孟青和齐云看到鲁珊和袁鹏说话的画面,一个皱眉一个挑眉,然后非常默契地收回视线,上前主动和章卓源及时进打了个招呼。 时进客气地回了个招呼,视线直刷刷在孟青和齐云身上来回扫,也不知是单纯心大,还是故意无礼。 “不知道廉先生身体如何了?”长相偏儒雅,年纪四十不到的千叶首领齐云主动挑起话题,态度温和平常,似乎只是在普通的寒暄。 时进微笑,回道:“还不错,就是又瘦了,我出发之前他还赖床不想起,这两天趁我不在,他肯定又开始挑食不吃饭了,让人怪担心的。” 廉君?赖床?挑食不吃饭? 齐云笑容发干,打量着时进的表情,一瞬间竟然分辨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回答问题。“时先生和向大校关系很不错的样子,是旧识吗?”长相偏硬汉,但因为已经年近五十,所以气质沉淀了下来,粗看上去并不显得太凶的孟青笑着插入话题,姿态随意,似乎只是随便一问。 时进看向他,也不避讳,十分骄傲地拍了拍向傲庭的肩膀,说道:“不是旧识,向大校是我的亲哥哥。” 向傲庭任由时进拍自己,朝着孟青和齐云点了点头,说道:“我弟弟没什么参会的经验,还望两位前辈多照顾一些。”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这些老油条,可千万别欺负我弟弟这个新人。 亲兄弟?! 孟青和齐云来回看着时进和向傲庭认真的表情,心里像是劈下了一道雷,瞬间炸出了无数想法——时进不是瑞行的小少爷吗?头上不是只有时纬崇一个哥哥吗?向大校怎么会是他的亲哥哥?时进这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廉君知道时进和向大校的关系吗?向大校今年又为什么会来这次会议?廉君今年特地派时进参加会议,是和向大校有关吗?或者是向大校的出现,和时进的参会有关?如果是假,那时进又为什么要说谎?还是鲁珊搞错了,这个时进并不是瑞行的那个小少爷时进? 时进迎着他们的视线,假装没看出他们正在脑内风暴,微笑着反“寒暄”了回去,问道:“对了,我看孟先生和齐先生关系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两位也是旧识吗?” 孟青和齐云心里一惊,难免多想——时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普通寒暄,还是廉君意识到了什么,让他过来装傻试探?这个时进是真的单纯,还是城府颇深,在扮猪吃老虎? 想得越多,他们就觉得时进的表情行为语言的含义越多,最后齐云先一步回神,笑着回道:“原来两位是亲兄弟,难怪关系这么好。我和孟先生每年会议都会见到,算是旧识吧,会议快开始了,时先生,失陪。”说完朝时进和向傲庭、章卓源等人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会议室走去。 孟青敛了思绪,后一步提出告辞,视线在向傲庭和时进身上扫了扫,也离开了。 时进目送他们离开,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向傲庭询问,眉头皱着,十分不喜欢那些人打量时进的眼神。 “就是觉得他们自己吓自己的模样挺有意思的,四哥,多谢你来,省了我不少事。”时进回答,抬手整理了一下西装,回头看章卓源,热情招呼道,“主任,会议要开始了,咱们进去吧。” 章卓源看他一眼,眼里已经没了神采——居然就这么对外坦白了和向傲庭的亲兄弟关系,时进的嘴巴怎么就能这么松,他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上一年动向核查会被时进歪成什么样……完了,今年的会议彻底完了。 第130章 鬼才律师 十点整, 会议开始, 时进从费御景手里接过一沓厚厚的资料, 迈步走到章卓源右手下第一个位置,拉椅子落座,哐一声把资料放到了桌子上。 好巧不巧坐在他下手的鲁珊眉毛一挑, 开口说道:“时副首领, 你动作能不能小一点,很吵。” 其他组织首领的注意力立刻挪了过去,内心激动——来了来了, 狼蛛去年因为灭吃了个大亏,现在碰到对方的新副首领,果然忍不住主动杠上了。面对老前辈的挑衅, 这个灭的新副首领会怎么应对? “很吵吗?”时进看向鲁珊,亲切一笑,“我还以为阿姨你年纪大了,听力会下降呢, 抱歉啊鲁阿姨,我年轻人, 力气大,手难免会重一些, 放东西是这样,揍人也是这样, 你稍微忍忍吧。” 嘶—— 看热闹的组织首领们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刚!这个看上去像个小白脸一样的少爷, 居然意外的不好惹, 怼起人来完全不留余地! 鲁珊差点被时进一句“年纪大了”噎死,不用演就表现出了生气的样子,狠狠瞪着时进:臭小子,你找死呢! 时进眼神无辜:鲁姨,演戏需要,您忍忍。 “上一个敢这么在我面前嚣张的人,骨头已经化成灰了。”鲁珊冷笑。 时进微笑:“是吗,从小我的家庭医生就告诉我,我的骨头比其他孩子的要硬。” 噼里啪啦,空气中仿佛有电光在闪烁。 在场的首领们这才算是第一次正面认识了时进,看着他靠在椅子里微笑怼人的模样,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能被廉君派来开会的人,果然不会是好打发的角色! 坐在鲁珊和时进对面的孟青、齐云、袁鹏三人,全在不着痕迹地打量时进,一点没有主动开口帮鲁珊说话的意思,安静地看着热闹。 “都配合一下,准备发资料了。”章卓源出声打破气氛,敲了敲桌子,示意时进收敛一点。 时进十分配合地闭上了嘴,埋头翻起了他面前那堆厚厚的资料。 鲁珊冷着脸也收回了视线。 其他人的视线则忍不住挪到了时进手里的资料上,有点在意——这叠资料又是什么,感觉怪可疑的。 会议开始走程序,室内安静下来。 一轮资料发放后,每个组织的首领都拿到了关于自己组织的上一年的核查资料,这资料是由组织所在地的官方单位追踪总结出来的,上面有该组织在这一整年里的大概动向和犯过的事。核查时,针对犯事部分,组织首领如果有异议,可以立刻提出来,并提交证据反驳,如果没异议,那就正常进入处理惩罚程序,犯事太严重的组织可能会被下牌。 一般情况下,拿到手的资料越厚的组织,接受核查的时候会越难过,因为那代表着该组织在上一年犯的事更多。 时进拿到的灭的资料很薄,总共都只有四页,撇开封面和底页,其实真正有内容的只有中间那两页纸而已。他随便翻了翻,发现廉君把组织管理得超“干净”,两页纸上写的全是关于灭各个区域的生意调整的内容,一个犯事的点都没有。 他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开心,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把资料一放,观察了一下其他大组织手里资料的厚度。 除了他之外,千叶拿到手的资料看上去也很薄,大概五六页的样子。午门的稍微厚一点点,有十页左右,不过孟青的姿态很轻松,应该没什么问题。相比起他们,蛇牙和狼蛛就显得比较难过了,他们两家一个去年被官方怼过,一个自身不干净,两家首领到手的资料都很厚,情况很不妙。 时进扫一眼鲁珊难看的表情,心里有点担心,面上却不露,反而整理了一下资料,直接趴在上面开始睡觉——今天起得太早,他困了。而且核查是从小组织到大组织层层推进的,上午肯定是轮不到灭,他不用一直守着。 章卓源:“……”混蛋!你是来镇场子的!睡什么! 会议室里翻资料的声音短暂停下,众首领齐齐侧头,朝着趴下睡觉的时进看去。 “时副首领真是不拘小节。”齐云微笑开口,语气调侃。 章卓源假笑,说道:“是的呢,毕竟是年轻人,还不太稳重……好了,都看完资料了吧,核查正式开始。”说着示意自己的助理们全部动起来,自己也拿起了资料,按照编号开始点小组织的名,一点没有去喊醒时进的意思。 齐云把这情况看在眼里,视线和看过来的孟青、鲁珊两人稍微对视,然后收回了视线。 上午的会议就在章卓源和他的助理们针对小组织的核查中匆匆流过了,时进在会议结束时准点醒来,搓了搓脸上压出的印子,把桌上的资料往怀里一抱,晃晃悠悠地走了。 众首领:“……”这家伙真是该死的悠闲。 简单的午休之后,时进踩着点进入会议室,把资料往桌上一放,拉椅子坐下,趴倒,又开始睡。 章卓源:“……”你是猪吗,就知道睡! 会议照常进行,小组织的核查很快结束,章卓源进行一番总结后,开始核查中型组织的动向。 足足忙到了四点多,中型组织的核查才告一段落,针对准一线组织的核查开始了。 睡得仿佛一具尸体,动都不带动的时进突然坐起了身,精致地拿出湿纸巾擦了擦脸,抓起矿泉水漱漱口,然后整了整衣服坐好,从他那叠厚得像板砖的资料堆里,抽出了一份文件翻了开来,看一看资料,再看一看正在被核查的准一线组织虎啸的首领,行为十分可疑。 大家的注意力挪过去,追着他的视线看一眼虎啸的首领,又看一眼他手里的资料,眼里都冒出些猜测——时进这又是在干什么?他手里那份资料到底是什么?难道他是准备监督其他组织的核查吗? 从规则的角度讲,组织间的核查是可以互相监督的,但一般没有哪个组织的首领会在这个环节愚蠢地找别人的事,因为大家都是被查的对象,所以除非你能保证自己年年不犯事,否则最好闭嘴不要给自己乱树敌。 廉君往年在核查环节是万事不管的,除非有人撕到他头上,否则他可以一整天的会议一句话都不说。大家之前见时进睡得干脆,还以为时进也继承了廉君的作风,准备万事不管,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时进,到底准备做什么? 所有人都在观察着时进,被时进盯着的呼啸首领甚至暗暗戒备忌惮了起来,就连章卓源心里都有点犯嘀咕,猜测时进是不是准备做点什么。 气氛不自觉紧绷,大家盯着时进,既盼着他说点什么,又怕他说点什么。 然后在大家这种若有似无的期待和戒备中,虎啸的核查顺利结束了,虎啸今年没犯什么事,章卓源只拿着资料稍微问了虎啸首领几个问题,点了他几句不合规定的地方,根据条例警告了他几句,就放下了虎啸的资料。 时进在核查结束的同时也放下了手里一直拿着的资料,并把那份资料放到了一边。 大家越发在意了——什么意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说话之后,把那份资料放到一边又是什么意思?那上面写的什么?和虎啸有关吗?灭调查过虎啸吗? 好奇心和猜疑无限膨胀,大家看着时进,恨不得冲过去把他手里的资料抢过来看看。 虎啸的组织首领也正盯着时进手下的资料,眉头紧皱,最后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忍不住朝着齐云看去。千叶是虎啸的上线组织,齐云接收到虎啸首领的视线,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也看了一眼时进放下的那份资料,再次深深打量起了时进。 章卓源把众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瞄一眼时进,手指动了动,继续点了下一个准一线组织的名字。 时进又从那堆资料里拿了另一份资料出来,边翻边朝着被点名的组织首领看去。 那位组织首领:“……” 这位组织首领的上线组织首领孟青:“……” 诡异的气氛弥漫,时进始终不说话,就只是随着章卓源的点名,一份又一份地换着资料,一眼又一眼地观察被点到名的组织首领。大家都心塞极了,搞不懂时进在干什么,理智告诉他们时进或许只是在故弄玄虚,但多疑的本性却让他们不自觉把时进的行为往更深层的方向想。 终于,最后一个准一线组织核查完了,现在只剩几个大组织没被核查,而时进手里的资料,不多不少,正好只剩四份。 孟青等人全都看着时进手里的资料,就连鲁珊都忍不住好奇了,想问问时进在搞什么鬼,但碍于场合不能开口,还得憋出一副忌惮猜疑的表情看着时进,于是心塞加倍,难受得几乎想啃桌子。 “灭,时进先生,准备核查了。”章卓源突然点了时进的名。 时进侧头看过去,礼貌说道:“请您开始。” 章卓源居然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这正常的说话风格,拿起灭的资料翻了翻,说道:“灭的情况还是和往年一样,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请继续保——” “等等。”鲁珊开了口,打断了章卓源每年都会对灭说的套话,质问道,“真的没问题吗?据我所知,灭在去年突然大面积往外转移资产,这是不合规定的吧,正常的生意调动可没有这么——” “鲁大婶。”时进打断她的话,说道,“什么叫往外转移资产?廉君给我点零花钱花花,也是转移资产了?你家资产就那么点?” 大、大婶……鲁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副气到窒息的模样。 “咳。” 不知道从哪传来了一声忍笑的咳嗽,鲁珊脸一黑,拍桌子站起身,喝问道:“谁在笑!” 大组织的首领还是没人敢惹的,喝问之后,会议室里落针可闻,鲁珊视线所到之处,大家全都努力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不和她对视。 章卓源有点头疼,安抚说道:“鲁珊女士,廉君划拨到境外的资产确实是走的合法程序,这部分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他当时看到这部分资产的时候,心里也狠狠惊了一把。 鲁珊收回视线坐下,皱眉说道:“不止资产,还有灭突然的生意调整,据我所知,灭在去年下半年突然开始大幅度调整生意,很多资产去行不明——” “你都说是生意调整了,那这种商业机密,怎么可能全都让外人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时进反问,冷笑说道,“鲁珊,你绑我一次没成功,反倒是自己吃了亏,所以现在是心里不痛快要来找我的茬了?你就这点肚量?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大组织的首领,做事会更聪明一点。” 其他人全都暗暗激动了起来——直呼其名,还翻了旧仇,灭这是要和狼蛛当场撕破脸了?廉君办事太滴水不漏,每次其他组织的挑衅,他都能三两句话化解于无形,也从不主动挑事,他们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灭和其他组织正面对呛的画面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廉君今年居然派了个脾气这么“直”的年轻副首领过来,有戏看了! 撕,快撕起来! 鲁珊也冷笑,正面和时进对视,说道:“我只是在正常的监督核查程序而已,时进,你靠着廉君才能坐在这里,身为外行人,我劝你少嚣张。” “外行又如何?”时进分毫不让,转了转手里的戒指,“廉君喜欢我坐在这里,我也很乐意坐在这里,你以后见到我的机会还多着呢。我才是要劝你少嚣张,狼蛛在宝岛的那堆烂摊子,你再不收拾好,我可就不保证你还能留着那块宝地了。” 大家瞪大了眼——好狠,居然直接威胁命脉,这时进可真是年轻人不怕事,什么都敢说。 鲁珊脸黑了,问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时进回答,似笑非笑地拿起属于灭的资料甩了甩,视线分别在孟青、齐云、袁鹏身上停了停,说道,“劝你们别想着来挑灭的毛病,廉君办事能力如何,你们心里清楚。他喜欢低调,每年都任由你们多嘴嚣张,但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受气的人。很好奇灭的生意动向?奇怪廉君想做什么?其实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廉君很想和我结婚,为了讨好我的家人,他拨了很多生意给瑞行,靠此获得了我大哥的首肯,给我戴上了这枚戒指。明白了吗?你们千猜万猜的生意动向,只是我和廉君做的一点婚前准备而已。但我说了实话,你们会信吗?前辈们,把日子过得单纯点吧,脑补太多可是会掉坑的。” 卧槽,一怼四!这仇恨拉的! 室内气氛瞬间凝固,大家看着时进,有被他的态度震住的,有被他话里的信息量噎住的,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大哥、瑞行、结婚、婚前准备,还有之前时进说的以后会经常坐在这里……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廉君推时进出来,是为了告诉大家灭以后要改变处事原则了?还有时进威胁鲁珊的话,难道是灭还没有放弃动狼蛛的想法? 疑问很多,但有一件事大家终于确定了——时进果然和瑞行有关,而且灭和瑞行已经搭上线了,以后还会长期合作。 这个信息,对其他大组织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章卓源的视线在几大组织首领脸上扫过,看一眼时进,心里头一次没有因为他的乱来崩溃,反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灭和瑞行…… “章主任,灭的核查结束了吗?”时进突然侧头朝着章卓源看去,又恢复了之前懒散放松的模样。 章卓源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却是一惊,回神后挪开视线,眉心微拢——这个时进,似乎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灭之后第二个接受核查的大组织是千叶,由此推论,核查顺序应该是从简单到复杂排的。 在接受核查的时候,齐云余光始终注意着时进,在发现他果然在章卓源点了千叶的名字之后,又拿起了一份资料开始边翻边往这边看,心里拨起了算盘。千叶的核查也顺利结束了,时进依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接下来是午门,时进照旧拿起一份资料在那翻,也照旧没有开口。 午门之后是狼蛛,大家都暗暗提起了心——刚刚鲁珊那么针对时进,时进这次总该开口挑狼蛛的刺了吧,他们简直好奇死时进手里那份资料的内容了。 鲁珊也摆出一副忌惮时进的模样,防备着时进可能的挑刺。然而出乎意料的,时进在狼蛛被核查时,依然没开口,只时不时拿起笔在资料上写写画画什么,一副在记录什么的模样。 会议气氛诡异极了,终于,在鲁珊又像去年那样,差点拍桌子和章卓源吵起来时,狼蛛的核查结束了。最后是蛇牙,袁鹏出乎众人意料的好搞定,几乎是章卓源说什么就认什么,没有和他争论,似乎是不想太过暴露组织内部的情况。 章卓源看他一眼,让助手收了蛇牙提交的资料,然后宣布了散会。 时进第一个抱起资料离开了会议室,找到候在门外的费御景,把资料往他怀里一放,高调说道:“谢谢二哥帮我调查这些,走了,咱们去吃饭!” 费御景余光扫一眼会议室内听到时进的话后,若有似无朝着自己打量过来的组织首领们,转身跟在时进身后,嘴角勾了勾,压低声音问道:“接下来是我的戏份了?” “嗯,主打经济案件的费大律师调查出来的资料,只这个信息就够那些组织首领们乱想了。”时进也压低声音回话,见向傲庭走到了甲板上,忙快步迎了过去,招呼道,“四哥,晚上一起吃饭吗?” 向傲庭点了点头,等他靠近后侧身把他往身后挡了挡,看向了后面陆续出来的其他组织首领们,眼神不太妙。 鲁珊察觉到向傲庭格外“关照”自己的视线,心里一万句脏话差点忍不住出了口。她今天也是冤的很,先是按照孟青的建议主动怼时进,套时进的背景信息,后又被时进怼、被别人笑,现在又要被向傲庭用冷冻视线看,一整天的经历用一个惨字都不够形容的。 真是麻烦的臭小子,亲戚怎么那么多! 她黑着脸无视向傲庭的视线,转身带着人离开。 其他组织首领见状,心情微妙的同时,还有些发沉。 以前大家和官方的立场都是一样的,就算灭和官方稍微亲近一点,在原则上来说,它也仍然是被官方忌惮着的暴力组织。但现在灭推了一个明显被官方人员维护着的副首领出来,这其中的含义,对其他组织来说实在是不妙。 如果灭真的借此和官方建立起了牢固亲密的关系……更糟一点,如果廉君推时进出来,就是想把灭变成类似于维x办那样的官方面向道上的合法部门……那大家才算是真的完了! 还有时进今天翻的那些资料……这样想着,他们的视线又忍不住落到了正在和向傲庭说话的费御景身上——这个男人,又是谁? 当晚,各大组织的首领十分默契地派人查了查费御景,然后,他们被费御景那长长的履历表给噎住了。 专攻经济案件的律师……这没什么,这世上优秀的律师何其多,但这人居然就是去年帮鬼蜮运作,把鬼蜮的一众高层全部无痛送进监狱“保护”起来的那个鬼才律师! 时进为什么会带着这个律师出席会议?他想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直到这时,大家才真正意识到了一件事——今年灭是派了新的副首领过来参加会议,而不仅仅只是推了一个传声筒出来,替廉君发表意见!这个首领是有实权的,是提前做了准备的,是有着和廉君完全不一样的思想和打算的!新的首领代表着新的决策、新的处事风格、新的风向标、新的团队!而一切的新,都代表着变化的未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廉君突然把时进这么大一个变数推出来,他想做什么?他在下什么棋? 行事张扬不怕事的新副首领、新出现的向大校、瑞行、曾参与过道上大事件的律师…… 电话双方,孟青和齐云整理了一下信息,都垂目思索起来。 “在本已经稳定的圈子里,一次性丢入这么多不稳定因素,廉君到底想做什么。”齐云沉思开口。 孟青靠在椅背里,看着外面平静的海面,说道:“谁知道呢,他的心思,我们哪次猜中过。” 第131章 杀了他 月光微冷, 时进靠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 看着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心情低落的发呆。 现在廉君在做什么,已经睡了吗。 他想着, 手里拿着卫星手机, 却没有拨电话回去。 小死疑惑,说道:“进进, 你想宝贝的话,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呀,宝贝肯定也在想你。” “我知道, 但如果他在休息怎么办, 会吵到他的。”时进回答,说完注意到廉君的进度条突然降了1点,愣神之后唰一下坐直身, 反复确定进度条是真的降了一点后, 惊喜地低呼一声。 自从廉君开始长时间昏迷后, 他的进度条就一直卡死在了500, 只会往上涨, 再没有降到500以下过, 但现在,那根他恨不得直接拖到零的进度条, 数值居然变成了499! 这证明什么?证明廉君的身体在好转了!虽然只有1点, 但确确实实是在往危险线以下好转了! 时进再也忍不住, 拿起手机熟练地拨了龙叔的号码, 确定廉君是清醒的之后,转而拨了廉君的号码。 电话秒接,时进握着手机,因为太过激动,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今天会议的情况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 廉君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魔咒被破除,时进哗一下松了口气,开心回道:“很顺利,没有人为难我,你呢,你今天有没有贪睡?有没有好好吃饭?” “没有贪睡,三餐都有好好吃,下午还看了会电视。” 廉君的声音听上去比上次通话时有力多了,时进大喜,继续问道:“那龙叔怎么说?你……你现在的状况能保持住吗?有没有再出现什么新的症状?” “没有,毒素的活跃期已经过了,龙叔说不会再有新的症状出现。你呢,在船上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时进想起自己自上船之后就乱了套的作息,略显心虚地转移话题问道:“廉君,我们可以换视频通话吗,我想看看你。” 廉君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回道:“抱歉,不行,我现在有点不方便。” 不方便,那肯定是正在接收治疗,或者身体状况看上去不太好,不好接视频。 时进的情绪又回落下来,低低应了一声。 “戒指。”廉君突然开口。 时进愣住:“什么?” “你送的戒指,我很喜欢。”廉君的声音带了笑,说道,“我想看你亲自给我戴上。” 时进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也笑了,说道:“等会议结束,我回去之后再给你戴一次……很晚了,你要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时进看着手机,不舍叹气——好想回去见廉君…… “进进!宝贝的进度条还在匀速往下降!498了!”小死突然惊喜出声。 “什么?”时进大惊,忙看向脑内的进度条,在发现廉君的进度条果然变成了498之后,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又开心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降?难道龙叔研究出新的治疗方法了吗?廉君是不是快要好了?” 小死也是一副要乐疯了的样子,高声应道:“肯定是的!宝贝要好起来了!” 一人一系统傻兮兮地进行了一番无营养的对话,然后时进火速冲进浴室洗了个澡,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现在已经497了……早点睡早点睡,说不定一觉醒来,廉君的进度条就降到了400……睡觉睡觉!”时进深呼吸压下继续盯着进度条的欲望,逼自己闭上眼,怀着美好的期待强迫自己入睡。 …… 另一边,小岛上。 廉君惨白着脸放下手机,终于忍不住痛吟出声。 龙叔皱眉站在一边,不忍说道:“你说你这是何必,慢慢治疗不好吗,非要用仪器,这东西虽然可以尽快催发你体内的剩余毒素,再迅速用药清除,但是过程太折磨人了,对身体的负担也大,我弄这个来是给你以后彻底清毒和巩固药物疗效用的,可不是给你现在这么自我折磨用的……” “没事的,邵医生也说了,我现在用这个是可以的,其实也不是太难受。”廉君辩驳,满头满身的冷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邵建平小心调整着仪器数值,说道:“廉先生,请别说话了,保持体力,坚持一下,最好别晕过去。” 廉君闻言忙闭嘴调整了一下呼吸,皱眉强忍。 龙叔看得心情烦躁,理智虽然知道廉君现在用这个仪器也是可以的,但作为看着廉君长大的半个家长,他还是更倾向于让廉君使用保守长期的治疗方式,那样人可以少受一点罪。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了邵建平,额头青筋直蹦。都怪这个邵建平,总喜欢玩大的,还经常给廉君说一些奇怪的东西!外面的医生都是这样的吗,什么都听病人的,这样治病怎么行! 像是接受到了他的怨念光波,邵建平突然侧头朝他看了过去,说道:“龙医生,维护病人的心理健康也是治疗的一环,您关心则乱了。” 龙叔气得面皮抽动,憋着气没有回话,烦躁地转身出了病房。 …… 早起,时进失望地发现廉君的进度条只降到了490,与他预想中的400差了天与地的距离。但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麻溜的开始收拾自己——没关系,有降就代表在好转!慢慢来,慢慢来,廉君的身体注定了要慢养细养,急不得。 第二天的会议内容比较轻松,是讨论分析目前国内所有非法暴力组织的情况,时进再次抱着一大堆资料进了会议室,坐下后自顾自地埋头翻了起来。 各家首领默默把视线挪过去,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资料,心里痒得不得了。 那个费御景查出来的资料到底会是什么内容?太好奇了,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绕过去偷看一下。 唯一有偷看条件的鲁珊注意到大家的情况,想起昨天和时进的通话,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里狂翻白眼——愚蠢的组织首领们,被时进耍了都不知道,时进手里那些确实是资料,但却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资料,而是各大组织和组织首领的基础介绍资料,时进这是在当场认人和熟悉各组织的基本情况呢。 时进只是做了一件所有新手都会做的事而已,甚至比大多数新手做得都烂,临到阵前了才记得去熟悉敌人的情况,但那些个前辈们却因为时进朝着费御景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各种紧张猜测…… 不能想,再想感觉都要笑出来了。 鲁珊捂住下半张脸,做出嫌弃时进的样子,侧头扭开了视线。 会议准点开始,章卓源在首位点出了这一年国内活跃着的各大非合法暴力组织,一一说明着它们的概况和恶行,然后开始鼓动在场的合法组织首领们上来领任务,帮官方一起把这些毒瘤组织干掉。 下面的组织首领们有的响应,有的装傻,有的浑水摸鱼想抓肥鱼捞好处,有的想推仇家出去送死,各人有各人的算计。时进用余光把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抬手把手里的资料一盖,靠到椅背里开始玩手机。 章卓源:“……”你这还不如睡觉呢! 坐在他对面的孟青见状忍不住开口了,说道:“时副首领,压制和清剿非合法暴力组织也是我们的义务之一,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时进手上不停,抬眼看他一眼,说道:“是不太好,但说个大实话,我也才刚当上灭的副首领没多久,灭对非法组织的处理态度,廉君还没来得及跟我详说,所以为了避免多说多错,我只好这样,但大家别担心,之后廉君会就这部分单独联系章主任的,灭从来没有遗忘过自己的义务。” 单独联系。 大家抠住这个字眼,若有所思。 孟青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时副首领只负责了灭的部分事务。” “嗯,毕竟我还是个学生,要去上学,没太多时间帮廉君分担工作上的事情。”时进随口接话,皱眉嘀咕,“其实今年的会议我是翘了课来的,连报道都没去,明年廉君说不定就不会让我过来了。” 啊?学生?翘课? 组织首领们都有点傻——学生和翘课这两个代表正常世界的日常词汇,他们有多少年没听到过了?十年?二十年?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时进如果还是学生的话,那是不是只要打听出时进读的是哪所学校,就可以详细掌握住他起码大半年的动向了?这可是大好事啊!一个行踪固定的副首领,可比行踪不定的副首领要好调查和好搞定得多! 孟青没想到时进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把自身的信息给抖落了出来,上下打量他一眼,试探着继续搭话:“看时副首领的年纪,应该是在上大学吧,我听说时副首领是在m国长大的,据我所知,m国的学校……” 时进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在国内上的学,读的是警——” “咳咳咳咳!”章卓源突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边咳边把手里的资料弄得哗啦哗啦响,高声说道,“都安静一点,专心开会,会议的时候不要闲谈。” 时进按手机的动作一停,像是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皱眉看一眼孟青,侧了侧身,低头继续玩手机去了。 孟青则看一眼明显是在阻止时进说话的章卓源,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时进最后说的那个“警”字,侧头看了齐云一眼。 齐云了然,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上午的会议顺利结束,午饭之后,孟青和齐云通了个电话。 “是警字没错吧?” “我听的也是警字,不是经济的经,也不是金融的金,就是警。” “会不会是景观的景?”“如果是景观的景,章卓源不会是那个反应。” 两人沉默,然后齐声开口:“这个时进问题太大了/有问题。” 两人一愣,又是几秒的沉默,然后孟青先开了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齐云回道:“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这个时进的背景有:瑞行的小少爷、向大校的亲弟弟、费御景的雇主或者亲戚。他手里握着的筹码太多,能带给廉君的利益也太多,从我们的立场来说,他的出现很不妙。” 孟青说道:“必须先确定一下时进就读的学校是什么性质的,这个节骨眼上,灭不适合再和官方进一步加深关系。” 齐云沉思,问道:“老孟,你说这个时进会不会是故意透露的这些信息,引我们只关注他,从而忽视廉君?廉君今年没参会这件事,会不会还有别的隐情?” “比如?” “比如廉君不是不想来参加会议,而是不能来,廉君的身体一直不算好,他生病了这件事,或许是真的,说不定还有点严重,时进是廉君为了掩盖自身情况故意推出来的障眼法。” 孟青皱眉,说道:“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不管是不是障眼法,时进透露出来的那些东西总都是真的,以时进的背景,就算廉君真的出了事,灭的实力在短时间内也弱不了,如果时进真的是体制内的人,那灭在没了廉君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会得到官方的真正接纳,变得更强。从这点来说,廉君没出事,比出了事更有利于我们。” 齐云沉默,拢眉思索。 “章卓源对时进的态度也很可疑,太过维护了,我现在比较担心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假设时进是官方安插到廉君身边的人,目的是从内部渗透掉灭,并且官方已经渗透成功,现在正在试水给灭改朝换代……” 齐云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沉下,说道:“从内部渗透瓦解倒确实像是官方会做的事,但廉君会这么蠢吗?栽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英雄难过美人关,廉君也还年轻。”孟青沉吟几秒,说道,“多猜无益,再看看情况吧,我会联系鲁珊,看她还能不能再从时进那套出什么话来。” 齐云应了一声,挂掉电话,透过窗户看向官方船只的方向,皱眉沉思。 …… 下午,会议一开始,时进就把资料当了垫子,趴在会议桌上睡了。 被孟青吩咐来套话的鲁珊:“……” 准备观察时进和章卓源关系的孟青:“……” 准备找机会和时进聊一聊,套套话的齐云:“……” 时进一睡就是一下午,全程动都不带动一下的,仿佛一具尸体,直到章卓源宣布会议结束才唰一下坐直身,抱起资料,第一个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首领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看着他,齐云跟着起身,加快脚步赶过去想约时进吃顿饭,再刺探一下敌情,结果刚靠近,就见向傲庭朝着时进迎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找我警校的老战友打听过了,因为出任务缺勤集训的学生,同样可以计算学分,不影响毕业的,别担心。” 时进大大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必须要去补学分了,不过大学的第一次集训我就这么错过了,怪可惜的。” 向傲庭安抚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的。” 兄弟俩边说着话边走远了,齐云站在原地,消化着向傲庭刚刚的话,微微皱眉,转身离开。 …… 走过拐角后,时进脸上的笑容卸下,问道:“确定齐云听到了?” 向傲庭点头,皱眉问道:“为什么要故意透露你的学校信息出去?这会影响你的安全的。”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帮灭和廉君争取时间。”时进回答,动了动趴了一下午有些僵硬的脖子,说道,“我读警校的消息透露出去,那些人应该会再多想一些……对了,二哥他们呢,怎么不在甲板上?” “他们在餐厅等你。”向傲庭回答,看着他脸带疲惫的模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 齐云确实多想了,并且想得比时进计划的还要多。他回船后立刻紧急联系了另外三位盟友,交流信息。 “出任务,警校,我确定听到了这两个词。一个警校学员,突然变成了廉君的伴侣,廉君还为了和他结婚,送了他大笔资产,把他捧上了副首领的位置,连会议都让他来参加,这套说辞,你们信吗?” “不信。”袁鹏回答。 鲁珊和孟青都没有说话。 “老孟上午的猜测或许是正确的,时进是官方插到廉君身边的棋子,官方想通过他把控住灭。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时进这次只带了卦二上船,廉君最倚仗的心腹卦一始终没有出现,我觉得廉君可能是被官方软禁了。”齐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鲁珊开口反驳道:“如果时进真的是官方的棋子,那他这次这么高调的把所有信息展示给我们看,是要做什么?如果他和官方有阴谋,那这些信息不是更该好好藏着吗?齐云,孟青,你们太多心了,我倒觉得时进说的都是实话,他不是什么官方的人,只是恰好和官方有联系,也恰好读了警校,还恰好有那么几个能力不错的亲戚而已。我还是偏向于时进是廉君推出来的障眼法这个猜测,廉君说不定快要挂了,他让时进这么高调的表现,是想吓唬我们,怕我们发现不对,趁机打他。所以我们这时候更应该打灭个措手不及,那个时进你们就别管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鲁珊,不要意气用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恰好,你最近太不冷静了。”孟青点了她一句,然后缓和下语气,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时进的种种表现都太高调,不像官方的作风。” 袁鹏突然说道:“猜那么多做什么,杀了他不就行了。” “什么?”鲁珊第一个开口,发现自己语气太过激动,忙掩饰道,“你忘了我是怎么被官方针对的吗,你疯了?” “怕什么,只要不让官方知道是我们做的不就行了。”袁鹏语气十分无所谓,还带着点冷意,“无论时进的屁股坐的哪一边,他会影响局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帮廉君也好,帮官方也好,最后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灭和官方绑成一体,到那时候,谁还动得了灭,我们又会是个什么下场?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猜来猜去,放着时进真的成为官方的棋子,或者成功帮廉君糊弄过去什么,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绝了所有可能,顺便探一探真正的情况。” 齐云和孟青都没说话,很显然,他们心里其实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鲁珊心里一沉,面上却做出生气的样子,冷笑道:“杀他?说得容易,风险谁来担。我看不冷静的是你们吧,被个小孩子耍得团团转,丢不丢人!” 孟青听不下去她这话了,声音稍微沉了点,说道:“鲁珊,袁鹏这个建议虽然比较激进,但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用的解决办法,时进背景太强,无论他帮哪一方,都留不得。” 齐云也开了口,说道:“会议结束之后是最好的机会。” 见他们心意已定,鲁珊心里杀意滚动,面上却不露,讽刺说道:“你们真是疯了,都说了现在去打灭才是最好的选择……算了,你们爱去杀就去杀吧,我只要求一点,别最后人没杀到,反而把我们四家抖落出来,我现在可不想给官方第二个正大光明动我的借口!” “你稍安勿躁。”袁鹏再次开口,带着压了鲁珊一头的快意,“杀人这种事,我最在行。” …… 时进发现自己的进度条涨了,还是一次性涨到了600。 小死简直要吓死了,问道:“进进,这是什么意思,那些坏人在打你的主意吗?” “应该是,毕竟我这么值钱。”时进看着自己的进度条,内心毫无波动,“先等鲁姨的消息吧。” 几分钟后,鲁珊的电话打了过来。 “臭小子,你玩得太大了。”鲁珊开口就是一句训斥,语速有些快,“你读警校的消息一出来,齐云和孟青那两个家伙就开始无限发散了,他们连你是官方安插到廉君身边的棋子,官方想通过你把控灭,从而把控道上局势的结论都弄出来了。你的计策很成功,他们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廉君怎么样了,一门心思地要弄你,这就是你想要的?” 时进回道:“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我以为廉君就够胆大了,结果你比他胆子还大,他们决定会议结束后就找机会对你动手,袁鹏为了抢话语权,主动揽了这话,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把你这个变数平安放回廉君身边,这你还觉得好?” “放心,没事的,我猜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所以已经让卦一提前去做好应对准备了。”时进安抚,提醒道,“鲁姨,你多配合他们一点,别让他们起疑,保护好自己。” “你这家伙……”鲁珊听他说有让卦一做应对,心里稍松,皱眉说道,“那你自己多小心,有问题跟我说,保持联系。” 时进应了一声挂掉电话,看一眼自己的进度条,握紧了拳。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挪到了他身上,只要他躲过了这次的四家追杀,并想办法重创敌人,那这次的会议之行,他起码能帮廉君多争取到一个月的喘息时间。 完美,接下来就是硬仗了。 他松开手,找出卦一的号码,拨了个电话过去。 第132章 追! 第三天的会议来临, 时进才刚踏入会议室, 就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又涨了,涨到了650。他不动声色地扫一眼会议室内的人,视线在袁鹏身上停了停, 然后收回, 迈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今天的会议内容比较重要,是重新登记组织信息和征集新一批合法暴力组织的审核备选名单, 各家组织首领的态度明显慎重严肃了许多。时进也摆出了认真的样子,规规矩矩坐着,没有翻资料,也没有玩手机。 会议开始后, 大家先配合章卓源重新登记了组织信息,然后像往年一样, 从章卓源手里接到了一张白纸。之后章卓源宣布会议暂停半个小时, 让大家好好考虑名单的事。 时进拿着白纸出了会议室,凑到费御景和黎九峥身边,和他们低声交谈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 休息时间结束,时进回到会议室,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什么,然后把纸交给了章卓源。 其他组织首领见状, 全都露出了惊讶的样子。自官方开始举办会议以来, 灭每年到这个环节, 都是直接放弃推荐的, 但今年,时进居然在白纸上写下了什么,还交给了章卓源。 灭这是终于要开始推荐新组织挂牌了?为什么?灭准备扩张势力了?灭推荐的新组织又会是哪一个? 疑问不停冒出,本来还算平静的会议气氛骚动起来,大家都偷偷打量着时进,猜测他推荐的组织会是哪一个,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想去章卓源那偷看一下。 孟青和齐云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各自提交了自己的白纸。 白纸很快上交完毕,章卓源和助理一起把推荐名单整理了出来,然后复印好,一人发了一份,宣布了散会。 时进拿着名单步履悠闲地走了,其他组织首领目送他离开,低头扫一眼单子,不自觉地就开始猜测上面到底哪个组织会是时进推荐的。 午饭过后,孟青拉了鲁珊等人一起通话。 “鲁珊,你比较了解灭,这上面的组织,你觉得哪一个会是灭推荐的?”孟青先问了鲁珊的意见,摆出了比较重视她的态度,想安抚一下她,怕她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鲁珊配合地做出被安抚到了的样子,缓下声音回道:“以我对灭的了解,我觉得时进这次很可能根本没有推荐新组织给章卓源,他上午那么做,是想扰乱我们。事实上,他这三天一直在做同一件事——做出不同的举动,或者透露出重要的信息,引起我们的猜测讨论,让我们跟着他的节奏走。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理智一点,把注意力从他透露出的、或者做出的事情上挪开,专注分析他这么做的原因,从而挖出他真正的目的。” 齐云私心里其实是很欣赏她这种冷静和专注的,但是…… “不,时进这次确实推荐了组织给章卓源,我算了算有推荐名额的组织数量,发现和名单数量完全对得上。”他点出了这点,思考了一下,又说道,“不过鲁珊说得对,我们这几天确实太过在意时进的动向了,总之,我们先说一下各自推荐的组织吧,免得一会误伤同伴,这个对我们来说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齐云说得对。”袁鹏第一个响应,然后说了自己推荐的组织名字。 孟青见齐云瞬间抢走了话语主导权,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紧跟也说了自己推荐的组织。鲁珊紧跟其后,最后是齐云。 一番互通后,名单上的组织被排除掉了四个,还剩接近二十个。 鲁珊又主动开了口,说道:“如果时进真的推荐了组织,那以灭和廉君的行事作风,他推荐的组织多半是那种不太出名的小组织,或者比较低调的中型组织,组织的整体实力可能不强,但地理位置,或者生意结构绝对很亮眼。不过我还是不太建议大家太过在意时进这次的推荐,因为没什么意义,灭就算多一个挂牌的小组织又如何,对局势的影响不太大。” “我不这么认为。”孟青否定了她的说法,摆出了前辈的谱,“我在道上沉浮几十年,看过的争端数不胜数,以我的经验,往往是越细节的地方,越需要多加注意,时进的背景复杂,立场不明,他推荐的组织,绝对要深挖。袁鹏,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袁鹏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站到了他那边,支持他继续深挖。作为联盟中话语权最弱的一位,他需要这种说话的机会。 鲁珊忍不住冷笑。 最后在孟青的主导、袁鹏的巴结,和齐云的沉默下,鲁珊的意见再次被无视,大家“一致”决定深挖时进推荐的组织名字。 鲁珊冷眼听着他们的讨论,心中满是嘲讽——果然,自负的人最好搞定,只要她主动站出来排除掉正确选项,孟青就会自动自觉地带着大家往错的方向钻。 …… 下午的会议开始,章卓源开始按照名单上的顺序,挨个公布各推荐组织的资料,让大家投票讨论要不要让该组织挂牌。 会议室里的气氛紧张起来,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准备好好应对接下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第一个组织的资料公布完毕,大家可以发表意见了。”章卓源按照程序宣布。 时进第一个开了口,从胳膊底下抽出一份资料,说道:“我觉得这个名叫空巢的组织不适合挂牌,这是我利用中午的时间,让我二哥查出来的资料,看这里,这个空巢组织所在的城市,在近一年频繁发生高利贷纠纷,这个组织的成员三番两次因为暴力追债和人身伤害行为出入警局,近期还沾染上了命案,这样一个生意结构不合法,行事作风不守理的组织,我认为不适合挂牌。” 所有人都朝着时进看去,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资料上,表情僵硬。 开口了,时进居然第一个开口对着名单挑刺了,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了资料,这时进的行事作风,和万事不管的廉君差得也太多了。 “命案?”章卓源立刻重视起来,接过时进手上的资料翻了翻,然后表情沉下,直接当场拍板把这个组织撸了下去,黑着脸说道,“一会推荐这个组织的组织首领单独联系一下我,我需要知道一下你推荐这个组织的理由。” 会议室里的气氛唰一下沉下,大家内心惊疑,没想到时进居然如此简单的就把名单上的组织撸了一个下去。袁鹏黑着脸,阴森森盯着时进,手掌握紧——没错,这个空巢是他推荐的组织。蛇牙最近很缺钱,为了补亏空,他让人弄了几个非法的小组织出来,做起了高利贷的生意,这个空巢是其中发展得最好也最干净的一个,他本意是想通过挂牌,再壮大一下这个组织,结果没想到时进居然把那些他已经派人压下去的新闻和案件全给查了出来。 才一个中午的时间,时进到底是怎么把这些查出来的!还是说,时进早就知道他要推荐空巢,所以早早做了准备?难道蛇牙内部有叛徒? 他越想越多,心里对时进的杀意慢慢酝酿。 时进看一眼自己突然涨到了700的进度条,微微挑眉——猜吧猜吧,尽管猜吧,你就算猜死也猜不到,这些资料其实是章卓源主动提供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已经压下去的新闻和案件全部翻上来的人,除了官方还有谁?真是愚蠢至极。 高调开场之后,时进又恢复了安静,没再挑其他备选组织的刺,他大起大落的行事方法,弄得心弦紧绷的其他组织首领有点防备落空的感觉。不过很快,首领们又紧绷了心弦,因为孟青等大组织的首领,特别是袁鹏,突然一反常态的轮番开火,以强势的姿态连续撸了好几个组织下去。 会议室里的气氛直接沉到了谷底,被撸了推荐组织的首领们满心都是莫名其妙和窝火,搞不明白今年的大组织首领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严苛,把某些以往年的情况绝对可以通过的推荐组织全部压了下去,一副完全不给其他组织活路和发展空间的姿态。 名单很快过半,到目前为止,居然一个通过的备选组织都没有,大家简直要气笑了。哦,不对,有通过一个的,但那个备选组织明显就是哪个大组织的下线组织推荐上去的,能通过一点都不稀奇! 不满的气氛慢慢酝酿,时进算着时机,在袁鹏又发狠咬下一个组织时,开口说道:“袁前辈,你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我知道你们这样是想把我推荐的组织撸下来,但这么广开炮,一点不给大家留活路,你们不觉得对其他辛辛苦苦发展的组织太不公平了吗?像我,我虽然也想把你们推荐的组织撸下来,但我就不会广撒网随意攻击,而是会提前做好调查,精准打击。” 暗自窝火的各大组织首领见他居然替大家出了头,忍不住惊讶地朝他看了过去。 精准打击这四个字一出,袁鹏的脸色立刻就变糟了,孟青和齐云的表情也稍微变了点,鲁珊更是直接反呛了起来,说道:“大家只是做了往年都会做的事情而已,时副首领这么给我们扣帽子,到底是什么居心?” 齐云见鲁珊开口说话,心里暗道不妙——不应该开口的,这种气氛下,时进已经占了“人心”,和他互怼完全没好处。而且…… 他翻了翻名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在决定撸下时进推荐的组织时,他们立刻就筛了一遍名单,只打算撸下其中最可疑的几个组织,并没有打算“广开炮”,但奇怪的是,他们怀疑的几个组织,居然全部集中在了会议讨论的前半部分,这就导致大家产生了一种他们在无差别攻击的错觉。 好像中套了,时进在给他们拉仇恨。 “我只是希望各位前辈能对后辈宽容一些而已,大家都要过生活,太过独cai可是会被大家讨厌的。”时进意有所指,突然又抽出了一份资料,说道,“章主任,我觉得狼蛛推荐的这个三州不适合挂牌,据我调查,这个三州虽然表面上看只是个主运输的组织,但其实还有做走私和贩卖违禁品及人口的生意。” 众人一愣,这才发现章卓源刚刚已经公布了下一个推荐组织的资料,而那组织的名字就是三州。 这是狼蛛推荐的组织吗?大家若有似无地朝着鲁珊看去。 直接被点破推荐的组织,鲁珊表情一沉,侧头恶狠狠地朝着时进看去。 时进丝毫不让,把资料往章卓源面前递了递,唤道:“章主任。” 章卓源回神,看一眼鲁珊,伸手把资料接了过来,简单翻了翻,然后表情一沉,忍不住说道:“我反复强调过,被推荐的组织绝对不能沾有人命和严重的犯罪,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鲁珊反驳道:“三州只是过去有过那么一两次违禁,后来在我接手后,就已经转变了生意结构,时进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一个组织过去犯的事,留的案底,因为换了老板,就可以抹杀掉吗?哪有这样的道理。”时进一句不让的反驳。 “够了,三州撤销资格。都安静下来,讨论一下个!”章卓源拍板定论,把三州撤掉了。 鲁珊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其他组织首领见了,心里莫名有些解气——他们推荐的组织被这些大组织首领广撒网地撤掉了,现在他们自己推荐的也被撤掉了,爽! 齐云敏锐地发现了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化,看向斜对面的时进,眼神深深——果然,这个时进在挑拨他们和其他中小型组织之间的关系,试图孤立他们。不能让时进继续挑拨下去,他们可不是廉君和灭,完全不需要其他中下层小组织的追捧和声望。 很快,下一个组织的资料投了出来,这个组织本该是孟青发言把它撸下来的,但孟青却没有按照计划开口。齐云侧头朝他看去,见孟青也是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于是也闭了嘴,拿出手机给鲁珊和袁鹏各自发了一条短信。 会议节奏突然恢复了正常,大组织不再随便开口针对,大家都暗暗松了口气,感激着帮忙出了下头的时进。 齐云发现这点后眉头皱得更紧,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没有再轻举妄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齐云和孟青推荐的组织也陆续进入了讨论程序,时进准备十分充分,资料一份接一份,把他们推荐的组织全部以足够合理的理由,利落地撸了下去。不仅如此,时进还盯上了千叶和午门附庸组织推荐的组织,挨个挑刺找茬。 至此,齐云他们再看不出来时进今天这波精准打击的背后,有着章卓源的帮助,就可以直接把脑子切下来当凳子坐了! ——时进果然和官方关系很亲密,章卓源在帮时进针对他们! 情况不妙,齐云和孟青心里发沉,越发坚定了要除掉时进的心思。 就这样,名单渐渐讨论完毕,会议进行到尾声,今年通过讨论的推荐组织,居然只有五个,破记录的少,而直到此时,齐云他们仍不知道时进推荐的组织到底是哪一个。 会议最后,章卓源宣布了上一年的名单审核结果,给新一批的合法组织挂了牌,然后宣布了散会。 时进第一个起身离席,走到甲板上和向傲庭站在了一起,站会议的最后一班岗。 各大组织首领陆续出了会议室,刘振军和章卓源按照惯例把大家聚在一起,说了一些套话,并表示为了防止像去年那样,出现在官方船只撤离后大组织趁机攻击其他大组织的情况,今年官方专门派了直升机“护送”大组织的船撤离,然后正式宣布会议圆满结束。 在章卓源说话的功夫,向傲庭和时进打了个招呼,带着队员朝着后甲板走去。没一会,几架武装直升机升了空,盘旋在了众人头顶。 袁鹏表情沉沉,和齐云、孟青对视一眼,又隐晦地看一眼时进,第一个迈步离开。 时进看一眼自己涨到了800的进度条,内心依然毫无波动,侧头和费御景聊起了天。 在直升机的轰鸣声中,各组织的船只陆续分开,然后分批朝着远处的海面驶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原地终于只剩下了官方的船只和几个大组织的船。 时进再次试图邀请章卓源和他一起回岛喝酒,章卓源直接拒绝。时进也不强求,礼貌告辞后,带着卦二和费御景、黎九峥,踩上横桥,朝着灭的船只走去。 “时进。”章卓源突然唤住了他。 时进回头看他。 “请记住你入警校时宣过的誓,你是祖国培养的优秀警员,是我们未来的战友和伙伴。”章卓源说着,意有所指。 卦二转身看向章卓源,嘴角冷冷扯起。 时进拦了他一下,也转身看着章卓源,说道:“章主任,誓言我一日不敢忘,我也希望你不要忘掉你曾经许下的承诺,廉君活着,我就一辈子是你眼中优秀的警员。”说完抬手朝他行了个军礼,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灭的船只走去。 “章主任,你今天说的话,我会如实转告君少的。”卦二接话,朝着章卓源冷笑一声,转身跟了上去。 费御景和黎九峥也淡淡看了一眼章卓源,迈步跟上。 天上,向傲庭驾驶的直升机慢慢移动,停在了灭的船只上方,准备护送时进撤离。 章卓源的视线天上桥上的转了一圈,脸上表情突然疲惫下来,说道:“刘少将,这些事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站在廉君身边的,怎么偏偏是这么麻烦的一个时进。” 刘振军扫一眼四周静静停着的大组织船只,说道:“章主任,我知道你们那边有你们的考量,但在我们这里,已经投诚的有功将领不可杀。”说完转身离开,留章卓源一个人站在了甲板上。 章卓源沉默,看着在灭的船只离开后,陆续朝着不同方位散去的大组织船只,沉沉叹了口气。 …… 时进回船后立刻接到了鲁珊的电话。 “袁鹏在你前进的航道上安排了埋伏,孟青和午门帮他调了人手和船只,总共二十多条船,你自己小心。”鲁珊嘱咐,确认问道,“你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时进回答,谢过她之后挂掉电话,吩咐迎上来的卦五,“注意四周动静,等我四哥离开后,立刻改变航道,掉头去和卦一汇合。” 卦五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了。 时进说完看一眼头顶,虽然知道向傲庭飞那么高肯定看不到,但还是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迈步进了船舱。 半个小时后,向傲庭接到了回返集合的信号,压下不舍和时进告别后,掉头回返官方船只所在的方向。 费御景皱眉询问:“为什么不让老四留下来帮你?” “他代表官方,有他在,我不好做得太过,而且这次是灭和其他四个组织的事,不好牵扯他进来。”时进回答,确认过卦五已经让船长调转航向后,给卦一拨了个电话确认信息。 费御景看着有条不紊忙碌着的时进,伸手按住身边表情凝重的黎九峥,把他拉出了船舱。 “二哥你干什么?”黎九峥挣扎,不想离开时进身边。 “别打扰他。”费御景抓着他不方,说道,“小进已经长大了,这是他的战场。九峥,你也该长大了。” 黎九峥愣住,停下挣扎,回头看一眼被卦五等人包围的时进,抿了抿唇,顺从地被他拉走了。 …… 袁鹏第一时间接到了时进改变航向的消息,毫不犹豫吩咐道:“追!” 鲁珊故意劝道:“袁鹏,之前开会的时候,你对时进的敌意完全不加掩饰,时进肯定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临时改变航向绝对有阴谋,我劝你别追,前面说不定有坑在等着你。” “事到如今,时进已经非除不可,有坑又如何,只要武力足够压制,有坑也不怕。”袁鹏十分自信,还不忘内涵一下鲁珊,“干咱们这行,太缩手缩脚可不行,女人还是太没冲劲。” 鲁珊没想到自己都当了首领这么多年了,还能听到这种性别歧视的话,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鲁珊说的话有道理,敌人不可盲追。”孟青站出来为鲁珊说了句话,嘱咐袁鹏,“小心一些,我再调一些人过来,不管时进作何打算,我们这次都必须让他死在海上。” 齐云也开了口,说道:“我也会调人支援。” 鲁珊泼冷水:“万一他打的就是引你们过去,好坑你们的主意,那你们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给他送菜。” 没有人接她的话,大家已经对她所谓的理智言论有些受不了了,联盟里最忌讳的就是有一个人拼命和大家唱反调,这样很破坏气氛和团结。 鲁珊也意识到了这点,做出不满尴尬,最后无奈妥协的样子,说道:“我这边也有可以调的人。” “这才对,大家是一个整体,最好一起行动。放心,这是在海上,时进没那么容易临时调帮手过来,你不用太过担心。”孟青站出来给她递了一下梯子,勉强圆了一下气氛。 第133章 埋伏 偏离原航道大约一个小时后, 卦五发现身后有船追过来了,大概七八艘的样子, 全都是火力稍低,但速度快的中小型船。 时进看一眼自己已经涨到了九百的进度条,吩咐道:“加快速度和他们拉开距离,适当的时候打他们几炮。” “明白。”卦五接令,让操作员开了后面的炮口, 正对追来的船只。 轰——! 炮口刚对过去,距离他们最近的敌船就一炮打了过来。 “对方直接开火了!”船长提高声音说着。 时进表情沉着, 说道:“回击, 拉开距离,不要进入他们的射程之内!” 卦五手上动作不停,几声沉闷的轰炸声后, 追在后面的船只被阻, 速度慢了下来。 两方逐渐拉开距离, 灭的船只很快离开了敌船的射程距离,并即将驶出对方的雷达监测范围。 “别开得太快, 吊着他们, 让他们追着我们跑。”时进吩咐, 又拿出手机给卦一打了个电话,问道,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卦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回道:“都安排好了。” 时进放了心, 放下手机后扯松了衬衣的领口, 说道:“就按照这个节奏走,引这些船去我们预定好的地方。” “是!”卦五应声。 卦二倒了杯热水给他,问道:“用自己做饵给他们下套,怕不怕?刚刚那一批应该只是先头部队,火力不算太猛,后面来了大家伙,咱们就会变得吃力了。” 时进道谢,接过水喝了一口缓了缓思绪,看一眼不停闪烁警报的雷达,回道:“怕肯定是会怕的,但我相信你们,也相信廉君给我用的船肯定是最好的,绝对能支撑到和卦一汇合。” “可卦一跑得也太远了。”卦二看向地图,稍微估算了一下,皱眉说道,“按照现在的速度,咱们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到那边,这还是在不计算和敌人交火的时间的情况下。” “没办法,只有那边才有我要的东西。”时进回答,看一眼放在桌上的卫星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电话给廉君。 卦二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你不和君少联系一下吗?” 时进抬手按了按眉心,摇头回道:“不了,他会担心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再联系他。”…… 袁鹏接到下属发来的信息,朝着开着四方通话的联络设备说道:“已经锁定了时进的位置,他正在往最近的群岛位置移动,应该是准备脱离公海区域去人多的地方。先头部队的火力还是差了点,灭的船是改装过的,只凭他们根本困不住。” “后续部队呢?”孟青询问。 “正在往那边赶,不过追起来有点费力,灭的船速度太快了。”袁鹏回答。 齐云说道:“我让我的人去时进航线的前方堵他。” “我调一批直升机队伍过去。”孟青接话。 鲁珊最后才开口,说道:“我的人也正在往那边集合,大概两个小时后可以和袁鹏的队伍汇合,需要武器补给吗?”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袁鹏接话,因为大家的配合,心里升起一股自己掌了大权的感觉,满意说道,“好了,接下来就该把乱跑的老鼠关进笼子里了。” …… 轰轰轰——! 海水剧荡,船只摇晃,时进扶住桌子稳住身体,皱眉问道:“来了多少援军?” “起码十几艘船,敌人数量比鲁珊报给我们的多!”卦五回答,注意到雷达又开始频繁闪烁,往那边看了一眼,表情一变,“怎么会有飞行物接近,好像已经很近了……对方有反监测装置!” 时进看一眼自己那突涨到了980的进度条,双手握拳,吩咐道:“用火力拦一下他们,别让他们围上来,尽量保护船只主体,不要和他们缠斗!后续追来的这十几艘船明显属于不同的阵营,完全没有合作,甚至在互相干扰妨碍,我们有机会!” 卦五:“是!” 轰轰轰! 又是一轮炮火猛攻,然而想要再次甩开追兵哪有那么容易,敌人的船只实在太多了。 “前方也有敌军靠近,大概七八艘船!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两分钟后就会进入对方的射程。”卦二突然开口,表情凝重。 卦五也紧跟着开口:“后面的敌船开始分队行动了,准备包抄我们。” 时进忙朝着雷达看去,表情也沉了下来,又看一眼自己已经涨到了990的进度条,咬牙说道:“这样下去咱们就要被他们包了饺子了,绝对不能陷入他们的包围圈!全力向右偏离航向,集中火力打右下方的船只,不让他们围过来,同时注意天上,尽全力突围!” 卦二和卦五连应声的时间都没有,紧张忙碌着。 轰——! 船只主体被一枚炮弹打中,开始剧烈摇晃。船体损坏的警报声响起,无比刺耳。 “坏了哪里?”时进询问。 船长满额头的冷汗,回道:“只坏了二楼船舱部分,主要动力区都没事,不妨碍开火和撤退!” “很好。”时进稍微松了口气,又看一眼自己已经涨到了995的进度条,深吸口气,在心里唤道,“小死!” “我知道,这、这就来!”小死紧张极了,在时进说话的瞬间忙给时进刷上了各种buff,同时开始寻找最佳突围点。 时进只觉得眼前一清,注意力变得无比集中,忙迈步走到操纵炮口方向的操作员身边,问道:“主炮口是这个没错吧?” “呃,嗯,是,时少你——” 时进手一伸就按住了操作盘上面,说道:“借我用用。” 操作员有点懵:“时少……?” 小死突然尖声开口:“e125方向!那里是敌人攻击力最薄弱的地方。进进,注意天上!小心啊啊啊啊!进度条涨到998了!” “准备从e125方向突围!除主炮口外,所有炮口对准天上!快!”时进表情紧绷,边吩咐边快速运动手指,把主炮口对准e125的方向,然后在其他操作员把所有炮口对准天上后,快速念了几个坐标,沉声命令,“按照编号把炮口挨个对准我报的坐标,听我的提示,倒数三秒,三、二、一,开火!”同时按下了主炮口的开火按钮。 轰轰轰——! 爆炸声在头顶响起,船只疯狂摇晃,警报声狂响。 卦二这时候才发现天上飞的那些个铁家伙居然不知何时做好了武力攻击准备,黑着脸说道:“这绝对是孟青派来的队伍,只有他家的飞行队伍能把隐蔽功夫做到这份上!” “先别管那些了,加快速度,突围!收回炮口对准两侧,进行第二轮攻击!别给他们第二次收拢队伍攻击我们的机会!”时进快速吩咐。 船长努力逼自己不去看船只的各区域损毁提示,皱眉照做,然后大惊说道:“前方有飞行物坠毁,这个速度冲过去会撞上的!” “轰开它!”时进边说边自己快速调动主炮口,在小死的提醒下精准定位,一炮轰了过去。 船长手指一紧,咬牙把船只的速度拉到了最高,在剧烈的摇晃和炮火的轰鸣中,驾驶着船只,擦着敌人差点围拢的包围圈,直接冲了出去,然后一骑绝尘! 后方,孟青的飞行队伍被时进出其不意的一波攻击从天上轰了几架出来,正好落在了包围圈正中,反而被友军补了刀。 …… “该死!一群废物!”袁鹏忍不住砸了下桌子,骂道,“总共几十艘船都围不住一个时进,搞什么呢!” 孟青表情也有些难看,但勉强还算冷静,说道:“灭那艘船就是个移动炮台,下面那些废物船围不住它也是正常的,不过现在灭的船只严重受损,已经是强弩之末,继续追就是了。” 齐云则有些想不通,说道:“按理说这种程度的火力猛攻,灭的船就算再厉害,也该被群火轰成渣了……”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廉君爱死了那个时进,他给时进用的船,绝对是最好防御最高的,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还有,这次灭能突围真的不冤,看看你们船员的炮火准头,再看看灭的炮火准头!孟青你那批飞行员,人家一轮炮火攻击就直接给你轰了一半下去,袁鹏安排的那些个属下,打了半天也只是伤了点灭的皮毛,这差距,还玩什么!”鲁珊再次蹦出来泼冷水,故意贬低了一下袁鹏,想引开齐云的思索。 袁鹏果然上钩,压着气骂道:“鲁珊你少说风凉话!那可是在海上,干扰因素那么多,准头哪那么好瞄!” “但灭怎么就百发百中!我这不是风凉话,是希望你们能多警醒一些,这种人员实力间的差距,你们就不怕吗!灭那边一炮一个坑,火力一点不浪费,咱们这边起码有70%的火力都打空了,你们自己品品!”鲁珊反呛,声音沉下来,来了一次小爆发,“我带着狼蛛和灭争斗多年,灭的实力如何我最清楚,感谢今天呆在船上的人不是廉君吧,不然咱们这波就已经给对方送菜了!从开会到现在,我说什么你们都觉得是在泼冷水,但你们怎么不想想,灭稳坐钓鱼台这么多年,到底凭的是什么!连敌人的实力都无法正视,我们要怎么赢!” 空气短暂安静,气氛有些压抑。 大家都明白自己不如廉君,但谁会愿意承认这点呢,廉君只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后辈而已,还是个不能行走的瘸子!输给这样一个人,谁能服气! “时进还没死,怎么咱们自己人先吵起来了。”齐云出来打圆场,缓声说道,“这一波是我的人出了问题,没有成功和你们的人汇合,形成包围圈,这才让时进跑了。我的错,我会尽量弥补,先追吧,老孟说得对,时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孟青也出来和稀泥,压着情绪说道:“齐云说得对,袁鹏这次出了大力,辛苦了,鲁珊你算是袁鹏的前辈,就少说两句。” 鲁珊没说话,像是生气了。 孟青转而又劝了袁鹏几句,袁鹏有些不乐意,但在场三个人他一个都惹不起,于是憋着气下了梯子,压着脾气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后重新整合队伍,朝着时进逃离的方向追去。 …… 费御景带着黎九峥冲进船长室,皱眉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你们没——” 船长室里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歪七扭八地靠在墙上、桌上、仪表盘上,各个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虚脱表情,室内警报狂响,船只损毁的提示音机械重复着。 “小进。”黎九峥走到靠在桌边的时进身边,着急问道,“你受伤了没有?刚刚几波攻击,好多人都摔了,你……” “我没事。”时进安抚他一句,勉强从惊险突围中回过神,看一眼自己回落到700的进度条,松了口气,看向船长问道,“船体损耗严重吗?” 船长也回了神,站稳检查了一下船体的情况,回道:“有点严重……不宜再交火了,动力区已经暴露在外,再被打中船就要沉了。” 时进皱眉,突然侧头朝着黎九峥和费御景看去,犹豫了一会,说道:“船上是有直升机的,趁着现在敌人还没追过来,要不我先安排人送你们去安全的地——” 黎九峥表情一变,说道:“小进,你要赶我走?” 费御景也皱了眉。 时进解释:“不是要赶你走,是以防万一……” “要走我们一起走。”黎九峥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语气固执。 时进见他这样,稍微有点头疼,说道:“我是灭的副首领,肯定不能丢下大家自己走,但你和二哥的情况不一样,你们本来就是被我连累的,我必须保证你们的安全,像刚刚那波火力猛攻,如果再来一次,我就没法保证……” “老五绝对不能离开,他是医生,必须留在这以防万一。”费御景出声打断他的话,坚持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弟弟,你们都在这,我也不可能会走。而且现在用直升机撤离也不安全,一旦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时进顿住,看着他们,说道:“可你们也看到了,跟着我很危险,用直升机突围还有点希望,我会派老手送你们离……” “就是危险,我们才要跟着。”费御景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拒绝。 黎九峥突然伸手握住了时进的手,说道:“小进,是你朝我伸的手,我抓住了,就不会再松开了。” 时进听得心里一颤,看着黎九峥认真执拗的表情,又看一眼费御景皱着眉的模样,心里一股酸涩的情绪突然冲了出来。他毫无防备,忙侧头深吸口气压下,站起身说道:“这是演什么兄弟情深的偶像剧呢……算了,你们要跟着就跟着吧,万一你们真出了事,我可不会良心不安。” “这话说出来本身就是良心不安的一种表现。”费御景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扫一眼船上的各种警报,问道,“你准备怎么跑,追兵可还有不少。” 时进整理好情绪,看了眼时间和这里与卦一埋伏所在位置的距离,皱眉思考了一下,吩咐道:“船长,想办法把船藏起来,不让敌人监测到。” 船上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应了一声是,快速操作起来。 “卦二、卦五,趁着这个时间,你们去检查一下船上的人员受伤情况。五哥,医疗室那边就拜托你调度安排了。”时进继续吩咐,然后拜托了一下黎九峥。 黎九峥点头,倾身抱了他一下,转身出了船长室。卦二和卦五朝着时进点了点头,后一步跟上。 时进目送他们离开,站直身掰了掰手掌,走到副船长所在的位置,扫一眼各处的警报,浅浅出了口气后说道:“好了,现在是躲猫猫时间,来吧,看咱们谁比较厉害。” …… “灭的船不见了,追踪不到具体位置,只能知道大概方位。”袁鹏皱眉,说道,“他们肯定关闭了船只的大部分功能,只让船只维持了最低耗能运转,以免船只被雷达捕捉到。” 鲁珊说道:“那他们肯定跑不远,在一定范围内地毯式搜索就行了,还得注意可疑的飞行物,小心时进用直升机逃跑。” “我这边已经让飞行队注意了,不过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时进应该不会丢下一船属下自己逃跑。总之,各方多加注意。”孟青接话。 半个小时后,袁鹏接到了下面的消息——灭的船再次出现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集合好队伍朝对方追过去,灭的船只就再次在雷达范围内消失了。 “这是玩什么呢!”袁鹏有点暴躁,沉声吩咐道,“继续搜!锁定之前的方位!” 又是半个小时后,灭的船只被搜查队伍发现踪迹,然后还不等搜查队伍传消息给袁鹏,灭的船只就毫不犹豫、二话不说、火力全开地疯狂攻击了搜查队伍一波,再次跑了。 “继续追!分队伍堵死另外两个方向的路!”袁鹏暴躁吩咐。 十几分钟后,灭的船只再次被发现,然后搜查队伍再次被攻击,灭再次逃脱,消失在了雷达上。如此反复几次后,在天蒙蒙亮时,袁鹏终于压着脾气,耐心堵死了灭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让大部队埋伏在了灭前进的航道上,给灭设好了一个绝对逃不脱的困局。 “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跑!”袁鹏简直要被这一晚上的追逐战气疯了。 …… “我们被彻底包围了。”时进看一眼时间,有些虚脱地坐到了地上,“好了,接下来是祈祷时间。” 雷达上,代表敌方的红点正包围成圈,朝着正中心的绿点快速靠近,船长室的所有人都紧盯着雷达,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打湿。 警报声响破天际,时进的进度条突然暴涨至998.5。在小死的尖叫声中,火力酝酿,然后连天的炮火声响起。 轰轰轰——! …… 廉君从昏迷中惊醒,迷茫几秒后回神,抬手抹掉额头的冷汗,看向背对着病床正在查看仪器数值的龙叔,哑声问道:“龙叔,几点了,时进到哪了?” 龙叔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廉君立刻发现了他的态度不对,心里一沉,坐起身皱眉问道:“时进在哪?” 龙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时进他……没有回航,在往ls群岛的方向去。” 廉君眼睛猛地瞪大,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沉着脸拔掉了手上的点滴,掀开被子下床。 龙叔连忙去拦,说道:“君少,时进目前是安全的,卦二定时就会发消息过来,你不用……”“龙叔。”廉君打断他的话,勉强撑着床站立着,沉沉看着他,说道,“喊卦六过来,我要去接时进。午门在ls群岛那边有一个秘密的合作组织,万一孟青……不能往那边去。” 龙叔皱眉看着他,最后低咒一声,没再拦他,转身出了病房。 …… 炮火声在四面八方炸响,水面剧烈动荡,带得船体疯狂摇晃。火光、烟尘、吵闹声漫天,船长室的所有人看着雷达上突然停下靠近的密集红点,和红点外出现的大堆绿点,短暂的怔愣之后,齐齐放松了身体,任由船体的晃动把自己带到了地上。 “卦一这家伙可算是来了。”卦二摸一把额头的冷汗,透过窗户看一眼四周围漫天的火光,忍不住捶了时进一把,“这次过后你可别再带队打仗了,太吓人了。要是卦一晚围过来一秒,咱们就全完了。” 时进看一眼自己瞬间回落到300的进度条,听着脑内小死劫后余生的暴哭,反捶了他一把,长出了口气,苦笑说道:“结果还是被逼得变了埋伏地点,本来想去那边航道上的,我实战经验还是差了点……算了,这里离航道很近,也算不错。” …… “你说什么?是埋伏?!”袁鹏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对着手机吼道,“怎么会是埋伏!你们就一点没发现身后有船在靠——” 轰——! 模糊的炮火声响起,然后电话中断,袁鹏一愣,不敢置信地放下手机:“这、这……” 另外三方通话中,孟青、齐云和鲁珊也全都接到了属下打来的电话,得到了和袁鹏那边一样的消息。 居然是埋伏,在他们四家的船只彻底包围灭的船,准备一波把它轰成渣时,他们的身后突然有了火力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有伏兵的时候,已经没办法躲开攻击了。 全军覆没,灭在那里起码埋伏了三十艘船,其中大部分是水下辅助舰艇,那些船应该全部安装了最好的反监测设备和隐蔽装置,不然他们的船不会在对方已经靠近自身射程以内的情况下,一点没察觉到他们的靠近。 “居然是埋伏……”齐云有些愣,觉得喉咙在发干,“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就是陷阱了,时进明明几次差点被我们包围,他是在用命做饵引我们过去吗?他……” “我之前就说前面很可能有陷阱,你们都不听。”鲁珊开口,带着疲惫和果然如此的烦躁,说道,“现在必须尽量减少伤亡和损失,撤吧。还好我们这次不是真身上阵,情况还不算太糟。” 没有人应话,大家都觉得不敢置信……和心有不甘。 怎么可能呢,他们几个前辈,几个大组织联手,居然被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耍了,这怎么可—— “等等,为什么是这里?”齐云陡然回神,看向了航线图,“时进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和我们玩捉迷藏,几次差点真的出事,最后才把我们引来这里,把我们一网打尽……为什么是这里?他——”他话语陡停,看着面前放大的航线图,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着了时进的道了。”他沉沉开口,面如寒霜。 “怎么了?”袁鹏疑惑,还没发现不对。 鲁珊和孟青则迅速反应了过来,也看了看他们交火的地点,然后全都是表情一变——那里居然是r国和a国的国际航线附近,这个交通枢纽十分重要,所以国际上有公约,无论国家之间怎么有冲突,这条航线不可动。 但现在,他们一群华国的暴力组织,不仅在这附近交火了,还足足报废了二三十条船在这条航线附近,这事一旦被放大…… 孟青沉着脸说道:“时进在给章卓源递刀子,鲁珊说得对,还好我们这次不是真身上阵。”不然大家全得被官方借着由头一锅端了。 但即使不是真身上阵,在华国暴力组织火拼影响到国际航道的事件前提下,章卓源也有的是借口打压各大暴力组织,狠狠剐他们一层皮!起码半年内,他们都得缩着脑袋做人了。 不仅如此,他们这次派出去的人,还很可能成为时进的筹码。 鲁珊也想到了这点,略显烦躁地说道:“都准备好大放血吧,那个可笑的恶意竞争条款可还立着呢……该死,我培养几个小组织容易吗我,这次怕得全折进去。” 气氛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大家深深意识到,这次他们输给了时进,输得彻彻底底。 齐云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皱眉说道:“怎么会是埋伏,我怎么会没发现时进的意图……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廉君计划好的,他猜到我们要结盟,所以推出时进弄这一出,诱我们进套,趁着我们结盟未稳,制造借口利用官方的手打压……” 孟青听着他的话,想起时进这几天的种种表现,面皮抖了抖,狠狠握紧了拳。 不允许,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就这么败在一个新人手上,绝对不行! 第134章 援军 稍微缓过神来之后, 时进从地上爬起身,准备和卦一联系一下, 确定一下外面的情况,结果他刚站稳,就听到船长室外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噗通声。 外面有人? 他表情一变,反手就摸出了枪,放轻脚步朝着船长室门走去。 他之前明明吩咐过, 让下面的人全部去船舱内躲避,不要往船长室来, 但现在外面怎么会有声音,难道是有间谍?大家都奋战了一整夜, 疲惫不堪,如果有间谍, 那现在倒确实是最佳的偷袭时机。 还不能松懈, 他紧了紧握枪的手, 靠到了门边。 卦二见状皱眉,也跟着站起身掏出了枪, 压低声音问道:“有人?” 时进点头, 手已经放上了门把手, 轻轻拉开门之后,利落矮身闪了出去,把枪口对准声音来处。 卦二后一步补位, 帮时进掩护。 门外, 时进枪口对准的地方, 费御景正满脸疲惫地靠在墙上,手里拽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绑着面朝墙壁躺在地上的黎九峥,画面十分滑稽。 时进:“呃……” “他非要过来,我拦不住他,就干脆把他绑了,免得他干扰你。”费御景解释,侧头看着他,问道,“危机解除了?” “啊……嗯,大概。”时进应声,把枪收回口袋,瞄一眼地上被绑得严严实实完全动不了的黎九峥,想笑又觉得太没人性,低咳一声上前,伸手帮黎九峥解绳子,说道,“二哥,你怎么能把五哥绑起来,万一伤到五哥的手怎么办,五哥可是医生。” 费御景一脸冷漠,说道:“在发现船被包围后,他突然像疯了一样往这边冲,拦都拦不住,还拿着一把手术刀到处威胁人,为了不让他拖你的后腿或者伤到无辜,我只能把他绑起来。” 时进脑补了一下费御景描述的画面,解绳子的手一顿,看一眼黎九峥拧着脑袋死活不看自己的模样,眉眼暖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找卦二要了把匕首,直接把他身上的绳子全部割断,伸手扶他起来。 黎九峥起是起来了,却低着头不让大家看他的脸。 “小进你别管他,他刚刚吓哭了,现在估计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嫌丢人不敢给你看。”费御景还在补刀。 黎九峥反手就掏出了一把手术刀,伸手要去划费御景的脸。 “五哥!别冲动!没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没事了。”时进忙拉住黎九峥的手,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皮肤上甚至留下了绳索的勒痕,可见他之前在被绑住的时候挣扎得有多厉害,心里发软,另一手按住他绷紧的肩膀,绕到他正面,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替他挡了挡他的脸,安抚道,“真的没事了,五哥,我们都活着,都安全了。” 黎九峥身体僵住,然后当啷一声丢了手术刀,反手紧紧抱住他。 “没事了。”时进拍了拍他的背,朝着费御景看去。 费御景现在的模样十分狼狈,西装皱巴巴的,扣子掉了,到处都是灰,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额头好像是撞到了哪里,鼓了一个小小的包,已经发紫。但哪怕如此,他的表情也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见时进看过来,他扯了扯嘴角,伸手拍了下时进的额头,说道:“活着就好。” 他笑了,时进却莫名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笑着说道:“我可是吃了五哥做的长寿面,说好要长命百岁的人,当然会活着。大家都会活着……对不起,害你们涉险了。” “没事。”费御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一眼四周海战后的景象,说道,“这样的经历,我这辈子估计不会再碰到第二次,还得谢谢你,让我见识了这种场面。” 时进看着他侧头遥望远处海面,尽量轻描淡写的模样,感受到黎九峥在听到长寿面后,慢慢放松下来的身体,心里提着的一口气卸下,腿一软,也靠到了墙上。 这见鬼的经历,谁会想再碰到第二次。 …… 卦一带着卦三、卦九用最快的速度干掉了敌人,清扫了战场,然后护着已经破损严重的主船离开了航道附近。 半个小时后,卦一带着人上了时进的船,汇报情况道:“孟青的飞行队伍逃了三分之一,敌船逃了四艘,其他的全部击毁击沉,留在了原地,抓了俘虏接近上百人,全都关在了船舱里。” 时进逼自己不去想这波埋伏敌方到底伤亡了多少人,点头表示明白,问道:“我们这边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伤员二十八人,没有重伤。”卦一回答,瞄一眼他的脸色,劝道,“时少,您熬了一整夜,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时进确实觉得有点累,但他还是强撑着又确认了一下各部门的情况,直到确定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松口说道:“我给章卓源打个电话,打完就去休息,大家也都换班休息一下吧,辛苦大家了。” 卦一应了一声,然后退出船长室,走到没人的地方,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显示正在通话的卫星手机,放到耳边恭谨唤道:“君少。” “他去睡了吗?”廉君在那边询问。 “还没有,时少说要先给章主任打个电话再去休息。”卦一汇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您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时少?时少接到您的联系,应该会很开心。” 廉君沉默了一会,回道:“先让他休息吧,你把现场的情况汇总一下发过来,记得时刻注意四周情况,再联络。”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卦一放下手机,回头看一眼船长室,转身离开。 …… 另一边,四方通话结束,最后大家决定立刻撤退,尽量减少损失,然后提前做好善后和被章卓源找麻烦的准备。 孟青安排完逃出来的飞行队成员后,沉着脸坐在航线图面前,想起之前齐云和鲁珊说的话,眼神阴晴不定地变了会,最后下定决定,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是我……嗯,会开完了……借我一点火力……我知道,好处少不了你……是,我把大概方位报给你,只有这个人,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让他死在海上!” …… 联系完章卓源,时进等旧船上的人全部转移到卦一开来的新船上后,才终于放下心,去了新船上的卧室闷头把自己砸到了床上,一秒睡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时进被小死唤醒,起身痛苦询问:“怎么了?”头好晕,还没睡饱。 “进进,别睡了,你的进度条突然开始涨了,已经又涨到700了!”小死语气着急,隐隐有点崩溃。 “什么?”时进唰一下清醒过来,看一眼自己的进度条,见进度条的数值唰一下从小死说的700蹦到了800,惊得头皮一炸,忙掀被子下床,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快步朝着船长室跑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外面蓝天白云,海水轻荡,空中不时有海鸟飞过,看上去和平又安逸,但时进的心跳却很快,因为就在他往外奔的时候,他的进度条还在涨,而且速度超快! “怎么回事,敌军不是被一网打尽了吗,鲁珊也说人都撤退了,进度条怎么还会涨,难道航线的事都不够逼他们停手,有人又派了第二波人过来吗!”时进也快要崩溃了,迈步出了船舱,朝着船长室狂奔。 “8、880了,进进,进度条涨得太快,附近绝对有危险——等等,后方天上,有敌军!”小死的声音突然拔高。 时进心里一惊,忙让它给自己刷上千里眼buff,奔到护栏边扭头朝着后方天空一看,果然看到了在很远的空中,有三架造型奇怪的小型飞机正在往这边迅速靠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战、战斗机,真正的……他猛地握住护栏,转身就朝着船长室跑去。 卦三正守在船长室外面,见到时进衣衫不整的冲过来,眉头一皱,忙迎上前问道:“时少怎么了?” “有敌军!”时进说着,越过他进入船长室,见里面卦一和卦九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船长等人也在闲聊,大家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就知道这次来的战斗机肯定安装了反监测装置,来不及多解释,奔到船长位那边,直接把船只速度拉到最高,然后开了局部通讯,吩咐道,“所有船只注意!全部加快航行速度,有敌军在靠近,注意警戒!” 船长被时进的动作吓了一跳,疑惑问道:“有敌军?可是雷达并没有——” 哔哔哔哔—— 警报声突然响起,提示船只后方上空出现了不明飞行物。 船长闭嘴,不敢置信地朝着雷达看去,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时少未卜先知了? “确实有船在靠近我们,是大家伙!一、二……总共四艘!还有直升机在靠近。”正对着一台奇怪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的卦九突然动作一停,皱眉提醒。 卦一连忙凑过去,看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又抬眼朝着时进看去。 还有船? 时进惊讶,然后松了口气——看来自家这边的监测系统还是很给力的,能测出敌军来袭,就是范围没有千里眼buff能看到的那么远。他也跟着凑到了卦九身边,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些可疑了,但情况危急,也来不及遮掩,快速说道:“绝对不是直升机,直升机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不是直升机,那会是什么? 卦九想到什么,表情一变,忙又对着电脑敲打起来,二十多秒后,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变化,变成了卫星捕捉图像,几架飞速飞行的战斗机出现在了画面上。 “居然真的来了。”卦一突然开口。 时进听得一愣,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会有敌军过来?” “午门在ls群岛那边有一个秘密的合作组织,君少猜到以孟青的性格,吃了亏之后很可能会不甘心,继续调人来追,所以让我时刻注意。”卦一回答,有一句话憋在心理没说。但是他完全没想到,时进居然会比仪器更快一步发现有敌军来袭……这难道也属于危机感应的一种吗,太敏锐了吧。 时进则越发懵了,问道:“廉君猜到?他让你时刻注意?他什么时候让你——”轰——! 一声爆炸声在船队后方响起,海水激荡,船只开始摇晃。 敌方来势汹汹,居然不等船只进入射程就直接开火了。 警报狂响,时进表情沉下,吩咐道:“全队保持最快航行速度,稳住航向别被爆炸余波影响,绝对不能被对方追到,不然——该死!为什么暴力组织手里会有战斗机这种东西!” 这种官方拥有数量都不太多的东西,为什么暴力组织手里会有,这不科学! “ls群岛那边环境复杂,一些大的暴力组织本身就是官方偷偷扶持的,会有这些不奇怪。”卦一倒是十分冷静,还反过来安抚时进,“时少不用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时进哪能不担心,说道:“那可是战斗机,不是武装直升机也不是别的什么,我们——” “我们也有。”卦一接话。 时进傻了:“什么?” “战斗机,我们也有。”卦一强调,抬手摘了耳朵上的无线耳机,按了卦九电脑上的一个按钮。 下一秒,廉君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沉稳:“几架?” 时进不敢置信地瞪着卦九的电脑,怀疑自己幻听了。 卦一回道:“三架,卦九已经锁定了方位。” “把坐标发给我,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你们继续前进,别慌。”廉君淡定吩咐。 卦一应了一声是,开始帮卦九往廉君那边发坐标。 有了廉君这句话,船长等人立刻冷静了下来,各自回岗忙碌。船长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卦九敲电脑和各种仪器的提示警报音,明明船队身后还有敌军在骚扰,但室内气氛却稳了下来,再不见一点紧张焦急。 时进也不焦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卡在900不动了,还有……他瞄一眼卦九的电脑,咽了口口水,放轻脚步,试图退出船长室。 虽然廉君只说了几句话,但他十分确定,廉君在生气,而廉君为什么生气…… “时进。”廉君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知道他要逃跑一样,语含警告。 时进虎躯一震,忙停步站直身,提高声音回道:“我、我在!我没有要跑,我发誓!那个,你是午休刚起吗,我也是刚起,哈哈……哈……” 船长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齐齐看向时进,表情一言难尽。 时进:“……”糟了,好像说错话了。 廉君那边安静了几秒,声音再次响起,更加低沉了:“你乖乖呆在卦一身边,在我见到你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否则……” 咔,电话挂断了,廉君并没有把话说完。 时进被电话挂断的动静吓得心脏一蹦,忍不住脑补廉君没说完的话,越脑补越怕,进度条和追兵都顾不得了,六神无主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完了,廉君真的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廉君是什么时候和卦一联系上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擅作主张给孟青他们挖坑的事了? 他早上果然应该先给廉君打个报平安电话再睡的吗,可当时那么早,万一廉君还没起……完了完了,他错过了坦白从宽的机会,后面估计就是狂风暴雨了! 卦一看一眼时进,机智地没去打扰他。 一场并不怎么有紧张感的逃跑战开始了,大约三分钟后,警报开始狂响——船队已经进入了战斗机的射程范围,这次如果再被攻击,那估计就逃不过了。 “援军来了。”卦九突然开口。 时进回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面前的电脑屏幕,然后唰一下瞪大了眼——就见卫星地图上,在代表敌军的符号点附近,突然出现了另外几个代表战斗机的符号,后者在迅速逼近前者后,呈扇状上下的落差队形,把对方给围了起来。 “我们安全了。”卦一也开了口,示意时进看前方。 时进傻乎乎扭头看去,就见前方,几艘明显是军用品的庞然大物正呈列队状态朝着这边靠近,然后在靠近这边船队后默契地分成两列散开,放船队通过,之后逐渐停下,重新聚拢列队,组成一道墙,稳稳把通过的船队保护在了后方。 时进目瞪口呆,在船长停下船之后忍不住站起身,看向了保护他们的大船,问道:“这是……” “君少带来的援军。”卦一回答,拿出一副望远镜,迈步走出了船长室。 时间见状也忙走了出去,站在船长室外的阳台上,也假假地找来一副望远镜,用千里眼的buff看热闹。 大船们列队完成后,立刻开始调整炮口。敌方追过来的船大概是发现了不对,在进入这边大船的射程内之前就停了下来,和这边呈现了一种古怪的对峙局面。他心里一紧,又忙看了一眼天上,见天上的战斗机们也正在对峙着,不自觉紧张起来。 如果真要打,以目前两边的火力,那场面绝对很可怕,绝对会出现严重的伤亡。 局面一时间僵住了,两边安静对峙,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时进眼都不眨地看着敌方的船,生怕一错开视线,对方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终于,十多分钟后,就在时进忍不住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追兵突然齐齐后退,调转航向,干脆利落地撤退了。 时进:“嗯?这是不打了?” “看来君少的谈判成功了。”卦一放下望远镜,解释道,“对方不是我们本土的组织,并没有和我们死磕的必要,在眼看着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撤退很正常。” “等等,谈判?”时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放下望远镜侧头朝卦一看去,皱眉问道:“什么谈判?谁在谈判?廉君在岛上,怎么和敌方谈判?援军不是他远程派来的吗?还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睡了一觉究竟错过了多少重要信息?” “不是你错过了信息,是君少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由他来安排。”卦一诚实回答,示意了一下前方的某一艘大船,“还有,君少不是远程派了援军过来,而是亲自带队过来了,就在那艘船上。这些船虽然是灭自己的东西,但却不能随便使用,因为官方那边都是有备案的,为了尽快调动这些,君少不得不亲自出航。” 廉君亲自带队……他那个身体情况怎么亲自带队! 时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想起离开前廉君昏迷不醒、苍白虚弱的模样,本能地看一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见那进度条的数值,不知何时从之前好不容易降到的470,再次升回了490,心里一颤,转身就朝着甲板跑去。 卦一阻拦不及,忙给卦六打了个电话。 时进迅速来到甲板边,放下一艘救生船,直接跳海爬到救生船上,朝着廉君所在的船驶去。 那边卦六得了卦一的通知,已经提前放下了舷梯,好方便他上来。 时进用最快的速度靠近,然后利落停船,跳到海里游到舷梯边,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上去,上甲板后一眼看到坐在轮椅上、停在甲板和船舱连接的避风口处,正直勾勾看着这边的廉君,呼吸一窒,略停了停后快步跑过去,停在距离廉君一步远的地方,伸手想要抱他,余光扫到自己身上的水,又犹豫着想把手收回。 “廉君……”他低声呼唤。 “时进。”廉君打断他的话,抬手握住了他想要收回去的手,嘴角向下紧抿,像在压抑着什么,沉沉说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乖乖呆在卦一身边,不要乱跑吗?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对不起。”时进听他气得声音都在抖,忙反握住他的手,怕自己身上的水弄湿了他的衣服,只敢小心地弯腰凑过去,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我一不盯着你,你就乱来。”廉君是真的气得狠了,死死抓着他的手,本来只通过电话交流时还能压抑着情绪,在见到时进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后瞬间崩溃泛滥,把眼眶都逼红了,“时进,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呆着,这次如果我晚来一会,或者第二波追兵集合得快一些……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用铁链子锁起来,免得你总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时进见他红了眼眶,再顾不得许多,倾身靠到他身上,喉咙口像是哽了一块铅,重复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不乱跑了,也不乱来了,你别气到自己。” 廉君侧头,硬忍着没有抱他,忍了十几秒,在发现他在冻得微微发抖后,受不了地松开他的手伸臂把他抱到怀里,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按住他,说道:“这一次你别想再简单的算了,你居然用自己做饵,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不是。”时进回抱住他,摸着他瘦得硌手的身体,担忧想念自责愧疚等等情绪一起冲了出来,闭上眼埋头在他胸口蹭了蹭,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想你,对不起。” 廉君想骂他,又想好好安抚他,想说的话太多,最后也只低头紧紧抱住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135章 反省 廉君把时进带到了浴室。 “洗澡,把湿衣服换掉。”廉君吩咐。 时进乖乖照做, 抬手脱掉湿衣服, 见廉君一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去外面等我吧,你在这里会沾到水汽的, 而且你身上被我沾湿的衣服也需要换——” 廉君突然从轮椅上站起了身,手一抬抽掉了腰间长袍的腰带,脱掉衣服, 上前按住时进的肩膀一推, 把他推靠在了花洒下,手一伸,拧开了花洒开关。 哗啦啦, 水流迎头浇下, 刚开始还是冷的,后来就慢慢温了起来。 时进身后是冰冷的墙壁, 身前是廉君温热的身体,整个人被廉君圈在一个小范围里, 忍不住屏住呼吸,视线落在廉君苍白的脸上,对上他明显还没有消气的暗沉眼神, 心里一颤, 忙把视线垂下, 本能地顺着廉君变瘦之后越发明显的下巴线条, 朝着他的身体落去。 “别看。”廉君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说道,“很难看,不要看。” 时进听得心里难过,伸手想要去抱他,说道:“不会,你永远是最好看的。” 廉君后退躲开他的手,看一眼自己瘦得像是骷髅的身体,用力闭了下眼,捂着时进眼睛的手收紧,突然用力把他翻转了过去,一手按着他不许他转身,一手勾下去抽出自己的长袍腰带,然后直起身,用腰带系住了他的眼睛。 “廉君?”时进有点懵。 “就这样呆着别动。”廉君按住他想要侧回来的身体,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把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别看我,也别碰我,就这样……乖乖陪我呆一会。” 贴在后背的身体体温偏低,靠过去全是骨头的触感,时进心里闷闷的疼,收紧手,逼着自己不去回应这个拥抱,扭回头正对着墙,应道:“好……我不看你。” 水哗啦啦地流下,室内慢慢蒸腾起了雾气。 “唔。”时进突然低哼了一声,身体反射性地挣了挣。 “别动。”廉君按住他,“让我好好看看你。” 时进忍住不动,感受着廉君在自己身上胡来的手,呼吸越来越乱——这、这算什么看,哪有人看是用手看的…… 廉君确实在看他,看他忍耐的模样、看他激动起来的神情、看他因为欲望而泛红的皮肤……还活着,他抱紧时进,感受着时进比平时偏高的体温,听着他急促的呼吸,稍微滑下身体,贴在他的后心口,捕捉着他比平时更快的心跳,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还活着。 “别再乱跑了。”他圈在时进腰间的手一寸寸收紧,恨不得就这么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良久,突然站直身,侧头在时进的脖颈脉搏处用力咬了下去。 时进身体一抖,然后陡然放松,脱力地靠在墙上,剧烈喘息。 水流很快冲走了一切痕迹,廉君松开牙齿,轻轻舔吻着时进脖颈处被自己咬出来的痕迹,把他的身体从墙上拉过来,压在了自己怀里。 “你总是这么不听话。”他说着,安抚地亲吻着时进紧绷后放松下来的肩膀,声音几不可闻,“我得让你乖一些。” …… 时进被廉君关在了卧室里,不让见外人,不让出去,手机没收,平板没收,唯一可以进行的娱乐活动是坐在窗边看看风景,唯二能见到的活人是廉君和龙叔。 廉君没和他住一间房,只每天会按时过来陪他吃饭,然后……摸他。 某些让人羞耻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时进用力摇头甩开那些记忆,低头拉开睡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各种痕迹,崩溃地捂住了脸。 他知道廉君这次很生气,也愿意被罚,可是、可是这个……这个一天三趟的来,他迟早得肾亏啊。而且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瞎激动,廉君始终都是衣衫整齐表情淡定的模样,还不许他反摸回去,这不公平! 虽然龙叔说了,廉君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点什么,但亲一下总可以吧……但是廉君不许他亲,不,应该说是廉君什么都不许他做,只许他……乖乖被摸。 “他果然还在生气。”时进用力搓脸,十分苦恼。廉君从来没有气成这样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哄。 小死突然开口,声音蔫哒哒的:“进进,这两天为什么每次宝贝一来,你就把我关小黑屋,直到宝贝走了你才放我出来,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吵架了,每次宝贝走了,你的眼睛都红红的,还一副没力气的样子,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哭了,宝贝是不是欺负你了……呜呜呜,你们别吵架啊,我怕……” 时进听得又窘又尴尬,忙解释道:“不是,我和廉君没有吵架,他也没有欺负……反正那也不算欺负,你别哭,我和他挺好的,真的。” “真的?”小死可怜巴巴确认。 时进干巴巴回道:“真的……吧。” 说完他自己也蔫了下来,心里闷闷的。 其实一点都不好,廉君虽然会来看他,也会和他亲近,但却不怎么和他说话,脸上也总是没什么表情,眼神沉沉的,一看就是憋着气的样子。 两个人明明天天都见面,但他却不知道廉君现在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龙叔倒是有专门过来给他说了一下廉君目前的状况,但话却说得十分模糊,用了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医学术语,所以他现在只模糊的知道,廉君最近不用再呆在隔离病房了,身体在慢慢好转,除此之外,他连廉君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都不知道。 这几天廉君虽然有陪他吃饭,但真的只是陪,完全不动筷子的,每次都说在来之前已经吃过。 他很想知道廉君每天吃的是什么,吃了多少,吃完会不会反胃恶心,还想陪廉君午睡、帮他分担工作,想晚上守在他身边,看他睡得安不安稳……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时进侧身瘫在床上,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郁闷地砸了两下枕头。咔哒。 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时进砸枕头的动作一顿,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翻身起来去迎接廉君,仍背对着门口侧身躺着。 轮椅滑进门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关门声,之后是轮椅重新开始滑动的声音……在大概能看到床的位置,轮椅的滑动声停了停,之后继续响起,没有像往常那样朝着桌子那边去,反而径直朝着床边靠近。 时进几乎可以脑补出廉君带着食盒进门,看到他躺在床上,略停之后没有先去桌边放下食盒,而是先往床边过来的画面。 声音越靠近他越紧张,终于在廉君差不多要绕过来看到他脸的时候,他怂怂地闭上了眼睛装睡。 轮椅滑动声停在了床边,有阴影罩在自己的身上。时进强迫自己放松身体放缓呼吸,尽量做出熟睡的样子,心里十分后悔——早知道就该像往常那样起身去迎接的,万一廉君发现他没有睡着,误会他在赌气怎么办?他刚刚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躺着没动。 装睡装睡,必须装得真一点。 “时进。”廉君的声音响起,有些轻。 时进没有动。 房内安静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时进怀疑廉君已经离开了的时候,一道温热的呼吸撒在了他脸上,之后唇上一暖。 嗯??? 时进唰一下睁开眼,看着廉君近在咫尺的脸,立刻反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启唇用力吻了回去。 廉君一僵,忙睁开眼想要退开。 “不许走。”时进追过去,眼神恶狠狠的,亲吻也恶狠狠的,带着内心无法倾泻的思念和想要靠近的欲望,“这次是你主动亲我的,别想走。” 廉君对上他故作凶狠,实则满是委屈和想念的眼神,手指一颤,眉眼暖下,认命地伸出手把他抱到怀里,侧头回吻了过去,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 有多久没感受过了?这种被对方珍惜着的温柔亲吻。 明明是以前每天都会得到的爱意,现在却突然觉得无比珍贵。 时进脑中闪过离开之前,廉君苍白虚弱的躺在床上,无论他怎么呼唤都不会睁开眼的记忆,手臂收紧,越吻越激动,最后觉得廉君坐得太远,干脆跪在床沿倾身过去,后来又觉得廉君放在腿上的食盒太碍事,手一伸把食盒提走放到了床头柜上,抱住廉君,拉着他后仰倒在了床上。 轮椅被蹬开的声音响起,时进手脚并用地缠着廉君,凑到廉君脸边,继续乱糟糟地吻他,说道:“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别不理我,给我一点回应……” 廉君被带得压到了他身上,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和隐约发红的眼角,心里一软,闭上眼睛,稍微使力咬了他一口,逼他暂缓了动作,抬起身问道:“反省过了吗?” 时进看着他居高临下的冷静视线,抿了抿被咬的嘴唇,表情突然一狠,拽住他的衣领拉他下来,说道:“没有!我怎么反省!我天天担心你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会不会哪里不舒服,哪有时间反省!别再让龙叔来敷衍我,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我很怕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你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罚我,你明知道我会担心会着急会胡思乱想,为什么就是什么都不说,你——” 廉君突然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把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时进扭头就躲,铁了心今天要和他好好谈谈。 “对不起。”廉君突然开口。 时进瞬间停了所有躲避的动作,抬眼看他。 “这么久才醒,对不起。”廉君摸着他的脸,问道,“生我气了吗?” 时进看着他因为亲吻而稍微变得红润了一点的气色,心中百感交集,妥协地放松身体,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怎么可能生气……你太狡猾了。” 廉君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闭目回吻。 一吻毕,两人紧紧相拥,谁都没有先说话。 “你可以把我关起来。”最后还是时进先开了口,皱着眉认错,“我会反省的,但你别不和我说话,我想知道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廉君摸了摸他的头发,突然说道:“长长了。” 时进一愣,仰头看他:“什么?” 廉君摸了摸他的脸,说道:“等回了岛上,让卦六给你剪剪头发吧。” 时进看着他眼里的温柔神色,嘴巴微微张开,又紧紧抿住,埋头用力抱紧他,恶狠狠说道:“你真是个混蛋,又狡猾又难缠……好!我去剪头发,你让我剪成什么样,我就剪成什么样,都听你的!” 廉君听着他说着说着就哑掉的声音,对着他本就硬不起来的心彻底软化,低头亲吻他的头顶,心中长叹——算了,就这样吧……也不太舍得真的让这个人难过。 …… 这晚时进如愿以偿地和廉君睡在了一起,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廉君那么关着他,不和他一起睡,是为了掩盖他每晚都需要打点滴维持身体状况的事。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这样出行还是太勉强了。”龙叔调整好药水的速度,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时进的脑袋,训道,“胡来的家伙,君少就是太宠你了!” 时进垂头认骂。 “不过也多亏了你。”龙叔突然又缓了语气,看一眼在床上昏睡着的廉君,说道,“我听卦一和卦二说了,因为航道的事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道上应该会安生不少,君少可以放心养身体了……你这小子,怎么总做些让人又爱又恨的事,我要是你爸,非得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时进轻轻握住廉君的手,问道:“龙叔,你实话告诉我,廉君突然能从隔离病房出来,是不是接受了比较激进的治疗方法?”开会的那几天,廉君的进度条每天都会有一波匀速下降,现在想来,那绝对不是普通的调养可以降下去的。 龙叔看他一眼,弯腰把东西收拾好,说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放心,我和邵医生目前给君少采取的所有治疗措施,都是在君少身体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的,不会产生什么后遗症,你别担心。这次君少的出行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对身体的影响是有,但不大,休养一段时间就养回来了。你好好休息吧,点滴快打完了叫我,我来拔针。” 时机目送他离开,看一眼脑内廉君那数值卡在490没动的进度条,弯腰把额头贴到了廉君的手背上。 骗人,怎么可能影响不大,本来降到470的进度条都升回490了,还有廉君这完全不像睡着,反而像是昏迷过去的状态…… “对不起。”他伸臂抱住廉君的身体,声音很低,“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 廉君睡了十几个小时才醒过来,期间床头的闹钟响过,响的时间刚好是时进平时起床前,时进看得心里闷闷的,直接把闹钟的电池给扣了出来,然后躺回床上,重新抱住了廉君。 临近中午,廉君终于睁开眼醒了过来,时进立刻凑够去亲了亲他,笑着说道:“船已经靠岸了,该起床回家了。” 廉君眼神还有些不清醒,直勾勾看了他一会,突然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 “廉君?”时进抬眼看他,轻声问道,“还没睡醒吗?那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你早餐就没吃。” “就一会。”廉君抱紧他,闭上眼低声说道,“就一会。” 时进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低应了一声,也回抱住他,埋头靠到了他胸口。 …… 廉君一回岛就被龙叔送进了病房,做起了详细检查。检查完后,他才被允许吃午餐。 时进坐在病床边,看着廉君面前的白粥和一看就不好吃的营养代餐,眉头紧紧皱起。 “过几天就不用吃这个了,肠胃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吃这个只是暂时的。”廉君解释,伸手按平他的眉心,“不过豆浆我还是可以喝的,你去帮我拿一杯过来吧,我想喝小餐厅那边的豆浆。” 这明显是想把他支开。 时进心里明白,却也没办法,起身亲了一下他,说道:“那你先吃着,我去给你拿豆浆。” 拿豆浆的路上,时进碰到了卦六。卦六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见到时进忙调整好表情,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时进打了个招呼。 时进应了一声,在和他擦肩而过时突然又停了脚步,喊住他问道:“对了,我下船到现在怎么一直没看到卦一和卦二,他们人呢?我想问他们一点事。” “呃,这个……”卦六脸上的若无其事破了功。 时进意识到不对,皱眉问道:“他们怎么了?” 卦六瞄他一眼,咬咬牙回道:“去领罚了,这次他们瞒着君少让您去冒险,做法十分不对,所以……时少您放心,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惩罚,就是去做点苦力活,他们过几天就回来了。” 领罚? 时进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继续迈步朝着餐厅走去,眉头紧皱。细说起来,其实他才是最应该被罚的那个,明明是他让卦一和卦二瞒着廉君的…… 卦六看着他离开,苦着脸嘀咕:“我是不是不该说啊,可时少现在是副首领,这些事也不能瞒他……唉,这可怎么是好……” …… 廉君午休睡下后,时进放轻手脚出了病房,坐在了病房外的长椅上发呆。 卦一和卦二领罚去了,卦五和卦九接管了航道事件的收尾事宜,卦三负责和章卓源及鲁珊联络,所有正事汇报都绕开了他,直接向廉君传达,他现在又闲下来了。 如果他没有惹廉君生气就好了,那廉君现在或许还愿意让他分担一点工作…… 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了过来,然后额头被拍了一下。 时进回神,仰头看去。 费御景站在他身前,说道:“我要走了。” 时进:“……啊?” “能源的事已经完成了,廉君委托了新的工作给我,我得先去和大哥汇合一趟。”费御景解释,上下扫他一眼,问道,“被廉君关了几天,傻了?” 时进皱眉反驳:“他才没有关我,是我让他没有安全感了。其实都怪我处理事情太没经验,明明是不想让他担心才瞒着他的,结果反而让他更担心了,还害他亲自过来接——你怎么又打我!”他捂住再次被打的额头,对着费御景怒目而视。 费御景收回手,说道:“你在这乱想些什么,从我的立场看,你这次带队出行,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在想做什么的时候,没有和廉君提前报备一下。撇开感情不谈,他是首领,你是副首领,你有权利带领团队做决策,但你有义务把你的计划告诉他,总之,错了就改,有问题就问,别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不过这事其实也怪廉君,他给了你副首领的地位,却没教你要怎么去做,你一个人胡冲乱撞的,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时进再次反驳:“这怎么能怪廉君,他想教我的,是他那段时间身体不好,所以没机会教……唔!不许再打了,我要生气了。” 费御景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次没收力,见他疼得表情都皱起来了,又放轻力道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道:“你怎么能笨成这样……自己去悟吧,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时进反射性拉住了他的胳膊。 费御景回头看他,眉毛一挑,问道:“舍不得我?” 时进一愣,忙皱眉把他的胳膊甩开,起身说道:“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你是坐飞机离开吧,我送送你。” 费御景看一眼自己被甩开的胳膊,说道:“那走吧,顺便去找一个老五,他还不知道我要走。” …… 黎九峥回岛后就立刻去邵建平手下帮忙去了,这会也在综合楼里。时进找到他,说了下费御景要走的事,和他一起送费御景去岛上的机场。 在上小飞机前,费御景突然看向时进,说道:“下次你还想利用我的话,我很乐意,算我还你的。” 时进愣住,看着他头也不回进入机舱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有难受、有委屈、有不甘,还十分生气。 “这算什么。”他忍不住开口,气得嗓子都要岔音了,“我是在气这个吗,我有说过我需要你还这些吗,你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混蛋!你不是总做出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拎得清的模样吗,这次怎么就不懂了,我是在气这个吗,我明明气的是——” 他话语陡停,压下脑中翻涌起来的,那些原主在时行瑞死后,无论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费御景,被对方彻彻底底干脆利落抛弃,满心迷茫和委屈,想问理由都没地方问的记忆,深吸口气,转身抓住黎九峥的胳膊,边大步带着他往机场外走边皱眉说道:“二哥就是个混蛋,别理他了,走,五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黎九峥被动跟着他走,回头看一眼飞机,眼睛慢慢亮了,忙反握住时进的手,认真应道:“好,我们去吃好吃的!” 费御景透过窗户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抬手撑住下巴,点了点脸颊:“不是在气利用的事,那会是什么……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第136章 原谅 这天夜里, 时进久违地做起了梦, 梦境内容十分单调,全是他以原主的视角, 拿着手机反复给费御景打电话发短信, 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的画面。 梦境的最后, 他放下了手机,麻木地晃出了门。 大哥仇视他, 三哥讨厌他,四哥不管他, 五哥、五哥总是用带着杀意的眼神看他……只剩下二哥还没有直接对他表过态。二哥是在忙吧,肯定不是故意不理他的, 肯定不是也要像其他哥哥那样, 换成另一幅模样。 四周围的人全在对着他已经毁容的脸指指点点, 街边的建筑很陌生, 他好像走了很久,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突然, 他在某栋大楼外看到了费御景的身影,他愣住, 然后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疯狂地朝着对方追去,对方却在听到他的呼唤后,回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朝身边人说了句什么, 让身边的人拦住他, 坐上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不认识他,赶他走。】最后一丝侥幸碎裂了,他眼睁睁看着汽车离开,眼眶干干的,居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这是原主听到的费御景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原主和费御景见到的最后一面。 为什么,为什么?有道声音在痛苦询问。 时进唰一下睁开眼,愣愣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坐起身擦掉额头的冷汗,皱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问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吗?对象是那个利益至上的家伙,问又能问出些什么来?再说了,他们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都是新的一辈子了,执着这些有意义吗! 他突然有些生气,但却不知道是在气谁,最后脑子一热,干脆翻出手机,找到费御景的号码,给他连发了十几条毫无意义的骚扰短信过去! 费御景这种人,就算问他了,他肯定也会说:我以前并没有把你当弟弟;说不认识以后注定不会有交集的人,难道不对吗;我承认我做错了,要恨要报复都随你,我也不强求你的原谅;下次你还想利用我的话,我很乐意,算我还你的……之类让人完全接不住的话,面对这样一个家伙,生气是浪费,仇恨也是浪费,就该烦死他!利用死他!欺负死他!把心里的情绪尽情发泄给他,然后再也不理—— 嗡嗡。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发了进来,来自于费御景:做噩梦了?还是想我了? 时进满心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卡住,看着费御景这条几乎是秒回的短信,又看一眼现在凌晨三点多的时间,想起在海上时,费御景满身狼狈靠在船长室外的模样,抬手捂住额头,良久,放下手面无表情回道:想头猪都不会想你,睡你的吧! 发完把手机丢开,侧头看一眼病床上睡得很沉的廉君,起床走过去,坐到床边看了他一会,伸手抓住他的手,趴过去把额头贴上了他的手背。 要快点好起来啊,宝贝。 …… 时进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廉君的病床上,而廉君不见了踪影。这画面太过熟悉,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他唰一下坐起身,掀被子下床,鞋都没穿就朝着外面跑去,脸色煞白。 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廉君滑动轮椅出来,见时进六神无主地要往外跑,眉头一皱,唤道:“时进,你干什么去?” 时进脚步猛停,回头看向他,僵了几秒,脑子终于真正清醒了过来,大松了口气,放松身体转回身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膝盖,虚脱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我睡糊涂了,你什么时候醒的?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早餐。”说着就要起身。 “时进。”廉君拉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以为什么?”是因为什么才会怕成这样。 时进停下动作看他,本想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但对上他认真的视线,嘴张了张,还是选择了说实话:“上次也是这样,我从你病床上醒过来,你不见了……我就是刚睡醒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熟悉的情景,就以为自己又在做梦,误会了,你别担心。” 上次……应该就是他趁着时进睡着,自己去提前用药的那次吧。那一次时进醒来后也是这样冲出去的吗,还有又是做梦这个说法,难道这个情景,对时进来说,已经变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 廉君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看着时进故作轻松的表情和额头的冷汗,忍不住握紧他的胳膊,把他往身前拉了拉。 时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靠了过去。 廉君抱住他,侧头听了听他的心跳。 太快了,这是因为恐惧才出现的心跳过速。 所以那天,时进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在一觉睡醒后,看到了在隔离病房里生死不知的自己吗?明明是不想让他担心,才故意不喊醒他,提前去用药的,结果却变成了他的噩梦。 太糟糕了,原来为了怕对方担心而瞒着对方什么,结果却让对方更担心这种事,是他先开始做的。是他没有给时进安心,所以时进才会潜意识的没有回报安心,是他教坏了时进。 “对不起。”他摸了摸时进的头发,认真道歉,“那天没有喊醒你就去用药,对不起。”明明他才是更年长的那个,怎么能先犯了错。 “别怕。”他抱住时进,安抚地轻拍,“我已经没事了,别怕。” 时进愣住,然后猛地伸臂抱住他,埋头在他肩膀上用力蹭了蹭,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又乱说些什么……我又没怪你,那天明明是我自己睡过头了。” 廉君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道:“我不是个合格的恋人,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时进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都活了两辈子了,居然还会因为喜欢的人说了几句并不煽情的话而突然想哭。是前段时间压抑得太狠了吗?他给自己找着理由,努力深呼吸调整着情绪,然后退开身,笑着亲了廉君的脸颊一下,说道:“如果你一定要道歉的话,那我原谅你了!” 廉君摸着他努力翘起的嘴角,没有说话。 “所以别乱想,如果你实在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加油养身体,争取快点好起来。”时进握住他的手,又亲了亲他摸过来的手指,倾身开心地蹭了蹭他的脸,发自真心地感叹,“真好,你终于熬过来了,感觉我今天能多吃一碗饭!” 廉君侧头更靠近他,眼帘微垂——怎么总是这么快就说了原谅…… “笨蛋。” 时进一愣,皱眉想要退开身,不满说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怎么听到你在骂我?” 廉君把他的脑袋按回来,轻叹之后,嘴角终于久违地勾了起来,说道:“时进,我不会教你怎么去当好一个副首领,因为这不必须,但我会学着依靠你,也希望你能变得更依靠我,以后我们都别再瞒着对方去涉险了,好吗?” 时进皱着的眉头松开,抿紧唇,伸手回抱住他,说道:“好,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但你不许再睡那么久,你知道的,你一不盯着我,我说不定就又乱来了。” “嗯,我知道。”廉君侧头亲了亲他,再次说道,“这次是我不对,对不起。” 干什么一直道歉,到底谁才是笨蛋。 时进在心里嘀咕,然后满足地亲了他一口,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家的宝贝,果然是最好的。 …… 时进又恢复了从前那不怎么稳重的模样,工作的事廉君不希望他管,他就不再管,每天专心和廉君的一日三餐较劲,对着龙叔给的单子,想尽办法地让廉君多喝一口牛奶,或者多吃一口饭。 廉君似乎也放下了心头大石,身上的气息变得放松柔和了起来,开始乖乖按照龙叔列的计划慢慢养身体,不再玩激进了。 对于他的自觉,龙叔很是松了口气。这趟出航折腾下来,廉君的身体情况有所损耗,虽然没有昏迷,但每天的睡眠时间却很长,精力也很差,如果再玩激进,身体可能会垮掉。他本来还在苦恼如果廉君还要继续乱来,他该怎么阻止,现在廉君愿意慢慢来,他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鉴于廉君已经主动配合了,所以对于廉君清醒的时候时不时处理一下工作的行为,龙叔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在背地里偷偷找时进“告状”,希望时进能管管廉君。 时进当然也不希望廉君这么快就重新开始工作,但是……犯了错的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面对廉君坚持的视线,他只能妥协,然后退而求其次地给廉君规定了每天的工作时间,牢牢盯着廉君不许他多工作一秒。 好在现在道上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廉君忙碌,航道的事有卦五和卦九盯着,章卓源那边有卦三联络,午门等几个组织忙着给自己善后断尾,没工夫来烦灭,所以廉君只需要跟进一下生意融合的事情就行了,不算太忙。 一切都在缓慢好转,外界因为航道的事情各种风雨欲来,时进这个事件的策划者,却在廉君的有意隔离下,过上了隐居般的悠闲生活,每天最大的烦恼是该怎么让廉君多休息一会。 时间匆匆流过,一个星期后,卦一和卦二受完罚回来了,两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折磨,回来时全都是一脸菜色,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 时进见到他们的状态,心里十分愧疚,欲言又止地想要说点什么。 “别,别道歉,也别问我们干什么去了,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吐。”卦二阻了时进还没出口的话,问道,“君少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廉君,时进表情好看了一点,笑着回道:“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精神也好了许多,龙叔说如果毒素不再突然活跃的话,按照现在的情况,大概一个月后,他就可以开始复建了。” 复建,那不是说君少要站起来了? 卦二眼睛一亮,确认道:“是我知道的那个复建吗?” 卦一也朝着时进看去,神情难得的激动。 “是。”时进点头,提到这个就止不住地笑,“毒素活跃期过去之后,廉君走路就已经不会再觉得腿疼了,他现在坐轮椅只是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等再过一阵,他身体好点了,应该就能正常走路了。” 卦二激动低喊,忍不住用力捶了卦一一把。 卦一被捶得脸一黑,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点不让地反捶了他一下,然后看向时进,脸上带了笑,说道:“谢谢你,多亏了你。” “没有。”时进回答,突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是多亏了大家。” …… 卦一和卦二回来之后,廉君需要处理的工作变得更少,终于能安心的休息了。时进开心极了,越发粘着廉君,想着法地哄他多吃饭,小心盯着他治疗的方方面面。 四月下旬,各方博弈之后,航道事件的处理结果出炉——所有涉嫌攻击时进的组织全部下牌,进入清剿程序;未来的半年进入警戒期,一旦发现再有组织不顾约束条约,不管不顾地在不合适的地方开火,官方将直接武力处理。 这是自官方和暴力组织关系和缓以来,官方第一次如此态度强硬的处理问题,所有组织的首领都嗅到了不妙的味道——这次的航道事件可是差点闹出了外交问题,这么好的一把刀,官方恐怕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处理结果宣布之后没多久,章卓源就借着这件事的由头,以避免再发生类似事件的理由,要求所有合法的挂牌组织接受官方的检查。各大组织首领叫苦不迭,想对呛又没人牵头,心里简直恨死了那些挑事的组织和背后的正主。 灭作为航道事件的关联人,自然也受到了官方的“关照”,卦二翻了翻章卓源借机发来的“慰问”文件,冷笑说道:“这章卓源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居然想借着这次的由头,摸清灭的资产动向,想得美。” 时进闻言皱眉,问道:“好处理吗?“ “好处理。”卦二回答,笑得嘲讽,“章卓源大概是忘了他现在是个什么立场。” …… 晚饭过后,卦二向廉君汇报了章卓源试图派人过来“检查”灭内部事务的事情。 廉君听完眼神变冷,直接拿出手机,给章卓源拨了个电话,开门见山说道:“很抱歉,这次的‘检查’我不接受。“ 章卓源一看他来电话就知道要不好,闻言硬着头皮说道:“这个是上面发下来的任务,要求所有的组织都必须接受检查,我不好给灭搞特殊。” “我不想听你这些托词。”廉君语气冷淡,每一句都在撕破脸的边缘试探,“章主任,这次时进为你争取到了这么大一个优势,我没有指望你心存感激,但我希望你不要以怨报德。我可以跟你说实话,灭最近确实在借着瑞行,转移部分已经彻底转型洗白的产业,那些是我给时进的未来保障,我不希望你去动它们。如果你非要打这个小算盘,那么你不给我后路,我也只能立刻去自取灭亡了。”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章卓源被怼了一脸,满脸菜色地看一眼手机,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 三天后,章卓源递了消息过来,表示上面已经决定取消针对灭的检查。廉君这才算是消了气,主动给章卓源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四月的末尾,龙叔和邵建平一起找到廉君,说道:“治疗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岛上没有合适的设备,必须离开了。” 廉君闻言侧头看向窝在书房角落,正痛苦地跟着冯先生补课的时进,点头应道:“那尽快安排吧,不用顾虑我。” 五月初,众人登上了回b市的飞机。 到达b市后,众人没有回会所,而是直奔大学城的疗养院而去——如果没什么意外,廉君接下来的治疗都将在这里完成。 长途飞行太耗体力,廉君一到疗养院就睡着了,时进安顿好他之后走出病房所在的大楼,坐在外面的花坛上,看着花坛里开得灿烂的不知名花朵,头也不回地问道:“五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黎九峥从花坛后走出来,坐到他身边,说道:“小进,我该回医院了,那边来了一个重症病人,我得去看看。” 时进侧头看他,问道:“现在就走吗?” “嗯,接我的车就在隔壁大学停着。”黎九峥回答,手掌紧了紧,鼓足勇气侧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等我忙完了,还能再来看你吗?” 时进仔细打量一遍他的表情,然后深深看进他的眼里,直到确定自己从这张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点过去那个“黎医生”的影子之后,才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当然可以,下次来看我的时候,记得给我带蓉城的特产。” 黎九峥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点一点明亮起来,抿唇小小地笑了笑,开心地应了一声,又试探着问道:“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时进主动侧身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黎九峥立刻回抱住他,好好感受了一下他的气息,然后克制地松开手,压着不舍站起身,从花坛后拿出自己的行李拎上,说道:“那……那我走了。” “五哥再见。”时进笑着摆手。 黎九峥见他没有像之前送费御景离开那样,提出送一下自己,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过他又很快重新打起了精神,也笑着朝着时进摆了摆手,提着行李转身往外走——起码在离开的时候,他得有个哥哥的样子,不能太过失态。 “五哥。”时进突然喊住他。 黎九峥立刻转回身看他,眼带期待:“怎么了?” “在船上的时候,你冲过来,是想做什么?”时进问着,表情认真。 黎九峥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五哥,我想知道为什么。”时进强调。 黎九峥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我是医生,如果……我或许可以救你,不,我一定可以救你,必须可以救你。” 【我不让你死,你永远也别想死。】 时进突然想起了在原主的记忆里,黎九峥曾说过的这句话。这句话从另一个层面来理解,是不是就是现在黎九峥说的——我一定可以救你。 我会救你,付出我的一切救你,所以你别死,求你。 他仿佛听到了上辈子走到绝境的黎九峥,那困在心灵的痛苦哀求。……算了。自欺欺人也好,过度脑补也好,都算了。 “五哥,我原谅你了。”他朝着黎九峥微笑,终于毫无芥蒂地,坦然地说出了这句话,“你想杀我的事,我原谅你了,我不怕你了,也不怪你了,所以明年再一起过年吧,你没有妈妈,我也没有妈妈,我们凑在一起,正好。” 黎九峥怔怔看着他,眼眶一点一点变红,突然低头用力揉了揉眼睛,说道:“谢谢……谢谢,小进,对不起……我,我会来找你的,明年……不止过年,明年我也会来给你过生日,未来的好多年我都……对不起,我……” 他突然停了话头,狼狈转身,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时进没有去追,坐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树影和花丛之后,抬眼看向天空,深吸一口气,又浅浅吐掉,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身小跑着回到廉君所在的病房,确定廉君还睡着之后,脱掉外套和鞋子,小心掀开廉君的被子,挤了上去。 “去哪乱蹭了,一股花粉的味道。”廉君突然睁开眼,伸手抱住了他。 时进一僵,低头把自己闷在他怀里,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你也就只有这时候会找我撒娇。”廉君按住他的后脑勺,温柔地揉了揉,低头亲吻他的头顶,“睡吧,舍不得他的话,我们下次再约他出来玩。” 时进抱紧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没有说话。 小死突然开口:“进进,你的进度条降了,到40了。” 时进心弦一颤,忙闭上眼,感受着廉君身上传过来的体温,放纵自己在这个温暖的午后沉沉睡去。 第137章 暑假 在疗养院住下的第三天, 廉君把时进打包塞进了汽车。 时进满脸不乐意, 皱眉说道:“我不想去学校。” “不想也要去,你已经错过了集训和期中考试, 接下来的半学期课程和期末考试你必须要好好完成。”廉君一点不给他商量的余地, 陪他一起坐进了汽车, 软下语气安抚道,“等周五了我就去接你。” 时进板着脸不说话。 “这是你这次的任务报告和档案更新记录,返校后记得去辅导员那交一下。报告内容需要尽快背熟, 别说漏了嘴。”廉君把一份报告放到他手里,仔细嘱咐。 连报告都准备好了? 时进侧头看他, 控诉道:“你是不是在岛上的时候, 就已经计划好要把我塞回学校了。” 廉君诚实点头。 时进气得坐直身,张嘴就要嚎起来。 “你不想你的朋友们吗?”廉君询问。 时进顿住, 回道:“但我更想陪着你,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只要按时用药,体内剩余的毒素就不会再重新活跃,身体也不会再出现那些危险的症状。我接下来的治疗主要以调养为主,有龙叔看着, 没事的。” 时进还是不放心, 说道:“可是……” “时进,我不希望你宝贵的大学生活, 无意义地耗费在照顾我这件事上。”廉君轻轻握住他的手, 温声说道, “大学只有四年,比起让你日复一日的在我身边操心那些枯燥无意义的日常琐事,我更希望你去接触和学习新的东西,为你以后的人生打下一个更坚实的基础。” 时进闭嘴,理智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着想,情感上却完全无法接受这些说法——大学课程和大学生活他已经学过和体验过一遍,这辈子少上几节课根本没什么关系,但廉君只有一个,他不想错过廉君的治疗过程,想好好陪在廉君身边,支撑他度过这段难熬的岁月。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廉君捏了捏他的手,温声哄劝。 时进看着他仍显得有些苍白的脸,眉头紧紧皱起,不想为这事和他吵起来,或者惹他不开心,终是妥协,反握住他的手,说道:“那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总是忙工作,也不许背着我偷偷弄什么激进的治疗方法,要慢慢来,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廉君微笑,应道:“我知道,不会的,还有,一直忘了说,虽然气你乱来,但这次会议,你真的做得很好,谢谢你帮我争取到一段安稳的时间,我以你为傲。” “……你少给我塞糖衣炮弹。”时进软下语气嘀咕,突然朝他伸了手,问道,“戒指呢?给我。” 廉君疑惑:“什么?” “我送你的戒指,回来后我就没见你戴过。”时进故意板着脸,又把手往他面前伸了伸,“你不是说过吗,等我回来了,想让我亲自给你把戒指戴上,所以戒指呢?别说你没有随身带着。”说到后一句时语气已经带上了威胁,大有你没带戒指,我就借机闹一场的架势。 廉君嘴角勾起,低头从衣袍的内口袋里拿出一个绸缎制成的素雅小布袋,解开之后,从里面拿出戒指,放到时进伸过来的手上,然后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居然真的随身带着……”时进有点遗憾,又有点开心,握住戒指,捏起他的手,瞄他一眼,低头认真地把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然后在上面亲了一口,说道,“要尽快长胖,戒指这样缠着,都看不出和我的是一对了。给你两个月、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长到这么胖。”说着比了个廉君从出生到现在都没长到过的圆润体型。 廉君被他逗笑了,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手抬起他的脸,侧头吻了过去。 …… 从疗养院到学校的路程实在太短了,时进感觉自己只和廉君说了不到十句话,汽车就停在了学校门口。 此时刚好是放大假之后的返校高峰期,校门口的汽车特别多,廉君这辆比较低调的黑色汽车开过来倒也不算太显眼,廉君见状,便干脆吩咐卦一把车直接开到了校门口,没有像以前一样停在稍远一点的马路边。 “安顿好了给我来电话。”廉君嘱咐,然后放开了时进的手。 时进点头,倾身又亲了他一下,然后压下不舍开门下车,把背包和带给刘勇及罗东豪的礼物拿上,说道:“那周五再见。”说完关上了车门。 廉君隔着车玻璃看着他,想要滑下玻璃和他说话。时进见状连忙摇头,表示四周围人太多,后退一步示意他们先走。廉君无奈放弃开窗的举动,用视线仔细描摹一遍时进的脸,吩咐卦一开车。 汽车慢慢驶离,时进目送车辆离开,直到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低头浅浅吐出口气,抬手揉了揉脸,转身朝着校门走去。 “是时进吧?” “好像是。” “他怎么又来学校了。” “谁知道呢,在外面玩够了吧。” 窃窃私语声从斜后方传来,时进脚步一停,回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被看的几个学生吓了一跳,连忙闭嘴,纷纷扭头避开时进的视线,你推我搡地进了校门。 时进微微皱眉,又回头看了下校门口来往的其他学生们,发现里面起码有一半的人在若有似无地打量自己,心里和廉君分开的郁闷变成了超级郁闷,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 接到时进的电话,刘勇火速从宿舍楼里跑了出来,去寝室楼不远处的小花园里迎了下时进。 “东豪呢?”时进见到他之后询问。 “还没来,说是路上堵车了。”刘勇解释,上下打量一下他,忍不住笑了,亲昵地捶了他一下,说道,“黑了一点,看来岛上的阳光很烈,怎么样,透露一下,你这次又去哪做任务了?居然连报道都没来,大忙人啊。” 时进见到他,心情好了许多,简单把报告上设定的任务地点和内容说了一下,然后问道:“校内关于我的谣言是不是又有新版本了?” “呃……”刘勇卡住,瞄他一言,尴尬问道,“你发现啦。” “想不发现都难,他们就差冲到我脸上来说了。”时进无奈,示意了一下宿舍楼,说道,“边走边说吧。” …… 通过刘勇的讲述,时进得知,现在校内关于他的谣言又升级了版本,大家不讨论他家里到底有没有钱了,改为讨论他出任务到底是真的在出,还是只是在找借口翘课去玩了。毕竟他有一个军衔较高的哥哥,想做点手脚不来上课,也是有条件和有可能的。 “说到底还是嫉妒,你有钱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那些人发现在这方面说不了你什么,就又给你编排了点别的。明明辅导员都说你是出任务去了,一个个还要在那阴谋论,真是闲得慌。”刘勇语气十分不满和鄙夷,看来平时没少听类似的话。 时进听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次的谣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不是谣言,他确实没有真的出任务……不过每次返校都被谣言折磨,实在是太烦了,这些事必须解决一下。 …… 晚上的点名报道结束之后,时进回到寝室,在人最多的时候拿起洗漱用品去到公共澡堂,没像以往那样比较保守的到了地方再彻底脱掉衣服,而是像其他人那样,在更衣室就把上衣脱掉了。 刚好他的室友也过来洗澡,见到他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 时进回了个招呼,拿着洗漱用品朝着淋浴室走去,结实漂亮的身体上,肩膀处的丑陋疤痕显得无比刺眼。 室友愣了一下,问道:“时进,你肩膀上这是……” “什么?啊,你说这个疤吗?这是以前做任务留下的。”时进简单回答,心里暗道这位室友真是个好助攻,面上却不露,说完话就直接离开了,一副急着去洗澡的样子。 更衣室里安静下来,大家看着时进离开的背影,没有人再说话。 …… 第二天晨训结束后,刘勇和罗东豪默契地朝着时进扑去,扯他的训练服衣领。 时进毫无防备,被扑了个正着,连忙挣扎:“喂,你们干什么,松开松开,衣服都扯烂了。” 双拳难敌四手,最后时进的衣领还是被刘勇给扒开了。 “居然真的有伤疤。”刘勇傻愣愣松手,“我还以为这又是哪里出来的流言呢。” 罗东豪则皱了眉,说道:“那条长疤痕旁边的圆形疤痕是什么,不会是枪伤吧?” “枪伤?”刘勇的声音突然拔高,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肩膀,表情皱着,一副自己也中了枪的样子。 罗东豪扫一眼四周被刘勇的嚎叫声吸引了注意力的同学,头一次觉得刘勇一惊一乍的个性挺不错的,难得没有让他安静点。 “是枪伤,我不小心被人在这里打过一枪。”时进回答,把衣领弄好,见刘勇一副好疼的样子,安抚说道,“这些其实都是旧伤,我上大学之前就有了,等回头有空了,我准备去弄个除疤手术把这些弄掉,免得我男朋友每次看到我这两道疤,都会偷偷郁闷很久。” 刘勇一秒破功,忍无可忍地伸手按住时进的脑袋狂揉,咬牙切齿说道:“你这家伙,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你懂不懂,还除疤手术,我看你就是想炫男朋友,你这个欠揍的人生赢家!” 时进笑着挡开他的手,抬手反揉。 两人闹了一会,直到罗东豪阻止才安生下来,三人一起朝食堂走去。 路上,罗东豪看一眼时进的肩膀处,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你故意的?” 时进侧头看他,一脸的高深莫测:“现在总没人再说我是翘课跑去玩了吧。” 罗东豪摇头,忍不住笑了,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 …… 生活似乎又重新安定了下来,大家上课的上课,治疗的治疗,处理工作的处理工作,日子风平浪静的过,恍惚中竟有一种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感觉。 如果一切真的能尘埃落定就好了。 六月下旬,在时进开始痛苦的备战期末的时候,鲁珊的一通电话打破了生活的平静。 “最近都警醒一点,官方针对各大组织的检查已经结束,犯事的小组织也已经全部清剿完毕,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孟青又开始不安分了。” 正在翻复习资料的时进闻言动作一顿,抬眼朝着廉君手里的手机看去。 廉君问道:“他想做什么?” “具体的不清楚,但我发现他还在查时进就读的学校,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时进上次坑了他那么大一把,他心里怎么可能会甘心。”鲁珊语气有些凝重,嘱咐道,“总之大家多加小心,特别是时进,千万别让孟青查出他就读的学校,也千万别让时进落单,孟青可不是左阳,办起事来手特别黑。” 廉君皱眉,挂掉电话后看向时进。 时进连忙说道:“我最近会小心的。”所以就别计较他惹了孟青的事了。 “只是小心根本没用。”廉君手指点了点桌面,想了想,拿起手机转拨了章卓源的电话。 没多久,一个同样名字叫时进,也同样行事高调的年轻人,入读了c市的某家警校。时进在发现这份学员档案后愣住,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障眼法。”廉君回答,解释道,“如果孟青要从官方或者向傲庭那条线查你就读的学校,最后只会查到这个人身上,然后送菜上门。” 时进又翻了翻这份资料,看一眼廉君说这些时冷静自信运筹帷幄的模样,心里一痒,忍不住靠过去勾住他的脖子,侧头亲了他一下。廉君抬眼看他。 “复建是不是快开始了?”时进突然询问。 廉君眼神一动,按住他的后脑勺,仰头吻住了他。 此时距离廉君熬过毒素活跃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饮食渐渐恢复正常后,廉君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的脸色不再苍白,睡眠时间恢复了正常,身上稍微长了点肉,甚至初步丢开了轮椅。 龙叔开心地表示,按照现在的进度治疗下去,最多再过三个月,廉君就能彻底摆脱毒素折磨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大家都暗暗盼着廉君彻底康复的那一天能尽快到来。廉君自己也十分期待,事实上,自喜欢上时进开始,他就没有一天不盼着自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并肩走在时进身边。 而现在,这个愿望就快要实现了。毒素不再活跃之后,困扰他多年的腿部疼痛渐渐不再出现,这一次的复建,将会是真正的复建。 “谢谢你。”廉君满足低喃,抱紧了时进。 时进微笑,故意使坏咬了他一口。 …… 地狱般的备考周在七月来临时终于结束,长达一周的考试之后,七月上旬,时进迎来了他大学生涯里的第一个暑假。他考完试后火速告别想要邀请他暑假一起玩耍的刘勇和罗东豪,拎着不多的行李狂奔到校门口,找到廉君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吧,我们去复建!”他一上车就开心地嚷嚷开了,十分兴奋。 廉君却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握住他的手,说道:“时进,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时进愣住,看一眼他的表情,又看一眼前座也同样表情不太妙的卦一和卦二,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慢慢放下背包,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治疗出了问题?还是复建出了问题?”他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紧张地反握住廉君的手,还想去看他的腿。 “没有,我的治疗和复建都没问题。”廉君忙拦住他往下弯的身体,说道,“出问题的是费御景,三天前,他在去办公的路上被孟青的人袭击,乘坐的车辆发生了车祸,他和他的助理都受了伤,现在正在m国的一家医院里接受治疗。因为之前你在考试,那边也让我瞒着你,所以这件事我没有立刻告诉你。” 时进脑子嗡一声变得空白,脑中闪过上次送费御景离开小岛时,费御景说很乐意被他利用的画面,手掌猛地收紧,问道:“他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有一点,说是肋骨骨折戳到了肺部,人暂时没问题,但肺部有积水,还需要继续观察。”廉君回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问道,“要去看看他吗?” 时进想也不想就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停下,朝着廉君看去。 “我这边没事,治疗和复建都很顺利,你不陪我也没关系。”廉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安抚之后问道,“要去看费御景吗,看的话我尽快帮你安排专机。” “看。”时进眉头紧皱,心里已经慌成了一片,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廉君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安抚。 …… 当天晚上,时进就告别廉君,带着卦二和卦五坐上了前往m国的飞机。在离开前,他特地给黎九峥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一下他的安全。 上飞机之后时进一直很沉默,满脑子都是廉君说的那句肋骨骨折戳到了肺部,完全静不下心来。 卦二见状安抚道:“你别太担心,费律师那边君少已经派了值得信任的医生过去,住的医院也已经严密保护起来了,不会再出事了。那边也说肋骨不是直接戳进了肺部,只是戳到了,应该不是太严重。” 时进回神,摇头说道:“我是在担心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那里毕竟是肺……都怪我马虎,鲁姨特地打电话过来提醒,我却没想到孟青既然想到了要动我,那肯定不会放过当时和我表现亲密的费御景和黎九峥,我应该早点提醒费御景的,或者派人去保护他。” 卦二说道:“谁也没想到孟青会狠毒成这样,连个不相干的律师都要动——” “不是不相干的律师,开会的时候我喊过费御景二哥,孟青他们都知道费御景是我哥哥,我不该那么做的,我当时只顾着考虑自己,完全忘了那样说会给费御景带去怎么样的危险。”时进反驳,越发自责,对上卦二不太赞同的视线,愣了一下,又挫败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浅浅出了口气,说道,“抱歉,我又不冷静了,乱七八糟的说一些废话,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只是关心则乱了,会胡思乱想很正常。”卦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安抚,故意调侃道,“你平时总是表现得对你那些哥哥很抗拒很排斥,一副很讨厌对方的样子,结果等对方真出了事,又急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这家伙不会其实是个很粘着哥哥的娇气包吧。” 时进一愣,避开他的视线扭头看向车窗外的夜色,否认道:“才不是……不是。” 可真的不是吗?他不自觉有些出神,脑中闪过时家几个兄长的脸,抬手捂住下半张脸,垂下了眼帘。 …… 第二天上午,时进落地m国,坐专车赶去了费御景所在的医院。在医院里,他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三哥?”他看着坐在病房外,眼下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容洲中,满脸疑惑,“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y国封闭拍戏了吗?”他回b市后曾联系过容洲中,想请他吃饭,可惜的是容洲中人在国外拍戏,无法应约。 容洲中见到他也是一愣,然后突然生气了,说道:“我为什么在这?这得去问问房间里躺着的那个工作狂!我戏拍得好好的,突然一个自称是医院的陌生电话打过来,说我哥哥要死了,让我去给他收尸,我能怎么办,只能丢下工作赶过来了。狡猾的费御景,他肯定是知道我拍戏的地方离这里近,所以故意骗过我来,而且折腾我一个人就算了,他怎么还把你也给折腾过来了!小进,你别上当,快回去,丢下他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算了!” 时进被他这语速过快的一串话说得有些懵,消化了半天,最后只听清楚了他那句“收尸”,心里一惊,忙越过他走到病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房内,费御景正靠在病床上翻文件,神情淡定正常得一点都不像是个病号,脸上的气色甚至比坐在房外的容洲中都要好看一点。他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见时进站在门口,十分家常地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说道:“来了,别愣着,坐。老三,倒两杯水过来。” 时进:“……”这真的是刚刚发生过车祸的人吗。 容洲中唰一下从门外探头进来,愤怒说道:“喝什么水,你这种人只配喝西北风!小进,走,我带你去吃饭,让这个病号死在这吧!” 第138章 需要(捉虫) 生气归生气, 最后容洲中还是没有硬拉着时进把费御景这个病号丢下。 时进在病床边落座,打量一下费御景的模样, 问道:“伤怎么样了?” “小伤,肺部积水已经做了个小手术清掉了,恢复情况不错。”费御景简单回答, 放下文件, 也打量了一下他,见他脸色不太好,问道, “连夜赶过来的?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时进没想到他还有精力关心这个, 心里冒出点无奈的感觉来, 回道:“考得还行……医生怎么说,你这种情况,以后会留下后遗症吗?” 费御景回道:“不会, 肺部的伤只是小伤, 积水清掉后伤口会自动长好,肋骨小心养着, 也不会出问题。” “那就好。”时进稍微放了心,靠到椅背上,沉默了一会,愧疚说道,“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你。” “觉得对不起我的话, 就回答我一个问题。”费御景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 立刻趁机提出了要求。 时进一愣,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应道:“好,你问。” 费御景看向一旁默默把耳朵竖了起来的容洲中,说道:“老三,小进连夜赶过来应该还没来得及吃饭,你去给他买份饭吧。” 容洲中不敢置信地侧头看他,声音提高:“你真把我当护工使唤了?” “我是想支开你。”费御景十分诚实,“这是我和小进的私密谈话,不适合给第三个人听到,你一刻钟后再回来。” 这几天饱受折磨的容洲中被他的诚实气得表情扭曲,恨不得上前亲手结果了他,但看一眼时进,最后还是站起了身,皱眉说道:“就一刻钟,多的没有。”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 终于,房内只剩下了时进和费御景两人。 时进看向费御景,等他问问题,事实上,他心里已经大概猜到费御景想问什么了。 费御景转回视线看他,直接问道:“那天我离开小岛的时候,你说你不是在气我以前利用你的事,我回来后一直想不通,小进,我想知道你真正气的是什么。” 果然是这个。 时进反问道:“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这个?按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对这种事情执着才对。” “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不是执着,是会扰乱我思绪的心病。”费御景解释,依然坦诚得可怕,“回来后我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个问题,却始终想不出个结果,然后越想不通越在意,渐渐地就让这个问题变成了我的心病,甚至让它影响了我的工作效率,我想知道答案,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想从这种时不时就被这个问题扰乱思绪的麻烦局面里脱离出来。” 这种问题居然能变成心病,还有那句特意强调的不是因为你……时进有点心塞,面无表情说道:“这可真是个自私的回答。” 费御景坦然接受他的评价:“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本性了。” 但知道归知道,等真和对方这样把明明应该是感情上的事,拿出来像处理公事一样理智分析和对谈,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这边的思绪万千,只是费御景那边的一个扰乱思绪的麻烦,感情上的不对等,才是两人始终无法亲近起来的原因。 “二哥,我气的就是这个。”时进回答,继续面无表情,试图让自己也显得如此时的费御景那般理智冷酷,“我寻求的是情感上的回应,你给予的是物质和利益上的补偿,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所以我很生气。” 费御景难得的愣了愣,问道:“情感上的?” “对。”时进点头。 费御景看着他,突然笑了,说道:“可是小进,你要的,我明明就已经给你了。” 时进愣住,然后狠狠皱眉:“什么?” “我关心你,帮你,你的要求我全都依你,尽量保护你,甚至把命都托付给你,这世上能让我这么付出的人,我妈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小进,你用偏见看我,却怪我没有撕开你的偏见进入你的眼里,这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当然,我并不是指责你,你有权利这样来看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正视你自己的想法,否则你将永远这样自我矛盾地防备着我。” 防备?正视自己的想法?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让人听不懂。 时进眉头皱得更紧,觉得他在强词夺理和模糊概念,说道:“不是的,你明明——明明……明明……”他的声音突然迟疑起来。 “明明什么?”费御景追问。 时进看着他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皱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慢慢说不出话来。明明……明明费御景就在像他说的那样对他。 关心?是的,费御景确实是关心他的,那些日常的问候、费心送的生日礼物、尽量回应的邀约,不是关心是什么?还有帮助,成立基金、帮廉君搞定能源的事,以及后续的各种合作,如果不是看他的面子,精明如费御景,又怎么可能会和背景麻烦的廉君扯上关系。要求也是,去年吃团圆饭的时候,他说希望哥哥们亲手做饭,大家就真的亲自做了。像费御景这样的人,居然会特地抽出时间去学做饭,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相信?保护和托付性命更是,四月份的会议,费御景明明就可以不趟那趟浑水的。 还有眼前这出车祸,按照费御景对外的行事风格,只光是害他出车祸这一条,就够费御景狠刮罪魁祸首一层皮,或者折腾得对方生不如死了,但现在费御景却完全没有要借着这件事指责他这么祸源的意思,甚至还反过来安抚他。 一桩又一桩,费御景现在的所言所行,全都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他种种行为背后的关心和爱护,毫无疑问,全都是情感上的回应。从费御景主动朝他递出橄榄枝的那天起,无论是利益还是情感,费御景都尽量做到了最好。 可是……为什么他却完全感觉不到费御景情感上的回应?为什么? 他突然有点迷茫。 啪。 脑门突然被弹了下,他回过神,朝着突然袭击他的费御景看去。 “小进,你真正气的是什么?”费御景突然把话题转了回来,语气难得的温柔,“我知道你刚刚没有说实话,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知道。” 时进看着他,思绪仍停留在上个话题上,脑子乱糟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遵从内心,回道:“我气的……是父亲死后,你对我干脆利落的抛弃,为什么你能那么干脆?对你来说,我原来是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撇清关系的存在吗?抽身而退对你来说,为什么会那么容易?” 有模糊的记忆和情绪从心底泛滥升起,梦境里感受过一遍的茫然和委屈再次侵占思维,他只觉得自己正站在大街上,身前是拦着自己的陌生人,费御景就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理智有机会把意识拉扯回来,感情却慢慢放任了这些在心里压抑太久的不甘。他突然有一种直觉——今天费御景莫名其妙的挑起这个话题,就是想引他这样情绪失控。 “为什么?”他看着费御景的眼睛,索性放任了自己,渐渐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时进,“为什么?过去十几年,你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付出过吗?” 费御景也看着他,诚实回道:“是。” 咔擦,记忆和汹涌的情绪瞬间碎裂,内心不甘质问多年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时进陡然回神,微微瞪大眼看着费御景,表情和思绪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好像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费御景抬手碰了下他的眼睛,说道:“原来你气的是这个……时进,实话总是很伤人,但我不想骗你。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立场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过去在我眼里只是一个符号,是时行瑞最疼爱的儿子,是能快速效率获得利益的渠道,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对你做什么,明白你我最后的结局只可能是陌路人,或者你死我活的仇家,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无法对你投注真实的亲情。” 时进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耳朵明明听进去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大脑却抗拒着去理解这些字组成的句子所表达的含义。 “我不是抛弃了你,我只是像剪断一根无法再为我提供养分,甚至有可能病变的营养输送管一样,整理了一下我完美的营养摄取网。我所做的所有事,都和你本身无关,只是为了我自己。当时的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没有考虑你的立场,我只考虑了我自己。很抱歉,过去曾这么对待你。” “这算什么。”时进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侧头躲开了他的手,“你有必要把话说成这样吗。” 多么可笑,过去他以为,不,是原主以为,以为费御景之所以不理他,彻底抛弃他,是因为厌恶他,不喜欢他,反正总归是对他存在着某些情感上的在意,哪怕这在意是负面的。结果原来是原主误会了吗?费御景这个混蛋根本就从来没有在意过他这个弟弟,在费御景的眼中,他这个弟弟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件用过之后丢掉的垃圾而已。 果然不该问出这些愚蠢的问题的,不是早就知道会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了吗? 面对这样一个清醒的混蛋,他能感觉到对方情感上的回应才怪了,谁知道那些回应会不会又是对方的另一场游戏?谁敢放纵自己去相信那些回应? 原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的潜意识,早就为他选择了面对费御景的最佳姿态——忽视他,漠视他,不要在意他,因为那是一个能微笑伤人的魔鬼。 “生气了?”费御景收回手询问。 时进皱眉站起身,说道:“没什么好气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小进。”费御景拉住了他的胳膊,说道,“以前我对你说过一次,现在我再对你说一次,这辈子我很少为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但过去那么对你,我后悔了,对不起。”时进挣开他的手,勉强朝他挤出个笑容,说道:“我知道了,你的歉意我明白了。不过以后这种只为了自己说得爽,不强求对方回应的歉意你还是少说吧,我听了并不觉得开心,反正无论我是什么态度,你都只做你想做的事情,对吗?”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这一次费御景没有拦他,只是在他快要出门时,开口说道:“小进,你从我这想要的,不是情感上的回应,而是情感上的需求,我会给你的,你改变了我对亲情的看法,让我看到了很多我以前忽视的东西,所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时进脚步略停,然后深吸口气,伸手拉开病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费御景看着关上的病房门,平静的表情慢慢消失,垂眼揉了揉额头,面上显出了一些挫败和疲惫的神色,喃喃自语:“太急了吗……” 病房外,容洲中刚好提着买好的饭走了回来,见时进表情不好地从病房里冲了出来,先是一愣,然后眉头皱了起来,迎上前问道:“你怎么了?难道二哥欺负你了?”说着就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去和费御景干架的模样。 时进压下情绪摇了摇头,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三哥,我困了,你住在哪里,带我过去。” …… 时进在容洲中入住的酒店开了间房,特意选了容洲中隔壁的房间,然后回房随便冲了个澡,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情感上的需求……”他喃喃念着这几个字,眼神发直,“是说我希望费御景能表现得更需要我在意我一些吗……怎么可能。” 他翻了个身,拽住被子盖住自己,良久,烦躁地砸了下枕头。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场谈话,别想了,睡觉睡觉! 一觉睡醒,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时进饿得手软脚软,爬起来换好衣服,去隔壁找到容洲中,拉着他一起去觅食。 “真是难得睡了个好觉。”容洲中捂嘴打了个哈欠,问道,“你想吃什么?” 时进回道:“米饭……三哥,你需要我吗?” 容洲中被他问懵了,疑惑道:“什么意思?” 时进发现自己又不自觉想起了和费御景的那场谈话,皱了皱眉,回道:“没什么,我瞎问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容洲中却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想了想问道:“那你需要我吗?” 时进侧头仔细打量一下他,严肃回道:“比起你,我更需要廉君。” 容洲中被噎了一脸,心里期待落空,用力抿了下唇压下想说廉君坏话的冲动,赌气式地说道:“我也是,比起你,我更需要空气和水。” 时进被他这回答逗笑了。 “笑什么,我刚刚说什么好笑的话了吗。”容洲中不满嘀咕,看他几眼,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伸手用力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凶巴巴道,“你说你这一天天的心思怎么这么重,二哥是不是对你说什么难听的话了?你别理他,他就那样子,明明想表达善意,却偏要把什么都往利益理性的方面扯。你以为他那样是成熟理智克制?错!他就是个胆小鬼,任何感情他都不敢深陷其中,不敢要求回应,不敢放任情绪,把自己束缚在一个框框里,怕一走出去就会受到伤害,怂死了。所以你别理他了,他脑子有毛病,让他自个抱着他的那堆教条孤单老死吧!” 时进被他这套说辞砸得一愣一愣的,满眼稀奇地看他。 容洲中昂了昂下巴,把自己认为最帅气的角度展现在他面前,抬手优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说道:“演员最重要的是要吃透角色,并能完美的呈现出角色的内心。揣摩人心这种事,对我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二哥那种性格的人,我见得太多了,分析他的内心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你不用太崇拜——” “大晚上的,还是在灯火通明的室内,你不觉得你戴着墨镜显得很傻吗?”时进面无表情询问。 容洲中的自吹还没说完就被时进打断了,动作一卡,侧头去看时进,眉毛抽了抽,强行为自己挽尊,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在故意气我,想和我吵架,发泄一下情绪,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话太熟悉,费御景也曾经说过,不过当时费御景说的是他想要撒娇。时进心弦一颤,像是被人戳破了心里的小心思一样,猛地伸手摘下容洲中鼻梁上的墨镜,戴到了自己脸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神和表情。 容洲中一愣,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之后伸手去抢墨镜,说道:“你不是说在室内戴墨镜很傻吗?快还给我。” 时进扭身就躲,说道:“我喜欢这个墨镜,这个归我了。你那么小心做什么,这是在国外,没人认识你的。” “你对我在时尚圈的地位一无所知,快还给我。”容洲中继续伸手抢。 时进灵活躲开,就是不还。 兄弟俩直闹到吃饭的地方才勉强安生下来,容洲中终于夺回了他的墨镜,不过他已经没有戴墨镜的必要了,因为时进把他的头发弄得像个鸡窝,任谁也不愿意相信现在这个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男人,会是那个对外永远形象完美的容洲中。 两人开了间包厢,等菜上齐后,容洲中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黑着脸把墨镜架到了时进脸上,说道:“送你,幼稚的家伙。” 时进一点没压力地收下了,还又指了指容洲中手腕上戴着的手表,说道:“那个,我也喜欢。” “……我才不信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容洲中嘀咕,不过还是把手表摘了下来,还不忘说道,“这个表带得去专门的地方调,我把b市调表带的地址给你,你自己去弄吧。” 时进接过手表,在身上找了找,只在口袋里找到了一个从学院超市里随手买来夹草稿纸用的小夹子,伸手塞到容洲中手里,说道:“我不白拿你的,用这个和你换。” 容洲中看着手里这个军绿色的质朴小夹子,被他的小气气笑了,伸手对准他的脑袋就是一阵乱揉。 时进后仰躲开,然后反击。 又闹了一场,容洲中扒拉一下自己的头发,看一眼终于肯乖乖吃饭的时进,问道:“心情好点了?” 时进把烤鸡的两个鸡腿全部撕给他,无声感谢他的倾情陪伴。 “这时候学会大方了,哼。”容洲中故意冷哼,满意地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拿起筷子,分回了一个鸡腿给时进。 时进看着这个鸡腿,张嘴啃了一大口,用力咀嚼。 “要喝酒吗?”容洲中询问。 时进摇头,慢慢把鸡肉咽下去,突然问道:“三哥,二哥真的是胆小鬼吗?” “真的。”容洲中也拿起鸡腿啃了一口,眯着好看的桃花眼,含糊说道,“我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想一想我们几个兄弟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们其实都像我们各自的母亲。徐洁心思重感情沉,所以大哥也心思重感情沉。我妈势力市侩,所以我变得刻薄惹人厌。老四的妈妈沉稳内敛性情坚韧,谢天谢地,老四很像她。老五的妈妈爱情至上,心理年龄永远停在了少女时期,老五于是也跟着长不大,而二哥……你真该去见一见他的母亲,那样清醒着讨厌自己的女人,这世上可不多见了。” 时进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饭,没有说话。 “二哥像他的母亲,活得清醒。但他们又不太一样,二哥的母亲是经历过一切后,主动选择了清醒。而二哥不是,他是根本不知道不清醒是什么样的。”容洲中给时进倒了杯果汁,第一次显出了身为兄长成熟稳重的一面,“小进,二哥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感同身受你过去遭遇的痛苦,或者为此生出什么很沉重的心情,但那不是他不愧疚,不自责,他只是不会。他在自己和所有人之间划上了一条清晰的界限,伤害了别人,也困住了自己,现在他正在尝试着越过界限来了解你的想法,他是爱你的,小进。” 第139章 有点急 他是爱你的。 直到吃完饭回到酒店的房间,时进脑中还回荡着容洲中说的这句话。 费御景, 爱, 这样一个人, 和这样一个词汇, 他和它居然会有被联系在一起的一天。也对, 费御景也是人, 只要是人, 就会产生七情六欲,就会不自觉中爱上谁,或者恨了谁。 可为什么大脑始终无法想象出费御景爱一个人的模样, 他每次想起这个名字, 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 永远是对方那冷漠平静的表情和眼神。 “费御景的爱……”他喃喃着, 脑中不期然又闪过了在船上时,费御景狼狈靠在船长室外的模样。 那大概是他最清晰直观地感受到费御景果然是关心着他的时候……可即使是那种劫后余生的时刻,费御景的脸上也依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在那之前,在黎九峥因为船只被包围而陷入疯狂的时候,费御景还能理智地把黎九峥捆起来, 不让黎九峥打扰别人。 到底是有多理智才能做到那种程度, 费御景有过情绪外露或者崩溃的时候吗? 时进努力回忆着过去和费御景见面的情景,最后发现,费御景在他面前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居然是在前年会议上, 两人重逢时, 他威胁费御景再利用自己,就伤害费御景的母亲的时候。 【这世上能让我这么付出的人,我妈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脑中闪过费御景上午说过的话,他手指一颤,心里可耻地觉得喜悦——现在的他,在费御景心里,居然已经那么重要了吗?他已经成为可以影响到费御景情绪的存在了吗? 【你从我这想要的,不是情感上的回应,而是情感上的需求。】 他心里猛地一惊,抬手按住了额头:“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 可是……果然是需求啊,居然被费御景说中了,刚刚他心里的那丝喜悦,可不就是因为突然发现费御景可能在感情上需要着他,重视着他,所以才产生的吗? 为什么费御景又说中了,他到底把感情和人心看得多么透彻。 时进突然又觉得痛苦,为这样胡思乱想,满身都是人性弱点的自己。然后他又觉得自己可笑,有什么好喜悦的,有什么好痛苦的,都多大的人了,还因为这些小情绪忽喜忽悲,蠢死了。 如果他也像费御景那样,是个能够随意处理情绪的潇洒人就好—— 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他思绪一断,拿起手机,见是费御景发过来的短信,愣了一下,伸指点了开来。 费御景:护工离开了,你可以来医院陪我吗? 时进瞪大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以来医院陪我吗?可以?陪? 天呐,费御景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费御景居然用了“陪”这个相对软弱的词,费御景居然……会主动向他提出要求。 那个人不是总是自顾自地做一大堆事,然后一股脑塞给你,不容许你拒绝,然后再潇洒离开吗?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想要人陪。这样一个人,不是应该在说这种请求的话时,也会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吗?就像是使唤容洲中时那样。 嗡嗡。 又一条短信发了进来,依然来自费御景:伤口有点疼。 时进无意义地发出一声“啊”,看着这条短信,想要脑补出费御景吃疼的表情,最后却一无所获,沉默半晌,突然起身快步朝着酒店房外走去。 “居然去给一个上午才刚吵过架的人守夜……我大概是疯了!”他唾弃着自己,脚步却越发快了。 …… 时进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医院,然后有意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停了停,反复吸气呼气几次后,一脸平静地推开了病房门。 费御景正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声后睁开眼看过来,问道:“跑过来的?” 时进脚步一僵,表情差点没绷住,反驳道:“我散步过来的,你又不是真的要让我收尸了,我跑什么跑,你还没那么重要。” “可从你住的酒店到这里,不跑的话,散步需要走大概十五分钟。”费御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道,“我是九分钟前给你发的短信。” “……你是想打架吗?”时进面无表情询问。 费御景扫一眼他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破不说破,抬手拍了拍床沿:“不想,我现在打不过你,过来,坐。” 时进:“……”突然明白容洲中为什么总想打费御景了,他现在也很想打对方,狠狠的。 时进上前落座,费御景给他倒了杯水,先起了话题,问道:“晚饭有好好吃吗?” “有,三哥永远知道哪里有好吃的餐厅。”时进硬邦邦回答,带着一点赌气,然后他在意识到自己在赌气之后,表情变得越发紧绷——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费御景在那边无动于衷,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太傻了! 要冷酷起来!他在心里命令自己。 “还在生气?”费御景询问。 “没有!”时进秒答,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把话题的主动权拿回来,于是紧接着反问道,“你不是伤口疼吗?哪里疼,喊医生过来看了吗?” 费御景回道:“看了,医生说疼痛是正常的,伤口愈合需要一个过程。” 时进扫一眼他的表情和被病号服遮挡的胸口,说道:“你这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是疼的样子。” “那什么样的表情才叫疼。”费御景难得的卖了软,“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忍耐了。” 忍耐? 时进一愣,继而皱眉,仔细在他身上扫了扫,终于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和忍耐有关的痕迹——费御景的额头似乎有点出汗。他心里一动,倾身过去看他背后,果然在病号服上看到了一点被汗打湿的痕迹,忍不住站起了身。 费御景仰头看他,问道:“怎么了?觉得陪我太无聊,要回去了?” “你说句服软的话会掉块肉还是怎么?疼得都冒冷汗了,还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是忘了怎么调动脸部肌肉吗?”时进皱眉训他,弯腰按住他的肩膀确认了一下他后背的情况,然后转身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温水出来,示意他把背侧过来。 费御景看他一眼,乖乖照做。 他后背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想来应该已经忍疼忍了很久了。 时进抿紧唇,埋头拿出毛巾拧干,小心揭开他的病号服,见他腰侧有一块巨大的淤青,背上还有好几处被擦碰过的痕迹,手指忍不住紧了紧。“吓到了?”费御景侧头询问,语气还是该死的淡定。 时进有种按住他的伤口,让他疼得叫喊出来的冲动,黑着脸把他的脑袋推回去,小心把毛巾盖上他的背部,帮他轻轻擦拭起来,回道:“不是。” 费御景老实了一会,又问道:“那是心疼了?” “心疼你我还不如去心疼一头猪。”时进反驳。 费御景被他这赌气的话逗笑了,说道:“原来你喜欢猪。” 居然还能笑出来,不是很疼吗? 时进心里憋气,忍不住念叨道:“身体不舒服就跟医生说,实在不行可以开点药吃一下,别一直硬扛着。还有上午我来的时候,你居然还在处理工作,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多休息才能好得快,工作的事就不能缓缓吗?” 费御景解释道:“就是因为疼,我才想着用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是什么见鬼的转移注意法。时进真是要被他气死了,说道:“那你这会怎么就干坐着了?” “因为每到晚上肺部的疼痛就会加剧,这时候工作不仅不能转移注意力,反而会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而导致工作出错,所以只能这样呆着。”费御景回答,侧头说道,“谢谢你来陪我,我感觉好多了。” “我这时候是该说不客气,还是该夸你真理性真厉害?”时进把毛巾丢回盆子里埋头搓了搓,看他一眼,认命地放弃和这个人生气的想法,放轻动作仔细擦掉他身上所有的汗,停顿了好一会,低声说道,“其实……你能主动喊我过来,我很开心。” 费御景稍微转过来看他。 时进再次把毛巾丢回盆子里,起身去衣柜边又取了一件干净的病号服过来,递给他说道:“换上吧。” 费御景再次乖乖照做,说道:“谢谢。” 时进没脾气了,对自己妥协,也对他妥协,坐到病床边,摆出认真交谈的架势,说道:“二哥,我不想再和你吵些莫名其妙的架了,你完全不懂,我生气都是浪费。我好好想了想,觉得我们会这样,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思考方式上的差异,为了避免我们再发生无意义的争吵,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可以吗?” 费御景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温和成熟的包容模样,上下仔细打量他一下,应道:“可以。” “那二哥,你是怎么做到永远理智地处理情绪的?我试着像你那样,深入了解自己心里所想,但我发现用理智的态度去分析自己的那些小情绪,实在是太过羞耻的一件事,有些情绪要诚实地表达出来,也实在是太过为难。” 费御景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和费御景交谈有一个让人放心的地方,那就是永远不用担心对方在隐瞒什么,或者是说谎。费御景在面对亲近的人时,从来都是坦诚的。他说不明白,那就是不明白。 时进尝试着转换了一下思路,问道:“那你至今为止,有没有出现过什么情绪或者感情方面的,比较难以理解或者羞于告诉他人心里所想的情况?或者你有没有过想要逃避心中所想的时候?” 费御景这次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应道:“有。” 居然有? “是什么?”时进追问,眼睛亮亮的。始终理智清醒的人,是不可能出现自我逃避的情况的,这样看来,费御景似乎还有救。 费御景看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因为好奇。 时进厚着脸皮回道:“因为我想了解你。” “我也想了解你。”费御景接话,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道,“小进,你是怎么看我的?” 时进闻言顿住,心里明白他这是在抢夺话语的主控权,但却没说什么,顺着他的话答道:“我觉得你是个冷血的混蛋。” 费御景意外:“冷血?” “也不是冷血,应该说是觉得你像个机器人一样。你总是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感情,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太在意旁人怎么想。有时候我很佩服你,偶尔我也会羡慕你,更多的时候,我因为你的这种想做就做和不在意,而觉得不安和恐惧。” 费御景愣了下:“不安和恐惧?” “对,不安和恐惧,还有不甘。”时进回答,第一次理智的、毫无保留的,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给他听,“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总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说你现在是真的把我当了弟弟,但我却不敢放纵自己去接受你给予的关心。在感情上,我习惯有来有回,别人对我好,我也会对对方好,但只有你,你给我的感情我不敢回应,所以我潜意识里就自动忽视了你付出的东西,因为忽视了,就不用回应了。” 费御景安静听着,尝试理解他的想法。 时进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想起容洲中在晚饭时说的,费御景正在试图跨过自己划定的界限,过来了解他的想法的事情,心里一软,突然就不觉得把这些心底里的纠结思绪说出来有什么丢脸或者不自在的了,继续说道:“二哥,你把我当工具的时候,接近我接近得干脆,当我失去价值的时候,你舍弃我舍弃得利落,后来我们重逢,你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突然真的接纳了我这个弟弟,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是被动的。你的靠近,不需要我的允许;你的离开,不需要和我交代;你的道歉,不需要我的原谅;你的弥补,不需要我的回应,我就像是个随你摆弄的木偶,你按照你的心情对待我,而我本人的思想如何,我的情绪如何,你从来不在意。我的意志,决定不了你对我的态度和作为。” 费御景慢慢皱了眉,问道:“我是这样的吗?” “在我的理解里,你是这样的。你说得对,我想要的是你情感上的需求,我希望你需要我。” 费御景缓慢地摇了摇头:“小进,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关心,已经成为你的负担了吗?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求你原谅,是不想用情感绑架你,你已经太累了,我对你做的事太残忍,要求你原谅我,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时进愣了下,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说不强求我的原谅?” 费御景点头。 居然是这样。 时进有点反应不过来。居然是因为怕他为难,所以才只道歉,不求原谅。不是因为“我不想考虑你的想法”“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做我想做的”这种更加自我的理由……他抬手捂住脸,心里居然获得了一点点被救赎的感觉。 “小进?”费御景疑惑唤他。 时进浅浅出了口气,看着他说道:“你是笨蛋吗。” 费御景皱眉,显然不认同他这个说法。 “算了,跟你说这个的我才是笨蛋。”时进突然不想再跟他继续分析了,看着他的眼睛直接说道,“二哥,我不安,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我恐惧,是因为我害怕你会再次像以前那样,干脆利落的抽身而退;我不甘,是因为我在这边因为你的种种行为各种胡思乱想内心动摇,而你却好像永远都冷静清醒无动于衷。我怕我各种自我说服自我开解,放下过去,终于愿意重新为你敞开心扉之后,获得的却是和以前一样的结局。” 他说到这停了停,伸手按住了费御景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二哥,你太过理智,我怕我再次成为你理智权衡之下的舍弃品。我希望你也因为我而胡思乱想情绪动摇,我希望你会因为我对你的喜恶与否而喜悦痛苦,我想你在意我,害怕失去我。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消失在你的生命里,你会觉得痛苦难过。你只有表现得很在意很在意我,我才敢去重新靠近你,上一次的教训太深刻,我怕了。” 费御景怔怔看着他,第一次尝到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别人话语的滋味。 “二哥,我不需要你感同身受我曾经遭受过的痛苦,不需要你为此觉得愧疚自责痛不欲生,那些东西我尝过,大哥他们也尝过,甚至还为此生了病,你能幸免于难,真是太好了。”时进收回手,语气缓了下来,“这就是我所有的想法,这就是我对你所有的期望,二哥,如果你真的接纳了我这个弟弟,那这次你配合我一下,好不好?” 对,就是这样,胡思乱想根本没有必要,想要什么,直接要就是了,如果连要都要不到,那放弃的时候,心里也能甘心一些。因为努力过了,所以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他都能坦然接受。 费御景像是懂了他的话,又像是没有懂,心中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滚动着,驱使着他去用力抱紧面前这个勇气无限、主动袒露内心软弱处的弟弟,但习惯性的理智和清醒却让他无法行动。 不需要愧疚自责,但需要很在意很在意。 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有些东西想要冲破牢笼,却又被本能压制。 不,不可以再缩回来了,时进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不能再让时进失望,这一切明明是他先挑起来的。 “我……有点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迟疑,“你问我有没有出现过羞于告诉他人心里所想的情况,我的回答是有,我有点急,但我不敢告诉你。” 时进疑惑:“什么?” “看到你和老三老五他们一一缓和关系,我……有点急。”第一句话出口之后,后面的话想说出去,似乎就不再那么困难了,“所以这次车祸发生之后,我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等等,机会?时进微微皱眉。 费御景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思绪,语气一点点沉稳下来:“在岛上的时候,我发现你对老五的态度很亲昵,也很照顾他……不止他,老三也好,老四也好,甚至是大哥,你对他们都是或亲近、或依赖、或在意,只有我,你对我一直很客气。” 时进渐渐意识到了他要表达什么,心不自觉紧缩起来,问道:“我对你很客气?” “对,很客气。”费御景回答,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不止客气,你还很防备我。所以我开始试着去多触碰你,就像老三对你那样,但是你对我的接触,反应却很平常。” 时进想起费御景这段时间时不时碰自己脑袋的行为,眼睛微微瞪大——这个,居然是故意的吗? 费御景伸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就像这样……我发现你对我的态度,就像面对着一个关系只能算是认识的朋友,不排斥,也不太亲近。所以我急了,我能帮廉君做的事已经不剩多少,这些结束之后,我和你见面的机会只会比现在更少,如果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怎么办,我不希望我成为所有兄弟里,唯一一个和你这么客气的人。小进,我想当你的哥哥,不想当你客气的朋友。” 这次换时进说不出话来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客气,所以在车祸发生后,我故意让下面把消息传得更严重一些,想诱你过来。你果然来了,也果然觉得愧疚,于是我趁机和你展开话题,想了解你心中所想,但我却搞砸了。我甚至故意把老三喊了过来,想着有他在,气氛应该会热闹轻松一些,如果我气到了你,他还能代我哄哄你。”费御景把自己所有的算计说出来,问道,“小进,我是个很可怕的哥哥,对吗?” “……不。”时进摇头,看着他眼里清醒的自嘲和隐约的自厌,一时间简直是百感交集,说道:“你不可怕……你只是……只是太笨了,二哥,你为什么也这么不聪明。” 他们兄弟俩绕了这么久,到底在做些什么。 第140章 npc 时进心里突然冒出了点很奇妙的冲动,他稍微倾身靠近费御景, 确认问道:“你不希望我对你太客气?” 费御景其实不太喜欢和人靠这么近, 但当他发现时进的心情似乎微妙的变好了之后, 他变得希望时进能更靠近一些。 “是, 小进, 我也是你的哥哥。”他温声回答。 对啊, 你也是我的哥哥。 害怕成为唯一的“客气朋友”, 着急于不能拉近关系,这么笨,又这么让人没有办法的, 也只有他的哥哥了。 时进不再克制心中所想,突然伸手捧住了费御景的脸。 费御景愣住, 继而皱眉, 想后仰又克制住, 身体僵硬着,问道:“怎么?” 时进定定看着他,突然用力揉起了他的脸,边揉边问:“生气吗?” “等……小进, 你先松手。”费御景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冒犯”过,忙抬手去拉他的手。 时进灵活躲开,又把手放到了他的脑袋上,狂揉他的头发, 问道:“生气吗?” 永远冷静自持的费大律师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他忙又抬手去架时进的胳膊, 问道:“小进,你到底怎么了?不要恶作剧。” 时进不说话,仗着身手好,揉完他的头发,又捏住了他的耳朵,嚣张地扯了扯,甚至还蠢蠢欲动地想去捏他鼻子。 “小……小进!”费御景语气扬高,终于捉住了他的手,皱眉看着他,头发乱糟糟的,脸被揉得有些发红,大概是挣扎时牵动了伤口,额头又有点出汗,总而言之,很狼狈。 时进乖乖被他捉着,仔细打量一下他现在的模样,问道:“生气了吗?讨厌我了吗?” 费御景完全不理解地看着他,说道:“小进,你这是怎么——” 咔擦。 时进突然挣脱开他的手,掏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我要把这张照片传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时进一脸认真地说着。 费御景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不太确定地问道:“小进,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你讨厌我吗?在捉弄我?” “我不是讨厌你。”时进把手机揣回口袋,说道,“我是在不那么客气的对待你,甚至在欺负你,你讨厌吗?” 费御景愣住,看一眼他手里的手机,说道:“不那么客气……” “你果然不是机器人。”时进更凑近他一点,仔细打量他现在的脸,突然伸手,再次捏住了他的耳朵,往外拉。 多么奇妙,那个永远强大理性的费御景,居然也有被人这么揉圆搓扁,却不生气的一天。他以前确实对费御景太客气了,不,甚至说,他以前太标签和神化费御景了。 这个人确实是理智的,但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冷血。 “客气和距离这种东西,大部分时候是在不那么了解对方,或者对某个人心存畏惧的情况下产生的,我现在这么欺负你,是在和你拉近距离,消除距离感。”时进一本正经地忽悠,表情和语气十分真诚,“二哥,你以前在我心里太高高在上和无法接近了,我们需要一点这样的亲近感。” 是这样吗? 费御景拉他手的动作停下,试图理解他的逻辑,问道:“那这么做,你觉得开心吗?” “开心。”时进点头。 费御景于是不说话了,努力压下不适应,试图享受他的“亲近”。 时进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莫名有些鼻酸,看一眼两人之间足以用亲昵形容的距离,松开他的耳朵,说道:“真好……你不是真正的机器人。我想要的很多东西,都是有可能要到的。”不,应该说是已经要到了一部分。那个他以为高高在上的费御景,其实一直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 费御景虽然不太能明白时进说的话,但却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他听着时进此时微带着解脱和满足的低喃,莫名的心里酸胀起来,试探着抬手摸上时进的头,说道:“我本来就不是机器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你刚刚不那么客气的对待我的时候,我并没有生气。小进,我也想和你亲近。” “……我知道。”时进回答,低着头让他摸,感受了一会他不太熟练的安抚关切,良久,突然抬起头,朝他说道,“二哥,怕我防备你的话,就靠过来打破我的防备吧。我刚刚跟你说了吧,我想要什么。” 费御景其实不太知道要怎么去打破时进的防备,不然他之前也不会惹时进生气。他看着时进现在信任亲近自己的模样,怕自己又说错话破坏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温馨下来的气氛,权衡了一下,中规中矩接话道:“你说你想让我很在意你,我会做到的。” 时进一眼看穿他淡定稳重下隐藏着的茫然和小心翼翼,有点无奈,也有点终于看穿费御景本质的心软,认命地放弃这种比较“意识流”的交流,站起身退到了距离病床三步远的位置,朝费御景说道,“二哥,我们来一个兄弟间的拥抱吧。” 费御景:“……啊?” “我希望你主动靠过来。”时进要求。 费御景看着时进,没有动。倒不是他不想和时进来一个冰释前嫌的拥抱,只是……他感受了一下耳朵上仿佛还残留着的被人揉捏的触感,有点不自在。 现在靠过去的话,会不会又被时进这么揉捏一顿?总觉得……会很挑战内心。但又不能不去,这是时进表达亲近的方式,时进这么努力地想要消除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他不回应,实在太过伤人。 “你不过来,那我只好走了。”时进突然后退了一步,朝着病房门的方向。 “等等。”费御景本能阻止,顾不得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掀被下床,朝着时进靠近了一步。 时进后退的动作停下,站在原地看着他,手垂在身侧,没有要抬臂迎接这个拥抱的意思。 费御景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想起他拥抱其他兄长时主动且亲切的模样,眉头微微拢了拢,再没有多想的心思,迈步朝着他走去,张开了手臂。 算了,揉就揉吧,总会适应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没有多远,费御景腿又长,只走了两步,他就已经停在了时进的面前。他垂眼看着时进的脸,略微停顿后,慢慢倾身,生疏且笨拙地环住时进的身体,轻轻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稍微有点距离感的拥抱,两人只有肩膀以上的地方触碰着,其中一方甚至完全没有反应,直板板地站着,手臂下垂,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 在费御景的设想中,时进主动要求的这个拥抱,应该是亲密且充满和解味道的。但费御景抱着时进,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被这个拥抱拉近。他闻着时进身上的气息,感受着他的体温,内心在短暂的激动之后,慢慢低落下来。 时进……没有回抱住他。这是一个单方面的拥抱,和时进给其他兄弟的拥抱完全不同,他和其他兄弟,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垂眼,身体迟疑着,又慢慢松开了时进。 时进突然开口,问道:“二哥,你现在在想什么?” 费御景顿了顿,以为他是想另起话题交谈,忙收敛了一下情绪,边直起身边回道:“没什么,很晚了,你该——” 时进突然倾身,主动抱住了他,还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费御景的身体僵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二哥,如果你刚刚有因为我没有回抱住你而情绪低落,或者因为我此时的主动而觉得喜悦,那我就很满足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软软的头发擦过耳垂,费御景的心跳有瞬间的加快,短暂的僵硬之后,本能地抬手回抱住了时进,说道:“有,你说的那些,我都有。” 他虽然总是跟不上时进的思路,无法理解他的所想,但他现在学会了一件事——在时进问起他情绪方面的事情时,坦诚地告诉时进自己心中所想。他这个弟弟,很喜欢听这些。 这是他现在唯一确定的,可以瞬间拉近两人距离的事情。 两人都沉默下来,安静拥抱。 这是费御景第一次和旁人这么亲密的相拥,他皱着眉小心分析着自己此时的感觉,一点一点记住与人胸膛紧靠、胳膊互相锁住对方身体的触觉,心里冒出点满足的想法来。 原来有回应的拥抱是这样的,原来亲近的拥抱是这样的,果然像他想象的一样妥帖。 时进察觉到他胳膊的力道,放松地勾了勾嘴角,拍了下他的脊背,说道:“二哥,就是这样,我希望你一直抱着这种想要我回应你拥抱的心情来和我继续相处。以前你我的关系就像是第一个拥抱,你抱着我,却不要我回应,我并不觉得这种拥抱温暖,只觉得被束缚了,而你觉得我对你不够亲切,觉得我在防备你。但如果你要我的回应的话,我刚开始可能不太习惯,但最后,肯定会变成这样互相拥抱着的结局。二哥,感情想要健康的建立,就一定要有来有回,还有沟通也是必不可少的,单方面的付出和自顾自地自以为,是最不可取的。” 费御景模糊明白了一点他的意思,侧头看他。 “你无法理解我的想法没关系,听不懂我的话也没关系,你只用记得这个拥抱就行了。”时进松开他,朝他放松微笑,“努力试试吧,下一次当你再生出这种想要我回应你拥抱的情绪的时候,不要用理智消化掉它,把它告诉我,我来回应你。二哥,记住你此时的心情,请在这个意义上,狠狠地需要我吧。” 哗。 像是笼罩在眼前的迷障被扯破,费御景终于理解了时进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个有互动的拥抱而已,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但即使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也没有给过时进,不,应该说是他从来没有生过找时进索求这些的想法。 他只会站在自己的安全领地里,什么都不说,牢牢护着自己的心,然后希望时进自己主动走过来。 “对不起。”他终于明白自己对时进做了怎样一件高傲且残忍的事情,看着时进微笑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把他拉入了怀里,“谢谢你。”谢谢你哪怕到现在,也依然愿意耐心地教他这些。 …… 容洲中一觉睡醒,惊悚地发现睡在他隔壁房间的时进不见了。他忙起床奔去医院,然后更加惊悚地发现,时进居然睡在了费御景的病房里。 “你对小进做了什么?”他挡在陪护床前,忌惮又防备地看着靠在病床上的费御景,像在看觊觎小红帽的大灰狼。 费御景把文件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声一点,别把小进吵醒了。” 容洲中对他怒目而视,然后放轻动作转身看着陪护床上睡得头发乱翘的时进,表情一点点变得古怪,突然偷偷摸出了手机。 “老三。”费御景警告出声。 “看你的文件去,工作狂!”容洲中把他的警告怼回去,调出手机的摄像头,对准时进的脸,找了个光线最好的角度,慢慢按下拍照键。 咔擦。 时进被拍照的动作惊醒,唰一下睁开了眼睛。 容洲中动作一僵,手一滑,手机啪叽一声砸到了时进的脸上。 “唔!”时进的鼻子被砸了个正着,疼得立刻侧头捂住了脸,表情痛苦。 容洲中大惊,忙倾身凑过去看他,着急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砸到哪了?你别捂着,让我看看!有没有流鼻血,给我看看。” 时进边吸气边揉鼻子,看向容洲中,咬牙唤道:“三哥。” 容洲中看着他鼻头红红的样子,没忍住,嘴角稍微往上翘了翘:“小进你……咳,你没事吧?” “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时进语气阴森森,突然一个暴起,扑过去勒住他,抓住他的脸用力扯,磨牙说道,“你刚刚笑了对不对,你看到你笑了,做错事的人居然还有脸笑,受死吧!” “不是,我没……”容洲中挣扎,抬手按住他的脸把他往外推,扭头躲他的手,“打人别打脸,我还要拍戏,小进你冷静!” “冷静不了!”时进把他往床上按,也去摸自己的手机,“偷拍狂,拍我是吧,你等着,我也要来拍——” 咔擦咔擦咔擦。 拍照声响起,闹在一起的两人齐齐一愣,扭头朝着拍照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费御景把手机递给时进,说道:“给,我帮你拍了。”说完上前把容洲中从时进手底下撕开丢出去,然后倾身抱住了时进,说道,“早上好。” 时进被抱得愣住。 容洲中则唰一下瞪大了眼,看着抱住时进的费御景,表情如同看到了世界末日。 “唔……二哥早上好。”时进回神,回应了一下费御景的早安问好,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费御景变得亲切了许多。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丝不好意思压了下来,努力若无其事状推开他,问道,“胸口的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还有一点。”费御景回答,又抬手碰了一下他的鼻子,问道,“疼吗?” 时进摇头,低咳一声努力让自己淡定一点,回道:“其实不怎么疼,三哥的手机比较轻……那什么,我去洗漱一下,过会一起吃早餐吧。” “嗯,去吧。”费御景帮他理了理睡衣衣领,目送他去洗手间。 时进进了洗手间,路过容洲中身边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已经遗忘了他的存在。 容洲中不敢置信,目瞪口呆,等洗手间的门关上后,猛地扭回头看向费御景,冲过去啪一下把手贴上了他的额头,皱眉说说道:“中邪了?鬼上身了?这张棺材脸上居然会挂上这么恶心的笑容,糟糕,我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是谁?你不是费御景!肯定不是!” 费御景微微翘起的嘴角一秒拉平,淡淡看他一眼,丢开他的手,说道:“你很碍眼,回去拍戏去吧。” 还是熟悉的配方! 容洲中立刻确定他不是中邪了,收回手上下打量他一遍,又回头看一眼洗手间的门,抱胸说道:“你对小进干什么了,怎么气氛变化这么大?” “我们昨晚进行了一场友好深入的谈话,互相了解了一下彼此的想法。”费御景靠回床上,又拿起了文件,“小进说他想让我很在意他,我决定依他。” 容洲中的表情瞬间扭曲,唰一下冲到他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小进说他想让你很在意他?小进说?他想?你确定这是小进对你说的,不是你自己在发白日梦?” 费御景微笑,说道:“我从来不做白日梦。” 容洲中被他笑得心肌梗塞,想起刚刚时进对自己的无视,忍不住骂道:“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引走小进的注意力的,你卑鄙!” “谢谢你给我这个卑鄙的机会。”费御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得可恨,“你昨天对小进说了些什么吧,他突然主动对我跨了一大步,我很开心,谢谢你帮我。” 容洲中倒抽了一口凉气,伸手掐他脖子:“……我要杀了你!” “谢谢你。”费御景还在道谢。 容洲中真的想杀了他,手指动啊动,又回头看一眼洗手间的门,最后还是不甘地把手收了回来,皱眉看向费御景,稍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道:“二哥,我希望你不要觉得小进的主动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放下了很多,舍弃了很多才重新站在我们面前,去年他和我和解的时候,有一瞬间我差点以为他已经疯了……反正,你别再丢下他了。” 费御景脸上的表情收敛,问道:“连你也觉得我会再次丢下小进?” “不然还能怎么觉得?你参与了所有事,却又一个人游离在外,跟个在和我们玩角色扮演游戏的npc一样。”容洲中皱眉嘀咕,嫌弃地看他几眼,起身走到陪护床边,捡起自己的手机,朝着他轻轻摆了摆,“我只希望小进以后都能睡得像刚刚那样,安稳又香甜,没有做梦,就算做了梦,梦里也没有过去的我们。” 费御景闻言看向时进睡过的床铺,想起时进后半夜明显不怎么安稳的睡眠,垂下了眼睛。 …… 早餐过后,容洲中提出了告辞——他已经翘班太久了,得回去赶进度拍戏。 时进送他到了机场,下车之前,他小心地戴上了口罩和墨镜。 “你这是干什么?”容洲中抬手拉了拉他鼻梁上自己送的墨镜,疑惑询问。 时进忙把墨镜重新扶好,解释道:“二哥这次出事,完全是被我连累的,现在那些坏人很有可能在盯着我,咱们最好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关系,免得又连累了你。” “我不在意这些。”容洲中闻言居然笑了,伸手把他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揉了下他的脑袋,“那些人如果敢来,我就让所有网络新闻的头版头条都印满他们的照片和信息,把他们曝光在全世界人的面前。” 时进皱眉,说道:“三哥,我没有开玩笑,那些人很危险。” “我也没有开玩笑,我也是很危险的。”容洲中昂起下巴,突然变得臭屁起来,“我拥有的可不止是演技和影响力,我能左右的东西,可比你想象中的多多了。小进,我们是一家人,多依赖一点我吧。” 时进愣住:“什么?” “你对二哥的要求,也是我对你的要求。”容洲中捏捏他的脸,换上了认真的语气,“我可不止能陪你吵架,给你解闷,我也想帮助你,我也能帮助你。” “三哥……” “在车里坐着吧。”容洲中把从他脸上摘下的墨镜,转手戴到了自己脸上,推开车门,长腿一跨下了车,转身撑住车门,朝他说道,“这个我戴旧了,下次再买个新的给你,再联络。”说完把门一关,转身迈着大长腿,以特别潇洒帅气的姿势,朝着机场内走去。 第141章 甜了 从机场回去后, 时进退掉了酒店的房间, 住进了医院, 给费御景陪床。 费御景靠在床上, 面前是时进削好切好的一盘苹果,旁边还有一台平板。 “这是……”他开口询问。 时进铺好床转回身坐到他的病床边,也拿起了一台平板,说道:“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工作别做了, 我教你玩点不费脑子的东西。” “麻将?”费御景秒答。时进眉毛抽了抽, 说道:“不是, 我已经看透了, 对于你们这些精英人士来说, 麻将反而是一种比较费脑子的游戏,咱们不玩那个,玩另一种可以联机的冒险动作游戏, 开双人模式,你可别给我拖后腿。” 兄弟俩一起联机打游戏吗,好像会很有意思。 费御景看一眼时进, 拿起了面前的平板。 为了照顾新手, 时进选游戏模式时, 特意选了简单程度, 但即使如此, 他们的过关之旅还是变得无比艰难。双人游戏讲究的是配合, 两人毫无默契, 人头总是会送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十把有八把在输。 时进玩得生无可恋,恨不得打爆费御景的头。费御景也是眉头紧皱,一副完全无法理解游戏逻辑的模样。 “要不咱们还是搓麻将去吧。”最后时进忍不住提议。 费御景却已经被这游戏激起了好胜心,直接拒绝道:“不行,我们只是配合差,不是技术有问题,再磨合一下,这关我们肯定能过。” 时进表面哀嚎,心里却暗道了一声上钩,假作无奈地开了下一局游戏。 赢赢输输输输……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两人慢慢习惯了对方的攻击节奏和步调,一点一点学会了去揣摩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配合得越来越默契,通关的次数逐渐变多。 午餐之后,尝到了胜利滋味的费御景还想继续游戏,时进却大手一挥,把他拽出了病房,带着他在医院的花园里散起了步。 直到晒到外面的阳光,费御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居然一上午完全没想到工作,也没觉得伤口疼,侧头看一眼走在身边的时进,嘴角微勾,示意了一下两人身后跟着的保镖模样的人,主动起话题,问道:“这些是廉君派来的人?” “嗯,这是为了保护你,孟青很可能还会对你动手。”时进回答,心里有些愧疚,说道,“抱歉,连累你过这种需要时时防备危险的生活。” “不用道歉,我为廉君工作是拿了钱的,承受风险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我并不觉得你有需要跟我道歉的地方。”费御景接话。 时进闻言脚步一顿,侧身看着他,说道:“给你一个机会,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费御景疑惑,对上他的视线,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用利益来整理应付这些感情上的表达了,略停了停,说道:“抱歉,刚刚那番话并不是我的本意,我这样说,是希望你不要心存负担。我们是兄弟,兄弟本就该互相扶持帮助,不存在连累之说,你不用为此道歉。” “……这还差不多。”时进满意了,扶住他的胳膊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说道,“别总是道歉,太客气了。” 费御景说道:“可明明是你先……” “我也会学着不总是道歉的,反正咱俩一起学习,不要太在意细节。”时进把这些糊弄过去,瞄他一眼,转移话题说道,“下午我们一起用平板看电影吧,不玩游戏了,一直玩游戏也挺累的。” 费御景识趣地顺着他的话题应道:“可以。” …… 散步之后,两人回到病房,找电影看。 费御景手一伸就点到了恐怖电影的分类,时进眼睛瞪大,忙把分类扒拉回来,选择了喜剧电影。 费御景疑惑:“你不是喜欢恐怖电影吗?” 谁会喜欢恐怖电影! 时进想反驳,张嘴前想起在l国时,自己用恐怖电影吓费御景的事,忙低咳一声,在糊弄和诚实之间摇摆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诚实,回道:“其实我不喜欢恐怖电影。” 费御景果然皱眉,说道:“那在l国……” “我那是看你当时被噩梦缠身死活睡不着,怕你一夜一夜的熬,身体会垮掉,连累廉君,就想着或许可以用恐怖电影给你以毒攻毒一下……”时进看着气场慢慢低沉下来的费御景,声音一点点放低,扯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心虚和尴尬夹杂的笑容,小小声,“没想到效果倒是意外的不错……总之,你看我对你这么坦诚,这都和你说实话,你也可以学着对我更坦诚一些,当然,不是你以前那种意义上的坦诚,是这种意义上的坦诚……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说完低下头,深刻反省自己的多话。 费御景看着他毛乎乎的脑袋,忍不住伸手,啪一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时进立刻抬头看他,皱眉——有点疼,想反击。 “我觉得很开心。”费御景开口,又轻轻揉了两下他刚刚被弹的地方,“知道你当时真的是为了陪伴我和帮助我才和我一起看恐怖电影,我觉得很开心,也觉得很对不起你,当时的我对你太过冷漠,对不……不,是以后不会了,还有谢谢你。” 他及时刹住了即将出口的道歉,选择了道谢,谢谢时进一直以来的温柔包容。 时进眉头皱不下去了,说了一句狡猾,倾身凑到他手里的平板电脑前,边扒拉影片选项边说道:“我记得去年出了部很火爆的动画电影,很好玩的,我们看那个吧。” 费御景又弹了他一下,说道:“我没有狡猾,只是在坦诚自己的所想。还有,不要这么僵硬的结束话题。” “闭嘴!电影开始了。”时进扒拉开他的手,“我当然知道这些……华国的含蓄委婉你懂不懂!看电影呢,专心点。” “害羞了?”费御景询问。 “都说了专心点!”时进怒目而视。 “不是你要求我坦诚的吗?”费御景继续询问。 时进:“……看电影的时候别说话!” …… 看完电影后两人小睡了一会,然后一起讨论了一下工作,之后一起吃晚饭,晚饭后在房内转了几圈算是散步,紧接着看了会新闻,最后各自洗漱,躺在床上开始聊天。 “当时你送的礼物快递到我的学校的时候,我差点就拒收了,十几个箱子,有一箱还是书,太夸张了。”时进吐槽,抬手枕住后脑勺,想到当时的情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拆开箱子看到礼物的内容之后,我很庆幸我没有拒收,那些书我很喜欢,二哥,谢谢你。” 费御景诚实说道:“不客气,我是故意从不同的地方寄出快递的,因为我猜到你可能会拒收。那边的快递点我也特意嘱咐过,让快递小哥务必说服你收下快递。” “……”这么温馨的气氛,某些煞风景的真相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时进突然觉得太过坦诚内心也不是什么好事,憋了几秒,继续说道:“当时和我一起拆箱子的好朋友还说你浪漫来着,二哥,你是怎么想到送那些东西给我的?” 这么和人无所事事的夜谈,对费御景来说也是很新奇的一种体验。他侧头看着时进在夜色中稍显朦胧的脸部轮廓,继续诚实回道:“因为我想让你每次看到那些礼物都会想起我。礼物的种类有很多种,金钱也好,昂贵的物品也好,全都会有被你用完或者用腻的那一天,但瑰丽的故事和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却可能陪伴你一生。我想让你未来哪怕讨厌我,也要记得我。” 时进有一点点绝望,说道:“其实这时候你只用说一句‘我觉得你会喜欢’就行了,还有,你刚刚的回答十分容易让人误解。二哥,你怎么连送礼物都要算计一下人心,不累吗?” “算计一个人的人心,是我重视这个人的最高表现,如果是老三,抱歉,别说送他生日礼物,我连他的生日都懒得记。”费御景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把容洲中拉出来鞭尸。 时进想起这次被无辜折腾了一遭的容洲中,明明该同情的,却又莫名想笑,纠结一番后,最后还是良心战胜了笑意,说道:“二哥,你别总欺负三哥,他挺好的。” “你不是也欺负他了吗?去年还送他蜈蚣抱枕。”费御景一点都没有要反省的意思,甚至还试图把时进也划入自己的阵营。 时进噎住,反驳道:“是他先送我黄瓜抱枕的,我那是合理报复……算了算了,我们不聊这个了,换一个话题换一个话题。” 费御景突然轻笑了起来。 这是时进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低低的、轻轻的,声音稍微变柔,像是钢琴的低语,很好听。时进愣住,扭头朝着病床的方向看去,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夜视buff。 病床上的费御景为了不压到伤口,只能仰躺着,此时他正抬手握拳按着额头,嘴角翘起眼睛微弯,胸膛轻微震动着,整个人柔和得不可思议,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时进微微瞪大眼,有种重新认识了费御景的感觉。 费御景只笑了几声就停下了,他放下手敛了表情,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侧头看过来,真的换了个话题,问道:“小进,你现在已经不讨厌黄瓜了吗?” 两人的视线似乎有短暂的接触,时进心里一惊,明明知道费御景没有夜市buff,在晚上看不清自己的脸,但仍觉得有种偷看被本人抓到的心虚和别扭感,含糊回道:“唔,不讨厌了,不过也算不上喜欢就是了。” 费御景听出他声音的不对,问道:“困了?” “不是。”时进反驳,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高,又忙降下来,说道,“不是,我还不困,我一般十一点左右才会睡。” 费御景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见才九点过一点,放下心来,试探着说道:“时间还早,小进,你在学校的生活,能和我说说吗,我想更了解你。” 这好像是费御景第一次主动想要关心他的学校生活。时进收回视线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慢慢平缓了情绪,回道:“其实我在学校里呆的时间也不太多,课业没什么好说的,我在学校交到了两个很要好的朋友……” 费御景认真听着,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 之后的日子里,时进每天都会找新的东西给费御景解闷,两人玩游戏看电影看杂志看八卦,睡前在一起聊聊天,早起互相道早安,一点一点了解对方的生活,逐渐变得亲近。 舒服的日子很容易让人模糊掉时间的概念,一个星期后,当医生宣布费御景肺部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伤口逐渐在自愈,已经可以出院静养的时候,费御景居然产生了一点不真实感。 “已经可以出院了吗?”费御景询问。 医生微笑,说道:“是的,你恢复状况不错,随时可以办理出院。” 费御景摸了摸确实已经不再经常发疼的胸口,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稍微估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住院十多天了。 这么久,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早就呆不住了,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天的感觉。 原来时进已经过来一个多星期了吗,有那么久吗……他微微皱眉,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看去。 时进刚好拿着一盆洗干净的草莓走出来,见医生在病房里,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小跑着靠过去,问道:“医生您怎么过来了,我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恢复得怎么样?” “我是来通知费律师出院的事情的,检查结果已出,费律师肺部的伤口已经确定在自愈,最多再过半个月就会彻底痊愈。”医生恭谨回答,他是廉君派来的,是灭的人,对时进这个副首领十分尊重。 时进闻言放松了一些,又继续问道:“那肋骨呢?情况怎么样?” “也恢复得不错,只用静养就行了。”医生微笑回答,想到什么,又说道,“另外,君少有交代,让我在费律师出院后再继续贴身跟随费律师一段时间,保证费律师的安全,所以时少您不必太过挂心。” 时进听他提起廉君,眼神短暂恍惚了一下,又马上回神,点头表示明白,朝他微笑了一下,说道,“那辛苦你了。” “应该的。”医生恭谨接话,然后朝费御景点了点头,礼貌告辞。 费御景注意到时进的短暂走神,微微皱眉,在医生离开后,朝着时进问道:“我可以出院了,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医院这种地方,大家还是越少呆越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才是真。”时进拿着草莓坐到病床边,反问道,“难道你不开心吗?你之前不是嫌住院麻烦,想尽快回去工作吗?” 费御景说道:“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种话。” “三哥说你有说过。”时进回答,然后不满摇头,“你这样可不行,工作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我觉得你应该每年定期休假一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钱这个东西赚不完的。” 费御景在心里给容洲中记了一笔,看着他埋头扒拉草莓的样子,说道:“回去吧。” 时进愣住,抬眼看他:“什么?” “我这边没事了,你回去吧。”费御景从他手里拿走装草莓的盆子,说道,“你不是说你的那两个朋友很想和你一起出去玩吗?回去吧,趁着暑假,好好和朋友们联络一下感情。” 时进慢慢皱眉,说道:“二哥,我说过的吧,我们的交流最好尽量坦诚一些,你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差异太大,不诚实一点的话,很容易产生误解。你刚刚这番话,我听了会觉得你是在因为我劝你每年最好休下假的事,觉得我干涉了你的生活,生了我的气,想赶我走。” 费御景也皱眉,问道:“会这样觉得吗?” 时进点头:“会,因为你的话太过没头没尾了,会让人乱想。” 费御景认真反省,然后说道:“我并没有觉得你刚刚那番话是在干涉我的生活,我知道你那是在关心我。不过小进,你也没对我坦诚。” “什么?”时进不明白,问道,“二哥你这是说不过我,开始甩锅了吗?” 费御景摇头,问道:“你很想廉君吧?” 时进不明白这个话题走向,点头说道:“当然想,恋人之间互相思念很正常吧。”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时进莫名其妙:“这种私密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你也没问我啊。” 费御景沉默——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相对沉默,然后都发现了他们似乎和平地吵了很没意义的一架。时进叹气,坐到病床边,从费御景手里把草莓抢回来,皱眉吃了一颗,说道:“说吧,你为什么突然让我走,因为怕我在你出院后还管着你,不许你工作?” “不是。”费御景也摆正态度,详细说道,“我发现你很想念廉君,为了避免你相思成疾,所以我劝你尽早回去。我希望你开心一些,虽然我其实并不想你离开。” 时进嚼草莓的动作停下,抬眼看他。 费御景和他对视,还是那副棺材脸。 时进翻白眼,拿起一颗草莓塞给他。 费御景自然接受,边吃边问道:“要走吗?” 时进点头:“要,我确实很想廉君,也打算在你出院后离开。”费御景觉得这草莓一点都不甜。 “我会想你的。”时进补充,又塞了一颗草莓给他,嘱咐道,“你好好养身体,工作的事情不用那么急……要不你干脆和我一起回b市吧,廉君住的疗养院环境不错,你要去吗?你这边的工作可以交给助理,或者我让廉君拨个人帮你。” 费御景看一眼手里的草莓,抬手把它塞进了嘴里:“嗯。”这颗甜了。 …… 最后费御景随着时进一起坐上了回b市的飞机,卦二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兄弟俩,摇摇头找卦五聊天去了。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定b市,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廉君并没有来机场接人。 费御景十分不满,说道:“我还以为他会更重视你。” 时进连忙为廉君说话:“是我不让他来接的,他现在在复建,每天的作息都是规定死的了,如果来机场接人,他的作息就全乱了。” “那也该来个电话。” “他这会应该已经睡了,怎么打电话。”时进继续维护。 费御景侧头看他,眉头紧皱,像在看一个被妖怪迷惑了心智的昏君。 时进不理他,低头专心整理给“妖怪”准备的礼物。 …… 快十二点的时候,汽车到达了疗养院。时进第一个下车,丢下费御景和卦二一行人,带着礼物闷头冲进综合楼,朝着廉君所在的房间跑去。 费御景下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皱。 “看开点吧,养大的闺女总有这么一天的。”卦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费御景侧头看他,冷漠地扒拉开他的手,说道:“小进是男孩子。”说完也朝着综合楼走去。 卦二:“……啧。”请了个麻烦回来。 …… 廉君住的房间位于综合楼的四楼,在走廊的最尽头,是一个大套间。时进狂奔到套间门口,先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小心拧上了门把手。 咔一声,门把手拧动,门慢慢后移,暖色的灯光钻出。 等等,光? 时进愣了一下,还不等反应过来,门就突然被从内拉了开来,一道熟悉的人影显现。 “回来了。”廉君穿着一身睡袍站在门内,眼神清明头发整齐,明显是一直等到了现在。 时进瞪大眼,视线先在他站着的腿上停了停,然后重新看回他的脸上,声音拉高,说道:“你还没睡?这都十二点多了,你居然熬夜?” 廉君不说话,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房内一拉,然后关上门把他压在门板上,单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第142章 异想天开 这个吻有点凶, 时进的呼吸瞬间被掠夺。他一只手被廉君拉着, 一只手提着给廉君的礼物, 身体被廉君用双腿顶在了门板上, 动弹不得。 “等一……唔。”时进张嘴想说话,却瞬间被侵占了唇齿。 廉君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握着他胳膊的手改为环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转到他后面按住他的后脑勺, 越发亲密地和他唇齿纠缠。 啪嗒。 时进手里拎着的礼物落了地, 抬手回抱住了廉君——被这么亲吻, 他也有点激动了。 获得了回应, 廉君眼神一暗,环在时进后背的手往下挪,挑起他的衣摆, 慢慢钻了进去。 “嗯……别,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身上都臭了。”时进在亲吻间隙连忙侧头出声, 身体一扭用巧劲反手按住了廉君钻到衣服内的手, 微微喘气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说道,“而且我饿了,飞机餐好难吃。” 廉君的动作瞬间停下,平复一下呼吸, 侧头用下巴蹭了下他的脸, 说道:“你去了太久了。”声音有点哑, 语气隐约带着点控诉。 “对不起,我想着二哥一个人在国外,也没个人照顾,就多呆了几天。”时进解释,稍微退开身打量一下他的脸,笑着凑过去又亲了他一下,夸道,“比离开前胖了一点,宝贝真棒。” 廉君拒绝这颗糖衣炮弹,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拉回来,侧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时进故意伸舌头舔了他一下。 廉君抱着他的手立刻收紧。 “别,不许乱来,我饿了,还很累,想快点洗澡睡觉,飞机上根本睡不着,你看我这黑眼圈。”时进连忙卖惨,生怕廉君再闹下去。 现在都十二点过了,真闹起来廉君还睡不睡了。虽然他其实也挺想廉君……不行不行,一切都要以廉君的身体为主。 廉君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窝心又心疼,又抱着他好好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才稍微松开手,牵着他走到窗边的小桌边,按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提出一个保温食盒放到他面前。 “为我准备的?”时进没想到他提前就准备好了吃的,伸手抱住他的腰亲昵地蹭,“宝贝你真好。” “又乱喊。”廉君嘴上训斥,手却摸了摸他的头。 保温食盒里装的是皮蛋瘦肉粥和两碟点心,量都不多。 “睡前不宜吃太多,不好消化,垫垫肚子就好,明天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廉君帮时进把吃的摆好,然后起身说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先吃着。”说着弯腰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时进目送他走进浴室,回味了一下他行走的帅气模样,收回视线满意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塞进嘴里,惬意地眯了眯眼,叹道:“还是廉君贴心。” 小死憋不住开口了,说道:“进进,你没发现宝贝有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时进疑惑,确实是饿了,边问边埋头大口喝粥,没一会就把粥喝了一小半下去。 小死声音提高:“宝贝他站起来了呀!” 时进越发莫名:“他复建之前就能站起来了,你现在才来激动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了点,难道你短路了?” 毒素活跃期熬过去后,廉君渐渐地就不再觉得腿疼了,后来阻碍他不能正常行走的因素是身体的虚弱和多年以来的运动缺乏。现在都七月份了,廉君养身体都养了两个多月了,细算一下,复健也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站起来确实没什么好稀奇的。而且说句比较厚脸皮的话,他隔了这么久才回来,廉君会激动得站着过来迎接他,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宝贝的腿不止能站,还能灵活使力了,你、你刚刚不是还被宝贝用腿顶在门上为所欲为吗!那个力道,你感觉不出差异吗!”小死不得不把话说得直白一些。 顶在门上为所欲—— “咳咳咳。”时进瞬间脑补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差点把粥呛进鼻子里,忙说道,“小死你瞎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 “宝贝的腿好了!我在套间里没扫描到轮椅的存在,宝贝已经不坐轮椅了!以前宝贝就算站着迎接你,身边不远处也肯定会放着轮椅,但现在这间房里却没有!”小死狂吼出声,对时进的迟钝感到绝望。 时进噎住,这下子终于懂了小死的意思,声音一拐发出一声没意义的奇怪气音,猛地丢开勺子大步在房间里转了起来。 沙发边没有、拐角没有、窗帘后也没有……他的心跳一点点加快,又忙跑进了里面的卧室,在里面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轮椅的身影,忍不住屏住呼吸,冲到房内唯一可以藏轮椅的衣柜前,哗一下拉开。 两人混挂在一起的衣服露了出来,里面理所当然地没有轮椅的影子。 “啊!”时进忍不住喊了一声。 小死吓了一跳,问道:“进进,你怎么了?” “真的没了。”他喃喃出声,有种灵魂被拉到了半空的不真实感,突然又哗一下关上了衣柜门,转身朝着浴室跑去。 浴室的门是开着的,廉君此时正蹲在浴缸前,仔细地调整着水温。他身体前倾着,一只手撑在浴缸边沿,一只手放在水里感受着水温,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放在了双腿上。而且,他是垫着一只脚蹲着的,姿势如同单跪,比双腿正常蹲着更费力。 时进看着廉君现在的姿势,说不出话来。 哪怕是以前廉君双腿情况最好的时候,像这种动作,廉君也是做不出来的,他的腿和脚一使力就疼,走路久了就抖,这种蹲下压迫腿部神经和肌肉的动作,做一下就能疼掉他半条命,后来他的腿虽然不再因为毒素而感到疼痛了,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站立都困难,蹲下也不好维持平衡,所以从来没有试过做这种动作。 但现在廉君却很自然地把这个对普通人来说稀松平常的动作做了出来,还似乎已经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 这是时进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廉君在慢慢康复,在一点一点向着正常人靠拢。只是半个月不见而已,廉君居然已经彻底甩开了轮椅,他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 哗啦。 浴缸的水终于放满,廉君关掉水龙头,单手撑着浴缸边沿站起了身,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转过了身。 两人的视线对上,廉君的脚步一停,然后立刻翘起嘴角靠了过去,温声问道:“怎么过来了,吃完饭了?” 时进的视线落在他自然行走的双腿上,在他站定在自己面前后,突然蹲下身,伸手握住了他的腿,轻轻捏了捏,仰头问道:“疼吗?” 廉君愣了一下,然后暖了眉眼,弯腰按上他的脑袋,回道:“不疼,也不会觉得酸,更不会觉得无力。毒素的影响不在了,身体虚弱的影响也不在了,复建进展很好,就在昨天,龙叔没收了我的轮椅。” 时进抓着他的手收紧,确认问道:“是不用再坐轮椅的意思了吗?” “是,不用再坐了。”廉君答得肯定。 哗一声,时进被拉到半空的灵魂终于回到了实地,他身体一松,倾身靠在了廉君的腿上。 廉君摸了摸他的头。 “对不起。”时进难过又喜悦,心情乱糟糟的,“没能陪你复健,对不起……但我好高兴,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坐轮椅了,再也不要了。” 廉君扶住他的肩膀,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问道:“时进,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我来买票。” 时进愣住,抬眼看他,对上他温柔的眼神,想起上次两人去看电影时,廉君只能坐在轮椅里,连购票台都看不到的情形,心里一酸,用力点头应道:“好,我们去看电影。” …… 一夜无梦,时进睡饱醒来,迷迷糊糊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愣,然后想到什么,唰一下清醒过来,扭头朝着旁边看去。 廉君正安稳地睡在他身边,难得的没有早起。 “让你熬夜。”他皱眉嘀咕,翻身正对着廉君,贪婪地看了一会他的睡颜,然后偷偷倾身过去,手去勾廉君的衣领,被子里的腿则去碰廉君的腿。 啪。 手突然被握住,廉君睁开眼,问道:“想干什么?” 时进吓了一跳,忙把身体仰了回去,撇开视线回道:“我就是不小心蹭过去了,没想干什么。” “是吗。”廉君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被子里的腿一动,翻身压在了他身上,右腿插入他双腿间,暧昧地蹭了上去,“可是我想干什么。” 嘶—— 晨起的男人撩拨不得,时进忙往后缩,说道:“不行,你得按时吃早餐,不许乱来。” “早餐时间已经错过了。”廉君把他拉回来,用身体压住,另一手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领口,问道,“不想看看我长胖了多少吗?” 时进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口,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旁边一拉,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一看吧。” 廉君嘴角微勾,手往下,也摸进了他的衣摆。 …… 回b市的第二天上午,时进是在房里度过的。早早起床的费御景坐在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面无表情。 卦二瞄他一眼,委婉安慰:“所谓小别胜新婚……” “给我一间书房。”费御景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而冷漠,“我需要处理工作。” 卦二闭嘴,上下看他一眼,决定收起自己的那点同情心和人性,起身说道:“说到工作,我们这边负责生意融合的卦八正好有点事想问问费律师,方便去开个视频会议吗?”费御景二话不说跟着起了身,说道:“带路。” …… 起床后,时进成了廉君的小跟班,他像个深度腿控一样把视线一直黏在廉君腿上,怎么都挪不开。廉君在他的“视奸”下换了衣服,洗漱完毕,然后给他也换了衣服,盯着他洗漱好,带着他出了门。 两人并排走着,时进不太习惯,总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落在后廉君一步的位置,看看他的后脑勺,又看看他的腿,手指动来动去的,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现在应该正推着廉君的轮椅…… 廉君突然停步伸手,十分自然地抓住了他无处安放的手,拉他到了自己身侧,牵着他继续往前。 “看路,别看我。”廉君提醒。 时进忙收回不自觉黏到他身上的视线,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看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心里无处安放的感觉没有了,眯眼笑了起来。 两人到了餐厅,里面只有卦一和卦九在,时进疑惑,问了问其他人的去向,卦一表示其他人都去开会了,在大会议室。时进闻言在心里稍微为自己的堕落反省了那么一秒钟,然后随着廉君在餐桌边落座,继续时不时地看廉君的腿。 解决掉早午餐之后,时进趁着廉君去和卦一等人谈事的功夫,特地去找了龙叔一趟,详细问了问廉君现在的身体情况。 龙叔对他的到来早做好了准备,哗啦啦丢出了一大堆检查资料,说道:“君少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了大约90%,剩下的10%是余毒,也已经被彻底压制住,对君少的身体够不成威胁,不影响日常的生活和调养。清余毒这部分急不来,只能靠仪器和定期用药慢慢祛除,免得伤到身体根本。按照现在的情况,一月一次的话,那些余毒最多再用七八次药就能全清了。另外,每次用药之后君少可能会食欲不振几天,这个是正常的,不需要太过紧张。复健部分的话,目前的进度是偏快的,但因为君少身体的恢复状况比预估的好,所以这个速度也可以接受。轮椅是我建议君少丢开的,他需要提前习惯正常行走的生活。初期的时候一天活动下来,他可能会觉得累,或者腿酸腿涨,但这个是正常的,晚上按摩一下或者做一下热敷,就能缓解腿部疲劳。” 时进一字一句听得认真,埋头翻着这堆其实他根本看不太懂的资料,满是希冀地问道:“所以廉君现在已经基本痊愈了吗?” “算是吧,用药一个月一次,复健频率降到一周三次,日常生活不再被治疗束缚,基本上算是痊愈了。从用药到现在初步康复,总共用了三个半月的时间,不错。”龙叔很满意,难得的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多亏了你,母本也好,后期的治疗时间争取也好,君少能康复,你居功甚伟。” 时进的注意力全在“康复”这两个字上,忍不住扑过去抱住龙叔就是一顿猛拍,说道:“龙叔谢谢你!龙叔你辛苦了,我爱你!我爱你一辈子!” 龙叔面皮一抽,忙把他从身上撕下来,骂道:“臭小子,谁要你的爱,出去出去,我还有事要忙,少给我捣乱。”说着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时进乐疯了的样子,又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 廉君找卦一交代好事情后,便按照昨晚的约定带着时进出了门,目的地——电影院。 去电影院的路上,时进一直很兴奋,拉着廉君问他复健的细节,还时不时地去碰一下廉君的腿。廉君耐心地解答着他的疑问,任由他“非礼”自己的腿,嘴角一直勾着,心情很不错。 今天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们默契地没有提任何与现实或者未来可能的风雨有关的话,专心享受现在。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停在了他们上次来过的那家电影院,廉君先一步下车,按着车门把时进接下车,然后牵着他朝商场走去。 卦三和卦九远远跟在两人身后,默默保护。 今天廉君换下了长袍,穿了一身和时进身上同色系的休闲t恤和长裤。他还是偏瘦,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点空,但因为他行走仪态很棒和气质不俗,所以倒也不显得难看,反而有种慵懒温雅的美感。 来往的很多路人都在看廉君,时进有点紧张,不自觉地防备着四周,随时注意着廉君的进度条,皱眉说道:“直接从大门进商场真的不要紧吗?万一有人盯上你了怎么办?” “不会的。”廉君捏了捏他的手,安抚道,“所有组织的人都知道灭的首领是一个残疾多年的瘸子,出行只能靠轮椅,我们现在的姿态,就是对我们最好的遮掩和保护,不会有人盯上我们的,安心。” 时进被他那句瘸子说得心里发酸,故意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么好看,以前你藏在组织里,没外人看到还好,现在你大喇喇地混在普通人堆里,绝对会吸引很多人的视线。” 廉君闻言看一眼四周围的路人们,发现确实有一部分人在若有似无地打量自己,还发现有更多的人在打量时进,勾起的嘴角微微拉平,突然侧头亲了一下时进。 时进立刻扭头看他,耳尖地听到身后有压低的惊呼声传来。 “该去买票了。”廉君直起身,若无其事地牵着他踏上了自动扶梯。 时进目瞪口呆,在心里戳小死:“天呐,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廉君?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不含蓄了!” 小死声音陶醉:“宝贝也是男人嘛,想对外宣告对爱人的所有权,很正常。” 时进被它一句三折的语气弄得寒毛直竖,果断放弃了和它讨论恋爱疑惑的想法。 到达电影院后,廉君自然地站到了主导位,选电影、买票、选座、买爆米花和饮料、领3d眼镜……他认真地做着这些,什么事都没让时进操心。 时进乖乖让他照顾,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腿上,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 终于,两人安稳地坐在了放映厅里。光线暗下,电影即将开始,廉君突然侧头托住时进的下巴,和他交换了一下浅浅的吻。 时进抿了抿嘴唇,问道:“怎么了?” “别一直盯着我的腿看。”廉君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我会忍不住。” 时进被撩得心里痒痒的,想起早上的亲密,贼心一起,不甘示弱地侧头轻咬了一口他的手指,说道:“忍不住就别忍,龙叔说了,只要不太放纵,你现在想做点什么都是可以的。” 廉君眼神一动,捏了捏他的手。 屏幕亮起,电影开始,两人分开,开始专心看电影。坐在两人身后的卦三和卦九对视一眼,干巴巴地吃起了爆米花,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 看电影,喝下午茶,逛街,然后吃晚饭,最后……回家老老实实洗澡睡觉。 时进郁闷地砸枕头:“约会的最后一环难道不是去开房吗,他撩了我一整天,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在和廉君确定了关系之后,他就做好了自己躺平的准备,毕竟廉君的那个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做下面那个。今天廉君处处主动,他还以为两人今天终于要发生点什么不和谐的事了,结果廉君居然直接带他回了疗养院,还一点没有要和他做点什么的意思,回来洗完澡后居然直接出门,去找卦二确认早上的会议内容去了! “是我太没魅力了吗?难道廉君其实对我没什么兴趣?”他忍不住乱想,坐起身撩起睡衣看自己线条漂亮的腹肌,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说廉君觉得我长得太丑了?” 小死连忙安他的心:“进进,宝贝超喜欢你的,你长得也一点都不丑。” 时进已经被美色蒙蔽了神志,闻言埋头苦思,说道:“那廉君为什么不碰我?难道是被我昨天的拒绝伤到他了?可我和他今早的气氛不是挺好的吗,他明明就摸我屁股了,一副忍不住想对我做点什么的样子。” 小死唰一下竖起了耳朵,问道:“摸屁股?怎么摸?” “还能怎么摸,就用手——”时进回答到一半意识到不对,眉毛一竖,喊道,“小死!” 小死提高声音为自己辩解:“我就是问问而已,我这是关心你们!” “你关心的地方不对!”时进又砸起了枕头,砸完顿了一会,又问道,“那从你的立场看,你觉得廉君为什么不和我做?” “这个……”小死卡壳了,思索一番后,干巴巴回道,“或许……宝贝他不是不想碰你,而是不会?” 时进瘫在了床上,生无可恋:“不,他会,去年去度假山庄的时候,我和他差点就做了……” 小死于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照理说小别胜新婚,廉君身体又养好了,一场完美的约会之后,互相喜欢的两个人确实该发生点什么了。 “难道其实廉君希望我主动?想做下面那个?”时进开始异想天开。 小死好险没有卡机,回忆了一下廉君认真起来后气场全方面碾压时进的模样,委婉提醒道:“为了身体着想,进进,你冷静点……” 想吃肉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时进深深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低头勾起裤腰带瞄一眼自己的小弟弟,表情变得迷之深沉。 小死:“……” 第143章 邀请 暑假就是用来让人享受的, 时进在回到b市的第三天, 主动约了刘勇和罗东豪出去玩。刘勇和罗东豪大感意外, 刘勇甚至惊恐地询问时进是不是中邪了, 咋咋呼呼了半天,才兴奋地应下了时进的邀请。 约好人后,时进找到廉君,说了下自己要出去玩的事。 廉君正在处理工作, 听到这个要求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问道:“你要出去?” “嗯, 东豪他们约了我好久, 但我从来没有和他们出去过,怪不好意思的,正好现在暑假大家都有空, 我就想着喊他们出来聚聚。”时进回答, 然后保证道,“你放心, 我会小心注意安全的, 脸也会好好做遮掩。” 廉君扫一眼他身上的外出装扮, 放下文件,确认问道:“已经约好了?” “约好了,大家说好先在刘勇家的保龄球馆见面,玩一会之后去吃饭, 然后下午去玩真人枪战, 如果晚上赶不回来的话, 就在那边过一晚上。”时进把行程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把手撑到书桌上,倾身看着廉君,期待问道,“我能去吗?” 面对这么期待,还已经约好了人、做好了详细出行计划的时进,廉君怎么可能说得出否定的话,但是这才是时进从国外回来的第三天,说实话,他舍不得让时进一离开就是一整天,而且对于现在这种场面,他十分不适应。 两人相处到现在,时进从来没有在两人刚刚分别才重逢没多久的时候,丢下他一个人出门去玩,不,确切的说,是时进不仅从来没有主动丢下过他一个人出门去玩,还总是在他主动提出要放时进出去玩时利落拒绝,坚定地黏在他身边。 但现在时进却提出要独自出门,在他们刚刚重逢一天,结束了一场甜蜜约会,他才丢下轮椅之后没多久的时候……是因为他已经基本痊愈了,所以时进觉得不用再时时盯着,想要拥有自己的生活了吗? 廉君想了很多,面上却不露,说道:“当然能去,但最好带个人,定位器和报警器也要带着,虽然孟青的注意力已经被障眼法引去了c市,但现在是暑假,他们的人说不定会把视线挪回b市。” 带个人? 时进现出点为难的样子,商量道:“我真的会很小心的,能不能不带人?东豪他们会觉得奇怪的,而且我怕他们会放不开……” 廉君没想到时进居然会反对自己的建议,又愣了一下,心里的不适应感更强烈了,回道:“这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只派人远远跟着你,不随着你一起行动,保证不被你朋友发现,可以吗?时进,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时进不好再拒绝,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个备选建议,然后倾身亲了廉君一下,说道,“那我出门了,你记得好好吃饭,我会给你带礼物的!”说完朝着廉君笑了笑,期待又雀跃地转身离开了。 廉君目送他离开,抬手摸了摸被亲的地方,看着书房的门,心里渐渐空落起来。他本来计划今天要快点处理完工作,然后好好陪时进玩一会麻将的,毕竟时进那么黏他……不,不能这么想,以前时进为了照顾他牺牲了太多,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绑着时进,时进愿意走出去像普通学生那样享受假期,他该觉得开心才是。 叩叩。 书房门突然被敲响,他回神,敛了思绪,喊了声进来。 卦一推门进来,报告道:“君少,时少出门了,我安排了卦三保护他。” 居然已经走了吗,这么急。 廉君微微皱眉,应了一声表示明白了,拿起文件准备继续处理工作。 “另外,刚刚下面来了消息,c市那边有了动静,孟青的人大概是发现费御景回了国失去了踪迹,所以重新把视线盯回了国内,顺着我们布下的线索摸到了假时进那边,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卦一继续汇报。 廉君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放下文件问道:“假时进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卦一拿出一份文件,回道:“和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假期一到就每天外出游玩,参加各种同学聚会和活动,费御景出事的时候他依照命令做出了出国探视的假象,然后安静了一阵,直到费御景到了我们这边才再次依命开始在外活动。” 廉君听到“普通的大学生”这几个字时手指反射性地卷了卷,想了想说道:“让他往蓉城的方向去,做出去探望黎九峥的假象,露出破绽诱孟青的人动手。尽快摸清孟青的人员安排,在路上给他们设套,把他们一网打尽。” “是!”卦一应声,转身准备去安排。 “等等。”廉君又喊住了他,说道,“那份文件给我。” 文件? 卦一低头,看一眼自己手里记录着假时进的假期生活的文件,看一眼廉君,上前把文件放到了他面前。 廉君随手把文件放到一边,又吩咐道:“让卦八和卦十加快结束生意融合的收尾工作,做完后让他们立刻撤回mz分部,做好和午门等组织打生意战的准备。” 卦一闻言表情一肃,问道:“要开始了吗?” “这次孟青再在我们手里折一次,应该就会明白他其实一直呆在我和时进设下的圈套里,再也坐不住了。而且会议后到现在接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四家的联盟已经稳定,航道事件的风头也已经基本过去,他们也该做点什么了。”廉君回答,手指点了点桌面,问道,“章卓源最近在干什么?” “在忙东北地区非合法暴力组织的清剿工作。” “告诉他一声,让他忙完了联系我。” 卦一应是。 廉君示意他离开,靠到椅背上,侧头看向关于假时进假期动向的文件,沉思了几秒,伸手拿了起来。 ——普通的大学生,假期会做些什么? …… 时进很兴奋,出了疗养院之后,他立刻拿出了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检查昨晚列的不和谐物品购买清单——没错,他这次出行和刘勇等人玩是假,要出去买“工具”才是真! 男人和男人之间做还是要多注意一点的,廉君身体不好,他必须准备充分一点。小死对他的积极有些绝望,再次劝道:“进进,这种东西还是让宝贝派人买吧,你不用亲自去……” “那不行,用在廉君身上的东西,我必须亲自挑。”时进严肃拒绝。 小死无语凝噎——用在廉君身上的东西,你为什么连这种话都敢都出口。 它很痛苦,痛苦得想死机。昨晚时进在得出那个可怕的结论之后,立刻兴奋了起来,根本不听它的任何劝告,拿着手机就是啪啪啪一通搜索,然后火速定下了今天的出行计划! 它目睹了时进搜索的全过程,觉得自己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伤害——网上那些人怎么可以那么没有节操!xx套的种类和选择、xx油的种类、xx道具的使用教程……那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然后时进更可怕,他什么都敢信! 在它痛苦的时候,时进还在详细列地着计划,小算盘拨得震天响:“等把东西买回来之后,我就用b市夏天太热,整天呆在空调房里不利于调养的理由,找鲁姨借一下她的度假山庄,让廉君带我去山上避暑去!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廉君会呆在鲁珊的避暑山庄里!最重要的是,去年廉君就是在山庄里差点和我做了点的,这个地方好,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小死:“……”它虽然很想看宝贝和进进生猴子,但这种生法……呜呜呜。 …… 刘勇家的保龄球馆在b市近些年才建成的一个新商圈里,面积中等,里面还有健身房、网球馆、网咖、台球室……等等设施,算是个比较全面的、主要面向年轻群体的休闲娱乐场所。 时进和刘勇汇合后,由刘勇带着在里面参观了一圈,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捶了刘勇一下,说道:“你这家伙,完全是在天堂里长大的啊。你还总说你家做的是小生意,这生意还小?” “没有没有,我家也就是这几年才发迹的,以前在老家混的时候,生意是真的很小。”刘勇谦虚,然后说道,“对了,我爸妈听说在军营里帮了我的朋友要来,特地在家里准备了饭菜,一会午饭去我家吃怎么样,就在这附近的小区里,很近的。” “没问题!”时进一口应下,不等罗东豪来,就拉着刘勇去保龄球馆里玩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罗东豪到了,而且居然是自己开车来的。 刘勇羡慕又嫉妒,跑下楼围着他的新车转了好几圈,愤愤说道:“你这家伙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去拿了驾照,可恶,我去年年龄没到,今年到了却没时间去考,还不知道到哪年才能开上自己的车。” “你可以先去报名,然后抽周末的假期去练车,练熟后掐着大长假的时间去考,如果不挂科的话,这样一套下来,你一个学期怎么也能把驾照考下来了,我就是这么做的。”罗东豪建议,然后看向时进,招呼道,“从国外回来了,你哥情况怎么样了?” 放假当天时进就出了国,中间刘勇和罗东豪有来约过他出去玩,他老实说了自己在国外照顾哥哥的事。 时进笑着答道:“已经好了,多谢挂心。” 三人寒暄完毕,然后上楼继续玩耍。时进这次过来还带了给他们准备的礼物——两架国内买不到的老版战斗机模型和两架无人机,罗东豪过来后,他就把礼物拿出来给了他们。 刘勇兴奋极了,硬拉着他们找了个空旷的位置玩了会无人机,然后在午饭时间意犹未尽地把东西收好,带着两个人去家里吃饭。 刘勇的爸妈为人很豪气,和刘勇很相像,刘勇平时在家没少说时进的光辉事迹,导致刘爸爸对时进那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话匣子一开就刹不住车,还差点拉着时进喝起了酒。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按照计划,三人要出发去真人枪战俱乐部了。因为罗东豪开了车,所以他们决定自己开车过去。在汽车驶出了刘勇家小区后,时进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说道:“那个,我还想去个地方。” 刘勇疑惑,问道:“去哪里?” 时进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回道:“去了就知道了,东豪,我把定位发给你。” 半个小时后,刘勇和罗东豪站在某家招牌奇怪的店铺门口,目送时进一脸平静地迈步过去,对视一眼,默默挪到了远离店铺门口几米远的地方。 刘勇干巴巴感叹:“成双成对的世界……色彩可真丰富啊……” 罗东豪:“嗯。” …… 去俱乐部的路上,车里的气氛一直怪怪的,最后时进先受不了了,说道:“大人的世界是这样的,你们要习惯。” 刘勇破功,羡慕嫉妒恨地捶了他一下,说道:“说的好像我和东豪还是小孩子一样,你等着吧,我迟早也会脱单的,然后也来你面前秀恩爱,闪瞎你!” 时进笑着和他闹:“我等着这一天,你加油。” 罗东豪被他们没营养的对话说得无语,不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疗养院,卦三正在跟廉君汇报时进的动向:“时少先在朋友家的保龄球馆里玩了一上午,然后去朋友家吃了饭,之后去了趟购物街,和朋友们随便转了转,现在正和朋友一起开车朝着真人枪战俱乐部的方向去。” 廉君问道:“他看上去开心吗?” 卦三被问得愣了下,保守回道:“应该是开心的,时少脸上一直带着笑。” 一直带着笑……廉君挂断电话,翻着空空如也的短信信箱和来电提醒,眉头微微皱起,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连午饭都不打个电话回来。”是彻底不关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了吗。 他拿起文件,想逼自己继续专心工作,结果却半天看不进去一个字,犹豫了一会,又拿起了手机。 嗡嗡,一条短信刚好发了进来,来自时进,他手指一紧,连忙点开。 时进:东豪说俱乐部今晚有一个宝藏之夜的活动,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明天见,记得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哐! 廉君忍不住把手机反扣着盖在了桌上。 …… 时进为了好好补偿两个好朋友,到了俱乐部后,立刻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游戏里,带着罗东豪和刘勇在俱乐部里大杀四方,最后居然凭着只有三个人的小队,拿到了宝藏之夜活动的第一名,帮罗东豪赢到了一张免费的高级年卡,和一次只要凭持枪证,就能免费领取俱乐部随意一种枪支的机会。 刘勇兴奋狂吼,罗东豪激动得说不出话,最后两人齐齐扑向时进,和他闹成了一团。 三个人的笑闹声响成了一片,呆在隔壁休息室的卦三转了转手机,有点头疼:“这一会要怎么跟君少汇报,说时少在俱乐部玩得乐不思蜀了?君少那边可是语气不妙啊。” 俱乐部的活动直到凌晨三点才彻底结束,时进的注意力全在游戏上,这一晚自然是没有给廉君打什么睡前电话的,廉君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半夜都没睡着。 …… 前一天睡得太晚,时进等人直到中午才起,起来后随便吃了点午饭,然后一起出了俱乐部,朝着停车场的位置走去。 “下午要不要再去玩点别的,时进难得出来一趟。”刘勇边打哈欠边建议。 罗东豪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说道:“那要不去看电影?” 刘勇嫌弃:“看电影多没意思,时进,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时进其实有点想回去了,他刚准备说话,余光就扫到了停车场靠外的位置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停步,不敢置信地朝着那辆车看去,反复确认那辆车的车牌。 刘勇和罗东豪发现他突然停了步,疑惑地朝他看了过去,发现他正直勾勾盯着一辆车,于是也把视线挪了过去,刘勇还问道:“时进你看这车做什么,怎么不走了?” 话音刚落,一声轻响,在他们的注视下,那辆车的后车门从内打开,一条腿伸了出来。 盯着看的车里居然有人,刘勇吓了一跳,忙收回视线,还扯了扯时进。 时进却眼睛瞪大,视线仍死死黏在那边,看到那条熟悉的腿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居然真的是廉君的车!廉君怎么会过来,难道廉君发现他昨晚偷买不和谐物品,还熬夜玩枪战的事,过来抓他了? 刘勇越发疑惑了:“时进,你到底怎么了?快别看了,不礼貌。” 下一秒,汽车的车门彻底打开,廉君弯腰下车,站直身抬眼看了过来。 “时进。”他开口,反手把车门关上,动作间手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幽蓝色的柔光,晃得人眼晕,“我来接你了。” 他今天穿得偏正式,颜色浓黑的头发梳到了后面,露出了饱满好看的额头,上身是一件深色的条纹衬衣,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袖子挽着,露出了漂亮的小臂线条和好看的手,下身是黑色的西装长裤,挺括的剪裁很好遮掩了他偏瘦的腿型,衬得他的双腿越发修长好看,整个人站在那里,修长又挺拔,像是画板上的模特活了过来。 嗯?原来是时进认识的人吗? 刘勇愣住,再次朝着汽车看去,然后在看到廉君后,也忍不住想倒抽一口凉气了。 今天气温很高,阳光很热烈,人站在太阳下会有种皮肤要被晒化的错觉,但刘勇看着廉君,却觉得这个身材修长偏瘦,皮肤白到发光,偏偏头发和眼珠特别黑的男人,仿佛仍然生活在冬天,他看着对方,错觉间似乎还能闻到从对方身上飘过来的冬雪气息。 这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一身普通的深色衬衣西裤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十分有韵味。这还是个气质很特别的男人,说话的语气是温和的,神情也不太冷,但总觉得不太好接近,还有一点……危险。 刘勇小动物的直觉让他不太敢看廉君的脸,于是他开始疯狂扯时进,压低声音问道:“这位是谁?来找你的吗?” 时进其实也被廉君今天的打扮震住了,此时被刘勇扯回了神,忙答了一句:“这是我男朋友。”然后迈步朝着廉君迎去,心虚又开心地问道,“你怎么想到来接我的,什么时候来的,午饭吃了吗?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廉君余光扫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刘勇和罗东豪,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十分自然地拿到嘴边亲了一下,回道:“想你了,就过来了。” 哇。 刘勇夸张地张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看来还是我太无知了,时进这个男朋友真的是……怎么能这么好看!我明明上次看到过一次他的侧脸,还印象深刻,但我刚刚居然没认出来!”感觉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样。 罗东豪也有些愣,没想到那个让时进时时念叨,据说身体不太好,总是需要静养,导致时进总是假期不能出来的恋人,真人居然是这样的。 总感觉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要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温柔和善的形象。 两人愣神说话的功夫,廉君已经和时进交流完毕,和时进一起走了过来。他停在距离两人两步远的地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主动朝着两人伸手,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廉君,时进的未婚夫,多谢两位在学校照顾时进。” 未婚夫? 刘勇一愣,然后有些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回了句你好。 时进在旁边看着廉君温和普通地和刘勇、罗东豪互相介绍寒暄的样子,惊得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在心里狂戳小死:“我怎么觉得廉君有点不对劲,他生气了是吧?他是不是生气了?难道跟在我后面的那些人,真的把我昨天出入那种店铺买东西和熬夜的事情告诉廉君了?” 小死装死,不想理他。 第144章 万普 既然时进的男朋友来接人了, 那刘勇下午继续玩耍的计划自然也就泡汤了。 时进表达了歉意, 刘勇和罗东豪忙表示不要紧,昨晚大家都没睡好, 下午肯定没精神,与其撑着精神去玩, 还不如下次再约。 廉君对打扰了他们聚会这件事觉得很抱歉,主动邀请两人下周去“朋友家开的会所”里玩, 表示里面有个设备不错的枪馆,大家可以在里面玩模拟对战。 刘勇立刻来了精神,一口应下邀约。罗东豪也表情松动了一些,有点开心——本以为暑假期间,时进大概只会出来玩这一趟, 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约定了下次,这个结果倒是不错。 商量好下次聚会的具体见面时间后,众人互相道别,时进随着廉君上了车。 刘勇和罗东豪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对视一眼,默契地举起了廉君之前自我介绍时递给他们的名片。 “万普公司董事长……等等, 万普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刘勇皱眉嘀咕,边思考边拿出手机存廉君的电话号码。 罗东豪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皱眉想了想, 脑中闪过什么, 愣了一下, 惊愕地朝着汽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确认地看了眼名片,瞬间了然,浅浅吐出口气,放下名片说道:“你当然会觉得耳熟……上半年不是出了个很大的合作案吗,瑞行集团突然涉足新能源产业的那个,当时上课时老师还跟我们提了一嘴,那个和瑞行有合作的国外企业,就叫万普。” 这么一提醒,刘勇也想起了,说道:“是那个听说资源背景超雄厚,只成立了两年,规模却超大的那个超新星公司……等等,不会吧,廉君那么年轻,应该不会是那么大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吧,应该只是公司名字一样。” 罗东豪默默看他一眼,说道:“时进的大哥,叫时纬崇。” “啊?”刘勇满脸迷茫,跟不上他的思路。 罗东豪知道他不怎么关注经济新闻,所以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家瑞行集团的老板,就叫时纬崇。时进收生日礼物那次,你不是在某份礼物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吗?现在瑞行跌破外界眼镜的突然涉足能源行业,还和这么新的一个公司合作,你觉得是为什么?” “当时我看是看到了……”刘勇皱眉,然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震惊地拔高声音,说道,“你的意思是,时进是那个瑞——唔唔唔。” 罗东豪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时进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瑞行的关系,你别乱喊。” 刘勇忙嗯嗯点头,拉下他的手转身看着他,也压低了声音,兴奋说道:“时进真的是那个瑞行的小少爷?所以两家公司会合作也是因为时进?哈哈哈,外界分析的那些经济环境政策选择什么的,我现在想想真是……天呐,我记得八卦新闻上说瑞行的小少爷是个胖子啊,可时进明明一点都不胖!” 原来重点在胖子上面吗。 罗东豪无语地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手里的名片,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廉君不像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气质太特殊了。 …… 车门关上之后,时进立刻小学生姿势坐好,老实认错:“对不起,我昨晚熬夜了。” 廉君准备抱他的动作一顿,收回手,看着他低着的脑袋,问道:“熬到几点?”“三点……然后和东豪他们聊天聊到四点多才睡。”时进抬眼小心看他一眼,解释道,“大家昨天拿了活动的第一,太兴奋了,不是故意熬夜的。” 廉君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昨晚睡了一间房?” 时进眉毛一抽,在心里暗骂自己蠢,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后强调道:“没睡一张床!我们三个定的套间,里面有三张床!” 廉君的表情勉强好看了点,看着他因为睡眠不足而略显憔悴的脸,伸手摸了摸,问道:“昨天玩得开心吗?” 时进有点拿不准他这话是随口一问,还是在说气话,干脆不答反问:“廉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廉君眼神一动,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出来玩,还熬夜,昨晚也没有打电话给你,短信也没怎么发……”时进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起来,打量一下廉君的表情,有意没提自己去买不和谐物品的事,试探着问道,“你来接我,是不是因为气我这个?” 廉君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来时的那点憋闷瞬间散了,伸臂抱住他,缓下语气回道:“不是,我来只是因为我想你了……抱歉,打扰了你和朋友的聚会。”他也不喜欢这样急躁的自己,但面对时进的事,他总是无法保持冷静。 时进瞪大眼。 这么温柔? “你真的没生气?”他小心询问。 廉君摇头,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满足地抱住他——从昨晚开始,他就想这么抱着时进了。 时进脸上的小心一点点消失,眉眼一点点飞扬起来,问道:“所以你来接我,真的只是因为你想我了?”和他熬夜及买不和谐物品都没关系? 廉君干脆退开身,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 时进紧绷的心弦一松,忙抱住他回吻,心里如同灌了蜜——原来廉君是想他了,他才离开一晚上,廉君就想得来亲自接他了……真可爱!这样的廉君真可爱! 两人腻腻乎乎地亲了一会,然后时进不怂了,胆肥了,开心地按住廉君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现在的打扮,说道:“你怎么想到打扮成这样的,真帅!” 廉君微笑,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你朋友面前,他们应该会容易接受一些……时进。”他突然很认真地唤了时进一声。 时进被唤得心里一抖,见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刚刚落下的心哗啦一下又提了起来,干巴巴应道:“怎、怎么了?”难道甜枣给完,要来棍棒了? “对不起。”廉君郑重道歉。 时进:“……啊?” “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牺牲了太多。”廉君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他手指上的戒指,“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很多。自确定关系以来,就一直是你在配合我的步调,你牺牲了学业,放弃了安稳的生活,减少了和朋友相处的机会,就只是为了照顾我……很抱歉,自私地把你困在了只有我的世界里。” 时进看着廉君温柔中带着愧疚的眼神,懵了,说道:“你乱说什么呢……我没有觉得那些是牺牲,明明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你一点都不自私。” “让你的眼里只有我,这就是一种自私。”廉君握紧他的手,心里为即将说出口的话闷闷地发疼,嘴里却一字一句说道,“这是不对的,你愿意放弃很多东西来选择迁就我,那是你的体贴,我却不能把这些当做理所当然,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时进,再等等,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把本属于你的普通人生还给你。和家人相处的机会、交心的朋友、自由随意的生活,这些现在你因为我而失去的东西,我会努力全部还——” “廉君!”时进听不下去了,皱眉反握住他的手,越发莫名其妙了,“什么因为你而失去的生活,我不明白。我们难道不是互相扶持着才走到今天的吗?明明是我不顾你的安排,硬是要时时黏在你身边,怎么现在被你一说,就成了好像是你在逼着我留在你身边一样。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有把我困在只有你的世界里,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我明明就一直都有在接触,你甚至还帮我照顾了我的家人,刚刚也帮我招待了我的朋友,邀请他们去会所玩,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周全更体贴的恋人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否定自己?” 互相扶持、最周全最体贴……廉君心里憋了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时进这两个词狠狠砸走了。他看着时进满脸的不解和不赞同,心弦一颤,忍不住再次伸手把时进抱到了怀里,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处。 原来在时进心里,他和他们的相处是这样的吗?总是这样,每次时进都会在他不安的时候,丢给他大堆大堆的安全感,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痛苦难过。 “廉君。”时进却越发担心了,抬手回抱住他,担忧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什么让你误会了,还是有谁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难道是二哥?他怪你把我绑在你身边了?你别听他的,他有时候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就算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本意也肯定不是那样,我会去和他好好谈——” “不是他说了什么。”廉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抬手把他按在自己怀里,满足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发,声音软了下来,“抱歉,是我胡思乱想了,你昨天突然要求出门,我因为我们才刚分开了那么久,你以前又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多想了一点……对不起,我明明比你大,却还这么不成熟。” 时进再次愣住,然后慢慢皱眉,问道:“我突然要求出门,让你难过了?” “没有,只我自己多想了。”廉君松开他,倾身亲了亲他的嘴唇,温柔说道,“时进,我爱你。” 时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柔眉眼,注意到他眼下挂着一层浅淡的黑眼圈,想起他之前的种种表现,忍不住脑补了一下他昨晚在自己离开后胡思乱想独自难过的画面,心里一酸,然后脑子一热,抬手推开他,反手就把自己的背包抓了过来,说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在我们已经分别了半个月的情况下,不提前报备和缓冲一下,就突然要求出门。” 廉君被推得一懵,然后摇头说道:“不怪你,你会想和朋友出去玩很正常,我这边身体已经好了,你确实不用时时——” “不是的!”时进提高声音打断他的话,把自己的背包拉链一拉,说道,“我不是因为觉得你身体好了,所以不重要了才出门的!其实我是出来买这些的,我不好意思直说……虽然我确实挺想和刘勇他们出来玩,但是如果不是急着买这些,我根本不会这么着急出门!” 刷拉,拉链拉开,一大堆包装上五颜六色,含以上也五颜六色的东西露了出来。 小死痛苦地关闭了自己的意识。 廉君低头,看着时进背包里那堆东西,脸上的温情愧疚一点一点消失,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先侧头确认了一下汽车后座的挡板确实是升着的,然后伸手拿起了某盒不和谐的东西,看向时进,嘴唇抿着,喉咙低低发声:“嗯?” 喜欢的人拿着那种东西看过来,时进身为一个功能健全的男人,当然是立刻就理智全无了。他低咳一声压下不好意思,一本正经地说道:“约会那天晚上你没和我……所以我想着你是不是想让我主动一点,然后我就……那什么,我们去度假山庄避暑吧,那里的山泉池不错。”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廉君的脐下三寸,认真地耍着流氓。 “……” 廉君交叠起双腿,默默压了压情绪,转了一下手里的小盒子,确认问道:“你丢下我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 时进其实很不好意思继续和廉君谈这个,但话已经开了闸,为了不继续让廉君胡思乱想,他厚着脸皮选择了诚实,点头应道:“对,我买了好几个种类,绝对够应付我们的第一次了。” 居然还敢点头。 很好,居然为了买这种东西,不顾外面可能的危险,甚至试图连保护人员都不带,丢下他一个人出门。 廉君把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放回时进的背包,拉上拉链,那背包拿过来放到自己这边,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我不喜欢用这个。” 时进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经来临,十分诚实地说道:“不是啊,这个是买来给我自己用的,你的是那些瓶装的。” 瓶装—— 廉君唰一下侧头看他,视线扫过他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脸,脑中属于理智的那根弦终于断裂,抬手敲了下汽车挡板,等挡板降下后,朝着望过来的卦一吩咐道:“去万普花园。” 卦一应了声是,开始调整路线定位。 “万普花园,那是哪?”时进疑惑。 廉君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回道:“我们以后的家。” …… 廉君有很多个住处和落脚点,会所、小岛、疗养院……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辈子都不会缺少住的地方,但那些地方,却没有一个是家。 他看似广厦万千,实际却是居无定所。时进和他在一起,自然也一直是这样居无定地过着。虽然时进总是毫无芥蒂的把他住过的每一个地方称为家,也无数次地在言语间表示会所就是他们的家,但不是的,家不是这样的。一个真正的家,不会让时进在面对朋友们关于住址的电话询问时,短暂的为难犹豫之后,选择了用打哈哈的方式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夜色会所,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是谁的家,这里分明只是一帮坏蛋和官方官员用来谈事的地方,是一个不能对外宣布的灰暗场所。 在看到时进因为糊弄过去朋友的询问而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时,廉君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进只是个普通人,他该拥有一个普通的、可以对外随意言说的背景,一个普通的、可以直接领出去介绍给朋友、不需要遮掩职业背景的恋人,一个不需要时时防备危险的普通生活环境,和一个普通的,可以坦然告知别人的家。时进不应该为了他,把生活牺牲割裂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偷偷准备了万普花园。 万普,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新生,也是他要送给时进的最重要的礼物,那是他为他们的崭新未来,准备的起点和归宿。 汽车匀速驶入一个还没建成,暂时对外封锁着的别墅区。一路压过刚修好没多久的主干道,穿过一片还没来得及完成绿化的草地和花园,绕过一个还没来得及注水的人工池塘,最后停在了一栋漂亮的别墅前。 廉君拎上时进的背包先一步下车,然后绕到时进这一边,打开车门,牵着他的手引他出来,带着他走到别墅的大门口,对着门锁一顿操作后,把他的手放在了大门上的指纹密码锁上。 “欢迎回家。” 咔擦,指纹认证完成,大门应声而开。 时进愣愣看着别墅内部与外面区域的半完工状态完全不一样的温馨装修,扭头朝着廉君看去,有些恍惚地说道:“这里……家?我们的吗?我们以后要住这里?” 他之前还以为廉君说的话是在开玩笑…… “嗯。外面的绿化还没弄完,我本来想等这里全部弄好了再带你过来的。”廉君回答,牵着他进门,关上大门,弯腰从鞋柜里给他拿了双拖鞋,说道,“这里也才刚装修完没多久,很多东西都还没准备好。” 时进换上拖鞋,进入客厅转了转,眼尖地在偏厅的位置发现了一张还没拆开罩子的麻将桌,眼睛亮亮地扭头朝着廉君看去,问道:“你还买了麻将桌?” 廉君点头,被他高兴的样子感染,嘴角也勾了起来。 “太帅了!”时进忍不住夸了一句,仔细地在一楼转了一圈,然后快速朝着二楼跑去,一间一间房地看过去,最后终于推开了主卧室的门。 一个装着一整面落地窗,铺着柔软地毯,家具齐全,装修风格简约温馨的宽敞房间露了出来。时进愣住,上前按了按铺好了床单被子的床,说道:“居然连床都铺着……这里难道才刚布置好吗?其他房间可是连家具都没摆上。” 他说完注意到床中间还摆着一个小型的五角星徽章造型的抱枕,忍不住笑了,伸手把它拿了起来:“居然还有抱枕。”说着想起自己曾经送过廉君一个和这个差不多造型的徽章,心里有点感动,扭头朝着身后的廉君看去,问道,“这个是你定做的吗?” 廉君后他一步进入房间,反手把房间门关上,回道:“嗯,让卦六找人做的。” 时进眯眼笑:“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时进扭回头,完全没注意到廉君关门的细节,放下抱枕后又去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地方。 廉君趁着他到处转的功夫,把背包放到床头柜上,走到落地窗前,拉上了窗帘。 光源被遮挡,房内的光线立刻暗下,变得暧昧朦胧。 时进愣住,扭头朝着廉君看去。 “时进。”廉君唤他,朝他招手,“过来看看,这个窗帘的花纹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再让人换。” 啊,原来拉窗帘是为了这个。 时进不疑有他地走过去,抓起窗帘仔细看了看,说道:“不用换,这个花纹挺好的,颜色也好,我喜欢这个颜色。” 廉君抓住他拉着窗帘的手,轻轻一带,把他拉到怀里,环住他的腰,与他额头碰额头,唤道:“时进。” 这语气……时进心里一颤,抬眼看他。 “我一直想着,我们的第一次,不能随便将就在一些只是住处,甚至连住处都算不上的地方。”廉君说着,松开他的手腕,转而摸上了他的脸,声音低沉,语气轻缓,“因为你很重要,所以我不想怠慢你。” 时进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视线落在他唇色偏淡的嘴唇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但我没想到我的这种行为会让你误会。”廉君又松开了他的脸,把手放到他的后背,一点点往下,最后落在了他后腰窝的位置,轻轻揉捏,“也是,你年纪这么轻,身体也很健康,会急一点很正常……是我不对,我道歉。” 你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在道歉的语气! 时进被揉得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偏身体不争气地在蠢蠢欲动,感知危险的本能让他觉得现在的廉君不太适合靠近,忙小心地往后蹭,说道:“不,不用道歉,我……唔。” 廉君把时进压靠在窗边的小桌上,低头轻轻咬了口他的喉结,说道:“现在是下午两点不到,距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放心,你今晚会睡个好觉的。” 好几个小时? 时进虎躯一震,忙说道:“别,我昨晚熬夜之后太累,澡就是随便……嗯。” 廉君用吻封住了他的抗议,手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的各处敏感点揉捏,直把他吻得身体彻底软了下来,才后退一点,沉声说道:“放心,你买的那些东西,我会好好在你身上使用的。” 第145章 欲盖弥彰 时进用自己的身体,尝了一遍自作自受这个词的“味道”。 他买的那些东西, 盒装的全部没用上, 因为他没机会用,廉君也确实不喜欢用, 并且尺寸也不合适,但瓶装的, 廉君倒是全部在他身上用了个遍……那明明是他为廉君买的, 结果全部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算了,现在在意这些细节也没什么用了,往好的地方想, 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和廉君发生了点什么,这对于两人来说是个大进展, 而某些坏的地方…… “进进, 你还好吗?”小死担忧询问, 语气诡异地发飘。 时进趴在床上,身上搭着薄被, 露出来的肩背上密集散落着各种暧昧的痕迹, 看上去十分色气。他一动不动, 双眼紧闭, 似乎还睡着, 但他的脑内却十分清醒, 面对小死的询问, 立刻语气幽幽地反问道:“你看到了吧?” 小死立刻装傻, 回道:“没、没有啊, 我早在你和宝贝还在车上的时候,就关闭了意识,后面你和宝贝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昨天没听到任何叫声对吧,我、我如果看到什么,肯定会忍不住说话的。” 昨天因为廉君发动攻势发动得突然,小死又一直全程保持安静,所以时进完全忘了自己脑内还呆着个小偷窥狂,直到他被廉君仔细认真的准备工作弄得身体僵硬,神经紧绷,差点撂挑子不干的时候,他才想起了小死的存在,因为他模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柔软了一点,敏感度也高了一些,就像是被刷上了某种奇怪的buff一样……“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时进阴森森反问。 小死差点被他的语气吓出一声鸭叫,好险稳住了,回道:“是、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昨天是谁给我刷的buff?你以为我是死人吗,什么都感觉不到,小死你这个骗子!”时进突然爆发,“你肯定都看到了!” 小死这次直接叫出了声,拔高声音说道:“没有!我没有!我没有看到!buff刚刷上去、宝贝都还没进去你就关了我小黑屋,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时进脑子要热得爆炸了,吼道:“你还想看到他进来?你就是看到了!我那副模样你全都看到了!你给我忘掉,不许记得!” “我不要!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我又不是故意要看的,而且我都没看完……我最关键的地方都没看到呜呜呜……进进你干什么这么凶……”小死开始哭。 “你还想看关——”时进被它哭得发不出脾气了,话说到一半停下,想起昨晚在buff上身后,自己的身体确实变得好受了许多,而且忘记把小死关小黑屋本来就是他的错,心里又冒出点愧疚来,软下声音哄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吼你……你别哭了,对不起,其实我就是不好意思。” 小死十分好哄的停下了哭泣,抽噎问道:“那、那你告诉我,你昨天和宝贝做了几次?” 时进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沉声唤道:“小死。” 小死继续哭,哭得更加大声了。 时进头疼欲裂的用抱枕压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彻底放松瘫在床上,仿佛一条失去灵魂的咸鱼。 僵持十分钟后,最后小死先妥协,停下哭声,小心说道:“那、那进进,你开心吗?宝贝呢,宝贝开不开心?我就是担心你们,情侣之间如果那个事不和谐,很容易出问题的,一辈子还长呢……” 时进被羞窘催得一直压不下来的高昂情绪闻言稍微回落,眉头皱了皱,问道:“小死,你怎么了,怎么这个语气。” 小死不哭了,但也不说话了。 时进明白了什么,于是也不说话了,扭头看着半拉上的落地窗窗帘,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看向了脑内属于自己和廉君的进度条。 自从和费御景初步和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看过进度条的数值。小死大概也和他有了一样的心思,所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提醒他进度条的涨落。但说是涨落,其实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廉君的进度条只有落,没有涨。 他第一次,对进度条的降落感到了恐惧和抗拒。 上次看的时候,他的进度条是40,廉君的是350,而这一次…… 20和200,这两个数字出现在眼前,清晰得刺眼。时进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真的看到这两个数字时,还是难免出现了心慌的感觉。 廉君的康复速度太快了,而他解开心结的速度,也太快了。 廉君的所有危险都来源于他的身体状况和身份,身体状况方面,龙叔说过,廉君最多再用药七八次,也就是最多再过七八个月,身体就能彻底康复,而身份方面,现在道上风雨欲来,虽然时进最近不怎么沾手正事,但也知道灭已经完成了生意割舍和内部整合,做好了和四大组织打硬仗的准备。 打着玉石俱焚目的的战斗,估计也不会耗时太久,最多一年就会结束。到了那时候,丢掉旧身份的廉君,只要搞定官方那关,应该就彻底安全了。 而他这边,仅剩20点的进度条,怎么想也撑不到一年。五个哥哥里,他就只剩针对时纬崇的心结没有解了,而在时纬崇为他做了那么多,甚至差点把自己逼疯后,他心里其实已经不那么恨对方了。他有一种预感,这最后一点进度条,大概会在他再次见到时纬崇时,快速消失不见。 一辈子那么长,留给他和小死在一起的时间,却真的已经不多了。 “廉君说过,等我毕业就和我结婚,我们的婚礼,你不参加吗?”他低声询问,带着一点希望和祈求。 小死没有回答。 时进手掌收紧,把脸埋在抱枕里,长出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咔哒,房门开启的声音,然后食物的香味飘了进来。 时进动了动,把脑袋从抱枕里拔出来,扭头朝着房门处看去。 只穿着一件睡袍的廉君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裸露在外的脖颈和锁骨处也有着一两个暧昧的痕迹,脖颈侧边到肩膀的地方还有一个清晰的牙印。时进看得老脸一红,又把头扭了回去,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某些不和谐画面。 廉君做事一向认真,时进很了解他这个秉性,但时进没想到廉君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也那么认真,还超温柔超能忍。 昨天做的时候,廉君因为怕他第一次受伤和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所以有意拉长了前戏和准备工作。这就让时进很难受了,他皮糙肉厚,精力又旺盛,身体一撩就激动,廉君做准备工作的时候为了安抚他,一直不停地亲吻抚摸他的敏感点,导致他的身体始终保持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他单方面被“玩弄”了个够,等廉君终于觉得准备工作已经足够,要正式开始时,他已经瘫软得如同死鱼一条了。 做的时候就更磨人了,廉君很照顾他,也很顾虑他的感受,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激烈的时候激烈,这就导致他后来有点爽过头了,失去理智的时候,忍不住就咬了廉君一两口。 倒不是他在那方面有虐待爱人的喜好,而是廉君太照顾他了,他有点生气,想让廉君别那么放不开,多享受一点。结果等廉君真正开始享受了,他又想死了。 昨晚廉君是只做了两次,但从发泄的角度来说,他却是足足被廉君折腾去了四五次。 太可怕了,会肾亏的,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腿在发软,腰也不太舒服。 廉君见他看到自己后立刻扭过了头,还以为他在生气,忙把吃的放下,坐到床边倾身过去揽住他,亲了亲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说着手已经摸向了他的肩膀,试图钻进被子里去。 昨天两人做完后,廉君虽然有不顾时进的反对,仔细帮他清理过,还涂了药膏,但到底是第一次,廉君总会担心照顾时进照顾得不够妥帖细致,害时进受伤或者生病。 时进一被他碰到,身体就忍不住敏感地颤了颤。昨天的记忆实在太深刻,身体也好,灵魂也好,全都记下了那种让人疯狂的快感,他反射性地卷起被子往旁边一滚,侧身只露出上半张脸,看着廉君警告道:“你暂时别碰我,还有我的睡衣呢,我要穿衣服。” 廉君没想到他会躲,愣了一下后收回手,看着他警惕的眼神,心里一软,改为虚撑在他身上,手臂拢在他头侧,问道:“生气了?” “没有。”时进用被子捂紧下半张脸,怕闻到廉君的气息,身体又不争气的乱起反应。 “你昨晚说梦话了。”廉君突然换了话题。 时进立刻被引走了注意力,问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宝贝,再来一次’。”廉君回答,语气十分正直。 时进一愣,然后脑子轰一下炸开,掀开被子就去捂他的嘴,竖眉说道:“你胡说,我从来不说梦话,你肯定是骗我的。” 廉君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把它们反压在他的身体两侧,然后身体压过去,垂头吻住他,舌头撬开他的唇齿,夺走他的呼吸。 “唔……你耍诈……嗯……” 两人慢慢纠缠到一起,廉君一点一点把时进从被子里引出来,让他跪坐在床上,然后用胳膊环住他的身体,手摸到他的背部,一点点往下。 啪。 时进捉住了廉君的手,退开身边调整呼吸边问道:“你摸哪里?” “这里……你红肿的地方昨天虽然擦过药,但还是要小心一点,我想检查一下。”廉君任由他抓着,手指轻轻按了下他的臀部中间凹陷处,又碎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和脸颊,安抚道,“别怕,起码一个星期内,我不会再动你。” 时进觉得这话的含义不太妙,警惕问道:“那一个星期后呢?” 廉君看着他小动物似的防备表情,嘴角微勾,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刚刚跟鲁姨打了个电话,她答应把度假山庄借给我们用了。” 时进虎躯一震,再次明白了什么叫自食恶果,忙摇头说道:“别了别了,疗养院就挺好的,山上也没什么好玩的。” “山泉池还是很不错的。”廉君捧住他的脑袋,温柔地吻了下他的眉心,脸上露出个满足的笑容来,说道,“时进,我很开心。” 时进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这么满足幸福的模样,眉毛皱了皱,妥协了,缓下表情,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你觉得开心,那我也就很开心了。” 廉君脸上的笑意加深,倾身抱住他,吻他的耳朵。 时进也回抱住他,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他皮肤上的那个牙印,故意伸舌头舔了一下,察觉到廉君的身体有瞬间的紧绷,忍不住笑了起来,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 别墅还没装修完,住起来很不方便,廉君在反复确定时进没有受伤,行走什么的都没什么影响后,带着时进回了疗养院。 回去的一路上,廉君始终很小心,伸臂护着时进的腰,一副他受了重伤的样子。时进认为他太紧张了,觉得用这种状态回去,大家全得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什么好事,于是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安抚说道:“真的没事,我皮糙肉厚,你昨晚又很小心,我除了有点腰酸之外,一点别的毛病都没有。” 廉君被他的呼吸撩了下耳朵,身体一僵,忙按住他的腿,稍微后撤了一点身体,忍耐说道:“时进……你暂时不要撩拨我。” 时进莫名:“谁撩拨……”说着余光扫到廉君突然交叠起来的双腿,意识到什么,默了默,突然有点想笑,还有那么一点点奇怪的成就感。 ——看来哪怕是廉君,在开了荤之后,也会有那么一段受不起撩拨的敏感时光。 “廉君,我爱你。”他故意深情款款地说了一句。 廉君果然呼吸变重了一点,侧头看过来,伸手想把他拉回去。 时进连忙贴到车门边坐着,假假地扶着腰,皱眉说道:“啊,我腰疼。” 廉君忍耐地深呼吸,稍微冷静一会后说道:“时进,度假山庄不止有山泉池。” 时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侧头对上他十分认真的眼神,嘴里一苦,老老实实蹭回他身边,靠在他身上,摸出手机打开了一盘麻将,低头认真玩了起来。 廉君满意地揽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 时进和廉君在疗养院综合楼的大厅里和费御景狭路相逢,一起遭到了费御景的视线扫射。 时进努力稳住若无其事的样子,扯了扯特意换上的竖领上衣,朝着费御景打了个招呼。 费御景把视线挪回他身上,说道:“夏天穿高领衣服,你不知道这样很欲盖弥彰吗?” 时进一秒噎住。 费御景又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廉君,视线在廉君站立着的腿上停了一会,然后挪回他脸上,问道:“谈谈?” “可以。”廉君回答,握住时进的手捏了一下,嘱咐道,“你先回房休息一下,我一会过去。” 时进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低头默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抬手不自在地扯了扯——穿高领真的很奇怪吗? 卦二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从后搭住他的肩膀,体贴问道:“时小进,要吃红鸡蛋吗?” 时进脸一黑,反手对准他的脸就是一个凶狠插眼。 …… 当天晚上,时进陆续接到了另外四个兄长的短信问候,时纬崇和向傲庭发来的短信内容比较含蓄,只说让他照顾好自己,如果廉君欺负他,就跟他们说。容洲中的短信内容超级直白,问他做的时候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黎九峥最靠谱,发了一堆男男那什么的注意事项过来,还给他推荐了几种好用的医用药膏。 时进翻着这些短信,脸一会红一会黑,愤愤的在心里把费御景大卸了八块! …… 几天后,刘勇和罗东豪准时赴约,来到了夜色会所。时进早早等在了那里,和廉君一起招待他们去了枪馆,让卦二等人抽了点时间,冒充教官,带着刘勇和罗东豪好好玩了一天。 同一天,距离蓉城很近的n市,因为突然“生病”,而在这里耽搁了几天的假时进,在从医院回酒店的路上,遭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袭击人员被当场抓获,假时进安然无恙。 等第二天时进睡醒,被廉君打包塞进去度假山庄的车里时,章卓源那边已经把这次的袭击事件敲定了性质——非合法暴力组织针对警校学员的反社会反官方袭击,影响太过恶劣,必须彻底清查。 时进旁听了章卓源给廉君打来的电话,听到这个结论时很是惊了一下,等廉君挂了电话后连忙问道:“性质怎么定得这么严重,章卓源想干什么?” “不是他想做什么,是我想做什么。”廉君放下手机,解释道,“午门等组织手里,除了明面上附庸它们的那些合法组织外,还有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非合法组织,为了避免以后因为不熟悉它们这部分的力量,而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我让章卓源最近尽量多找机会整顿一下国内的那些非合法暴力组织,能清扫多少,就清扫多少。这次孟青派过来动假时进的组织是个发展得比较好的中型组织,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应该能摸出一排小组织出来,对查清午门的暗线很有帮助。” 时进听明白了,又问道:“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我看卦一他们最近都很忙。” “你一切照常就好。”廉君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接下来的博弈和争斗全在暗面,生意、资源、地盘、据点……大家都有要去的地方,而你的责任,就是照常生活,陪在我身边。” 时进皱眉。 廉君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你是副首领,后方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你陪在我身边,并不代表着你什么都不能做,帮我,好吗?” 时进皱着的眉头松开,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 …… 航道事件后,国内短暂平稳的局势,以这个接近蓉城的n市为起始点,慢慢动荡起来。 当孟青得知自己派去暗杀时进的人,全被官方的人抓住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章卓源就给了他一个重击——他派去的那个组织直接被挖了出来,官方动了兵力连夜撬了组织的窝点,并开始顺藤摸瓜,强势清扫起了和它有关系的所有小组织。 整个片区的势力都被扯了出来,孟青搞不懂只是被抓了几个暗杀人员而已,局势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他派出去的人都是最优秀的,就算被抓也不可能会把自己的归属抖落出来,除非…… 孟青想到这表情猛地沉了下来——除非官方不靠审问,就能知道这些人是从何而来。最后,鲁珊打来的一个电话,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怎样的一个陷阱。 “你是不是还在打那个时进的主意?”电话里鲁珊的语气很急,甚至称得上是气急败坏,“孟青,你这自负和睚眦必报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廉君有多聪明你是真的忘了吗?我告诉你,那个c市的时进是假的!我的人昨天得到消息,费御景回国后是直接去了b市!你明白了吗,真的时进其实一直呆在b市,他去见了费御景,然后直接把费御景接去b市保护了起来,那个c市的时进是个障眼法!你真是……是袁鹏对不对?是不是袁鹏怂恿的你?” 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和责备罩下来,让孟青在惊怒自己的上当之余,还生出了一点对鲁珊态度的深深不满。但他还算理智,没有直接朝着鲁珊怼回去,只是在说了句再详谈之后直接挂了电话,然后砸了手机。 怎么会是陷阱呢,他看过下属偷拍来的照片,c市那个学生确实是时进没错,怎么会是假的。他想不通,也更加不甘心。被时进坑了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心病,他受不了输给这样一个人。 嗡嗡,手机震动起来。 他回神,冷静几秒,起身又去把手机捡了起来。 手机的屏幕已经裂了,上面支离破碎地显示着鲁珊发来了一条短信。他按了半天才把短信按开,然后看到了一行仿佛要切割开他眼球的话——我们的对手是廉君,不是时进,孟青,你清醒一点。 廉君,时进。 孟青握紧手机,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满是杀意。 就是这两个人,他们全都该死。 第146章 钓鱼 住进度假山庄的当晚, 时进被迫好好享受了一下山泉池。第二天他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廉君不在房间, 他坐起身,发现腰居然不怎么酸,想起昨晚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在按揉自己腰部的感觉,抬手抓了抓头发。 “不是做梦啊,廉君到底只睡了几个小时……”他咕哝着, 有点不满。 廉君虽然已经基本康复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死守调养作息, 但也不能太过胡来, 基本的睡眠时间还是要保证的。别以为他不知道,他送给廉君的那枚戒指, 看上去像是已经把红线拆了, 但其实只是拆了手指外面的大半圈线, 里侧的线还在, 甚至还加厚了一层。 也就是说,廉君其实根本没胖多少。 必须把廉君的身体养回来!床上运动也是个体力活, 万一做多了,廉君体虚怎么办。 时进想得很多,越想越忧心,忍不住拿出手机搜索起了各种补肾食品。 小死又有点绝望了,提醒道:“进进, 千万别让宝贝看到你的手机搜索记录……”会出大事的。 时进十分莫名:“廉君怎么可能会看到我的手机搜索记录, 他很尊重我的, 从来不乱动我的私人物品。” 小死想了想觉得也是,廉君确实从来不乱动时进的东西,于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 当晚,廉君的面前出现了一份明显是用来补肾的汤。 小死:“……”它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廉君看一眼汤,又看一眼直勾勾看着这边,眼神亮得出奇的时进,问道:“你……觉得我不行?”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看到爱人端上这么一份汤放到自己面前,心情估计都不会觉得美妙。 时进被问得一愣,然后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没觉得你不行,你……咳,你挺好的,我是怕你体虚,那什么过度很影响身体的!你看你又没好好睡觉,我想把你养胖点。” 廉君深深看着他,又问道:“你觉得凭我们现在一个星期一次的频率,我会体虚?” 时进噎住,见他表情不妙,忙继续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就是担心……” “吃饭吧。”廉君突然拿起了汤勺,搅了搅面前的汤,说道,“听说这种类型的汤,除了补身体外,还会带点附带效果。” 时进突然觉得后脖颈有点冷飕飕的。 “你也多喝点。”廉君也帮他舀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我不会浪费你的好意的。” 时进:“……” …… 到达山庄的第三天,时进又起晚了。他清醒后沧桑地靠在床上,深刻反省之后,说道:“我怎么就忘了,那种汤除了补肾之外,还壮阳……我还是比较喜欢温柔认真的廉君。”狂野版的太可怕,他受不了。 小死委婉提醒道:“进进,宝贝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你……你或许不用再那么紧张了,宝贝正在试着慢慢摆脱病人这个固有的枷锁,你……你帮帮他吧。” 时进闻言一愣,摸了摸自己昨晚又被廉君小心按揉过的腰,看一眼廉君帮他整理好,放在床头柜上直接就可以穿的衣服,想起廉君这几天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反应了过来。 廉君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阶段,而他却还在用以前的眼光对待廉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担心廉君的身体出问题,他这种心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病人歧视吧……廉君会不会觉得很受伤很无奈? 他突然想起昨晚做完之后,他撑着困意按住廉君帮他按摩的手,催促廉君快点睡觉的时候,廉君低声说的那句“我也想照顾你”,抬手搓了搓脸,干脆又躺回了床上。 不行,他也得跟上廉君的步调才行。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摸出手机,给廉君发了条短信。 只过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廉君就推门走了进来,着急问道:“怎么突然发短信给我,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时进的视线落在他即使快走也完全没问题的双腿上,定了两秒后上移,又落在他虽然偏瘦,但气色红润的脸上,朝他伸出手,说道:“对,我心里不舒服,三次了,每次做完第二天的早上,你都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里,我能理解你是有工作要去处理,但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廉君一愣,然后皱了皱眉,上前坐到床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愧疚说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那下次陪我睡懒觉吧?”时进坐起身询问。 廉君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角微勾,应道:“好。” …… 住进山庄的第七天,时进在坐在池塘边钓鱼的时候,见到了提着行李来找廉君告辞的卦九。 “你要干什么去?”时进摘下遮阳的帽子询问。 卦九靠过来看了看他空荡荡一条成果都没有的水桶,朝他伸手,说道:“手机借我用一下。” 时进疑惑,掏出手机递过去。 卦九按开他的手机,简单操作了一番,然后把手机递还过去,说道:“钓鱼是个技术活,我给你搜了个交流论坛,你可以在上面取取经。君少还等着我,我去了,你慢慢钓。” 时进目送他离开,看一眼手机上的钓鱼论坛,皱眉嘀咕:“我这是刚坐下没多久好吗,可不是不会钓。”这样说着,他皱着的眉头却始终没有再松开。 一个小时后,卦九提着行李出来,再次站到了时进身边,这次时进桶里多了两条大肥鱼。 “我要去和卦八卦十汇合了,孟青学聪明了,想要挖我们的大客户,我得去帮卦八和卦十收集资料。”卦九说着,突然伸手摸了摸时进的头,“等我回来了,我们一起钓鱼吧。” “好啊。”时进回头看他,朝他笑得灿烂,摆手说道,“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卦九也微笑,说道:“时进,再见。” 卦九走了,头也没回。 时进挑了挑鱼竿,惊走了一条快要上钩的鱼。 “你这样不行啊。”卦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嫌弃说道,“就你这烂技术,每次都只能钓到刚够你和君少吃的分量,我们几个做属下的,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你钓的鱼。” 时进对着水面翻白眼:“要吃你自己钓去。” 两人都安静下来,蝉鸣和鸟叫被风卷着擦过水面,树叶和草叶摇摆着,热闹又寂寞。 “卦九是我们几个里面背景最清白,也最好回归正途的。”卦二突然开口,语气难得的有点落寞,“他取代上一代卦九跟在大家身边,也才几年的光景,手里没有沾过人命,也没有真正涉足过什么害人的生意,一直隐在幕后,好多大组织甚至不知道,灭里面代号卦九的信息收集天才,其实长着一张娃娃脸,” 时进又挑了挑鱼竿,没有说话。 “我就猜到君少要第一个放他离开。”卦二拿出打火机,咔擦一声按开,凑到嘴边想把烟点燃,火焰靠近后,手却又慢慢松了力气,“等忙完该忙完的,灭里面就不会再有卦九的存在了,这个代号会成为历史,它束缚着的人终于自由了。” “想他了?”时进询问。 卦二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知道他的真名吗?” 卦二又按开了打火机:“不知道,大家都只知道自己的真实信息,不知道别人的。君少嘱咐过我们,不要互通探听各自的真实信息和打算,离开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联系以前认识的人,远走高飞、彻底和过去断掉联系,才是真正的安全。” 时进这次没挑鱼竿了,说道:“没关系,等他忙完回来和我钓鱼的时候,我再问他的真名好了。” 卦二明明没有把烟点燃,却仿佛被烟呛到了一样,怔愣之后,侧头捂着下半张脸咳得惊天动地,缓了好一会才扭头看向时进的背影,问道:“钓鱼?他说要回来和你钓鱼?” “怎么,不行吗?”时进反问。 卦二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变成咬牙切齿,恶狠狠说道:“可以,怎么不可以……该死的卦九,临要走了还耍大家一通……等他回来,看我不把他的宝贝电脑给砸了!” 他放完狠话就走了,时进没有回头,又挑了一下鱼竿,惊走了又一条靠过来的鱼。 都走吧。 他压了压头上的帽子,面无表情。 这桶里,只留这两条鱼就够了。 …… 半个月后,午门成功从灭的手里挖走了两个大客户,之后以在和客户洽谈生意时,发现灭私下建了兵工厂的理由,跑去章卓源那里狠狠告了灭一状,要求官方把灭下牌。 私建兵工厂,这种事哪怕是合法的暴力组织,也是绝对不允许做的。章卓源表面上立刻重视起来,摆出了忌惮和要彻查灭的样子,私底下却给廉君打了个电话。 “他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把灭从和官方的捆绑关系里剥离出来,单独对付我。”廉君分析了一下孟青的意图,语气嘲讽,“没想到他还真能撬动我的客户……放心,建兵工厂这种事灭绝对没有做,灭的资源都是从特殊的渠道秘密购买的,这部分我之后会和刘少将单独沟通,你明面上继续忌惮和疏远灭就可以了,我们也不能一直捆绑着。” 面对他的干脆和坦白,章卓源又喜又忧,他组织语言组织了半天,却仍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说到:“廉君,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是不存在欺骗的。” 廉君回道:“我也希望,章主任,我可以保证我没有欺骗,你可以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进见状立刻丢下平板靠过去,笑着问道:“今天山庄厨房那边送了两只野鸭过来,我做了烤鸭,要吃吗?” 廉君暖了眉眼,起身朝他靠了过去。 …… 几天后,官方真的派了人去高调彻查灭的生意,孟青趁机顺着之前从灭那撬走的客户,顺藤摸瓜,拔了灭的一整条生意链和几条资源运输线出来,给了灭一个不小的打击,毁了灭在mz分部的大半生意。 孟青心里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散了一点,主动给鲁珊打了个电话,说道:“这次多亏了你提供的信息,我们才能把廉君的真面目撕给官方看,给了灭一个重击,大家都是盟友,以后再有这样的‘收获’,可得多多互通有无才好。” 鲁珊也难得的缓了语气,说道:“这次能成,大部分是靠了你那边的资源支持,我这边就只提供了一点侥幸知道的信息而已,没什么。孟青,我前段时间说话不好听,你别见怪,我当时就是着急,你也知道我脾气比较臭。现在大家能放开心结好好合作,我这心总算是踏实了。” “不怪不怪,我前段时间也确实是盲目了点。”孟青喜欢被她这么捧着说话,于是也给了她点面子,稍微自省了一下,然后话语一转,说道,“那这边咱们从灭那撬回来的生意……” “我这边不要,狼蛛现在需要专注国内,没精力管国外的事,你这次是主力,我觉得你全拿就好了。”鲁珊识趣放弃,之后说道,“对了,这次灭被咬,后面肯定会反击,大家最近记得要小心一点。” 孟青十分满意她的识趣,又和她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挂断电话,想了想,转而给齐云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说道:“她放弃利益了。” “果然是她的办事风格,不出大力,但也不要大利,主求稳。”齐云想了想,问道,“老孟,袁鹏那边怎么样?” 孟青闻言眼神有点沉,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前一段时间章卓源动了他那些高利贷生意,那之后他一直没什么消息。” 齐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问道:“怎么了?” “上次……鲁珊跟我打电话的时候,问我想动时进,是不是袁鹏怂恿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孟青说着,有点疑心,“袁鹏确实曾经问过我调查时进的进展,还说可以提供帮助……你说袁鹏是不是在算计着什么?” 齐云闻言也皱了眉,嘴上却安抚道:“袁鹏应该只是想讨好一下你,g省事件后,鲁珊虽然没动蛇牙,但一直对蛇牙有怨气,袁鹏应该是知道没法和她处好关系了,就想拉拢一下实力最强的你。” 这话孟青爱听,他声音稳了下来,满意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丢着他不管,毕竟咱们已经联盟了……这样,mz那边的生意我分一点给蛇牙,你觉得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那些本来就是你的战利品。”齐云也十分干脆,并不来分蛋糕。孟青越发满意了,挂了电话,怀着一种优越加施舍的状态,给袁鹏拨了个电话。 …… 度假山庄,廉君听完卦十关于蛇牙突然插足mz生意的信息汇报,满意勾唇,吩咐道:“准备反击。” 一个星期后,灭在mz的生意,随着蛇牙的强势入驻,彻底崩盘。灭把生意网往回收拢,然后开始了强势反击。 先是午门在mz各港口的货物和附近几个地区的仓库无故损坏和直接被攻击,之后是午门的一条老资源线被抢,再之后是蛇牙,它在mz刚刚建立的生意链,还没开始接第一波生意,就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客户——那些被午门撬走的客户,突然失踪的失踪,意外死亡的意外死亡,一个都联系不上了。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各大组织在mz地区的生意就彻底变成了一锅乱粥,谁也没有占到便宜。闹到最后,除了没有冒头的狼蛛和千叶,其他几个组织全部受到了重创。 “廉君这个疯子!”孟青才爽快没多久的心情又变差了,气急败坏说道,“他居然把客户杀了,他想干什么,是不想大家都好过吗!” 四方视频通话中,占据左上角屏幕的鲁珊也表情不好看,说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不是很正常吗,灭这么被针对,廉君肯定已经发现我们四家结盟的事了,我们得好处,就代表着灭占劣势,他当然是自己不好过,也不会让我们不好过。看着吧,这事还没完。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么,要小心灭的反击。” “你少在这说风凉话!鲁珊,我看你就不是真心结盟,这次的信息是你提供的,但你自己却不出力——”孟青说的这突然停了停,然后眼带杀意和怀疑地朝着鲁珊看去,说道,“鲁珊,你不会是个双面人吧。” 鲁珊狠狠皱眉,一副被气笑了的样子,说道:“你说什么?双面人?孟青,是你主动找到我,硬逼着我交的信息,也是你防备着我,不让我出手,想自己独吞好处,我看在大家是同盟的份上,才什么都没有挑破,结果你现在反过来这么说我?” 齐云皱眉,开口打圆场:“都冷静点,不要内讧。” “这不是冷静能解决的事!”鲁珊拍桌子站起身,掰过摄像头,冷冷看着孟青,嘲讽说道,“孟青,我早就想直白地跟你说了,就你这年纪越大疑心病越重越输不起的性子,你凭什么赢廉君?你说我是双面人,我倒怀疑你才是!我是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廉君会反击?你自己不小心防备着就算了,居然还把最近根基不太稳的蛇牙也拉下水,甚至连提醒和保护客户这种基础的事都做不到,让mz直接变成了一个烂摊子,你真是活该输给廉君!我受够你的不信任和自负自我唯我独尊了,联盟是吧,我退出,你们自己玩去吧!你们打完了灭,可别忘了继续来把狼蛛也收拾了!”说完直接退出了视频会议。 气氛死一般的寂静,袁鹏看一眼画面中表情愤怒扭曲的孟青,和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齐云,想起鲁珊之前说的话和蛇牙这次遭受到的损失,压着脾气看一眼孟青,说道:“蛇牙因为mz的损失,影响到了根基,我最近可能没法参加联盟的活动了,再联络。”说完也退出了会议。 孟青快要失去理智了,不敢置信道:“袁鹏这个拿了好处的废物,居然敢跟我摆谱,我——” “你怎么?”齐云打断他的话,抬手揉了揉眉心,“老孟,他们是盟友,不是你的属下,你就算心里看低他们,也不该表现出来,继续这么下去,大家都得完。局势就摆在那里,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孟青沉着脸没说话。 “我很高兴你没有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你好好想想吧。”齐云也退出了会议。 孟青看着暗下的三个对话窗口,用力砸了下书桌,伸手把电脑盖了起来。 …… 退出视频会议后,鲁珊立刻给廉君打了个电话。 “联盟的第一波磨合开始了。”她说着,语气带着后怕,“孟青那家伙还真有点敏锐,齐云的眼神也总是很渗人,我差点就演砸了。” 廉君说道:“辛苦你了,休息一阵吧,暂时别理他们三家,孟青会主动低头找你的。” 鲁珊应了一声,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才刚刚开始。”廉君看着手上的名单和资料,从里面抽出了代表卦九的那份,“得一步一步来,不能急。” “有需要喊我。”鲁珊嘱咐。 廉君缓下语气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 mz一团糟之后,灭的反击依然没有停下,开始从mz往外延伸,慢慢扩张到了其他几个大的区域,全方面的阻断和抢夺午门和蛇牙的生意。 孟青没想到廉君的报复心会这么重,自己焦头烂额的应付一阵后,终于忍不住主动联系了齐云。 “去把大家劝回来吧。”齐云态度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个糟糕,反而很是温和,“廉君要玩大的了,只是你一家,肯定玩不过。” 孟青也知道这个道理,咬咬牙压下心里的不愿意,应了下来。 …… 暑假不知不觉结束,天气转凉,大家已经不用再呆在山上避暑了,但大家却没有要从山上搬下去的意思——这里是狼蛛的地盘,谁也不会想到灭的首领会住在这里,相比起会所和疗养院,这里更适合做临时的根据地。 九月来临,大学开学,去学校报道前,时进忍不住问了下卦九的消息。 廉君帮他理了理衣服,回道:“他在蛇牙的主势力区x区。” 时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离开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廉君揉开他不自觉皱着的眉心,点了点头。 第147章 烤螃蟹 廉君没有亲自送时进去学校, 他太忙了, 需要时时刻刻关注着前方的局势变化,处理因为局势变化而增加的工作, 根本抽不出时间。卦一和卦二也很忙,所以最后是卦三和费御景一起送的时进去学校。 汽车停在学校门口, 时进下车,朝着车内的费御景说道:“不用继续送了, 回去吧。” 费御景坚持下了车, 说道:“我还没来过你的学校,带我进去看看吧。” 时进看一眼时间, 见还早,于是点了点头, 绕到驾驶座和开车的卦三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费御景朝着学校走去。 又是一年新生入校的时候,警校门口很热闹, 人来人往的, 时进看到有自己同年级的同学正穿着制服, 以学长学姐的身份接待着新生, 心里突然冒出点感慨来。 居然已经又过了一年了, 真是不可思议。 费御景顺着他的视线, 也看向了校门口的学生们,看了几秒, 突然拿出手机, 像个观光客一样, 对着校门和来往的学生们拍了几张。 时进回神,疑惑问道:“你干什么?” “拍给大哥看,他也还没看过你的学校。”费御景诚实回答,侧头看向他,问道,“你有多久没和大哥联系了,为什么不联系?” 时进听他提起时纬崇,反射性地看了一眼脑内属于自己的进度条,然后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上半年在岛上的时候,你明明还和大哥相处得很好,天天电话联系,后来也经常交流,也就暑假这一阵,你突然就完全不联系大哥了,大哥很担心你。”费御景把手机对准他,给他拍了一张,然后点开自己的社交软件,问道,“这个可以视频聊天,你想见见大哥吗?” “别!”时进连忙按住他的手,对上他的视线,手指一紧,又把手收了回来,说道,“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别打扰大哥。” 费御景关掉软件,问道:“什么原因,你还恨着大哥?” 时进看一眼脑内的进度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道:“不太恨了……我只是最近不方便见大哥,没别的什么。” 费御景打量一下他的表情,没有继续深究,点头表示明白。 兄弟俩散步似的慢慢往校内走着,在路过操场的时候,费御景停了步,问道:“可以过去看看吗?” 时进往操场那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踩上操场的跑道,沿着地上才重新刷好没多久的新跑道线往前走着。 “每天都要在这晨训?”费御景突然询问。 时进点头:“嗯,计考勤和算学分的。” “累吗?” 时进摇头:“习惯了就不累了,挺锻炼身体的。” “毕业之后,想做什么?” “当个小警察。” 费御景突然停了步,侧身看他,说道:“小进,我相信你自己都明白,廉君和他的一众亲近属下,想要彻底摆脱现在的生活,过清清白白的新人生,只有诈死这一条路。他们可以摆脱现在的身份,换一个新的身份重新来过,你却不行,你和官方打交道用的是真名,呈现给官方看的也是真实的背景,你甚至还进入了这样一所被官方拿捏着的学校……小进,大家很担心你。” 时进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是可以换背景的,只有他不可以,凭他在灭的地位和与廉君的关系,等廉君也改换身份暂时离开了,灭彻底不存在了,他就成为了官方唯一一个可以锁定的相关者。廉君为灭书写的结局是毁灭,他作为灭的副首领,在灭毁灭,廉君改换身份的那一天,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谁也说不准。 “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官方威胁廉君的筹码的。”他突然抬起头,认真看着费御景,“到那时候,就换我来保护廉君了。” 费御景皱眉看着他,问道:“那谁来保护你?” 时进一顿,回道:“廉君……我自己……还有你们。” 他相信廉君为他安排了后路,也相信有四哥在,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不会真的被官方怎么样,而且他毕竟是瑞行的小少爷,身上背着的经济利益太大,官方要动他,也需要三思再三思。 或者说……他其实暗地里隐晦希望着官方能一直把他记在小本本上,一辈子监视着他,忌惮着他,那样他的进度条应该就一辈子都不会清零了。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总是连累和利用你们。”他低声道歉,情绪变得低落,为自己的算计和卑劣。他知道这些兄长们放不下他,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费御景抬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眼里露出了妥协的神色,说道:“不需要道歉,我说过,兄弟之间没有连累之说……大家会保护你,还有廉君。” …… 兄弟俩在校园里逛了一圈,然后费御景来到时进的寝室,拍了拍他的住宿环境。 “这些照片绝对不能让廉君看到!”拍完之后,时进抓着费御景的手严肃嘱咐。 费御景抽了抽被抓的手,没抽出来,问道:“为什么?” 时进拉他出寝室,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又指了指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寝室,丢给他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 费御景来回看了看,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微微挑眉:“他连这种醋都会吃?” “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时进一脸深沉的戳刀子。 费御景深深看他一眼,说道:“不给廉君看到也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费御景把他推回寝室,让他站在自己的床铺前,然后后退两步,举起手机对准他,打开录像功能,说道:“不方便视频通话的话,那就以这个为背景,给大家拍一个入学报道的打招呼视频吧,安安大家的心。” 时进:“……” “大哥他们很想你。”费御景从手机后歪头看他,手指不动声色地按了录像键,“你不想他们吗?” 时进浑身别扭,说道:“别拍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跟哥哥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说其实你还讨厌大家?”费御景故意激他。 时进果然皱眉,看他一眼,嘀咕道:“你明知道不是……算了,那拍吧,是打个招呼就行了对吧?” 费御景点了点头,倒也不为难他。 时进于是压下别扭和不好意思,看一眼手机摄像头,站直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等他那边说了开始后,干巴巴地朝着手机摄像头说了几句打招呼的话,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用挂心,然后火速扑到费御景面前,去挡他手机,说道:“拍完了吧,拍完了就快关掉。” “已经关了。”费御景顺势把录像关闭,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扫一眼空荡荡的寝室,问道,“你室友呢?需要我等他们回来,请他们吃顿饭吗?” 时进连忙拒绝,说道:“不用了,没那个必要。” 费御景眼神一动,又扫一眼这间并没有多少时进私人痕迹的宿舍,稍微明白了点什么,也不强求,顺着时进的催促离开了寝室。 参观完学校,时进又把费御景送了出去,费御景觉得不用这样,两人送来送去的太浪费时间,时进却很坚持,说道:“我得亲眼看着你上车才能安心,你可是被袭击过一次的人,平时要多注意。” 费御景于是又依了他。 两人回了校门口,在上车前,费御景回头看向时进,说道:“小进,大哥已经在那家疗养院住了一年了。” 时进低头,说道:“我知道……在岛上的时候,我跟他说过,他随时可以搬离那里,但他不愿意。” “在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再恨他以前,他是不会出来的。”费御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那是他给自己的惩罚,小进,我不知道你在顾虑和烦恼什么,也知道这很难,但去试试吧,我不希望你和大哥过得这么辛苦。” 时进没有说话。费御景又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转身上了车。 时进目送汽车离开,看一眼脑内的进度条,想起孤零零留在国外疗养院的时纬崇,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进进。”小死突然开口,低声唤他。 “和你没关系。”时进连忙回应,勉强打起精神,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 上大学以来,这是时进第一次在开学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学校里,刘勇和罗东豪见到他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回神后齐齐朝着他扑了过去,开心地和他闹成了一团。 时进每天都会和廉君通电话,询问他这一天过得怎么样,道上的局势又怎么样了,廉君全都会一一解答,从来不瞒着他任何事。 大半个月后,在某天吃午饭的时候,时进接到了廉君的电话。 “卦九死了。” 啪嗒,时进手里的筷子掉到了餐盘里,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廉君口中的“死了”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死了,又连忙把筷子捡了起来,压下瞬间的情绪失控,问道:“那他……安全了吗?” “做得很干净,‘死’在了狼蛛的人手里。”廉君解释,然后安抚道,“别担心,这周末我会亲自去接你。” “别!你别来,安……身体要紧。”时进注意到对面刘勇和罗东豪看过来的担忧视线,一句“安全要紧”刚开了头就及时改了口,怕廉君担心,又说道,“周末我想吃螃蟹,秋天了,螃蟹应该肥了。” 廉君的声音果然温柔下来,说道:“好,我让人去买。” 时进挂断电话,刘勇和罗东豪立刻凑了过来,刘勇担忧问道:“怎么了?你脸色变得好糟糕,还说什么安全和身体要紧,是廉先生出事了?” 时进朝他们安抚地笑了笑,说道:“没事,前几天不是下雨么,他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淋了点雨,感冒了,司机还把他的车给刮了,他想周末来接我,我没让。” “这样啊,最近降温,感冒了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跑。”刘勇和罗东豪放了心,安慰了他几句。 时进谢过他们的关心,低头继续吃饭,舌头却吃不出饭菜的味道。 虽然廉君特意告诉他,卦九的“死亡”是狼蛛帮忙处理的,肯定没问题,但没有亲眼确定卦九的安全,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 颇有些浑浑噩噩的上完这天的课,晚上,时进瘫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干脆摸出了手机,准备在熄灯前来一把麻将安安神。 结果他点开手机之后,手指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浏览器,找到之前卦九搜索给他的钓鱼交流论坛,登了进去。 画面跳转,然后意外的,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页面朴素的钓鱼论坛,而是一个印着一行黑色大字的空白页面。 九:我很安全。 时进愣住,然后猛地坐起了身,反复确认过这几个字后,有点激动地在这个页面上扒拉来扒拉去,试图找到可以回话的地方。 随着他的扒拉,黑色的字体突然消失,他心里一惊,忙停了手指。 又一行黑色字迹显现了出来:希望你们都能平安。 字迹消失,然后页面也消失了,时进试图重新登入那个钓鱼论坛,却只能得到一个又一个“该页面不存在”的提示。他慢慢放下手机,终于明白,卦九告诉他的根本不是什么钓鱼论坛,而是提前准备好的告别信。 熄灯的铃声准点响起,没过多久,寝室的灯暗了下来。 时进躺回床上,在被子里握紧手机,犹豫了一会,找出时纬崇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晚安短信过去——他和每个人能相聚的时间都是有限且珍贵的,不能再浪费了。 …… 面对廉君的强势反击,孟青在发现自己无法单独应对后,主动联系了齐云,然后又在齐云的劝说下,找到袁鹏说了下好话,以帮他稳住组织根基的条件,把他拉回了联盟。 最后,只剩下鲁珊还没消息。 “我去和她谈吧。”齐云主动开口,安抚孟青,“我会帮你,你现在最好把注意力放在应对廉君的反击上,廉君是个狡猾的对手,必须慎重应对。” 孟青难得的软了态度,说道:“那就多谢了。” 对于齐云的说和,鲁珊在略僵持几天后,就按照廉君的嘱咐,露出了软化的态度。之后齐云牵头,让孟青和鲁珊好好谈了一次,孟青压着脾气道了歉,鲁珊顺势接受,也为自己之前的冲动道了歉。 联盟的第一次分裂风波算是过去了,之后又是由齐云牵头,大家再次开了一次会。 “我之前总想着自己省力,旁观着你们往前冲,事后还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确实太过分了一点。”鲁珊第一个表态,态度十分诚恳,“现在这局势,已经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了,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廉君这次打的是把大家一网打尽的注意,官方现在看似因为上次兵工厂的事情忌惮疏远了灭,但私下里还是帮着它的,廉君这次敢弄这么大的动静,背后绝对有官方的授意。我们得合作在一起,把灭狠狠扯下来,不能再让它这么随心所欲和肆无忌惮。” 孟青十分给她面子,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狼蛛和灭打交道多年,在对付灭这件事上,你比大家更有经验。” 这就是要把决策权给她了? 鲁珊挑眉,扫了眼听到这话后没什么反应的齐云,和明显表情有些变化的袁鹏,心里思绪一转,朝着孟青笑了一下,接了他的话,说道:“也不算什么经验,比起你们,我只是更知道该怎么避开灭的锋芒而已。廉君这人太有能力,无论我们现在打掉他多少生意,只要他还在,他手里的人还在,他就有本事把那些东西以后再赚回来,并且狠狠报复我们。” 齐云听得心里一动,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廉君本身只是个身体不好的瘸子而已,他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倚仗的全是他那群能干的属下。说句不好听的,卦一也好,卦二也好,这样的人才,放到我们这里,当首领都够够的了,但他们却甘愿帮廉君卖命。廉君确实聪明,但没有那一群指哪打哪,什么命令都能优秀完成的属下,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鲁珊扫一眼众人,说道:“明白了吧,为什么狼蛛总是能从灭手底下逃脱,有时候还能咬灭一口,因为我从来不紧盯着廉君不放,我防备的,是他的那群属下。” 袁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你想动那些卦?” “是必须动那些卦,廉君太聪明了,跟他玩阴谋斗心理战,咱们全部玩不过,但如果只是杀人,我们就算只是用人海战术,也总有杀得到的那一天。那些卦可不是廉君,可以整天藏在幕后,连点踪迹都寻不见。”鲁珊笑得胸有成竹,看向袁鹏,问道,“廉君最近在动你和午门的生意,对吗?那你知不知道,廉君派去处理生意的,是哪几个属下?” 齐云先袁鹏一步接话,回道:“卦八和卦十,这两个人在灭里面比较低调,平时不怎么出来活动,但灭的大部分对外经济事务都是他们处理的。” “就是他们。”鲁珊打了个响指,又看向孟青,说道,“你不是说我不出力吗?那这次的暗杀,就由我来主导。廉君的处事风格我稍微能猜到一点,多注意一点你们各自的生意链重要区域,廉君绝对会派人过去。” …… 一个星期后,根据鲁珊的猜测,袁鹏果然在蛇牙比较重要的生意链区域x区,发现了廉君属下的痕迹。鲁珊立刻配合袁鹏在那里给廉君的属下挖了个陷阱,然后当场射杀了一个人。 “他们跑得太快了,这个留下的好像只是个技术人员。”袁鹏踢了踢脚边的尸体,看一眼桌上笨重难看的电脑,皱眉,“我们会不会上当了,这里好像没什么紧要的东西。” 鲁珊不理他,走到桌边伸手在电脑上按了按,又拿起一边的手机看了看,突然勾起了嘴角:“没什么紧要的东西?不,我们拿到了最好的战利品。调几个懂电脑的过来,我们打死的这个,在灭的地位绝对不低。” …… 度假山庄,时进在小楼外的空地上架了两个烧烤架,烤螃蟹。 “这玩意也能烤?”卦二满脸不信任。 时进翻他一个白眼,摆手赶他:“一边去,那我一会烤好了你别吃。” “别别别,一大筐螃蟹呢,你一个人吃得完吗,别那么小气。”卦二连忙投降,执着地凑过去给他帮忙。 楼上书房,廉君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时进和卦二,问道:“狼蛛的名单送过来了吗?” 卦一站在他身后,应道:“来了,单子上总共有六个人。” 居然有六个。 廉君把视线放远,看向远处正骑着山庄的观光车,往小楼这边运菜和烧烤调料的卦五,说道:“多了点……让卦五去,通知他去做准备。” 卦一愣住,难得的没有立刻听从他的命令,沉默了一会,问道:“君少,一定要这么急吗?” “怎么能不急。”廉君又重新把视线落回时进身上,抬手隔着玻璃摸了摸他的脸,“已经十月份了,这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了。” 留给大家的时间,并不多了。 …… 螃蟹的香味飘上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经只剩下了廉君一个人。他走回书桌边,从最下面抽屉的小保险柜里,取出了一叠资料,然后抽出了属于卦九的那份。 资料很简单,只写着一些基本的居民信息,还贴着一张近照,他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取出打火机,点燃了它。 火焰一点点升起,烧掉了上面的文字,模糊了照片上人的面孔。终于,纸张变成了一团灰烬,他放下打火机,把剩下的资料放回保险柜,动作到一半,顿了顿,又把卦五的资料拿了出来。 一个一个来。 他捏紧这份资料,像在捏着谁的生命。 一个都不能少。 第148章 外卖 过了十月之后, b市的气温便以一种夸张的速度降了下来。 时进看着车窗外渐渐靠近的校门,浅浅吐出口气,问道:“下一个是谁?” 开车的卦五看他一眼, 沉默。 “昨天你们临时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出来后, 廉君的表情还好, 但你们的表情全都很难看……已经决定了对吧,是谁?让我做个心理准备。”时进侧过头, 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 卦五忙挪开视线, 稳稳把车停在学校门口, 和他僵持了一会, 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稍显可怜的为难表情, 嘴张了张, 回道:“是我。” “什么?”时进唰一下坐起了身。 “狼蛛送了名单过来, 卦九‘死了’,以君少的处事风格, 肯定是要狠狠报复回去的,狼蛛也确实需要付出点什么,来取得孟青和齐云的彻底信任……君少让我去‘杀掉’狼蛛送来的单子上的人, 把他们送去和卦九作伴, 这之后……我就得走了。”卦五回答, 突然转过身看着时进, 保证道, “时少, 您放心,我会再回来的,不会放您和君少两个人单独面对以后的事。” “别回来!”时进几乎是严厉地吼出了这句话,见他神情一黯,又忙缓了语气,说道,“安全了之后,暂时就别回来了,等大家都彻底安全了,再……不,忘了我们吧,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 “时少。”卦五眉头紧皱,表情紧绷。 时进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压下不舍,说道:“别让廉君的心血白废,走吧,要平平安安的。”说完朝他笑了笑,拿起背包,开门下车离开,头也没回。 卦五看着他离开,手紧紧握拳,砸了一下方向盘。 …… 鲁珊很快确定了他们射杀掉的人的身份,还从那个人留下来的电脑和手机里,截取到了一部分系统没来得及销毁的灭的资料。 她兴奋得不行,在会议上说道:“我们杀的,居然是那个总是隐在幕后,帮廉君收集调查各种信息和资料的新一代卦九!这个人前两年其实跟着廉君参加过四月份的会议,在大家面前露过脸,但因为他总是跟在卦一和卦二的身后,所以我还以为他只是卦一和卦二带着的属下,没怎么注意他,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卦九!廉君果然不会带没用的人在身边!” “确定他就是卦九?他会不会太年轻了点。”孟青有点怀疑。 “绝对是,我记得前年的会议上,就是这个人一直跟着时进,当时时进只是个第一次出现在会议上的小新人,和他混在一起的人,大家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也肯定是个不太重要的小角色,但你们现在看看,时进在灭的地位是没什么紧要的吗?那当时跟在他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什么小角色。”鲁珊说得十分肯定,然后取出了一台平板,“这里面装着从卦九的电脑和手机里截取到的资料,这些东西也间接证明了他的身份。现在廉君肯定已经知道了卦九的死讯,并猜到我们拿到了这部分资料,在他对此做出反应前,我要用这个,好好让他吃个亏!” 听到时进的名字,孟青稍微被说服了,但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了齐云,问道:“你怎么看?” 齐云说道:“被动挨打了这么久,我们确实是时候反击了,鲁珊,你拿到的资料能不能传给我一份?” “当然可以!”鲁珊一口应下,扫一眼他们,说道,“接下来,就是紧密合作的时间了。” …… 还等不到时进下周放假,卦五就在某个清晨独自离开了。时进是在晨训结束后查看手机时,看到的卦五发来的告别短信,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我走了,我会回来的。 他看了这条短信很久,然后动了动手指,删掉了卦五的联系方式。 …… 狼蛛突然也参与到了灭、午门和蛇牙的经济拉扯战里,还稳准狠地抽掉了灭埋在x区和ld区的好几个暗桩,破坏了灭试图在x区和dl区隐秘建立起的骚扰网。 午门和蛇牙被灭搅得不稳动荡的生意网稍微安定了下来,两家趁势在x区和dl区铺开了对灭的反咬,千叶和狼蛛积极帮忙。 只半个月不到的时间,灭在这两个区的暗线就被狼蛛拔了个差不多,生意也全被午门和蛇牙搅乱,不得不暂时收拢了攻势。“要趁胜追击吗?现在灭在x区和dl区的暗线大部分被拔,生意网也不稳,我们或许可以趁机吃掉灭的这部分生意。”袁鹏主动提议,心中满是跃跃欲试,他受够了资源不够的苦了,如果能把灭的肉咬一块下来,蛇牙就稳了! 鲁珊没说反对,也没说支持,只是看向了孟青,让他拿主意的意思十分明显。 “追!”孟青拍板,豪气满胸,“趁着这个势头,直接把灭在国外的大部分生意网全部毁了!看它还怎么稳坐第一!” …… 十一月来临的时候,b市开始连续下雨,天气变得又湿又冷。早已经养好了伤的费御景离开了度假山庄,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山庄里显得越发冷清。 时进举着伞站在小楼外的池塘边,看着池面上枯萎的荷叶,浅浅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容洲中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他一愣,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过去。 容洲中站在池塘上的木桥上看着这边,手里也同样撑着伞。他穿着一件中长款的休闲风驼色大衣,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染黑了,剪得有点短,全部梳到了后面,看上去难得的有了点成熟稳重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时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愕询问。 “找经纪人要了几天假,就来了。”容洲中回答,靠过去收了自己的伞,站到了时进的伞下,搭住他的肩膀,陪他一起看着面前毫无景色可言的池塘,问道,“想我了吗?” 时进侧头愣愣看着他,然后笑了,拐了他一下,说道:“怎么可能。” “我就当你是想我了。”容洲中也笑,环顾一圈这个度假山庄,问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我连续工作了好几个月,急需要休息。” 时进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说道:“这里哪有什么好玩的,又下着雨,如果你早来一周,我们还能拉着二哥一起斗地主,现在他也走了……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点?” “没吃,饿死了。”容洲中捂住肚子,提要求道,“我想吃牛排。” “没有,只有面条。”时进翻他一个白眼,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朝着小楼内走去。 楼上,书房窗边,廉君收回看着楼下的视线,终于舍得把注意力分了一点给电话那边的章卓源。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要先摧毁另外四家在国外的生意吗?我甚至都帮你把国外的关系全部打点好了,你要求的事我也全做了,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就因为你那边死了个属下,泄露了点资料,就导致你在国外布的线全部崩了?灭现在反而在被那几个大组织压着打,还被他们扯了不少肉过去,你是准备养肥他们吗!你到底在做什么!” 章卓源越说声音越大,态度也越不好。电话开的公放,房间里的卦一和卦二全都听到了这番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廉君?廉君你说句话!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会有那么没用的属下,死就死了,居然还把资料泄露了出去,早知道是这样,我就——” “你就什么?”廉君转回书桌边,拿起了狼蛛之前送来的那份名单,朝着桌上的电话淡淡问道,“你想做什么?章主任,你着急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这边死了一个朝夕相处的重要属下的心情。” 他的语气很淡,话语没什么起伏,也没说什么威胁的话,但章卓源冲头的热血却瞬间凉了下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太“放肆”了点,稍微压了压语气,说道:“我没想做什么,廉君,我是真的很着急,现在连蛇牙都稳住了,我担心……” 廉君打断他的话,说道:“蛇牙现在的稳定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他们现在吞掉的生意越多,后续受到的反噬就越严重。章主任,稍安勿躁。” 章卓源终于从他那得了点准话,知道了他打的是卖利益挖坑套牢敌人的准备,悬着的心一松,声调彻底降了下来,说道:“廉君,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最好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心里有个准备,也更能帮——” “你只用帮我做我让你做的事就行了。”廉君再次打断他的话,声音里终于漏了点冷意出来,“我死了一个属下,未来可能还要死很多个,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心情都不会很好,章主任,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什么你只是死了个属下这种话,我不保证我会做点什么出来。”说完直接按断了电话。 卦一立刻看了眼另一边的仪器,说道:“章卓源果然在定位我们的位置。” “啧,是有多担心我们偷偷跑路,我们明明都呆在他眼皮子底下了。幸亏他不知道这个度假山庄是鲁珊的,不然又得应付他的瞎想。”卦二嘲讽出声。 廉君把手里的名单放下,问道:“卦五到哪了?” 卦一回道:“已经带队到达了第一个目标人物的附近,随时可以行动。” “让他今晚就动手。”廉君吩咐,坐到了书桌后面,“抓紧时间,国外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该转到国内了。” 卦一和卦二闻言全都心里一紧,齐声应是,然后默契地退出了书房。 卦三候在外面,见他们出来,没头没尾地问道:“是我?” “君少并没有提起下一个出去的人会是谁。”卦一回答。 卦三松了口气,但很快又黯然了表情:“不过……应该是我吧,你和卦二肯定是要留到最后的……只能是我了。今年的新年,我还能和你们一起过吗?” 现在才十一月,新年是来年的一月底,这中间足足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很明显,卦三留不了那么久。 卦一和卦二全都沉默,最后卦二上前一步,拍了拍卦三的肩膀,说道:“明天就由你去送时进返校吧。” “这算什么。”卦三苦笑一声,然后抬手抹了把脸,说道,“好,我去送。” …… 容洲中陪着时进在山庄过了个周末,兄弟俩整天没形象地瘫在沙发上玩游戏吃零食,看些没营养的爆米花电影,时不时拌拌嘴,倒也算热闹。 返校的那天,容洲中陪着时进一起下了山。他没什么形象地歪在后座上,问道:“小进,你今年的生日就要到了,准备怎么过?” 时进用手机玩着麻将,回道:“那天不是假期,我要上课,就不过了,你们也都别忙活了,生日年年都有,不用太在意。” “那可不行,今年情况特殊,二哥不知道跑哪去了,大哥为了安全着想最好是别出来,老五可能一直被坏蛋盯着,出来倒是能出来,却不好来见你,免得暴露了你的下落,老四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联系都联系不上,现在能给你庆生的就只剩我了,这可是个独占你的好机会,我必须得好好在意一下。”容洲中故意说着,撞了他肩膀一下,“怎么样,想怎么过,我给你包架飞机,在你学校门口撒糖果怎么样?” 时进受不了地回道:“这什么烂注意,你当我是小孩子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女生?b市能让你乱玩飞机吗?别总想着搞个大新闻,我现在需要低调。” “这也是。”容洲中不太甘心地放弃这个庆祝计划,见他一副真的对生日没兴趣的样子,确认问道,“你真的不想庆祝生日?” 时进抬眼看向他,肯定说道:“不想,一点都不!” “那好吧。”容洲中妥协。 一路无话,汽车稳稳停在了学校门口。 在时进下车前,容洲中突然又开了口,说道:“之前我因为帮不上你而觉得心情不好,现在我却有点庆幸我之前没能帮到你,没让那些坏蛋知道我也是你的哥哥。小进,现在只有我可以没有压力的来找你,所以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尽管来找我撒娇吧,我年末很闲,可以随时来陪你。” 时进回头看他,突然倾身抱了他一下,然后和开车的卦三道了再见,拿着背包下了车。 在娱乐圈混的人,年末会很闲? 他穿过马路进入校园,把背包甩到了背上——怎么可能。不过,还有个哥哥可以正常见面,他觉得很开心。 …… 四家联合起来的攻势,哪怕是灭,也招架不了多久,很快,灭就被逼着彻底放弃了x区和dl区的利益,并迅速后缩了生意网。 午门和蛇牙趁胜追击,开始疯狂吞噬灭留下来的利益。千叶和狼蛛则因为生意重心不在国外,所以有所收敛,把大部分利益都让了出来。 这是自联盟成立以来,在和灭的争斗中,他们迎来的第一次大面积胜利。 然后在某天,鲁珊发现了一点不对。 “我放在r国的一个重要属下被暗杀了。”会议上,鲁珊抛出了一张一个男人被枪杀的照片,表情很沉,“大家注意,廉君的反击可能要来了。” 孟青觉得她小题大做,说道:“灭现在被我们压着打,生意网都缩了一半,哪还有余力反击。只是死了个属下而已,你太紧张了。” “孟青,收收你的自负,我和廉君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做事的节奏风格我最清楚,往往那些我们不在意的、或者觉得无足轻重的细节,就是他铺网的开始!”鲁珊表情严肃,强调道,“不能再继续猛追了,全部把力量收回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要以防备为主。” “不行。”袁鹏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我x区连通国内的新生意网就要成了,这时候退,等于是白白浪费了前段时间的努力,还把从灭嘴里咬下来的肉,还了一部分给它,给了它喘息之机。” 鲁珊摇头说道:“别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袁鹏,太过冒进,小心被反噬。” 袁鹏根本听不进去,他最近好不容易过了点舒坦日子,还在孟青的支持下,在联盟里拿到了点话语权,现在想让他放弃利益,老老实实听鲁珊的话,他不愿意。 鲁珊皱眉,又看向孟青,说道:“你怎么想?” 孟青做出苦恼的样子,说道:“大家都是一起行动的,利益都牵扯在一起,也不是你说退就能直接退的,不如我们再观望一阵?” 这就是不赞成退了。 鲁珊表情一沉,又看向了齐云。 “再观望一下吧,不过鲁珊说得对,午门和蛇牙现在扩张得太快,是时候沉淀一下了,灭自己的烂摊子已经太大,暂时还缓不过来,也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大家可以不用这么急。”齐云开口,一边帮着说了一句。 最后经过一番商讨,大家一致决定再观望一下,然后稍微收拢一点攻势,先稳住现在的生意网。鲁珊明摆着不太同意这个决定,但三对一,她最后只能无奈妥协。 又过了两天,鲁珊埋在h国的一个重要属下也悄无声息的死了。 鲁珊直接炸了,在会议上骂道:“肯定是廉君!我杀了他一个属下,他居然杀了我两个,好,好得很!” 孟青和齐云闻言对视一眼,稍微安慰了她两句。袁鹏则皱了眉,想起自己也参与了上次的事,心里警醒起来。 暗杀还在继续,并且频率越来越快,十二月还没到,鲁珊手底下就折了六个大将,从外通往宝岛的生意链因为失去了好几个关键负责人,进入了暂时停摆的状态。 “我必须撤回在外的力量了。”又一次会议上,鲁珊暴躁说着,状态看上去很糟,“总共六个人,直接扯了我一整条线!我确实对灭有点了解,但明显廉君更了解我!无论我怎么防备,我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再这么下去,我在宝岛的根基根本不用廉君怎么花力气对付,自己就会崩掉!我得把外围的力量撤回来补这部分窟窿,死守住我还剩下的几个重要属下,你们别拦我。” 另外三人对廉君这招釜底抽薪也很心惊,并没有为难她,还表示可以提供帮助。 鲁珊连忙摆手,说道:“别,你们顾自己吧,廉君的反击绝对没完,大家都小心点。” …… 时进生日前后那两天,小推车不得不重出了江湖。时进有些无语,没想到今年几个哥哥依然给他寄了大堆生日礼物。 其实相比起去年,大家今年寄过来的礼物数量都稍微克制了一点,但因为今年容洲中没有像去年那样提前把礼物送给时进,而是选择了用快递的方法把礼物寄了过来,以及不方便过来的黎九峥也用快递寄了礼物过来,所以箱子的总数看着并没有比去年少多少。 “我的天呐,一整盒的墨镜,时进,这是你哪个亲戚送的礼物,也太……”刘勇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从盒子里取出一支墨镜看了看,有点手抖,“卧槽,镶着珍珠,这珍珠是真的还是假的……” 时进默默盖上这盒墨镜,说道:“我这个亲戚是个墨镜发烧友,所以……那什么,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火锅还是小炒?” 刘勇本着宰土豪的心情,认真说道:“我想吃海鲜大餐!” 时进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你能在学校里找出个卖海鲜大餐的店出来,我就请你吃。” 刘勇扼腕:“为什么你的生日不是在周末,可惜。” …… 当天晚饭时间,时进又接到了门卫大爷的电话。他有些疑惑,五个哥哥的礼物他已经全都收到了,怎么还有快递过来。 刘勇眼睛一亮,立刻祭出了小推车:“又有宝藏过来?” 时进迷茫摇头,带着他和罗东豪去了校门口。 门卫大爷远远见到他过来,忙热情地朝着门外一伸手,说道:“同学,你的外卖!” 外卖? 时进意外,侧头朝着大爷指的地方看去,就见那里正停着某家老字号饭店的外卖餐车,车外还站着个穿着侍者制服的人。那人在守门大爷的呼唤下看到时进,忙拿着贺卡迎上去,停在时进面前,微笑着把贺卡递了过去,说道:“是时先生吗?我是xx饭庄的外送员,今受您兄长的嘱托来给您送生日餐,祝您生日快乐。” 时进接过贺卡打开,一行手写的小字展现在他眼前:今年也要吃长寿面哟,祝小进长命百岁,生日开心,哥哥爱你【爱心】。 他看着那个爱心,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忙抬手揉了揉鼻尖。 第149章 红薯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 卦五的死讯传了过来。 当时时进正在整理老师划下的期末考试复习重点,在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时,他像是有了预感一样, 心陡然沉了下来。 “卦五死了。”电话接通后,廉君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 近在耳边, 直钻入心底,“他在暗杀完目标人物撤离时, 不幸碰到了狼蛛回撤的大部队, 被他们堵在了宝岛上,他怕被捉住成为狼蛛威胁我的筹码, 选择了自我了断。跳海死亡,找不到尸体。” 时进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听了却还是觉得有些难受,浅浅吐出口气,问道:“他现在安全吗?”“那个时间段,海边经常有渔船驶过。”廉君没有答得太详细, 又问道, “周末我去接你?” 时进仍是拒绝:“别,不安全。” 廉君那边沉默了一会, 问道:“那让卦三去?” 时进应了一声, 想问问他下一个离开的人是不是卦三, 嘴张开, 又默默闭上了。 有什么好问的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 意外逼死了卦五,鲁珊并不觉得多么开心。她在开会时稍显烦躁地拍了两下桌子,说道:“你们别不信我,廉君就tm是个疯子!这个卦五跟了他那么多年,现在死在了我这里,我真是……别说我怂,从现在开始我要死守我国内那一亩三分地,你们谁也别想再把我扯出去,廉君发起疯来谁都扛不住,我得把我的根基稳住。” 袁鹏不理解她的焦躁,甚至觉得她脑子有病,说道:“是你说必须要对那些卦下手的,现在你走运弄死了一个,怎么又自己慌起来了?廉君折了个属下,你不该觉得开心吗?” “那现在的情况和当时的情况能一样吗!我可是死了六个属下,足足六个!如果是你那边死了六个区域负责人,你慌不慌?”鲁珊又拍了下桌子,见孟青和齐云都皱眉看着自己,顿了一下,稍微压了下脾气,缓声说道,“不是我要危言耸听,实在是那个廉君太聪明!他想做的事我就没有一次猜对过,现在灭在国外的生意一团糟,他不寻思着收拾就算了,居然跑过来杀我的人,你们能猜出他这样做的目的吗?能吗?换了我们在座的随便一个,在国外生意乱成那样的情况下,我们会像他那么做吗?” 没有人回答,鲁珊问到了点子上,如果他们是廉君,在灭已经这么乱糟糟的情况下,他们确实不会像廉君那样,特地调一个得用的属下,跑去暗杀几个似乎对现在的局势并没有什么影响的敌方属下。 “廉君好像完全没有想要挽救国外生意的打算。”齐云开口,语速放得有点慢,似乎在边思考边说,用词很慎重,“从mz到现在的x区和dl区,他都是一路战一路退,等生意死透了再报复,没有什么有效的救市举动,总觉得……有点奇怪,以廉君的能力,不该把局面弄成这样。” “就是这个!”鲁珊坐直了身,一副自己想说的话,终于有人懂了的样子,“奇怪!这个是重点!每次我一觉得廉君做的事很奇怪,我后面就要吃大亏!反正我觉得现在的局势有点不对劲,大家必须小心一点。” 孟青也皱着眉,仔细琢磨了一下目前的局势,说道:“但现在的局面,确实是我们耗费资源打出来的,除非……我们从那个卦九那里拿到的资料有假,我们一开始就钻套了。” “不可能!”袁鹏第一个否定,肯定说道,“那些资料我们在最开始就核查过,你们也都说资料应该是真的,现在再来判假,不觉得很荒谬吗?鲁珊,你不要危言耸听扰乱军心,你太怕廉君了,所以总是不自觉放大他的行为,你这样意志不坚定的人,实在不适合当行动的领头人。” 鲁珊冷笑:“我不合适,难道你就合适了?处事谨慎一点就成了你口里的意志不坚定,你对我的偏见可真是深。袁鹏,知道蛇牙为什么总也成不了大气候吗,就是因为你的鲁莽和没有大局观!” “你——” “好了!”孟青拍了下桌子,沉着脸扫一眼两人,说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都冷静一点。” 鲁珊和袁鹏全都闭了嘴,最后鲁珊像是忍不住了,为自己辩解道:“说是四家联盟,但现在我们这四家,午门和蛇牙得了好处,千叶隐在二线没受任何影响,就只有我狼蛛被廉君戳成了筛子,别怪我这个态度,那是因为锤子没砸到你们头上,你们不知道疼。” 她说得也有道理,局面发展到现在,确实是狼蛛一直在吃亏。 孟青缓了语气,说道:“你放心,狼蛛这次的难关,大家会帮你一起撑过去的。” 鲁珊按住了额头,没有说话。 齐云突然说道:“会不会这就是廉君的目的?把我们逐个击破,内部分化我们。一对四对灭来说,显然是不现实且很吃力的,但如果只针对打击一个,以灭的实力,却是轻而易举。卦五在灭的地位很高,廉君特地派他去暗杀狼蛛的重要负责人,想来是很重视这次针对狼蛛的暗杀行动。鲁珊说得对,廉君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另外三人全都朝他看过去,顺着他的话思考起来。 齐云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可能,廉君花这么大力气暗杀狼蛛的高层,会不会是故意想向鲁珊施压,逼她把力量回撤,使我们在国外对灭的整体压制和攻势出现一个缺口,然后趁机做点什么。” 这猜测一出,孟青和袁鹏立刻凝重了表情,现在国外的利益大部分是被他们两家分了,如果廉君真的打的是引走狼蛛的力量,钻空子搞文章的注意,那他们就危险了。 他们忍不住朝着鲁珊看去。 鲁珊接受到他们的视线,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我不可能再把力量调去国外,万一廉君这时候再派别的人来暗杀我的属下怎么办?这样的损失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孟青和袁鹏深深皱眉,一个心里仔细盘算起来,一个则明显变得焦躁。 “你这样只顾着自己,算什么盟友?”袁鹏忍不住出声质问。 鲁珊脸一沉,说道:“我只是你的盟友,不是你妈!让我顶着自己完蛋的危险去保护你,去赌一个还不确定的可能,我办不到!我看是你不把我当盟友才对,万事只考虑自己!” “别吵了!”孟青出声打断两人的话,看向齐云,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齐云扫一眼剑拔弩张的鲁珊和袁鹏,回道:“狼蛛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危险,这样,我这边可以拨一些人去狼蛛帮忙,至于国外的部分,鲁珊,我希望你能坚持还是坚持一下,我们各自负责的区域不同,现在外围有些地方的生意只有狼蛛可以操作,你撤了,对我们来说确实不太有利。” “我也可以拨人去帮忙。”孟青也开了口,看来是很满意齐云的建议,看向鲁珊说道,“你别急,大家是盟友,你那边有危险,大家肯定会帮你的。” 袁鹏没表态,让他去帮鲁珊,还不如杀了他。 齐云和孟青全都做了退步,鲁珊的表情总算好看了一点,妥协说道:“那我再坚持一阵……大家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僵持的局面不能长久,我们要么继续前进,要么就此罢手,再拖下去,保不准廉君又能琢磨点什么出来。” 孟青听她又说起了风凉话,差点没忍住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好在齐云迅速开了口,接了鲁珊的话。 “罢手已经不太可能,灭和我们现在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僵持也确实不能再继续,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归到最初的计划,国外生意部分,灭之所以还能在我们的强攻下垂死挣扎,是因为有卦八和卦十帮忙撑着,我们上次没能杀得了他们,这一次,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们解决掉。” 这是齐云第一次提出计划,三人全都看着他,鲁珊开口问道:“那你要主导这次的暗杀吗?” 齐云微笑,回道:“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这次就由我来吧。” …… 度假山庄,书房。 廉君烧掉属于卦五的资料,然后一次性把卦八、卦十,还有卦三的资料全部抽了出来。 恰逢周末,时进回了山庄,此时正窝在书房的沙发上和冯先生一起确认期末考试的复习大纲。他稍微听了一耳朵廉君和鲁珊的电话,此时见廉君又是点火烧纸,又是往外拿资料的,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廉君手里的三张纸,说道:“这次要派三个人出去?难道卦一和卦二也……” “不是他们,是一直在外面的卦八是卦十。”廉君回答,看向时进面前正挂着通话界面的平板,问对面的冯先生,“您老想要什么时候离开?” 时进一愣,忙扭头朝着视频通话对面的冯先生看去。 冯先生头发又白了一些,但精神气依然很足,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你少操心我,先把小子们安排好吧,我清清白白的,到时候随便找个培训学校一呆,就够养老了。” “话不能这么说,万事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廉君摇头,问道,“等时进期末考试结束,我安排您去环球旅行怎么样?或者我给您组一个老年科考团,您可以去做些您喜欢的事情。” 冯先生闻言脸黑了,说道:“你都安排完了还问什么问!自作主张的混小子,一点都不尊师重道!”说完直接把通话挂掉了。 时进回头去看廉君。 廉君回看向他,把手里的资料反扣在书桌上,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今年的新年可能会冷清一些……我会想办法把黎九峥请过来的,还有时纬崇,他一个人在国外疗养院呆着,母亲又是那个情况,新年应该不好过,我们也把他接来怎么样?” “不用。”时进连忙阻止,看向他反扣在书桌上的资料,问道,“我能看看那些吗?” 廉君沉默,又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时进,要怎么去过新的人生,是他们的自由,我们能做的,只有祝福。” 时进收回视线,伸臂抱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胸腹间。 “把五哥接来吧。”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又补充道,“大哥那边,你跟疗养院那边说一声,好好关照他一下,我也会让二哥多注意一点大哥的。” 廉君应了一声,弯腰吻了一下他的头顶。 …… 这周的返校,依然是由卦三送的时进。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车停在学校门口,时进要下车时,卦三才开口说道:“时少,新年快乐。” 这个新年祝福提前了太久,时进开门的动作一顿,低头用力眨了眨眼,笑着回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说完拉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走去。 卦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内,靠到椅背上发了会呆,然后抬手抹了把脸,调头离开。 …… 地狱般的复习周开始了,时进整天整天的泡在图书馆,颇有些两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味道。转眼周末来临,时进在放学后来到校门口,找到熟悉的车,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卦二满脸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看到是我来接你,很不乐意?” “你废话太多了。”时进依然面无表情,翻出复习资料说道,“每次你来接我,我的耳朵就清净不了。你今天安静一点,我要复习。” “啧,说话真不好听,你也不怕坐车的时候看书头晕。”卦二嫌弃嘀咕,发动了汽车。 这个周末,时进没在山庄看到卦三。他在小楼门口架了个火堆,用锡纸包了几个红薯塞进去,用捡来的柴火烤了几个红薯,分给大家吃了。 最后红薯多出来三个,卦二还想吃,时进没让,面无表情地把红薯埋到了土里。 “熟了的红薯就算埋到土里,来年春天也发不了芽,长不成新的红薯,你这么浪费掉,还不如让我吃了。”卦二仍对那些香甜的烤红薯虎视眈眈。 时进翻他一个白眼,用手沾了点柴火灰,抬手抹到了他脸上。 …… 期末考试结束后,寒假来临,时进回了山庄,整天闷在厨房里,研究各种或黑暗或奇葩的料理。卦二吃得头皮发麻,见到他就跑,两人吵吵闹闹的,把没什么人的山庄衬得热闹了点。 一直失联的向傲庭在某个下雪天突然给时进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年的团圆饭是什么时候。 时进趴在小楼客厅的窗边,看着外面堆积得厚厚的雪,笑着回道:“今年不吃团圆饭了……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大家再找个时间出来聚聚吧。四哥,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你?” “出了个任务。”向傲庭回答,突然说道,“小进,你别难过。” “四哥你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时进依然声音带笑。 向傲庭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时进又妥协似的低了语气,说道,“四哥,我心里憋得慌。” 向傲庭安慰道:“没事的,再忍一忍,明年夏天之前,一切都会结束的。” 时进愣住,心里一紧,忙坐起身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一切会在明年夏天之前结束,难道官方那边要有什么动作了?” “你别急。”向傲庭连忙安抚。 “我怎么可能不急,四哥你——”时进突然想到了什么,硬是压下了继续询问的欲望,说道,“是秘密行动对不对?对不起,我不该打探这些的……四哥,廉君会有危险吗?” “不会的。”向傲庭答得肯定,带着承诺,“你和他都会没事的,小进,你别急,官方在忙的事,廉君不一定不知道。” …… 大家都没想到,齐云的行动居然这么效率。他们前一天才在会议上定下了要在守住自身的情况下,想办法杀掉卦八和卦十的计划,齐云第二天就锁定了卦八和卦十的方位。 孟青有点疑心:“难道你在灭安插了探子?” 齐云好笑摆手,说道:“如果能安插进探子就好了,我只是一直派人紧盯着灭这一阵的生意动向,幸运推测和侥幸锁定了他们的位置而已。先不说这些,卦八和卦十的真实长相,大家都不太确定,为了避免这次我锁定错了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怎么帮?”鲁珊询问。 “这次的行动,最好一条漏网之鱼都不要放过,我希望你们帮我封死卦八和卦十逃跑的路,我要关门打狗。” “可以。”袁鹏第一个表态,积极响应,“国外的局势不能这么僵着了,卦八和卦十必须死。” …… 针对卦八和卦十的追杀开始了,齐云确实有些本事,只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把卦八和卦十各自逼死在了一个无法求援的孤岛环境里。 不过齐云没有立刻去杀他们,而是打起了活捉的主意。 袁鹏不喜欢这种临时更改计划的行动方式,忍不住催促道:“直接杀了他们不行吗!这两人眼见着自己要死,居然开始不管不顾的自毁生意,想拉我们一起下地狱,而且廉君肯定已经发现了不对,援军说不定就在路上了,别耗着了。” 齐云还是淡定的模样,安抚道:“稍安勿躁,来了援军更好,更方便我们谈判。廉君重情,活的卦八和卦十,绝对比死了的他们更有价值。” “那要捉就快捉。”鲁珊也皱着眉,有点烦躁,“我这边真的耗不起了,就像袁鹏说的,卦八和卦十开始不管不顾的经济反扑,我得调资源和人手去防备去整理,太艰难了。” 孟青心里计较了一番,说道:“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派人和你一起捉。” 齐云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手指却不太开心地抠了下桌面,回道:“这就捉了,大家稍安勿躁。” 当天晚上,千叶的人开始收拢包围圈,想去活捉卦八和卦十,然而就在他们各自接近卦八和卦十的躲藏地点,准备冲进去的时候,爆炸声响起。 卦八和卦十死了,自爆,死无全尸。这边爆炸刚起,国外各大区的灭的分部突然就一起行动了起来,以迅猛的态势,朝着四大组织的各个据点直攻而去。同一时间,国内狼蛛位于宝岛和g省的据点突然被攻击,国外连同国内,一场大混战毫无预兆地拉开了序幕。 廉君直接把争斗从经济层面,上升到了最无可挽回的火力冲突和地盘攻击阶段。午门等组织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蛇牙首当其冲,位于x区的好几个据点连夜被撬。它因为之前要铺开生意网,所以人员力量过于分散,又因为要帮千叶围堵卦八和卦十,所以把人员调离了据点,导致面对灭的猛攻,它的各个据点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被打散了。“他疯了吗?”袁鹏惊怒不已,不敢置信,“这么直接开火,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真的不想要国外的生意了吗?” “我就说要小心防备廉君的反击,不要贪利,不要妄动……该死,廉君是真的疯了!”狼蛛的情况更糟糕,是国内外一起被打,鲁珊焦头烂额,忍不住咒骂。 孟青挂掉属下打来的电话,皱眉说道:“这次带队展开国外攻势的是卦三,廉君早有准备,他们一开始打的就是直接动火的主意,从来没想和我们打什么经济战!” 齐云眉头紧皱,心情很不妙,他以为他终于胜了廉君一筹,摸清了廉君的目的和想法,结果事实却给了他狠狠一耳光。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这些情绪,好好回忆了一下灭这几个月的动向和现在的局势,心里一惊。 “我明白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干涩,“完全不挽救生意,连客户都敢杀,任由我们铺网占据利益,把属下的性命当做诱饵和棋子,再趁我们势力铺得太散时一波猛攻……” 孟青皱眉看着他,说道:“你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一点都不乱。”齐云看向他,表情沉得可怕,“好好想想廉君这段时间做的事,他完全不自保不自救,任由灭一步一步被我们重创,再反过来拉我们下水,只有一心求死的人,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消耗自身资源。孟青,别再保留实力了,这次大家不拿出全力来,怕是全得被灭拉着一起下地狱!” 第150章 平安结 四大联盟开始反击, 大混战终于开始。 前期的突袭优势, 为灭在国外的争斗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蛇牙被打得凝聚不起力量;狼蛛要分心应对国内和国外的联合攻势, 反击显得很是疲软;午门还有一战之力,但因为孟青依然想尽量保全生意,所以打得束手束脚;千叶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灭干脆从一开始就派了最主力的力量去动它。 在灭不顾后果的猛攻下,蛇牙和狼蛛很快成为了联盟十分明显的弱点, 特别是蛇牙,它才被打了半个月, 国外的势力网就全崩了, 生意也全部被废。狼蛛紧跟其后, 国外的势力网摇摇欲坠,在国内国外无法兼顾的情况下, 鲁珊不得不做了尽量保全国内的决定,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国外的全部势力和利益, 收拢了力量。 袁鹏惊怒交加,在会议上朝着鲁珊吼道:“你居然直接撤了, 你想丢下大家当逃兵吗?” “当逃兵也比耗死在这里强,我不能让外面的那点生意, 影响了我的根基!”鲁珊拍桌子吼回去,一点不让。 孟青这次可没什么心情去劝他们别吵架, 沉着脸坐在一边, 任由他们吼来吼去,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是齐云开口打断了鲁珊和袁鹏的争执, 各自安抚一下后,朝着孟青说道:“老孟,蛇牙本身根基不稳,狼蛛还要兼顾国内,现在国外能打的,就只有你我,别再顾忌那些生意了,廉君舍了一切和我们打,我们不拿出全力是斗不过他的。” 孟青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不甘心!午门扎扎实实发展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有了现在的规模,要让他一下子放弃国外的利益和地盘和灭死磕,他做不到。 “廉君确实太聪明了,放任了根基不稳的蛇牙狂吞利益,剑走偏锋地杀了狼蛛的重要高层,逼狼蛛分心顾虑国内,还用生意拖住了你……我们四家,居然一下子就被安排了三家,灭确实无法一对四,但要一对二,或者一对三,在舍弃全部的情况下,它确实可以拼一拼。”齐云还在说着,语气不疾不徐,淡定得仿佛被打的不是他一样,“鲁珊说得对,我们之前不该妄动,不该冒进,甚至不该主动去吃掉灭的生意。” 孟青听得烦躁不已,忍不住说道:“你现在来给廉君戴高帽是想涨敌人志气吗?他确实聪明,但他聪明也只是个瘸子!” 鲁珊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瘸子又怎么了,瘸子都比你厉害! “齐云,你说这些是想干什么?大家聚在一起可不是来听你夸廉君的!国外我们奋力争一把,未必赢不了廉君,你别太小看大家!”袁鹏也开了口,态度很糟糕。 “我是想让你们冷静一点。”被这么怼,齐云也并不动气,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廉君想拖着大家一起死,他这么做,背后肯定有官方的授意,国外这场仗,我们怎么都是赢不了的。鲁珊的做法是最正确的,我们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国内。” 鲁珊心里一动,侧头朝他看去,面上却做出附和的样子,说道:“确实,以我的了解,廉君如果真的打的是和大家一起下地狱的注意,那在我们专注国外的时候,他很可能会突然在国内拉开战火。大家都好好想想,是国外那些随时可以重建的据点和生意网重要,还是在国内的根基重要?” 孟青和袁鹏听得心里一凛,压下情绪冷静思考起来。 齐云看一眼鲁珊,赞赏说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那国外就不打了?我们直接回防国内?”袁鹏询问。 齐云摇头:“不,要打。我们要给廉君制造一个我们仍然注意着国外的假象,然后在国内聚集力量,像这次灭突袭我们一样,打灭一个措手不及!根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对灭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孟青忍不住坐直了身。 齐云扫一眼众人,问道,“要打吗?” 孟青第一个拍板,沉着脸说道:“打!无论如何,灭都必须散!” …… “午门开始放手反击了。”卦一汇报,眉头紧皱,“卦三一个人主导国外的局势,会不会太吃力了点?” 廉君手指点了点桌面,说道:“让他不用太过努力,该放弃就放弃,资源想用就用,必要的时候可以找官方调人手,章卓源会给的。卦七到哪了?” 卦一手指一紧,回道:“已经到国内了。” “让他去蛇牙的大本营v省埋伏起来。”廉君吩咐,看了眼日历,说道,“年前或者年后,你和卦二挑个日子吧。”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卦一沉着脸,忍不住说道:“君少,让我陪着你吧。” 廉君摇头,说道:“卦一,国内的混战随时可能开始,章卓源已经有了小动作,你和卦二必须尽快撤离,否则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就不走!”卦一上前一步,坚定说道,“君少,让我跟着你!” “卦一!”廉君沉了表情,“这是命令!” 卦一身体一震,不甘地握紧拳,后退一步,良久,低头应道:“是。” 廉君缓和了神色,又补充道:“让卦六也准备一下,还有下面的卦十一……今年的团圆饭,大家都提前吃吧。” 卦一再次应是,头始终没再抬起。 …… 黎九峥是在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时到的度假山庄,卦二亲自去接的人。见到时进后,黎九峥立刻上前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处。 时进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问道:“医院忙不忙?让你就这么过来,很困扰吧。” “没有。”黎九峥摇头,慢慢松开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皱眉,“你瘦了。” “是吗。”时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瘦点好,免得过年吃得太好,胖成一头猪,回学校被朋友嘲笑。” 黎九峥眉头皱得更紧了,抬手摸了摸他翘起的嘴角,抿紧唇没有说话。 多了一个人,小楼里总算又热闹了一点,大家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起了准备,每天忙来忙去的,也没时间去胡思乱想。 小年的时候,时进在小楼前挂上了一个大大的平安结,在下面站了好久。 外面风风雨雨,小楼里却和乐一片。 年二十七的时候,容洲中突然来了山庄,硬拉着时进吃了一顿提前的团圆饭。吃饭时,他做主挨个给向傲庭、费御景、时纬崇拨了个视频电话,大家隔着屏幕笑谈,也隐约有了点团圆的味道。 时隔快一年,时进终于又见到了时纬崇,和对方说话时,他一直小心盯着进度条,见进度条没有降,才稍微放了心。时纬崇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以为他是依然不太能接受自己,眼神黯然一瞬,渐渐的话便少了下来。 …… 年三十那天,廉君和章卓源吵了一架,是章卓源先挑起来的,他觉得廉君的属下一个接一个的死得太蹊跷太快,认为这里面有问题。 廉君眉眼间满是冷意,说道:“章主任,你说这话就不觉得诛心吗?他们死不死,对你有什么影响?我廉君是没帮你搅了午门千叶在国外的生意,还是反过来咬你一口了?” 章卓源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初我们定下的约定里,可没有——” “现在有了。”廉君沉声打断他的话,语含威胁,“这么多年,我那些属下帮你做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明白。章卓源,我也不怕和你撕破脸,别以为局势到了现在,你那边就稳了,如果我抽身而退,我保证你这次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午门和千叶只会比现在的灭更让你头疼!” 章卓源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明显的发脾气,直接被震住,稍微软了一点语气说道:“我不是要和你撕破脸,只是你那些属下的动向我得知道,他们身份特殊,上面这么要求了,我只有……” “那你让你的上面来联系我。”廉君再次打断他的话,语气冷酷,“还有,死人哪来的动向!你想找卦五他们的下落?可以,卦五死在了海里,卦八和卦十连个全尸都没有,卦九被狼蛛一枪毙命,尸体就地埋了,你尽管去找他们,看他们会不会回应你!” 章卓源有点头疼,说道:“廉君,你……” “我要人。”廉君突然又淡了语气。 章卓源皱眉:“什么?” “国外的局势已经支撑不了太久,如果我猜的没错,结盟的四个组织很快就会在国内组织进攻,打灭一个措手不及。我留在国内的人都是没沾过人命恶事的底层人员,他们这些年老老实实做生意赚干净钱,比所有你保护的普通民众都更守规矩,我不会让他们去送命的。你拨人给我,我是在帮你们清扫国内环境,想全部让我出人出力,不可能。” 章卓源震惊,声音陡然提高:“什么叫你留在国内的都是没沾过人命恶事的底层人员,你的高层和中层人员去了哪里?难道你把他们——” “他们全部在国外,在最前线送命。”到了这个份上,廉君也不在意告诉他一些事情了,冷冷说道,“章卓源,别想着跟我秋后算账,你当初答应我的条件,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一件一件做到。是你许诺的要给我的属下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那么从现在开始,所有‘死了’的人,你最好不要再追究!话我放在这里,国外官方不方面插手,所以我全部自己担了,而国内,你不拨人给我,那国内我将毫无招架之力,大家等着一起死吧!”说完直接撂了电话。 “你什么意思?廉君,廉——”章卓源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放下手机,用力砸了一下桌子,低咒道,“居然来先斩后奏这一招,该死!” ……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廉君看向沉默站在书桌后的卦一和卦二,说道:“章卓源敢这么直接质疑我,应该是已经动了心思了,你们今晚就动身。” “君少……”卦二皱眉开口,想说点什么,却被卦一拦住。 卦一按住卦二的肩膀,问道:“君少需要我们做什么?” 廉君看着他们,只说了两个字:“活着。” …… 跨年的钟声敲响,时进看一眼二楼的方向,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毯子。 “三哥的节目怎么还没开始,太慢了。”黎九峥皱着眉,把剥好的坚果送到时进面前,问道,“困了吗?别等了,回房睡吧。” 时进摇了摇头,接过坚果吃了一颗,看着电视里正热闹庆祝着新年到来的人们,含糊说道:“再等等吧,快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等到了容洲中的单人节目,两人一点都不热情的把节目看完,嫌弃地评价几句,然后关了电视。 廉君刚好从书房里出来,下楼来到时进身后,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太晚了,睡吧。” 时进看一眼楼梯,没看到卦一和卦二的身影,缩在毯子里的手紧了紧,然后笑着掀开毯子站起身,说道:“那睡觉吧,五哥,你也快去睡吧,晚安。” 黎九峥站起身,看一眼他翘起的嘴角,上前抱了抱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时进一直放大的听力里,终于听到了一点响动。 开门关门声,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脚步声……然后是隐约的汽车解锁声,开汽车后备箱的声音,放行李箱的声音,拉车门的声音……最后传来的,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居然是这么离开的,连句再见都没说。” 是卦二的声音。 “开车吧,天要亮了。” 然后是卦一的声音。 夜很深,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过去后,一切回归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进闭上眼,抱紧廉君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廉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微微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 第二天早晨,大家理所当然地没有在小楼里看到卦一和卦二的身影,没有人提起他们,大家默契地聊着别的话题,仿佛卦一和卦二从来没有存在过。 廉君这一天难得的不忙,和黎九峥一起,陪着时进玩了一天的三人麻将。 晚一些的时候,章卓源给廉君打了个电话,这次两人没再吵架,心平气和地说起了正事。更晚一些的时候,刘振军也给廉君打了个电话。 三天后,卦三的死讯传来,他在灭和千叶的一次正面冲突中,被流弹重伤,最后不治身亡。同一时间,国内各地突然一起爆发了暴力组织之间的冲突,给这一年的新年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 …… 孟青等人谁都没想到,灭居然会硬扛住了他们的第一波国内突袭。 “怎么可能,那样的人员配备,廉君是怎么办到的。”鲁珊百思不得其解,“灭被我们拖了那么多人在国外,又被我缠了一部分人在g省和宝岛,其他地区的人员配备应该没这么足才对,奇怪了。” 孟青也想不通,说道:“而且那些人太训练有素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廉君对我们国内的突袭,肯定早就有了准备。他是太聪明了,所以想到了,还是我们里面……”说完扫一眼众人,眼神含义不妙。 另外三人被看得皱眉,被怀疑过一次的鲁珊更是冷笑出声,说道:“孟青,你老毛病又犯了?这个节骨眼,你这么说是想干什么,挑拨大家的关系?”齐云出来打圆场,说道:“行了,别吵,老孟,现在说这些没意义。” 孟青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会议气氛变得沉闷,现在国外的争斗已经到了最白热化的时候,国内的争斗也拉开了序幕,大家头上都悬着一把要落不落的刀,心情难免浮躁。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孟青皱了皱眉,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分钟后,孟青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朝着手机吼道:“什么?灭在国外的势力全部解散了?据点是空的?” 也不知道那边回了什么,孟青突然咒了一句该死,挂掉电话朝着众人看去,说道:“我们又中套了!” “什么意思?”袁鹏连忙询问。 “廉君就没想着和我们在国外打!卦三死后,我们组织的反扑全扑了个空,灭的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只一天的功夫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现在灭在国外的所有据点都成了空壳!情况不对,我们国内攻势一起,卦三就死了,然后灭的据点就空了,这明显是个圈套!”孟青失态咆哮。 “什——”齐云不敢置信,然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章卓源!” 鲁珊迷茫又着急:“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提到章卓源了?廉君国外的力量全散了,散去了哪里?秘密回国了?” “不是。”齐云回答,额头隐隐渗出了冷汗,“原来是这样,这才是廉君的目的……” “什么目的?你把话说清楚!”袁鹏忍不住催促。 齐云看一眼众人,说道:“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章卓源!在国外我们怎么折腾都不要紧,但在国内,我们还是受官方束缚的合法暴力组织,一旦我们在国内做得太出格,官方就有理由动我们了,这才是廉君打的注意,他就是要逼我们一起在国内动手……他还断了我们往国外遁逃的后路,先把我们在国外的势力全搅散了。”而且这个全套,还是他鼓励大家一起钻的。 输了,他又输给了廉君。 众人闻言一静,然后齐齐后背一凉,后脖颈甚至感受到了刀刃下压的凉意。 “我要杀了他!”孟青咬牙开口,表情沉沉。 “廉君果然是官方的走狗。”袁鹏眼中满是杀意。 鲁珊则有点崩溃了,抬手按住额头说道:“从和灭对立开始到现在,我们退也是踩陷阱,进也是踩陷阱,主动攻击肯定掉坑,忌惮防备就是被动挨打……玩不过,我们真的玩不过廉君。” 齐云突然说道:“我们必须去和廉君谈判,趁着现在国内争斗还没激烈起来,廉君还没拉着大家不死不休。”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一起朝他看去。 “谈判……然后求和,事到如今,除非灭主动停下攻势,否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齐云咬牙压下不甘,说道,“推个人出来吧,如果都不想去,那么我去!” “不行!”孟青直接否决,恨恨说道,“大不了大家以后不在国内混了,廉君必须死!” 齐云看向他,沉声说道:“我们这段时间把国外各地区的生意和势力搅得乱七八糟,没了国内的根基,我们无论去哪都是被针对被追杀的对象,孟青,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谈判让鲁珊去吧。”袁鹏突然开口,居然笑了起来,“灭和狼蛛仇怨最大,仇敌的服软,应该会让廉君心里舒坦一些,而且鲁珊还是女人,以廉君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对个年长的女人太过分。” 鲁珊震惊,拍桌而起,怒道:“袁鹏,你找死!” “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袁鹏一点不惧地迎着她的视线,滚刀肉一般耸了耸肩,说道,“大家是盟友,不是吗?” 孟青心思一转,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扫,说道:“那就鲁珊去吧。” 鲁珊不敢置信:“孟青,怎么连你也——” “我也觉得鲁珊去比较合适。”齐云也开了口,看向鲁珊,语气缓缓,“现在我们四家里面,就属狼蛛的处境最为艰难,你去谈判,确实更有说服力。” 鲁珊被气笑了,冷笑着扫一遍他们,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现在倒是一条心了,好,我去当这个灭火器和炮灰,孟青、齐云、袁鹏,你们可得好好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说完直接挂了通话。 三人安静了一会,然后孟青敛了表情靠回了椅背,说道:“袁鹏,把狼蛛的肉分给你,你总该能稳住了吧。” 袁鹏笑得满意,说道:“那是自然,只希望鲁珊这个试路石能多试点东西出来,给我们多争取一点准备时间。” “准备一下吧。”齐云眉头微皱,心情可没有他们那么好,“接下来是场硬仗。”卖了一个狼蛛,他们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第151章 收尾 时进发现自己和廉君的进度条开始涨了, 廉君的涨幅较快, 他的稍慢一些。他觉得有些心慌,忙催促廉君尽快安排他自己撤退的事情。 “不急,等年后你去上学了我再离开。”廉君安抚, 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卦一和卦二他们还没确定安全,鲁姨也还没从局势里逃脱,我现在不能走。” “那起码不要再呆在b市, 去国外吧,到了国外,你一样可以远程关注局势, 这里太危险了。”时进还是不放心。 廉君摇头, 说道:“我不能动,一旦我动了, 章卓源就要动了, 再等一等。” 时进眉头紧皱, 情绪有点崩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他抬手按住额头,焦躁又痛苦。 廉君心疼地抱住他, 慢慢顺着他的脊背, 看着窗外被阴云笼罩的天空, 说道:“因为官方不需要我这样一个‘帮手’, 新的历史上, 也绝对不能留下我的名字, 我对于他们来说,是污点,是隐患,是必须抹除的存在。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时进抱紧他,说不出话。 …… 鲁珊真的去找廉君谈判了,十分大张旗鼓的。结果可想而知,廉君并不乐意搭理她。鲁珊把这事告诉了孟青等人,摆出了一副“我已经努力过了,但对方死活不接茬,我也没办法”的态度。孟青等人皱眉,最后齐云站出来给出建议,让鲁珊去找章卓源居中牵线,联系廉君。鲁珊嘲讽地看他一眼,冷笑着应下了。 当晚,鲁珊给章卓源打了个电话,希望章卓源能帮她联系一下廉君,做一下谈判的中间牵线人,并稍微解释了一下国内现在各大组织时常交火的情况,表示这种乱象很快就会结束,算是安抚了一下章卓源。 章卓源假模假样地和她打了会官腔,然后转头就打了个电话给廉君,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和鲁珊谈判讲和吧?你应该明白,现在的局势是不允许你们讲和的。” 这话说得就差直接让廉君去和孟青等人抱团去死了。时进听得想骂人。 廉君安抚地拍拍他,没有因为章卓源的话动气,心平气和地问道:“灭现在国内的大部分据点里,呆着的都是官方的人,我相当于是把整个家底都掀给你了,你现在来问我这个,是想侮辱我?” 章卓源噎住,厚着脸皮说道:“可你不是还有一批暗线没有告诉我……” “那些你不用知道,那是我最后用来和午门等组织同归于尽的底牌。章主任,你也不想国内的暴力组织争斗变成持久战吧,那样国内的经济肯定会大损。还是说,你已经另有了打算?”廉君慢悠悠询问,语气堪称亲切。 章卓源听得心里一惊,忙说道:“打算当然是没有的,我只是希望你在做什么之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那就告诉你吧。” 章卓源愣住:“什么?” “四大组织的联盟,真正派来和我谈判的人不是鲁珊,鲁珊只是他们推出来让我出气的炮灰,真正要和我谈判的,是午门的孟青,他已经派人给我递了消息,就在鲁珊高调告诉你,她希望和我谈判之后。” 章卓源皱眉,意识到不对,问道:“孟青他们想做什么?” 廉君语气依然淡定,回道:“孟青的计划我大概能猜到一点,他可能是有两个打算,一个是单纯送鲁珊出来给我出气,等我气消后,他那边再许别的好条件哄住我,换我的收手;另一个是告诉所有人鲁珊来和我谈判了,然后找机会杀了鲁珊,嫁祸给我,用你发的那个恶意竞争条款逼你压制我,给他们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比较倾向后一种推测,所以章主任,别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如果鲁珊真的死了,最后的鱼死网破就要来了,好好整理人手吧。” 章卓源越听他分析越心惊,顾不得再和他掰扯,说了句再联络就挂了电话。 廉君也挂了电话,时进立刻凑到了他面前,眉头紧皱。 “这样,鲁姨就能解脱了。”廉君看向他,嘴角微勾。 时进伸臂抱住他,板着脸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 年初八,鲁珊从躲藏地回了g省,准备安顿一下后去找章卓源,让他安排自己和廉君见面。当天晚上,孟青派去的暗杀人员锁定了鲁珊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孟青给廉君打了个电话。 廉君直接拒接了。 “他拒绝了。”孟青放下手机,看向视频通话对面的齐云,说道,“廉君果然是铁了心的要和我们打,我和鲁珊递过去的橄榄枝他全都不接,鲁珊那边只能动手了。” 齐云从沉思中回过神,闻言说道:“那就动手吧,安排好暗杀人员,别嫁祸不成,反而引火烧身。” “放心,我派去的都是好手。”孟青十分自信,又问道,“这波过去,你有什么打算?” 齐云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我之前说过,无论表象如何,官方暗地里肯定是偏帮着灭的,这次就算我们杀了鲁珊,让灭背锅,官方也不一定真的会动灭,多半只会做一些表面功夫应付我们。我们能争取的喘息时间没有多少,必须早做打算。” 孟青听得皱眉,问道:“局势真的已经糟糕成了这样?” “不,是只会比我们现在看到的更糟糕。”齐云脸色有些颓败,“老孟,做好金蝉脱壳的准备,现在不是我们能不能打掉灭的问题了,是官方根本不会放过这次收拾我们的机会的问题。官方的态度已经太过明显,这波劫,我们大概是过不去了。” 孟青脸色一变,说道:“可你前几天不是还——” “前几天那是因为有袁鹏在。”齐云看向他,不得不把话说得直白一些,“袁鹏没什么脑子,不给他制造一种我们还有可能挣扎的错觉,他估计会第一个不管不顾的和灭撕扯起来。我们现在需要时间……总之你尽量安排吧,官方已经不允许有大组织继续存在了,我们只能先藏起来,等这次风波过去后,再用别的壳子另谋未来。” 孟青沉默,最后咬了咬牙,说道:“我明白了。” …… 年初十,鲁珊从g省动身前往b市,准备找章卓源面谈。当天晚上,她落地b市,入住了狼蛛名下的某家酒店。 半夜,有疑似灭的人出现在狼蛛的酒店里,要求和鲁珊接洽,商量谈判事宜。第二天,当章卓源带着人前往鲁珊所住的酒店,准备和鲁珊好好谈谈时,却发现那里火光熊熊,浓烟滚滚,鲁珊的房间早已被一片火海吞没。 章卓源大惊,忙给廉君打了个电话。 “应该是孟青动手了,那你也动手吧。”廉君在电话那边说着,似乎早料到了今天这个结果,“章主任,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了。” 章卓源看着面前被消防车包围的酒店,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梦想快要实现的不真实感,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说道:“廉君,多谢。” …… 鲁珊死了,狼蛛群龙无首,内部乱成了一锅粥。袁鹏趁机在孟青和齐云的帮助下,强势入驻了g省和宝岛,以盟友的身份,吞掉了狼蛛的生意。 另一边,孟青和齐云在鲁珊死后,立刻以灭恶意竞争,杀掉鲁珊的理由,把灭告到了章卓源那里,要求官方给灭下牌,并做出惩罚。章卓源表面上惊怒不已,摆出要彻查这件事,狠狠收拾灭的意思,暗地里却已经调动了伪装成灭各个分部成员的官方军队,做好了打着灭的旗号,清剿午门、千叶、蛇牙的准备。 没人知道的暗处,孟青和齐云正背着袁鹏偷偷分割清点自己的力量,紧急打造后路。 局势一触即发,然后,新年结束了。 …… 廉君在用了这个月的药之后,对着正在整理医药箱的龙叔说道:“走吧。” 龙叔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皱眉看他。 “你和黎医生一起走,去蓉城,那里会有人接应你,送你出国。”廉君压下用药后的恶心呕吐感,起身来到书桌后,翻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龙叔,“这个,你的新身份,总共三个选择,你自己选一个。龙叔,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龙叔站直身,看着那个文件袋,没有接。 “走吧。”廉君又把文件袋往他面前递了递,加重声音唤道,“龙叔。” 龙叔板着脸,说道:“每个月的药……” “别担心,只是对着胳膊扎一针而已,我自己就会,而且也没剩几针了。” 龙叔又看一眼低着头沉默坐在一边的时进,手掌紧了紧,接过文件袋,弯腰提起医药箱,大步走到门边拉开门,跨出去后又停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完带上了书房门。 黎九峥拿着行李箱等在小楼门口,见龙叔出来,忙弯腰把箱子提了起来,然后后退两步,仰头朝着书房的窗户看去。 时进刚好走到了窗边,见状忙挤出一个笑容,朝黎九峥摆了摆手。 黎九峥也朝他摆了摆手。 龙叔走出小楼后停步,也扭头朝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先黎九峥一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黎九峥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跟上,边走边回头朝窗户这边张望,很是舍不得的样子。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时进举起的手放下,眼神怔怔的,一点神采都没有。都走了,只剩下他和廉君了。 廉君从背后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耳朵,说道:“过几天的返校,我安排了其他人来接你。” 时进握住他的手,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快了。”廉君回答,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等大家都安全了。” …… 在各大高校的返校高峰期到来之前,各大组织之间的火力冲突密集爆发了。全国各地的灭的分部毫无预兆的躁动了起来,仿佛饥饿已久的嗜血猛兽一样,朝着其他大组织的据点狂扑而去。蛇牙立刻反扑,午门和千叶后续跟上。 各省形势被搅得不停动荡,暴力组织火拼的新闻频出,国内上下人心惶惶,普通民众对暴力组织的怨恨慢慢堆积,逐渐燃到了顶点,要求官方干预的呼声越来越大。 然后在某一天,廉君埋在各大组织大本营所在省的暗线突然全部发动,以命换命的方式,一夜之间暗杀掉了午门、千叶、蛇牙的大部分中高层人员。 蛇牙、午门、千叶的反扑立刻疲软了下来,败迹初现。 章卓源震惊,这才知道廉君藏着的暗线是什么——廉君手里居然还握着这么一支专门用来暗杀的队伍,而且廉君居然早就在各大组织内部安插好了钉子,摸清了他们的人员分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暗线,还有廉君针对各大组织中高层人员的调查,这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暗杀的计划又已经做了多久? 同样震惊的还有孟青和齐云,他们精心打造的后路眼看着就要成了,最多再过一个星期,他们就可以把蛇牙推出去当炮灰,然后秘密带着午门和千叶的精锐逃掉,结果因为这一波暗杀,他们的计划直接崩盘。 “不可能!”孟青失控,大声吼道,“我昨天才和他们联系过,确认过他们的安全,今天怎么就——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齐云在怔愣之后,突然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里,哑声说道:“逃吧。” 孟青表情扭曲:“你说什么?” “放弃一切,逃吧,没有后路了。” 孟青不理解,也不甘心:“你说什么胡话呢!后路怎么会没有,就算没法带走精锐,只要我们还有那些偷偷培养的小组织,有提前转移的资产,我们就可以从头再来!” “来不了了。”齐云抬手按住了额头,语气寡淡没有生气,“孟青,别再这么蠢了,还看不懂吗,章卓源和廉君想动的不止我们这些大组织,还有整个黑道……你也怀疑过吧,国内灭的分部成员行动起来太训练有素了,更像是官方的队伍,还有那些舆论……听听外面民众的呼声,没有以后了,我们呆着的这个灰色世界,已经彻底断在了廉君的手上,大清洗要来了。” 孟青不愿意听清齐云说的话,刚好袁鹏打了电话过来,他干脆直接挂了齐云的通话,伸手撑着桌子,表情扭曲地说道:“什么没有后路,可笑……只要我孟青还在!到处都是后路!” …… 午门和蛇牙开始疯狂反扑,像是死亡前的最后挣扎,千叶则慢慢安静下来,一副死心等待结局的样子。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章卓源却突然不敢再联系廉君,但他躲着也没有用,廉君在某天早上用一个陌生号码主动联系了他。 “卦一、卦二、卦七、卦十一,总共四个人,分别死在了针对午门、千叶、蛇牙、狼蛛各中高层负责人的暗杀行动里。”廉君开门见山,平静的声音让章卓源不寒而栗,“我付出了我的所有,最后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动时进。”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章卓源慢慢放下手机,良久,突然深吸口气站直了身,喊来助手,吩咐道:“准备下发文件,灭、午门、千叶、蛇牙、狼蛛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国际国内形势,枉顾民众安全,引发大面积火力冲突,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估量,严重违背了合法暴力组织约束条约,从今天起全部下牌,进入清剿程序。发布内部通缉令,全力抓捕以上组织首领,如遇反抗……当场射杀。” 助理被他这番话里的信息量惊住,半天没回话。 “还不快去!”章卓源突然爆发,扭头朝他大吼。 助理吓得一抖,终于回过神,忙应了一声,转身左脚拌右脚地出了办公室。 章卓源在他离开后软下身体坐在办公椅上,过了好一会,拿出手机给刘振军打了个电话,说道:“准备收尾,派人去xx度假山庄……逮捕廉君。” …… 时进返校前一天,廉君学着时进的样子,在小楼门口弄了个火堆,然后把书房里的小保险箱整个提了下来,取出里面的资料开始烧。时进搬出一个小马扎坐在火堆边,边看着廉君烧保险箱里的东西,边给费御景和向傲庭发短信。 一张又一张,保险箱里的东西很快燃烧完毕。 廉君把保险箱丢到一边,又取出了好几台平板和手机,挨个格式化里面的东西,然后拿来一把锤子,把它们砸碎,扣出电池,将其他部件丢入了火堆。 时进看得牙疼,嘀咕道:“好浪费。” “嗯,浪费不好。”廉君朝他笑了笑,然后取出了自己的手机。 时进发短信的动作一顿,抬眼朝他看了过去。 “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廉君这么说着,按开手机屏幕,看着桌面上自己和时进的合照,停了好一会,还是选择了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然后砸碎扣出电池丢入了火堆。 嗡嗡。 有短信进来,时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廉君站起身,来到了他身边。 时进一僵,抬眼朝他看去,举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问道:“这个,也要砸吗?” “必须全部清扫干净,这也是为了你好。”廉君摸了摸他的头,弯腰和他额头相抵,温声说道,“你不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时进垂眼,摩挲了一下手机后壳,“稍等一下,我和哥哥们说一声,免得他们联系不上我担心。” 廉君应了一声好,退开了身。 时进给兄长们群发了一条更换联系方式的通知短信,然后返回手机桌面,打开相册,点开里面自己和廉君的合照,一一看过去,又翻出卦一等人的照片仔细翻看一遍,最后压下不舍,选择了删除所有照片,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递给了廉君。 廉君接过,蹲回到火堆边,拿起了锤子。 砰砰砰。 手机变成了碎片,同样投入了火焰中。 时进看着火焰,紧了紧空落落的掌心,问道:“今天还是明天?” 廉君隔着火堆看向他,回道:“明天早上,我想一个人去看日出。” 时进心弦一颤,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一天的晚饭,廉君坚持要亲手做。他其实根本不会做饭,照着网上的教程弄出来的菜,不是咸了就是焦了。他不好意思,想把菜倒掉,时进却坚持把它们端上了桌。 两人各自落座,时进夹起一块有点焦掉了的炒鸡蛋喂进嘴里,仔细品尝了一下,说道:“嗯……进步空间很大。” 廉君微笑,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昧着良心夸我。” “我可不是那么不诚实的人。”时进喝了一口水,垂眼戳了戳碗里的米饭,说道,“下一次……我得看到你的进步。”所以一定要有下一次。 廉君手指收紧,起身靠过去吻了吻他的眉心,把不舍压在了心底。 晚饭后,两人一起去山泉池那里泡了个澡,然后默契地纠缠在了一起。 ……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时进发现廉君起了身。他没有动,依然闭着眼睛,假装还在熟睡。 半个小时后,廉君洗漱完毕,来到床边,弯腰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道:“我去爬山了。” 时进依然闭着眼,没有动。 “返校的行李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来接你的人九点左右到,他会给你带早餐,你可以多睡一会。” 时进还是没有动。 “登上山顶之后,我会给章卓源打个电话,告诉他卦一他们的死讯。大约在那半个小时后,他或者刘振军就会带人来到这里抓我,你别怕,也别跑,来接你的人会护住你的安全,让你成为这场清剿事件里功劳最大的英雄。” 时进在被子里的手忍不住收紧。 “我爱你。” 脚步声响起,然后是房门开合的声音。 时进唰一下睁开眼,室内空荡一片,他坐起身,看向房门。 “进进,去和宝贝告个别吧。”小死忍不住开口。 “他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有什么好告别的。”时进面无表情,又躺回了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别吵我,我要睡个回笼觉。” 第152章 包子 说是要睡回笼觉, 但其实时进只躺了大半个小时就起床了。他仔仔细细洗漱好, 换好衣服,对着衣柜里廉君剩下的衣服发了会呆,然后提起廉君帮他整理好的背包, 头也不回地出了这栋小楼。 冬天早上的山上又冷又潮,还起着雾。 时进踩上池塘上的木桥,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从这里登上山顶所需要的时间,侧仰头朝着山顶的方向看去。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廉君如果真的要爬山,那现在应该已经到山顶了……可惜这么大的雾, 日出应该是看不到了。 小死突然开口:“进进,要刷buff吗?会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用了。”时进靠在桥栏杆上, 收回视线, 低头看着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池塘水面,说道, “我就是想在这站一会,不想看到什么。” 爱人离开的画面,谁会想看。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 大约一刻钟后, 廉君的进度条出现了一波明显的下降。 时进心里一跳, 眉尾稍微抬了抬, 又望了一眼山顶的方向, 然后站直身, 朝着山庄的主干道走去。 “进进,你干什么去?”小死询问,有些着急,“别乱跑吧,小心错过了宝贝安排来接你的人。” “不会的。”时进摇头,踩上离开山庄的主干道,看向了山庄大门的方向,“我只是想去门口迎迎他们。” …… 时进这一迎,就直接迎到了下山的山道上。 当一整排印着某军区编号的车辆出现在视野里时,他停下了脚步,抬起手腕又看了看手表。 八点半,抓人的队伍来得比他预想中的快。是早就埋伏在山下了吗? 他看一眼脑内廉君那又开始缓慢增涨的进度条,手心有点冒汗。 廉君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山上了吧…… “进进……”小死担忧呼唤。 “没事的。”他开口,把手揣进了羽绒服的口袋,安抚小死,也是安抚自己,“廉君会没事的。” 吱—— 车队靠近,领头的车辆急停在了时进面前,刘振军从车辆的后座探头出来,看了眼时进,又看了眼时进身后,问道:“廉君呢?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时进努力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抬眼看他,回道,“廉君还在山庄里,我今天返校,他腿脚不方便,没法送我,我就自己走下来了,准备去山脚打车。刘少将您怎么会在这,找廉君有事吗?” 刘振军皱眉,说道:“时进,别装傻。” “我没装傻。”时进动了动口袋里的手,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装傻?你问,我答,这么正常的对话,我哪里装傻了。” 刘振军眉头皱得更紧,突然伸手从内开了车门,示意道:“上车,带我去见廉君。” “我不上,我要去学校。”时进收回视线,作势要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哗啦啦。停在后面的几辆车里突然一次性下来了十几个人,他们下车后立刻默契地散开,挡了时进下山的路。 时进停步,表情变得紧绷。 刘振军下车,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时进,现在山下全是我的人,他们封锁了这座山所有的出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都不会放出去。b市的各个主要交通关卡,章卓源也全部安排了人守着。别让我再说一遍,上车。” 时进用力闭眼,看一眼廉君那还在缓慢增涨的进度条,转身来到刘振军面前,看他一眼,和他擦肩而过,上了他坐的车。 “进进,你的进度条也开始涨了。”小死担忧开口。 “没事。”时进在心里安抚它,侧头看向了山道外的风景,“要相信廉君。” 刘振军后一步上车,坐到他身边,朝着驾驶座的司机说道:“开车,去廉君住的小楼。” …… 时进又被带回了小楼前,他坚持不进门,蹲在池塘边捡了根树枝,像个孩子一样戳池面上的薄冰玩。 刘振军带来的人很快把小楼搜了一遍,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刘振军皱眉,来到时进身后,问道:“廉君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从哪个方向走的?” 时进没说话,戳冰面的力气却加大了一点。 “小楼门口有燃过火堆的痕迹,旁边有一个坏掉的小保险箱,客厅垃圾桶里丢着几块电池,楼上的书房也有整理过的痕迹,你们烧了什么?又整理了什么?”刘振军继续询问。 这次时进回话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烤了几个红薯吃而已,那个保险箱坏了,所以就丢了,书房里本身就没什么东西。” “学员时进,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刘振军加重了语气,“这是命令!” 时进拿着树枝的手一僵,顿了顿,低头丢开它,站起身拍了拍手,转身面对着刘振军,抬手行了个军礼,回道:“是,长官。” 刘振军看着他满是抗拒防备的脸,想起上半年会议时他的自信和活泼,心情变得复杂,皱了皱眉,缓下声音问道:“廉君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从哪个方向走的?时进,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为难你。” 时进放下行礼的手,看一眼廉君的进度条,见它已经涨到了800,牙根紧了紧,抬眼对上刘振军的视线,说道:“他说他想一个人爬山,去看日出。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个山庄上山的道有好几个,我不知道他会从哪条道上山。” 廉君走前特意告诉他爬山的信息,想来这些应该是可以说的——相信廉君,相信廉君。他自我催眠着,逼自己不去关注廉君的进度条。 刘振军闻言狠狠皱眉,说道:“廉君一个残疾人,怎么可能自己去爬山,时进,别和我开玩笑,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会记入档案,别为了一个罪犯毁了自己的前程。” “罪犯?”时进忍不住反问,情绪逐渐克制不住,“所以你们是一直在依赖着一个罪犯的力量吗?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刘少将,我以为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刘振军觉得有些无法直视他的眼神,低喝道:“时进!” “我说的全是实话!”时进也提高声音,竖起了浑身的尖刺,“这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要上山,要看日出!除了这些,我无可奉告!” 刘振军皱眉瞪眼和他对视,最后深吸口气压下情绪,喊来属下,吩咐道:“派人搜山,然后把时进带去车上看守起——” “你要把时进带去哪里?” 一道陌生的男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刘振军抬眼看去,然后在看清来者的面貌后表情难看了一瞬,问道:“王委员长,您怎么来了?” “这明明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一个海军的将官,不好好在自己的地方呆着,跑这边来干什么。”王委员长走到两人近前停下,表情不满,“抓廉君不该是我这边的活么,章卓源怎么搞的,怎么让你来了?” 刘振军脸黑了,说道:“我只是在按照上面的命令,协助章卓源处理暴力组织的各项事宜而已,这些都是有文件的,王委员长难道不知道吗?” “那是旧文件,新的文件还没发下来吧?”王委员长从随身带的文件包里取出一份材料递到他手上,意有所指地说道,“别脑子一热就瞎办事,有些具有争论的事,可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刘振军意识到什么,忙拿起这份材料翻了翻,然后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说道:“这、这……” “你有你的上面,我有我的上面,经济部门那边,也有他们的上面。隐患还大的时候,大家当然是一条心地想把毒瘤给拔了,可这拔了之后呢,分歧就来了。底层民众还要吃饭,那些个被暴力组织蛊惑,现在终于回头是岸的人,也需要地方去教育安置。现在各省各地都吵吵闹闹的,事情还没真正了结呢,你这边真把源头给除了,后边指不定还有别的祸患出来,我希望你们呢,也多考虑考虑各善后部分的立场,别一门心思的往前冲。”王委员长突然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云遮雾绕地和刘振军打起了官腔,哭起了难处。 刘振听得额头狂冒青筋,捏紧材料,突然朝着时进看了过去。 时进扭头假装看风景。根据他突然停下增涨的进度条推测,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王委员长,应该就是廉君安排来接他的人,有对方在,他还是别乱说话,老老实实看戏的好。 “刘少将,你看人家学生干什么,我这和你说正事呢。”王委员长帮时进挡了一下。 刘振军皱眉收回视线,心里暗恨章卓源的不靠谱,更气上面那些人的弯弯绕绕,虎着脸把材料往王委员长怀里一塞,说道:“你想怎么办?” 王委员长也不在意他粗鲁的对待,把材料理了理放回包里,说道:“不怎么办,既然章卓源拜托了你,那我也不抢你的活。你继续办你要办的事,该松就松,该严就严,这个无辜的学生呢,我就先带走了。” 什么该松就松,该严就严,这明显是在要他放水,对搜查廉君的事别太较真! 刘振军想起刚刚看到的材料内容,表情差点没忍住又扭曲了,看一眼时进,到底没说什么,唤了一声自己的属下,抬腿绕过他们,亲自带人去搜山了。 “降了降了,进进你的进度条开始降了!宝贝进度条的增涨也停下了。”小死惊喜出声。 时进心里稍松,侧头朝着王委员长看去。 王委员长十分和蔼地朝他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个被压得有点扁的纸袋和一袋袋装豆浆,递过去说道:“给,廉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你带的,有点凉了,吃吧。” 一个刚刚还满身官腔的人,突然和蔼可亲的从包里掏出一份早餐来,这反差……时进顿了顿,伸手把早餐接过,道了谢。 “那你这就跟我走吧,我送你去学校。这次你作为警方卧底成功进入灭的高层,迷惑住灭的首领,让灭带着其他几个大组织自取灭亡,功劳甚大,我这边得好好给你安排点奖励才行。”王委员和蔼招呼。 时进拿豆浆的手一紧,呲一下把豆浆全从刚刚咬开的口子里挤了出来,呲了自己一身,懵傻说道:“什么?我?卧底?” “对,卧底。”王委员长笑眯眯,取出一包纸巾给他,说道,“不过呢,因为你这次的卧底任务后续影响太大,所以这次的任务,我们不会在明面上给你计入档案和对外公布,不过你放心,该给你的奖励我们一样都不会少,你也不用怕被报复,我们这边会把你纳入重要人物保护系统,给你的履历和档案进行一次大更新,你安心读书,以后只要你不犯太严重的事,没人敢动你的。” 时进傻愣愣地接过纸巾,抽出一张纸擦了擦衣服上的豆浆,擦着擦着动作就慢了下来,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扭过了头。 廉君居然给他安排了这样一条后路,他走前说的要让他成为英雄的话,居然不是在哄他。卧底?亏廉君能想出来,他还以为自己这次就算不被追究责任,也免不了要被狠狠收拾一番。 “你为什么会帮廉君?”他抬手抹了把脸,借由聊天调整自己的情绪。 王委员长看着他发红的眼眶,说道:“说个大实话,我不是在帮廉君,而是在帮章卓源。灭现在看着是完了,也不像其他大组织那样,本体死了,下面还留着一大堆下线组织,后患无穷。但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呢?现在章卓源只是清扫掉了顶尖的几个大组织、砸开了旧有的局势而已,下面那些乌央乌央的中小型组织,可还得花时间折腾呢。你说万一那些中小型组织里,就偷偷藏着那么一两个廉君安置的钉子,然后廉君手下那些能干的属下,也还活着那么一两个……想不得想不得,一想我觉都睡不好了。章卓源这人死脑筋,专心做一件事太久,心里的压力和包袱渐渐的就让他不理智起来,不明白那些个真正聪明的人物,真的只适合招安,不能够赶尽杀绝。” 时进听得心惊,不清楚这委员长是真的知道什么,在用话试探他,还是只是在猜测,不敢乱接话,低头从纸袋里拿出包子,默默啃了起来。 “其实我挺开心廉君身边能有一个你的。”王委员长突然话语一转,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在,我就不用担心廉君会做什么了。小伙子好好干,我瞧着你就是个当警察的好料子!” 说来说去,这些人还是在怕廉君还留着其他后手,怕真把廉君逼到了绝路,廉君又会折腾起另一场风雨来。而他之于官方,大概就是一个可以限制威胁廉君的好工具。 这样也好,官方越怕廉君,廉君就会越安全。 时进垂眼把包子三两口塞进嘴里,鼓着脸颊,扯起嘴角朝着王委员长笑了笑。 王委员长也笑,又说道:“不过万一啊,我是说万一,你和廉君还能说上话,你能不能帮我们跟廉君说点好话?他做生意是真的有点本事,根基又那么厚,等那些暴力组织都清扫完了,社会上多出来的那些闲散人员,还有各地荒废的产业,总得有人去收拾一下。” 居然还想让廉君去帮忙收拾烂摊子,真是物尽其用。 时进心里嘲讽,面上却不露,又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 早餐吃完后,时进没有立刻跟着王委员长离开,而是坚持要等到搜山的结果出来后再走。王委员长没有为难他,应了他的要求,十分好脾气的陪着他一起等。 一个小时后,刘振军的搜山结果出来了——搜查队在山顶发现了廉君的轮椅,推测廉君畏罪自杀,跳山了。 廉君的进度条在这结果出来的瞬间降到了400,时进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低头遮掩住表情——降到了400,这证明廉君已经没有直接的生命危险了,剩下的,就是能不能成功脱身改换身份的问题了。 “走吧。”王委员长站起了身,说道,“这应该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时进也跟着站起了身。 刘振军见状忙喊了时进一声,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缓声说道:“以后如果遇到了困难,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王委员长挑眉,停步来回打量他们。 时进有些意外,看向刘振军,见他眼神诚恳不似作假,也缓了一点表情,客气回道:“多谢好意,不过不用了。”以他现在的立场,除了向傲庭,他最好不要再和官方的人有什么私人联系。 “走吧。”王委员长收回视线,催促了一句。 时进低应一声,又朝刘振军点了点头,转身随着他离开。 刘振军看着时进的背影,眼神慢慢变得复杂,最后沉沉叹了口气。 第153章 消失 时进被王委员长送去了学校, 并在对方的贴心关照下,有幸让校长亲自给他办理了报道手续。他心里有点空茫茫的, 听着王委员长和校长你来我往的官腔,手指无意识地搓起了羽绒服上的豆浆痕迹。 现在廉君会在哪里?成功离开b市了吗?离开b市之后,他又会走哪条路线出国?只要离开了b市, 他应该就基本安全了吧,官方并不知道他腿已经好了, 只要他以正常人的姿态在外活动,应该就能很轻易地糊弄过去官方的搜查。只要以正常人的姿态活动…… “时进。”王委员长突然侧头唤了他一声, 脸上带笑。 时进回神, 疑惑看向他。 “时间也不早了, 你去寝室整理一下东西吧,好好上学, 叔叔我下次再来看你。”王委员长和蔼说着,一副和时进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时进微微皱眉,看一眼探究看过来的校长, 也懒得去猜王委员长特地在校长面前这么亲密对待他的原因,应了一声,乖乖起身告辞, 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这孩子能力很足,就是性子腼腆了点。” “时进入校后成绩一直很优秀,想来是您这位叔叔教得好。” “哪里哪里……” 咔哒, 办公室门关闭, 把一室虚伪的对话关在了门内。时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嘀咕一句:“叔叔?”摇了摇头,迈步离开了行政楼。 终于能一个人独处,时进却突然不知道该去做什么。现在才只是上午,刘勇和罗东豪一般都是下午返校。他的手机和平板全被砸了,也没法联系别人,更无法玩麻将打发时间。 去吃饭? 可是根本不饿。 去买手机? 懒得再出学校。 时进停步,看一眼廉君卡死在400没动的进度条,抬手扯了扯背包带,转动脚步朝着寝室楼走去——今天起得太早,回寝室睡个午觉吧。 寝室里空荡荡的,室友们全部没来。他把背包一甩,打开寝室所有的窗户,散掉室内关了一个寒假积累的陈气,然后去拎了一桶水过来,擦桌擦床擦柜子,还拖了两遍地。 寝室打扫完时,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一会了,小死小声劝道:“进进,去吃饭吧。” “我不饿。”时进擦掉额头的汗,又取出柜子里的被褥放到阳台上晒着,然后拿出一套睡衣,也不嫌睡衣放了一个寒假有点潮了,直接去了公共浴室。 随便洗了个澡,套上睡衣,时进回到寝室,关上大部分窗户,收回只晒了一会的被褥铺到床上,然后把自己往床上一摔,裹上辈子,闭上了眼睛。 “进进……”小死担忧呼唤。 “我睡一会。”时进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逼自己放松意识,“等睡醒,廉君应该差不多就安全了。” 小死于是安静下来,有点想哭,又硬是憋住了。 …… 时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他好像很清醒,能听到室友们陆续返校后在寝室里说话整理东西的声音,还知道刘勇和罗东豪来找过他。他又好像睡得很沉,沉得梦境都变得粘稠起来,眼前浮动的全是些怪物拉伸缩小着扭曲身体的画面,狰狞又可怕。 “进进,醒醒,宝贝的进度条降了,你去吃口饭吧。” “小进。” “小进?小进!”“他脸上怎么全是汗,是不是生病了?” “我看看。” 一双微凉的手掌贴了过来,扭曲的梦境瞬间消散,意识回笼,时进唰一下睁开了眼睛。 室内光线有些暗,没开灯,周围很吵,好像有很多人围在床边,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最先看到的是黎九峥满是担忧的脸。时进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怎么会看到黎九峥,他是还在做梦吗? “醒了?小进,能说话吗?”黎九峥见他醒了,忙凑到他面前,轻轻揉了揉他的额头。 “进进,宝贝的进度条降了。”小死开口提醒。 降了?什么降了?头好重……等等,进度条! 时进连忙坐起身,朝着脑内的进度条看去。 20……不、不对,这是他自己的进度条。那另一个……20?也是20?不不不,他肯定看晃眼了,再确定一下…… “是20,宝贝的进度条降到20了,他安全了。”小死语气肯定,小声哄道,“等宝贝用了最后几针药,彻底清完毒素,他的进度条应该就能消掉了。进进,你成功了,你救了宝贝,别担心了,宝贝没事了。” 20……真的是20,时进怔怔看着那个数字,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黎九峥被时进突然坐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回神后见时进傻傻坐着,眼神完全没有焦距,心里一紧,忙再次凑了过去。站在他身后的容洲中也忍不住了,硬是挤着凑上前打量了一下时进的模样,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完全没反应,急了,扯黎九峥:“小进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明都醒了,这是丢魂了?” “老三,别乱说话。”站在两人身后的费御景警告出声。 被他们挤到最外围的向傲庭看着时进坐在床上神思不属的样子,深深皱眉,上前扯开容洲中和黎九峥,站到时进面前,伸手按住他的头顶,弯腰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上面已经下了文件,盖章了廉君的死亡。你让我和老二注意的事,我们也都注意了,没抓到,没事,万普一切都好。小进,全都没事了。” 全都没事……头上的手掌很暖,时进终于有了点真实感,抬眼看着向傲庭,然后视线往后挪,一一扫过正试图重新挤过来的容洲中、表情担忧的黎九峥,和最后方眉头紧皱的费御景,心里一暖,紧绷太久的神经瞬间松下,最后又看一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直接掉了下来。 廉君安全了,终于……终于。 “老四你干什么了,怎么把小进弄哭了!”容洲中炸了,抓住向傲庭的衣服就把他往回扯,想把他撕开。 时进却伸臂抱住了向傲庭,把脸埋在他的腰腹间,肩膀耸动着,无声哭了出来。 容洲中拉向傲庭的动作停下。 黎九峥往前一步,伸手想去摸时进,手伸到一半又犹豫着放下。 费御景则浅浅吐出口气,放了心——会哭就好,情绪发泄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强。 “没事了。”向傲庭回抱住时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笨拙安抚道,“都过去了,没事了,别哭。” 时进收紧手臂,再次觉得能和这群哥哥们和好真是太好了。在身边人散了个干净之后,还有这样一群家人陪在身边,是他天大的幸运。 被挤在圈子外的室友们傻愣愣看着时进这边,视线一一扫过费御景等人,重点在曾经见过的向傲庭和没有遮脸的容洲中身上停了停,心中惊涛骇浪掀过,干巴巴咽了口口水。 这群突然找上门的人就是时进的哥哥们啊……这个容洲中是真的吗?不会只是长得像吧……天呐,他们在做梦吗? …… 哭完之后,时进随便用被子抹了抹脸,起床洗漱换衣服。 容洲中对时进那件沾着豆浆印的羽绒服十分不满,打开他的柜子想给他换一件衣服,却发现他的柜子里除了制服就没有别的厚衣服了,眉毛一皱,张嘴就想抱怨廉君是怎么照顾人的,话涌到喉头,想起现在的情况,又忙闭了嘴。 向傲庭则趁着时进去洗漱的功夫,帮他整理好了床铺,清点了一下他的日用品,把缺的几种一一记了下来,准备一会去齐。黎九峥和费御景一个帮时进叠好了换下来的睡衣,一个拿出手机定了餐厅,准备一会带时进出去吃饭。 等时进洗漱完回来时,寝室里已经全部整理妥帖了。四个哥哥挤在他不太宽敞的寝室里,你嫌我碍事,我也嫌你碍事,互相推来扒去,画面有点滑稽,却十分让人暖心。 他深呼吸吐出胸腔里最后一口积压的浊气,朝着兄长们露出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说道:“我收拾好了,出发去吃饭吧。” 这应该,就是新的开始了。 …… 外界的风雨还在继续,但那已经和时进没了关系。他买了新的手机,换了新号码,每天按时上课下课,时不时应付一下刘勇和罗东豪针对他三哥到底是不是容洲中的八卦,听刘勇嘀咕一下外面又传了哪些或接近真相,或完全离谱的流言,每天关注一下国内国外的重大新闻,日子过得单调又无趣。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周末来临,时进习惯性地拿起背包第一个离开教室,反射性地朝着校门走去,等到了校门口,又恍惚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那些每周都会来接他的人,也不会再来了。他们散落去了世界的各个地方,今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拿着背包的手慢慢松开,他看着不停有家长开车靠近的校门口,突然有种天地茫茫,无处是家的感觉。 他自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一直是被廉君照顾着,现在廉君走了,他又能去哪里。会所?那里失去了主人,现在应该已经被官方控制了。度假山庄?可那里本来就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而且也肯定也被官方控制着。国外的小岛?g省近岛的别墅?甚至是最初住过的y省的果园? 不,没有一个地方是家。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一个他只去过一次,还没建好的地—— “小进。”身前突然笼罩了一层阴影。 他回神,抬头看去。 费御景站在他面前,抬手看了看表,说道:“应该是刚好赶上,走吧,回家,我让保姆煲了汤,回去应该刚好能喝到。” 时进愣愣看着他,问道:“二哥,你怎么在这?” 费御景放下手,回道:“我当然是特地过来,接你回家过周末的,你还没去过我在b市的住处吧,今天带你去认认门。”说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穿过校门口的人群和车流,走到自己开来的车边,打开车门,把他塞了进去。 车门关上,时进看着费御景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到他身边的驾驶座,在费御景伸手过来帮他系安全带时,终于找回了完整思绪,说道:“二哥,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费御景帮他把安全带扣上,问道:“哪里?” “万普花园。”时进回答,好像只是说着这个名字,心就慢慢踏实了下来。 费御景看他一眼,坐回去扣好自己的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万普花园别墅区的外面。别墅区的大门从外面锁着,透过门缝往里看,可以看到里面依然是一副未完工的模样,而且十分冷清,一个人都没有。 “好像是停工了,大门都锁着。”费御景说道,侧头看向时进,问道,“要想办法进去看一下吗?” 时进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用了,走吧。” 费御景唤他:“小进。” “我没事。”时进朝他笑了笑,眉眼放松,确实不像是十分难过的样子,“这是廉君给我留下的信息,等这里重新开始动工了,他估计就要回来了,我会等的,没事。” 费御景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发动了汽车。 …… 费御景很忙,并不能常驻b市,时进十分清楚这点,所以并不指望下一个周末费御景还能来接他,而费御景在送他返校时,也果然没说下周要来接他的话。 单调乏味的又一周过去,周五放学后,时进抱着书本直接回了寝室。 十分钟后,容洲中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出来?老师拖堂了吗?” 时进有点懵:“……啊?” “啊什么啊,二哥没跟你说我这周要来接你过周末的事吗?可以接电话那就是下课了吧,快来校门口,我等着你。”容洲中语速很快,一副正被谁追在后面咬的样子,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快一点,我是翘班来的,经纪人要来抓人了。” 时进:“……” 他慢慢放下手机,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快活地把书往床上一丢,转身朝着校门口狂奔而去。 …… 又又一周过去,周五放学后,时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情不错地告别刘勇和罗东豪,在两人是不是急着见男朋友的调侃声中,拎着背包来到校门口,一眼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黎九峥,脸上笑容加大,朝着那边喊了一声:“五哥!” 黎九峥听到声音侧头看过来,未语先笑,说道:“小进,我来接你回家了。” …… 又是一周的周末,出现在学校门口的人变成了向傲庭。 时进挑眉,问道:“四哥你居然有假?现在不是全国的部队都在忙着处理那些事情吗?” “假期挤一挤总会有的。”向傲庭回答,上前捏了捏他的肩膀,满意夸道,“不错,结实了一点。” 时进笑着捶他一下,说道:“我可不止结实了一点,咱俩找个地方练练?” “可以。”向傲庭应下了挑战。 …… 生活渐渐安稳了下来,虽然廉君不在,但时进却有了四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家,和可以自由自在,想和朋友去哪玩,就和朋友去哪玩的普通人的人生。 一旦不再身处其中,和特意关注之后,什么午门、蛇牙、千叶、狼蛛的,一下子就成了特别遥远的事情,遥远得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再触碰。 生活变成了普通的上课下课,吃饭喝水,每天最大的烦恼,是老师怎么又布置了这么多作业,和食堂阿姨舀菜的时候,手腕什么时候才不会抖。 偶尔时进会从一些很偶然的途径,听到一点关于暴力组织的消息,比如刘勇的随口八卦、老师以暴力组织为例的课本讲解、每天都会看的国际国内新闻……官方媒体对暴力组织的报道总是很模糊,所以他也只模糊知道,在逃的五个大组织首领,已经死了三个,活捉了一个,失踪了一个。 大组织之间的火力争斗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官方把它们收拾掉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针对所有合法暴力组织的调查,然后无数组织被下牌,又一轮风雨被掀起。 在刘勇兴冲冲地八卦国家突然对暴力组织的大力打击时,时进埋头翻开了课本,提前为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做起了准备。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警校学生,最该关心的,显然应该是学习。 廉君的生日不可避免的到了,那天刚好是个周末,时进提前和哥哥们打了招呼,让他们别来接,说周末要和朋友们出去玩。他也确实和朋友们出去玩了,不过只玩了半天。晚上,他独自坐车来到万普花园,站在依然封锁着的大门外赏了会不太明显的月,对着空气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时进发现廉君的进度条降了几点,于是他知道,廉君肯定在昨天注射了这个月的药物,身体又变得健康了一些。 春天短暂得让人心慌,好像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夏天就到了。 时进在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又去了一趟万普花园。那里依然关闭着,他笑了笑,搭车去了夜色会所。 会所果然也封着,门前甚至已经长起了杂草,也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久。 司机师傅是个和善话多的人,见时进一直看着那里,操着大嗓门说道:“听说政府重新规划了这里,所以这里的店全给封了,要拆呢,就这块地,好像是要建一个儿童乐园,附近小区的家长们都开心坏了,以后孩子们放假,就有地方玩了。” “那挺好的。”时进看着这栋曾经包容着黑暗和地下世界的建筑,想象着以后这里可能会建起一个代表着未来和希望的儿童乐园,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等儿童乐园建成了,我一定要来看看。” “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还来送你。”司机师傅还不忘趁机揽客。 最后,时进回了大学城,来到黎九峥所住的小区,搭电梯上去,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放轻脚步走到厨房门口,看向里面正皱着眉和一锅汤较劲的黎九峥,笑着说道:“五哥,我回来了。” 黎九峥吓了一跳,差点掀了汤锅。 时进于是笑得越发快活了。 暑假正式开始,时进随着黎九峥去了蓉城,住进了黎九峥的私人医院。医院不知何时换了装修,里面清一色的暖色调,外面还多了个花园。可以说除了构造格局,这里已经没了一点时进噩梦里的样子。 一切都不一样了,时进满意地在花园里转了转,仰头看向黎九峥办公室所在的方向,刚好对上了黎九峥站在窗边望过来的视线,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黎九峥没想到偷看会被逮个正着,吓了一跳后连忙也朝时进挥了挥手,抿唇小小地笑了起来。 在院长办公室后面的小套房安顿好后,时进万事不干的休息了两天,然后就近报了个驾校,开始学车。黎九峥见了,又默默翻起了汽车杂志。时进看得黑线无比,忙偷偷把那些杂志全给藏了起来。 暑假的尾巴,时进成功拿到了驾照,黎九峥变得闷闷不乐,不想放时进离开。 “我放假了就来看你。”时进笑着哄他。 黎九峥眉头紧皱,看他一眼,突然说道:“比起来看我,我更希望你去看看大哥。” 时进脸上的笑容淡去,看一眼脑内自己那只剩20点、廉君只剩5点的进度条,手指紧了紧,低低应了一声。这么久了,他也确实该去见见时纬崇了,时纬崇已经吃了太多苦,他不该再继续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对方承受代价。 …… 再开学时,时进升上了大三,终于告别了过去的室友,搬去了拥有独立卫生间的四人寝,和自己班上的同学住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学号和时进并不靠近的刘勇和罗东豪,居然全部和时进成为了室友。刘勇大呼幸运,时进则在脑中转了一遍向傲庭、刘振军,甚至王委员长的脸,笑着附和了一下刘勇的话。 “是啊,真幸运。” …… 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后,时进发现廉君的进度条开始闪烁,上面仅剩的5点数值,开始逐渐减少——很明显,廉君应该正在用他最后一支药。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唤道:“小死。” “什么?”书桌和他并排着的刘勇听到他的声音侧头看过去,疑惑询问。 时进回神,忙表示没什么,起身出了寝室,在外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此时廉君的进度条数值已经降到了3,然后很快,那数字变成了2,又跳成了1,最后终于归零,进度条剧烈闪烁了几下,突然如烟般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无论时进怎么看,他脑子里的进度条都只剩下了一个。 “进进。”小死突然唤他。 他没有说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宝贝自由了。”小死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哭,“谢谢你,进进。” 第154章 烤玉米 进度条的消失, 并没有给时进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日子还是照样过,然后慢慢的,时进发现自己似乎……变聪明了? “我以前记忆力有这么好吗?”他拿着课本满脸疑惑,特地翻到后面没学的篇章, 选了一篇字多的文章看了一遍,然后闭目默背了一下, 发现完全能背得下来, 惊了, “小死, 我脑子好像变异了!” 小死:“……” 时进满心惊悚,又拿了一本曾经最让他头疼的机械书哗啦啦翻了一遍,发现书里那些以前觉得如同天书的内容, 现在居然勉强能通过书上简单的讲解看得懂, 吓得差点怀疑世界:“小死, 你给我刷什么奇怪的buff了吗?这种天书我居然都看得懂, 难道有个学霸的灵魂钻入了我的大脑?我被夺舍了?” 小死忍不住了, 提高声音唤道:“进进!” “真的很奇怪!”时进也提高声音,还抬手砸了砸额头, “我以前被冯先生那么压着学习, 成绩都只能算是中上游, 可见我并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过目不忘了?这还不是脑子变异了吗?” “进进, 这是……这是奖励。你知道的, 我没法直接给你的大脑刷太过影响神志的强烈buff, 你就是单纯的变聪明了。”小死回答,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进进,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宝贝的进度条都消失好多天了……” 时进的表情迅速紧绷,放下砸额头的手,低头看着手里的机械书,硬邦邦回道:“没有。” 小死无奈:“进进……” “你敢说多余的话,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时进威胁,放下书站起身,“一个星期后集训就要开始了,我得提前让身体进入状态,跑步去了,你不许乱说话。” 小死安静下来,心里大概明白时进为什么这样,心中满是无力。 廉君的进度条消失后,时进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假装一切如常。小死明白时进这么装傻逃避,是怕问得太清楚了,了解了一切后,就必须去面对最后的别离。被留下来的人才是最可怜的,时进已经被太多人留在原地,它能理解时进现在的心情。可是该怎么办呢?进度条的数值已经只有那么点了。 宝贝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它有点想哭,觉得自己太过没用。它不想把时进一个人留下,起码在它走的时候,它希望时进身边是有人陪着的。 …… 集训很快来临,然后训着训着,时进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和五感敏锐度全部在慢慢提升,这绝对不是锻炼能达到的效果,很明显,小死口中的那些奖励还在继续降临。 他并不觉得高兴,甚至为此觉得焦躁憋闷,这些改变每天都在提醒他一件事——无论他怎么逃避无视,离别的脚步都依然稳步靠近着。他被动接受着这些用进度条的消失换来的奖励,被推着慢慢靠近那个注定和小死分别的未来,毫无挽回的办法。 憋到极致的时候,他脑中出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就是致死因素吗,消了一点,那再去弄一点来不就行了?求生不易,但作死却不难。 他开始想给自己找点麻烦,比如故意增加训练强度折腾身体、拉练时走危险的道路想让自己受伤、教训刺头学生试图给自己拉仇恨……他处处出头,处处高调,然后他绝望地发现,奖励的范畴远比他以为的广。 身体折腾了半天,累是累了,但睡一觉又恢复了,一点毛病没留下,根本积累不起致死因素;想受伤更是不太现实,他从坡上滚下去,居然只是擦破了点手掌上的皮,简直是天生幸运儿;教训刺头学生后,那位所有老师都拿他没办法的学生,突然就幡然悔悟了,决定好好训练好好学习,立志当个好警察,最后他不仅收获了被刺头欺负过的学生们的感激,还获得了教官和指导员的嘉奖……如此种种,他终于意识到,没用了,他已经被那些奖励变成了真正的人生赢家,连想给自己找点苦吃都找不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推着他往幸福的方向走,而他拗不过对方。 …… 时进作死的时候,小死全程安静地看着,等到他终于消停下来了,它才开口说道:“宝贝虽然不是我的宿主,但也是进度条的主人,进度条消失后,他也会获得一些奖励,然后拥有平安顺遂的一生,和未来的你一样。” 也就是说,没用的,进度条消失后给予的馈赠是强制性的,受赠人注定一生平安。除非时进有办法再把进度条长回去,否则无论他怎么折腾,他已经被奖励笼罩的人生都不会出现波折。 “……我都说了不许说多余的话。”时进坐在操场角落,抬起胳膊压住耳朵,想挡住小死的声音,意识到这样没用后又站起了身,倔强说道,“我会找到办法的,一定。” 小死于是沉默下来,不再多劝。这么久了,它已经学会了怎么憋住哭泣。 …… 集训返校后,天气彻底转凉。学校给大三的学生开了驾驶课,要求学生们必须尽快拿到驾照,拿不到驾照的不允许毕业。 寝室里唯一没有考驾照的刘勇开心疯了,时进同情地看着他,不忍心告诉他一个残忍的真相——驾照什么的,还是去外面的驾校考比较好,军校和警校里的教官,一般情况下,会比外面学校的教练凶残个两倍到三倍。 果不其然,在被警校教官摧残了几节课后,驾驶课迅速成了刘勇最不想上的课之一!而拿到了驾照的时进等人就轻松多了,因为拿到了驾照,所以教官对他们不太严厉,驾驶课就是去学学技巧和经验,练练车,十分轻松。偶尔教练车不够用的时候,教官还会直接给考了驾照的学生们放假,让他们自由活动。 时进因此得了很多假期,他闲得没事做,干脆泡起了图书馆,每天找各种各样的书看,试图在书里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答案。但找不到,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小死的存在太玄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本书,可以解释它的存在。 要留下小死,就必须要致死因素,而致死因素分主观和客观。主观上,现在没有人恨他要杀他,客观上,他的身边毫无危险。而且他也没法只是因为自己想倒霉一点,就主动去搅动旁人已经安稳下来的人生。 借助外力已经注定不可行,最后,他把视线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当一个人想要从心灵自我毁灭的时候,全世界都拦不住,不是吗?他还剩的那20点进度条,不就是来源于他灵魂深处的不甘和自毁情绪吗?或许他可以放大这些…… “进进。”小死终于开口,轻轻说了一句话,“宝贝在想你。” 钻入死胡同的思绪瞬间溃散,时进放下手里的书,想起廉君为了给大家奋斗出一个普通平安的人生,而拼命努力的模样,身体一点一点委顿在了图书馆的椅子上。 不可以,他不能自己把自己变得不幸,大家会担心的。他想好好和廉君过一辈子。 “怎么办。”他抬手捂住脸,像只困兽一样熬红了眼眶,“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小死没有说话,离别对于谁来说,都是太过困难的一件事。 …… 越想留住什么的时候,时间似乎就会过得越快。不知不觉间,时进的生日又要到了。 生日的前一个星期,费御景特地抽时间来接时进回家过周末。在回去的车上,他突然说道:“大哥生病了,他不让我告诉你。” 时进愣住,然后收紧了手指。 “小进,惩罚还没结束吗?”费御景询问,不是责备他,而是单纯的疑惑,“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坎过不去,能告诉我吗?” “……对不起。”时进低头,沉默了一会,问道,“大哥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没什么,就是有点发热。“费御景回答,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再深问,转而说道,“大哥身为瑞行总裁,这么久没在外面露面,外界已经有流言传出来了。” 时进还是低着头,再次说道:“对不起。” 费御景有点无奈,说道:“小进,我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有心结,我建议你去和大哥当面谈谈,这么拖着对你们都是折磨。” “我知道。”时进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声音都变得干涩起来,“我知道……真的对不起。” 小死忍不住唤他:“进进……” “对不起。”时进弯腰捂住脸,站在岔路口进退两难。时纬崇不该继续受罚,可他也不想让小死离开。该怎么办才好?谁来教教他该怎么办才好。他也知道这样拖着对大家来说都是折磨,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小死又不像其他人那样,走了也可能还会回来,可以让他看得见摸得着。 费御景被他的反应惊住了,眉头皱起,忙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侧身搭住他的肩背,轻轻拍了拍,问道:“怎么了?” 时进摇头,良久,突然坐直身,侧头看向他,朝他难看地笑了笑,说道:“没事……再等一等,你让大哥再等一等,我会去接他的,亲自去。” 费御景看着他脸上勉强的笑容和没有神采的眼睛,深深皱眉。 …… 生日那天,时进没让任何兄长过来给他庆祝,也不允许他们再寄礼物过来。普通的上完一天的课后,他找辅导员要了外出假,独自搭车来到了万普花园。 万普花园依然大门紧锁,他顺着大门走到一处位于街边监控死角的位置,利落地翻墙进去,然后顺着记忆,朝着只去过一次的那栋别墅走去。 花园还是光秃秃的,挖出来的人工湖也依然没有注水,到处都是荒凉萧索的景象。他一一看过,最后来到别墅前,站在外面看了会,然后上前用指纹锁开门,进了屋。 因为停工,别墅区里的水电已经全部断掉了,他站在玄关处,靠着傍晚黯淡的日光观察了一下,发现别墅里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完全没有要重新动工的迹象。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弯腰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也沾了一层灰的拖鞋,抖了两下后换上,踩着拖鞋径直朝着二楼主卧走去。 主卧室里的家具上都蒙着白布,他在门口站了会,上前扯掉床上的罩子,发现上面只剩一个床垫,又放下罩子,来到了衣帽间。 衣帽间也是空的,他想在里面找到点床上用品,却什么都没发现。这里收拾得太干净了,一点上次他来时的痕迹都没留下。 留个抱枕也好啊…… 他在心里低叹,走到落地窗边,摸了摸束起来的窗帘,轻轻把它解开拉上,也不嫌窗边的桌椅脏,就这么在窗帘扬起的灰尘里坐下,在窗帘挡出的黑暗里趴到桌上,闭上了眼睛。 生日快乐,晚安。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 天蒙蒙亮的时候,时进睁开了眼睛。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上前把窗帘重新束起,站在窗边,看着天边一点点明亮起来的光线,开口说道:“小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小死立刻回道:“没有,进进你是最好的。” “肉麻。”时进微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眯眼看着升起的朝阳,终于死了心,或者说,终于接受了现实,认真说道:“小死,绑了你这么久,任性了这么久,对不起。所有人都该是自由的,你和大哥也不例外,我不该这么拖着你们。” 小死意识到什么,声音紧缩起来,说道:“没有,进进你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居然还想着绑你更久,实在太卑鄙了。”时进低头,转身背对着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谢谢你陪我过生日,我很开心……走了,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在寒假到来之前,那些你以前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这次你可得一五一十的全部跟我说清楚。” 拖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想通了,认命了。小死本该高兴的,可声音一出口,却已经带上了哭腔。它呜呜呜地说着一些没人能听清的含混话语,说着说着,又干脆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时进仔细听着它的哭声,用自己变得特别好的记忆力,把这些声调细细记下。以前他总觉得小死的哭声太吵,现在他却觉得,这些哭声是值得他一辈子珍藏的宝物。 …… 翻墙出去的时候,时进隐约听到别墅区大门的地方传来了一点响动。他疑惑,想着难道是有人也和他一样在翻墙,眉头一皱,忙翻出去顺着围墙拐到了大门口。 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正拿着一把钥匙埋头开着大门上挂着的锁,身后还站着几个戴着安全帽拿着图纸的工人。 时进愣住,然后意识到了什么,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问道:“大爷,您是负责这别墅区的人吗?这里要重新开工了?” 大爷闻声侧头看过来,上下打量一下时进,本来严肃的表情突然秒切成热情微笑脸,接话回道:“是呢,这里其实昨天就该开工了,但昨天图纸下来得慢了,所以就又拖了一天,上面为此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唉,不说这个,小伙子你大清早的怎么一个人在这,还脏兮兮的,迷路了?” 昨天就要开的,昨天…… “没有没有,我就是……”时进反射性回答,有点愣,有些开心,看看大爷手里开掉的大锁,又看看他身后的工人,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突然冲上前用力抱了大爷一下,开心说道,“我就是太开心了,我昨天过生日,他肯定是故意的!大爷谢谢你,谢谢你,大爷我爱你!” 大爷吓了一跳,忙抬手推开他,见他乐得像个傻子一样,自己也不自觉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又忙板了脸,抬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数落道:“你这年轻人发什么疯呢,真是……别开心了!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去!看你这一身灰,小心回家后你家里人揍你!” “对,上学,我要去上学。”时进开心得找不到北,傻乎乎地转身朝着地铁站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别墅区大门的方向,看着那些工人拿掉大锁一点点推开大门,傻乐几声,突然鼻子又发起酸来。“别别别,不能这样,这是开心的事情。”他抬手狂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又定定看了会彻底打开的大门,然后转身,快步朝着地铁站跑去。 虽然没有和廉君联络,但他知道,这是廉君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要回来了,他的大宝贝终于要回来了! “哇啊啊啊……”小死的哭声突然拔高了一个度。 别墅大门外,本来已经进了门的大爷又走了出来,看着时进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 时进多了个爱好,每周末去万普花园那里看看工程进度。那天开锁的守场子大爷都眼熟他了,好奇和他聊了聊,才知道他居然是这里的业主,买了个新房在里面,准备结婚用的。 大爷恍然大悟,调侃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呢,不过你家里有人是万普的员工吧,这个别墅区听说是万普的老板建来自己住的福利小区,不对外售卖的。” 时进啃着街边买来的烤玉米,含糊答道:“嗯,算是吧,我对象是万普的。” “高层?”大爷询问。 时进笑而不语。 大爷没好气地拍他一下,见套不出话来,索性放弃,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说道:“其实我孙子也是万普的,不过他是今年才新入职的员工,得等万普国内的分公司立起来,才能正式开始上班。万普福利是真不错,我能拿到这个看场子的活,也全是托了我孙子的福。” “分公司?”时进疑惑。 “你不知道?”大爷抖了抖烟灰,解释道,“我孙子说万普是今年上半年决定要入资国内的,但政府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卡着万普不让过。不过万普霸气啊,一边和政府谈着,一边就买楼招人开始做开张准备了,一副咬死了政府要松口的样子。这不,政府最后果然还是松口了,不然万普今年在国内花的钱可全得白费。” 上半年,那不就是廉君刚逃出国后没多久? 时进把玉米咽下,嘴角要翘不翘的,心里有点发甜——看来在他等得煎熬的时候,廉君也一直在努力。 大爷却突然回过味来了,狐疑地看着时进,说道:“不对啊,你对象是万普的,怎么会连这些都不知道?万普在国内虽然不出名,但内部员工没道理不知道这些啊,你这小子真的是万普员工的家属?不会是骗我的吧。” 时进心里一凛,忙摆手说道:“我骗你这些干什么,又不能多长一块肉……那什么,我哥还在等我吃饭,下周我再来找您,再见!”说完起身就跑,头都没回。 大爷目送他离开,脸上的疑惑慢慢褪下,低哼一声:“这就是君少……咳,老板瞧中的那个时……咳,那个小老板啊,怎么看着傻不拉几的……” “张工!”一个工人突然跑过来朝这边喊了一嗓子,着急说道,“人工湖出了点问题,您老来看看吧!” 老人脸一黑,没好气地站起身,皱眉说道:“外面的家伙果然没有自己培养的好用……来了来了!别喊了!都说了周末的时候别喊我张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停步,摸出手机看了看,见是老友打来的电话,笑了,忙把电话接通,说道:“喂,老冯,你的科考团怎么样了……我?我好得很呐,旅游回来找了个工作……不是不是,没去之前说的那所学校……哈哈哈,果然瞒不住你,我那不是不放心吗,毕竟是君……咳咳,是老板以后住的地方,我不得混回来看一眼……行,等你回来一起喝酒。” 第155章 观光巴士 期末考试结束后, 时进轻装上阵, 坐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 “好久没见大哥了, 有点紧张。”他在心里跟小死这么说着, 手里却已经拿出了平板, 打开了麻将软件, 随口问道, “小死,你紧张吗?” 小死没说话。 “又装死?”时进挑眉, 低哼一声,习惯性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游戏账号信息,视线扫过已经变成空白的绑定伴侣栏,忧伤地叹了口气。 廉君在离开前抹除过去痕迹时,丧心病狂地连游戏账号都给注销了,导致他现在无论是现实里, 还是游戏里,都是配偶失踪的状态。 “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小心我不开心劈腿找别人去!”他恶狠狠地说着一些不可能会实现的狠话,退出账号信息, 开了一把游戏。 吃吃玩玩睡睡, 不知不觉十几个小时过去, 飞机马上就要落地了。 时进突然在心里说道:“小死,时间不多了。” 小死终于无法再装死, 唤道:“进进。” “嗯, 我在。”时进低应了一声。 小死又安静了下来。时进也不再催它, 低头继续玩游戏。 …… 那天的生日过去后,时进和小死之间的情况出现了一个奇妙的对调。时进逼着自己想通了,想积极面对别离了,大哭了一场的小死却突然又逃避上了。 面对时进的疑问,它总是装死沉默,似乎觉得只要它什么都不说清楚,离别就不会来临。 但时间从来不等人,可怕的复习周之后,时进完成了期末考试,迎来了寒假,然后如生日第二天他决定的那样,坐上了去接时纬崇的飞机。 现在,飞机就要降落,离别的魔兽已经张开了爪牙。 再也拖不下去了。 “我……”小死尝试开口,停顿半晌,又低落地失去了言语。 时进在它开口时就停下了出牌的手,等待半天没有等到下文,稍微猜到了它“不知该从何说起”的难处,把牌局托管给系统,安抚说道:“没关系,你不用考虑怎么开口,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小死过了好一会才低低应了一声,不太有精神地说道:“你问吧,进进。” 时进却没有立刻开始问问题,而是关掉平板,扭头看一眼窗外的万里高空,说道:“再稍微等等吧……飞机要降落了。” 小死:“嗯。” …… 廉君给时纬崇安排的疗养院,位于d国靠海的一个半与世隔绝的小镇上,之所以说这个小镇半与世隔绝,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有些特殊,位于一块虽然与大陆相连,却只连了一条“线”的高地上。那里更像是一个小岛,只是因为与大陆连接着一条“线”,所以还与大陆保持着相对于真正的小岛来说,要稍微紧密一点的日常联系。 从机场去那个小镇,坐车最快也要三四个小时。时进放弃了速度较快的城市地铁和出租车,选择了坐专门供给游人乘坐的长途观光巴士。 “现在是d国本地时间十点半。”时进挑了观光巴士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背包抱在身前,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到十二点的时候,我会随便挑个地方下车去吃午饭,顺便给时纬崇买点礼物,然后继续上车出发,保守估计的话,我们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用来聊天,嗯,算是比较充足的,应该够你讲故事了。” “不是讲故事。”小死委屈反驳。 “是是,小死大人从来不讲故事。”时进笑着哄它,抬手撑住下巴,看着窗外异国他乡的街道,眯了眯眼,“咱们就当是来旅游的,边看风景边聊吧。” 当巴士经过一座古老厚重的大桥时,两人终于开始了这场拖延许久的谈话。 “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书吗?”时进翻着巴士上的旅游指南,选了个比较好答的问题做了开头。 小死回道:“不是书,没有书,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你最开始看到的书,是我根据你……根据原主的人生和记忆具象化出来的。” 时进对此早有猜测,听到这个结果也不意外,点了点头,进一步问道:“书的最后原主重生了,发誓要报复五个哥哥,这部分是你编造的?” “不是……重生而来的是你,想要报复五个哥哥是原主死前最大的执念。” 时进摩挲着旅游指南的页角,继续问道:“那书里写着的到底是我的,还是原主的人生和记忆?” 小死沉默了一会,回道:“是时进的。” 时进的……哪个时进?这个时进,还是那个时进?还是同一个时进? 时进脑中转着这些念头,看着窗外逐渐进入视野的大教堂,视线上移,望着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侧身趴在窗栏上,逃避似的咽下了这些疑问,换了个问题问道:“那你是什么?难道你真的是一个玄乎的系统,而我是被系统选中的天选之子?” “我确实选择了你。”小死的语气变得迟疑,“而我……我是……我不知道。” 时进提到一半的心卡在了半路,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知道?” “嗯……但我模糊能感受到一点。”小死犹豫着回答,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磕巴了好一会,突然说道,“进进,你知道你和宝贝的进度条为什么一个是999,一个是1000吗?” 时进对这个确实很好奇,忙回道:“为什么?” “因为前面还有1到998,每一根进度条都有一个主人,他们都是在原本的人生轨迹里会悲惨死去,然后有机会改变命运的人。” 时进惊讶,问道:“进度条居然有这么多个?那你也做过那些进度条主人的系统吗?这些人是谁选出来的?每个人拥有的进度条最大数值,又是怎么确定分配的?“ “有,做过,是进度条自己选择的他们,至于最大数值……”小死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进度条的最大数值代表着进度条拥有者们扭转人生的可能性,可能性越高,改变命运的难度越高,危险性也越大,但反之,改变命运时的容错率也会高一些。每个人的数值多少不是旁人分配的,是他们自身的条件决定的。” 时进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迟疑问道:“那在我前面的那998个人,进度条都消掉了吗?” “没有,进度条是一条影响着一条的,如果有一条消掉了,那么后面的进度条根本就不会产生。”小死低声回答。 “那没有消掉进度条的人……” “应该是都去世了。” 时进觉得“应该”这个词用得有些奇怪,问道:“应该?” 小死的声音越发低了,几乎听不清:“嗯……其实我不太记得了,每离开一个宿主,我的记忆就会被清空一次,只保留一些基本的信息。按照常理来说,在宿主的进度条没有被消除掉的情况下,我是必须呆到宿主死亡才可以离开的。” 哐当。 时进胳膊一歪,脑袋撞到了车玻璃上,唰一下坐起了身。 小死吓了一跳,忙补充道:“不过你和宝贝是不一样的,就算我离开了你们,我也会记得你们的,因为你们成功改变了命运,把进度条消掉了!” 时进有点炸毛:“你怎么能保证你能记得,你都忘了998个人了!” “我真的会记得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会记得。”小死保证。 “你居然只靠直觉就这么确定这件事?”时进不敢置信,情绪接近崩溃,“万一你的直觉骗了你怎么办!那你不就也会忘了我吗?” “没关系的,如果我忘了你,相对应的,你这边也会失去关于我的记忆。”小死连忙安抚。 时进只觉得头上被倒了一桶热油,然后还有人递了支火把过来,气笑了,说道:“你如果敢动我的记忆,让我忘了你,我就……就……” 就什么呢?如果真的被夺走了记忆,他又能做什么呢?估计只会像个傻子一样,乐呵呵的过完这一辈子吧。 他高昂的情绪慢慢回落下来,软在椅子上,良久,妥协说道:“小死,我相信你,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你不是总说你是我和廉君的爸爸吗,哪有爸爸会忘了孩子的。” “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忘记你们!”小死再次保证,甚至还发了个毒誓。 时进觉得它发毒誓的语气有些好笑,但因为心里压着事,又实在是笑不出来,见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干脆拎起背包,在四周游客看精神病患的视线里,随便找了条人多的街道下了车。 用美食改善了一下心情,然后给时纬崇买了一些小玩意当礼物,十二点半,时进重新登上了一辆前往小镇的观光巴士,整理好情绪,再次摆开聊天的架势,在心里问道:“所以你其实是一个专门去帮助别人改变命运的系统?” “不是。”小死回答,又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我的最终目的不是这个,但想要达成我的最终目的,我必须先帮你们改变你们的命运,让你们好好活下去。” 时进疑惑,问道:“那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小死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郑重起来,字正腔圆回道:“拯救世界!” 时进掏了掏耳朵:“……什么?” “我的最终目的,是拯救世界!”小死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 时进深沉低头,思考十分钟,然后抬起头打了个响指,说道:“我大概是被时差折腾得有点神志模糊了,刚刚居然出现了幻听现象,来,我们换下一个问题。” “进进,你不信我。”小死的语气变得委屈。 时进噎住,然后崩溃地搓了搓脸,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异国美景洗了洗脑子,说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就……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我其实是个唯物主义者,你信吗?” 小死委屈地哼唧了一声。 “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信。”时进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觉得自己还是太不冷静了。事到如今,重生和脑子里多一个系统这种玄乎的事情他都接受了,那一个系统高喊着要拯救世界这种事,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认真且仔细地消化了一下“拯救世界”这四个字,好好做了下心理建设,直到自认为心理强大到接下来无论小死说什么,他都能冷静接受后,才再次开口问道:“所以你的每一任宿主都是像我一样死亡之后又重生的吗?假如我也改变命运失败了,然后你绑定到了廉君身上,那么他也会拥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吗?还是说他的身体会被另一个灵魂占……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皱眉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进度条是一条影响着一条,如果有一条消掉了,那么它后面的进度条根本就不会产生。反过来推,就是进度条是这一条消除失败了,等进度条的主人死亡了,下一条才会产生,对吧?”小死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回道:“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宝贝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小死回答,语气变得沉重,“进度条就是机会,而我的机会,只有一千次。他过早出现,我甚至无法像以往那样立刻确定他的身份和位置,因为他前面还有一个你。” 时进深深皱眉:“你的意思是,在你拯救失败了998次之后,你的面前突然一下子蹦出了两个需要消掉的进度条?” “基本是这样。” “那如果我和廉君都失败了……” “我会彻底消失,拯救任务失败。” 时进还是觉得拯救世界什么的太不真实,说道:“我和廉君怎么就变成拯救世界的关键了,这简直……廉君还有可能影响下世界,毕竟他之前身份地位特殊,人也很聪明,如果他一门心思的要当什么黑道霸主,在各国搅风搅雨,估计也没人能拦得住他,但是我?我这种平凡普通的……” “进进,你和宝贝都很重要。宝贝的影响力,在于他本身,你的影响力,在于你的家庭背景。你或许不优秀,但你可以影响另外五个足够优秀的人。” 时进不说话了,琢磨了一下之后,不得不承认,小死说的这些看似完全玄幻的话里面,居然真的存在着某种因果逻辑。 “小死,我想知道,在原本的命运中,我和廉君死后,大家都发生了什么?我是指时家五兄弟,和卦一他们。还有,如果我不出现在廉君身边,你又没来得及去绑定到廉君身上,他会死在哪里?” 小死沉默了一会,回道:“那些都是没发生的事,你们的命运已经全部改变,我无法给出回答。” 时进靠到椅背上,低叹口气:“算了,我也不需要你回答。”这问题的答案他自己就能脑补出来。 如果命运没有改变,他没有重生过来,原主死了就死了,那么以徐洁的性情,在解决掉原主后,她肯定还会朝着时家另外几兄弟伸手。时家另外几兄弟又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最后几兄弟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变得一团糟,成仇和互相残杀都有可能。而越是优秀的人,争斗起来造成的影响就越大,时家五兄弟站在各个行业的高层,一旦动起真格,造成的动荡只会大不会小。 还有廉君,如果廉君死了,那么卦一他们肯定会被困死在黑暗的世界里,无法走出来。他们可能会继承廉君的意志,想办法给灭洗白,但没了廉君的指引,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而廉君会死在哪里……如果他不出现,在果园的时候,廉君就会被吊灯砸死吧。 他发了会呆,思绪慢慢有点钻牛角尖,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既然你都要拯救世界了,那证明世界肯定是出了很大的问题对吧,可世界怎么会出问题呢?就算人类死绝了,地球也还是地球,世界也还是世界,怎么会需要拯救。难道你其实要拯救的是人类?可人类就算世界大乱、大战爆发,也不太可能灭绝吧,那只要不灭绝,人类肯定能自己缓过来,没必要特地去拯救。” 小死像是被他问住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进进,你知道重生吗?” 时进跟不上它的话题,回道:“当然知道,我不就是重生……难道你要说这其实是假的?还是说其实是我疯了,你根本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疯掉之后的想象?”他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吓到,忙看了看四周围的人,还掐了自己一把,想确定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小死说道:“你的重生当然是真的,这世上很多人的重生都是真的。” 时进愣住,然后唰一下瞪大了眼:“很多人的重生?什么意思?” “不止重生,还有穿越、灵魂互换……等等一切非自然的现象,这些都是在这个世界时常发生的。”小死的语气又沉重起来,还带着一丝无奈,“所有生物都按照着一定的规律出现、生存,和灭亡,他们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推动着世界的发展。然后某一天,这个规律在人类社会,出现了一个小意外。一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来到了这里,占据了一个本土人类的身体,然后蝴蝶扇动了翅膀,世界的进程改变了。” 时进慢慢皱起了眉,专心听它说。 “如果这种意外只有一个,那么规则还有办法去慢慢消化掉他造成的影响。但当这种意外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甚至当本土人类里也出现了破除规律的人……肯定有哪里不对了,规则出现了漏洞,如果继续放任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了弥补漏洞,和消除各种意外造成的影响,进度条出现了……” 随着小死的讲述,一个时进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展现在他眼前。 在小死的讲述中,时进生存的世界成了一个必须按照规律运转才能健康存在的容器,然后某一天,一个外来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挤了进来,他利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搅弄风雨,改变了很多很多人的命运,破坏了这个容器自身的运转方式,导致容器上出现了裂缝。 有了裂缝后,挤进来的外来者越发多了,甚至渐渐的,容器内部的人也出现了问题。容器的运转变得一团糟,这样恶性循坏下去,容器迟早会损坏。容器自身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开始尽力用规则自救,但这种方式起效太慢了,在外来者和异变者已经越来越多的身居高位,大力影响改变着世界,无法随意抹杀的情况下,她想了一个能直接接近问题源头,比较快速的自救办法,这个办法就是进度条。 要自救,就必须消掉裂缝。而消掉裂缝,就必须先消除那些外来者和异变者带来的影响,把容器的运转方式导回正轨。所以问题最根本的解决办法,是消除那些外来者和异变者带来的影响。 进度条选择了那些被外来者和异变者影响命运影响得最深的人,绑定他们,用帮他们改变命运的方式,导正世界的进程。 “暴力组织本来是不该出现的,时行瑞是老来得子,被亲戚拖累一生的命格。”小死最后用一句震得时进大脑空白的话,做了这番讲述的结尾,“但是因为某个外来者的推动和某种异变,暴力组织成为了华国合法的存在,时行瑞成立了瑞行,生下了六个儿子,你和宝贝都被无形中改变了命运。” 时进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进进,你问过我很多次为什么是你。”小死停顿了一下,艰难说道,“过去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实话……因为只能是你,那是你的人生,只能由你去改变。” 时进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心像失去了支撑一般,沉沉往下坠去。 “我失败了998次,只剩你和宝贝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我做了我最不想做的事,动用了我能动用的最大力量。”小死的声音十分干涩,含着浓浓的愧疚,“我需要一个心理强大且乐观的宿主,但过去的你不行,你太脆弱,心中满是仇恨……我几乎可以预见我的第999次失败。宝贝的过早出现,让我不得不剑走偏锋。” “你做了什么?”时进询问。 “我让你也做了异变者,破格扭转了你的时间,让你回到了你还来得及拯救一切的时候,然后剥离了你的记忆和感情,把你送去了其他地方,让你像那些来这里的外来者一样,去别的地方过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一生,然后在你能够对另一个世界造成影响之前,残忍地用死亡的方式把你带回来,让你以旁人的视角,去拯救你真正的人生。你的上辈子,在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你灵魂短暂出窍时做下的一场美梦。”小死的声音慢慢带上了哭腔,“进进,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第156章 死缓 灵魂出窍时做下的美梦, 小死是这样定义时进的上一辈子的。 时进突然有些茫然, 他想起了养父母,想起了进进超市, 想起了他从小到大遇到过的那些朋友、同学、战友、同事……那些人是那样鲜活, 和他们生活过的记忆是那样真实, 他明明就真真切切地过了那么一辈子,怎么可能是梦呢? 正是因为坚信着他只是个在普通家庭长大,拥有着父母关爱的时进, 相信着自己只是倒霉了一点,才不得不去经历旁人的一生,他才能真正摆脱原主那些阴暗扭曲的情绪,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他赖以支撑的根只是一场梦, 如果他的来处不是那个温暖的世界,那他该如何自处? “小死, 你在骗我。”他沉沉出声, 隐含祈求。 小死哭了起来, 不停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时进现在最不想听到就是这个词。第一次, 他在没有和廉君亲密的情况下, 勾了一下进度条,把小死关进了小黑屋。 世界安静了,哭声消失, 他呆坐在椅子上, 脑子混混沌沌的, 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然后很快,他得出了结论。 他是时进,扭曲又阴暗的时进,卑鄙的去另一个世界、窃取了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的时进。对于养父母来说,他是不该出现的外来者,那个他本来以为是故乡,是来处的地方,其实才是真正的异乡。 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以为的美好,只是小死为了改变真实阴暗的他,而给他精心准备的一段奇幻冒险。 其实是有过猜测的,对于真相,他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好难受。他弯腰抓住脸,脑中突然闪过那些他曾经坚定以为是属于已经死去的原主的记忆,心脏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疼痛起来。 那才是真正的他,那才是他真正的人生,他其实是那样一个丑陋悲哀的人。他一出生就呆在牢笼和地狱里,拥有的一切美好都是由阴谋噩梦伪装编织出来的假象,他的心也早就腐烂掉了。 假的,都是假的。美好是假的,幸福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偷来的,是不该属于他的,他—— “@#¥%?” 一句带着关切担忧的陌生语言突然响在耳边,紧接着肩膀被搭住了。 时进一愣,钻入牛角尖的思绪陡然回转,松开手看向身边望过来的异国老人,对上对方经过岁月沉淀而格外安静温柔的眼神,神思一晃,竟像是看到了他那位同样有着这样眼神的养父。 “进进,爸爸和妈妈最爱你,所以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老人去世前,曾对着他这样不舍嘱咐。他握着老人的手,心里暗恨着时光的不留情,面上却露出一个笑容,对着老人说道:“我会的,爸,您就安心吧。” “我怎么能安心。”老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是无边的留恋和不舍,“你总是这么好……进进,爸爸舍不得你,你还没真正长大呢。” “老头子又瞎说什么呢。”他的母亲从后面搭住他的肩膀,一贯利落的语调,因为老伴的即将离开,也稍微颤抖了起来,“我们家进进早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看这警服穿的,多帅气,老头子你就别总是乱操心了。” 记忆泛滥而来,情绪彻底崩溃。时进伸臂抱住面前的老人,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才不要是梦,那就是他的父母,是他的家人,他的爸爸总是那么温柔,他的妈妈总是那么贴心,才不要是梦,那就是他的来处,是他的根。 “@#¥%……&¥#?”老人吓了一跳,越发担心,犹豫着抬手回抱住他,还侧头贴了贴他的脸颊,想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四周围的乘客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侧头看了过来。 时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抱着老人,把自己的委屈和不愿全部哭了出来。 …… 傍晚时分,时进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从当地的警局出来,满脸不好意思地告别好心的老人和警察,抬手搭了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疗养院的地址。 哭了一场,还被好心的老人以为是和家长走散的孩子,稀里糊涂地经历了害得观光巴士停车,引来警察被送去警局等等一系列事情,时进心里积压的乱七八糟情绪全散了,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把小死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进进。”小死立刻呼唤,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见一切还好,稍微松了口气,带着勉强压下的哭腔小心翼翼问道,“你讨厌我了吗?进进,对不起。” 听到它哭,时进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但他还是板了一下语气,说道:“不许再说对不起,不然我真的要讨厌你了。” 小死立刻闭嘴,语气变得更小心了,问道:“那……那进进,你还好吗?” “不好,在陌生人面前丢人的哭了一场,还被带去了警局,这绝对是我人生的黑历史。”时进继续板着语气,“而且我怀疑这又是那些奖励闹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在他钻牛角尖钻得快发疯的时候,一个有着和他养父相同眼神的老人对他伸出了手,把他从那些思绪里拉了出来,还一直好心地陪着他、安慰他。 也许是他阴暗吧,反正他不觉得这个该死的世界以前有对他这么温柔过!他以前痛苦想哭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刚好出现个怀抱给他靠! 什么奖励闹的? 小死被他的回答弄得懵了一下,见他眼睛果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瞬间心疼死了,顾不得再疑惑奖励什么的,边小心给他刷缓解buff,边说道:“都是我的错,对不——” 时进语气一沉:“嗯?” 小死连忙把说到一半的对不起刹住,噎得自己打起嗝来,边打嗝边说道:“都怪我,进进,你骂我吧,继续把我关小黑屋也可以,我只求你别讨厌我……你别难过,都是我的错,你还是把我关小黑屋吧……” “不关了,我们已经不剩多少相处的时间了。”时进的心彻底软了,不再板着语气,低头又摸了摸戒指,缓声说道,“小死,我不讨厌你,你救了我,我感谢你。你明明可以直接放弃我的,我过去那么糟糕,一点拯救的价值都没有,但你却没有放弃我,还费心为我安排了一切,让我看到了很多我本来接触不到的美好事物……其实如果你放弃我,直接寄宿到廉君身上,你那个拯救世界的任务估计还能快一点完成,是我拖累了你,对不起,还有谢谢。” 小死被他说得又想哭了,忙说道:“不是的,你也是我的宝贝,我不会放弃你,你也没有拖累我。” 时进眉眼缓了下来,低低嗯了一声,安静了一会,突然认真问道:“小死,我的养父母是真实存在的,对吧?” 小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怕他是还有疑问,忙解释道:“当然是存在的,我虽然在你的灵魂离开那个世界后,立刻就抹除掉了你在那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但你的养父母是真实存在的。” 时进听到抹除痕迹这几个字心里又难受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继续问道:“所以我是真的在养父母膝下重新长大了一遍,对不对?” 小死的语气变得犹豫迟疑起来,回道:“是真的,虽然……” “不许说虽然!”时进连忙打断了它的话,握紧了戴着戒指的手,说道,“这就够了,别的我都不想知道了,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都随意吧,我只用知道我确实和养父母生活过那么多年就够了。” 小死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越发心疼,忙再次肯定说道:“进进,你是被你养父母爱着的,这点毋庸置疑。” 时进心里的不甘、害怕、不安……等等情绪,就在这句肯定里慢慢沉淀了下来。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长长吐出口气,突然说道:“小死,把我的记忆和感情,全部还给我吧。” 小死愣住,然后语气瞬间紧绷起来,磕巴说道:“什、什么?” “你不是剥离了我的感情和记忆吗,把那些全都还给我吧。”时进说得认真,认真地想要去面对一切,“我虽然知道原主……知道我过去的所有记忆,也以梦境的方式感同身受了大部分情绪,但那终归是不完整的。” 如果小死有心脏的话,那它现在的心跳速度绝对已经超过了人体能承受的极限。它甚至有些害怕,说道:“进进,你、你没必要这样,等你见到了时纬崇,你自然会……” “我不想一段一段地去想起自己的记忆和情绪,你一次性给我完整的吧。”时进很坚持,甚至还反过来安抚它,“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想找回完整的自己。” 小死嗫嚅说道:“进进,会很难受的……片段式的记忆接受起来会简单一些,一次性恢复所有的话,那些你以前释然了的记忆和情绪,很可能会被挑动影响,然后重新泛滥。” “没关系。”时进低头,握紧戴戒指的手,像是握住了那个可以给他力量的人,“为了以后,我总该确定一下,我现在和过去是真的不一样了。重新泛滥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去解一次心结,这样你还能多留一段时间,是我赚了。而且我不会有事的,有那些奖励在,我现在想死都死不了。” 小死没办法,终是妥协,依了他。 进度条开始闪烁发光,脑中那些曾经看到过的记忆碎片重新泛滥,交织在一起,慢慢组成一段完整的人生。时进闭上眼靠在汽车后座上,让意识走入了那些记忆。 …… 星光洒满天空的时候,出租车稳稳停在了疗养院门口,时进睁开眼,平静地付了车费,谢过司机,拿着背包下了车。 小死简直要吓死了,唤道:“进、进进……” “你慌什么。”时进目送出租车离开,转身面对着疗养院紧闭的大门,望向里面漂亮的白色圆顶建筑群,评价道,“是个好地方,廉君真会挑。”他越平静小死越慌,声音都发抖了,说道:“进进,你的进度条,死、死缓了啊……” 是真的死缓了,而且已经死缓了好一阵了。现在时进身边没有任何可能致死的东西存在,所以时进的进度条能走到死缓,只能是因为他自己。 他想死,或者说,他想做点什么会害他走向死亡的事。 时进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些重新深刻起来的记忆和情绪影响了。 “别怕,我心里有数。”时进安抚,把背包甩在背上,拿出手机拨了时纬崇的电话。 几分钟后,时纬崇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大门口。他脚上穿着室内拖鞋,身上随便裹着一套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洗澡洗了一半匆匆跑出来的。 “小进,你怎么来了?”时纬崇拉开小门出来,看着时进,想靠近又犹豫,一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怕一靠近就清醒过来的样子。 “大哥,我来接你了。”时进打量着他的表情,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主动上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接触到他的体温,时纬崇终于有了点真实感,忙回抱住他,眼里冒出些惊喜的情绪来,略显激动地说道:“不,是我对不起你,小进你真的来了……谢谢你来,我很开心。” 时进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话,眼神黯淡了一瞬,又很快重新染上笑意,稍微挣开一点他的怀抱,说道:“大哥,我坐了一下午车,还没吃晚饭,好饿。” “坐了一下午车?”时纬崇皱眉,打量一下他的脸,见他眼睛红红的,脸色很差,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忙拉住他的手,转身朝着疗养院内走去,说道,“从机场到这边最多只要三个小时,你怎么坐车坐了一下午,遇到黑车了?d国的治安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你应该让我去接你的。你是什么时候下的飞机?就只带了这么点行李吗?这边气温要更低一些,冷不冷?” 时进从来不知道时纬崇可以这么唠叨,他看一眼时纬崇牵着自己的手,又看一眼时纬崇身上单薄的睡衣,想起小时候时纬崇牵着他,耐心教他骑玩具木马的画面,脸上露出个想哭的表情来,忙侧头偷偷深吸口气压住情绪,反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大哥,你看看你自己穿的什么,该冷的是你吧。” 时纬崇一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尴尬起来,侧头低咳一声,回头看向他说道:“我都没注意……抱歉,穿成这样出来见你。” 时进仍是微笑的模样,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样子,在心里说了句没关系。 第157章 新的一天 时纬崇引着时进到了他住的套间, 安顿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好, 给他冲了一杯热可可,拆了两份好消化的点心放到他面前, 然后随便披了件外套, 走到门口说道:“我去小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你先用这些垫垫肚子,我很快回来,手机我带着, 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时进笑着点头,边往嘴里塞点心边摆手示意他快去。 时纬崇被他猴急的样子逗笑了,嘱咐了一句慢点吃,带上房门走了。 室内安静下来,时进脸上的笑容慢慢卸下。他拍掉手上的点心渣, 站起身, 在这个兼顾了客厅和书房的房间里转了转, 视线扫过书桌上某本写到一半的笔记,停步靠过去, 伸手摸了摸笔记上的字迹, 翻到扉页,果然在上面又看到了熟悉的“赠幼弟”几个字,手指一紧, 轻轻把笔记盖上, 转身朝着时纬崇的卧室走去。 他记得, 时纬崇一般会把比较重要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下面一层的抽屉里…… 在这里。 他脚步一拐, 走到右边床头柜处,蹲下身,摸了摸第二格抽屉上挂着的小锁,也懒得找钥匙,直接暴力撬开,把抽屉拉了开来。 里面的东西露出,几份文件、一个相框、一把枪,几盒子弹,这就是抽屉里的全部内容。 时进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伸手把枪拿了起来,又摸了一颗子弹,一起放进外套口袋,起身准备离开,转身时视线扫到抽屉深处正面朝下放着的大相框,动作顿了下,又蹲回去,伸手把相框拿了出来。 相框有些老旧,应该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时进把它翻转过来,然后一张拍摄于某年新年的全家福展现在他眼前。全家福上,时行瑞的位置被挖空了,只剩下了围坐在沙发边的几个孩子。他心弦一颤,视线扫过还都只是少年模样的哥哥们,最后在时纬崇的膝盖上,找到了正傻笑着抱着玩具的自己。 旧时光就这么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冲到了他面前,他收紧手,仔细扫过这些照片上的人,发现除了他,时家五兄弟脸上的笑容全都是僵硬且勉强的,他们的眼神或暗沉或黯然或空洞,完全没有少年人的神采。 照片背景中的屋子布置得温馨又喜庆,到处都是象征着幸福和团圆的新年装饰,但照片中的人,除了幼年的他,却没有一个是真正开心的。 假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露出这种样子,权利金钱就那么重要吗! 他忍不住愤怒,想拆掉相框,抽出这张照片,却在揭开相框后盖后,看到了另一张藏在里面的照片。他一愣,把照片抽了出来。 一个抱着孩子幸福微笑的女人露了出来,他瞬间认出,这是徐洁,年轻时的徐洁。他的表情变得紧绷,想起过往遭遇的种种,只恨不得立刻把这张照片撕碎。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强压下了想要撕碎这张照片的冲动,看向了徐洁怀里的孩子。 那是一个长得很胖很白的孩子,应该只有几个月大,笑得傻傻的,一点看不出未来时纬崇的影子。他鼻尖陡然发酸,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般,坐到了地上。 时纬崇珍藏这样两张照片的心情,他不敢想。如果……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徐洁不那么功于心计,时行瑞不那么扭曲无情,时纬崇会不会拥有一个普通幸福的家庭?会不会也能享受到自己在养父母膝下长大时享受过的那种美好? 他低头把这两张照片摆在一起,看着照片中的兄长们,看着幼年的自己和婴儿时期的时纬崇,手指慢慢收紧。 不是因为权利金钱……只是为了爱而已,父亲的爱,母亲的爱。时纬崇他们被母亲逼着去父亲面前演戏的时候,当年最大的时纬崇也才十岁出头,还只是个孩子。为了不惹怒母亲,为了接近父亲,他们除了顺从,还能选择什么? 孩子是无辜的,坏的是逼迫和引导他们去做坏事的大人们。 他慢慢面无表情,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步伐越来越快。 “进进,你要干什么去?”小死直觉不好,连忙开口询问。 时进没有回答,闷头往前走着,很快就出了时纬崇住的楼,四顾一下,找到疗养院最深处的一栋楼,快步走去——他真正要找的人,应该就被关在那里。 “进进!”小死识破了他的意图,声音不自觉拔高,“你别冲动。” 时进没理它,冲进最深处的楼,靠着灵活的身手躲开所有看护,来到病人所在的楼层,一间一间房地快速看了过去。 “进进,你停下好不好,求你了。”小死已经要吓哭了。 时进还是不答,很快找完了这一层的病房,朝着下一层走去。 “进进,你别这样……”小死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时进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他终于停步,沉声说道:“把buff撤掉。” “进进,我们回去吧,宝贝还等着和你重逢。”小死哀求。 “撤掉。”时进重复,“别逼我把你关起来。” 这是威胁,哪怕小死从来没说过,时进也能从每次小死被关小黑屋后,不能及时关注进度条涨幅这种细节,推测出只要关闭小死的意识,他身上被刷上的buff就会被动断掉这种事。 小死没办法了,只能撤掉他身上的buff,继续劝他。 时进完全无动于衷,继续前行,终于,他在住院部最深处的某间病房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病房里开着灯,从观察窗往里看,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正低着头坐在桌边看书。 看书?可真是悠闲。 时进冷笑,粗鲁地推开门,在女人望过来的惊愕视线里大步靠近,掏出口袋里的枪,顶上了她的眉心,开了保险栓。 “好久不见,徐洁。”他微笑,满满的恶意。 徐洁慢慢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听说你真的疯了?”时进用枪口敲了敲她的额头,上下打量她一下,“看来你的老朋友把你照顾得很好,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又老又丑。” 被关了这么久,又被当年的护士精神折磨,现在的徐洁早已没了当初的精致优雅,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身体变得臃肿,皮肤苍白松垮,脸上的长疤把五官扯得微微扭曲,眼睛浑浊无神,头发毛躁花白,已经彻底是个老太太的模样了。 “时进。”徐洁咬牙出声,眼神变得狰狞仇恨,“是你。” “是我,我来要你的命了。”时进的手指摸上扳机,眼神也变得仇恨,“所有人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哥哥们也好,他们的母亲也好,大家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迫不得已,有的甚至也完全就是受害者……她们只是不配做母亲,而你,你是最大的恶!” 徐洁后仰着脖子,一点不怕他的威胁,骂道:“你这个该死的野种。你不敢动手的,纬崇不会允许。” “野种?你说的对,不止我,时家的孩子,都是野种。”时进摸着扳机的手指慢慢下压,眼里几乎要恨出血来,“我们宁愿没有父母,做天生地养的野种,也不愿意有一个时行瑞那样的父亲,和一个像你这样的母亲。” 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奔跑声,徐洁笑了,说道:“你错了,我儿子需要我,他来保护我了。” “是吗。”时进也笑,用力按下了扳机,“可惜,大哥以后不会再是你的儿子了,他只是我的哥哥。” 见他真的要动手,徐洁终于慌了,忙抬手去推他的胳膊,说道:“不,你不能——” 砰。 那些被黑暗折磨的岁月,那么多个痛苦等死的日子,心里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恨和不甘,仿佛全都随着这一枪被打了出去。 噗。 心像漏了个洞,里面藏着的、膨胀着的恶意倾泻而出,像是要把灵魂都抽空。 “不——!”小死尖叫。 时纬崇满头是汗地冲进病房,眼睁睁看着时进收回枪,然后徐洁的身体朝后仰去。他脑子一懵,差点软倒在地上,说道:“小进,你做了什么……” “她死了……”时进转身看向他,把枪丢到了一边,“……在我心里。大哥,我报仇了。” 哐当。 徐洁带翻椅子倒在地上,捂住额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明显被吓得不轻。 时纬崇一愣,然后连忙越过时进朝着徐洁冲去,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看向时进,说道:“小进,你……你还是恨我吗?” “我不恨你。”时进把手揣进口袋,侧身看他,扫一眼紧紧抓着他,仇恨看过来的徐洁,扯了扯嘴角,说道,“大哥,徐洁根本没疯,她在骗你,她刚刚还在喊我野种。” 徐洁表情一变,忙低下了头。 时纬崇再次愣住,然后猛地扭头朝徐洁看去。 徐洁忙做出发疯的样子,颤抖着说着胡话。 时纬崇皱眉,表情慢慢冷硬——刚刚徐洁的眼神,确实不像是疯了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留在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照顾徐洁,她那么可怜,又疯又惨的……”时进收回视线,口袋里的手紧紧握拳,“可是大哥,她正在葬送你的下半生,不,她或许是在试图重新拉拢你,让你来对付我……我太累了,不想再这么累了,刚刚我已经报了仇,所以我不恨你了,我原谅你,大哥,你自由了。”说完迈步朝外走去。 时纬崇心里一紧,忙松开徐洁,起身想去拉他,急道:“小进,你要去哪?我、我给你做了面……” 时进躲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说道:“大哥,好好看清楚你母亲的样子吧,别再为了她耽误你自己的人生,如果看清了,那今年的团圆饭……我等你。”说完快步离开。 时纬崇迈步就想追,唤道:“小进,小进!” “不许走,不许去追那个野种!”徐洁突然抓住了时纬崇的腿,狠狠说道,“他要杀我!你看到了吗,他要杀我,纬崇,他要杀你的母亲!” 时纬崇被动停步,低头看向她,对上她满是戾气和杀意的眼神,不敢置信之后,眼神一点点变得绝望,说道:“妈,原来你真的在骗我……” 徐洁心里一紧,想着已经被看穿了,干脆继续卖惨说道:“我只是想亲近你,你最开始都不愿意来看我……纬崇,我也是为了活命,时进那么坏,他关着我们,毁了我的脸,差使人来折磨我,逼你交出瑞行,现在还要杀我!纬崇,他要杀我!你看到他刚刚的样子没有?你是我的儿子,你得帮我报仇,帮我杀了那个野种!” 一口一个野种,全部都是指责,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时纬崇摇头,看着面前这个不可理喻、扭曲又陌生的女人,眼中最后一点期盼终于熄灭,弯腰扒拉开她的手,说道:“不是了。” “什么?”徐洁仰头看他。 “在你悔悟之前,我不再是你的儿子。你……你自己好好的吧。”时纬崇压下情绪,扭头不再看她,走到一边捡起地上的枪,迈步朝外走去。 徐洁愣了,然后疯了,尖叫道:“不!你不许走!纬崇,你是我儿子,你得听——” 砰! 病房门关闭,还被反锁了。徐洁停下呼唤,瘫在地上,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尖叫着扯住了头发,癫狂说道:“不!不是这样的!纬崇你明明已经重新向着我了……时进,你毁了一切!你这个恶魔!我要杀了你!” …… 时进来到疗养院后山靠海的地方,站在围了栅栏的断崖边,从口袋里掏出紧握着的手,慢慢展开了手掌。 一颗子弹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这本来是他准备射进徐洁脑子里的子弹。 “进进。”小死嗫嚅唤他,说道,“进度条开始降了……” “我知道。”时进回答,看了这颗子弹几秒,突然后退两步,抬起手,把这颗子弹用力朝着大海抛去。悬崖有点高,时进并不能听到子弹落海的声音,他看着温柔涌动着的海面,说道:“小死,我赢了。” 小死:“进进……” “我赢了。”他低头看向手指上的戒指,眼神一点点安静下来,“养父母和廉君喜欢的是这样的我……我赢了,一切都结束了。” 小死忍住哭的欲望,说道:“嗯,你赢了,进进最厉害了。” 时进无意义地笑了一声,然后又慢慢没了表情,低头,坐到草地上,抬手抱住了脑袋。 “我好想杀了徐洁。”他突然开口,“还有费琳、容夕莉、向晴……她们都不配做母亲,钱财资源怎么可以比孩子还重要,大家明明可以不那么辛苦的……都怪她们,都是她们。我也好不甘心,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那一切,凭什么。”他慢慢抓紧头发,又慢慢松开,“可是不行……杀了她们的话,好不容易幸福一点的大家就又要陷入痛苦了……我不要那样。” 小死说道:“进进,我以你为傲。” 时进的眼神变得有点空洞,良久,低声说道:“可是……我好累。” 夜风温柔吹拂,时纬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时进身后。他站了一会,然后来到时进身边,陪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小进,谢谢你。” 时进没有动。 “对不起。” 时进终于动了,他放下手,低头看着脚下的草皮,说道:“撬了你的柜子,对不起。” “没关系。”时纬崇回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只是太辛苦了。” 时进没有躲开他的手,把胳膊搭到膝盖上,弯腰将头搁了上去,望着黑乎乎的海面,说道:“大哥,陪我看日出吧。” “好。”时纬崇应下,脱下外套披到他身上。 时进嫌弃地还给他,往旁边挪了点。 时纬崇愣住,然后暖下眉眼,重新把外套穿上,挪到了他身边。 时进没有躲,继续看着海面。 …… 进度条一点点降着,以一种缓慢到磨人的速度。 时进望着海面,一点一点梳理着自己的记忆,从幼年,到少年,到濒死,到另一段温暖的人生,再到回到这里,遇到了小死,遇到了廉君…… 夜最深的时候,他突然在心里问道:“小死,你是什么时候寄宿到我身上的?” 小死过了一会才回道:“你毁容之后……对不起,我眼睁睁看着你走向了最悲惨的结局,没有伸出援手,当时我是想多了解一些你的背景再送你走,结果拖到最后,不仅完全没有新的发现,还害得你痛苦了那么久。” “那么早啊……”时进却笑了,把下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弯起了眼睛,“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用说对不起……真好,那段最痛苦的时光,我不是一个人度过的,你还陪着我。小死,谢谢你。” 进度条突然有了一波陡降,小死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拼命压下哭泣的欲望,说道:“没有……进进,能陪着你这么久,我很开心。” “我也是。”时进闭上了眼睛。 时进想起了最初的廉君,眼神死寂,身体差到多吃几口饭都要难受好久,脾气看上去也不太好……然后他又想起了话多烦人的卦二、话少不好惹的卦一、看似稳重其实偶尔也会皮一下的卦三、沉稳可靠的卦五、贪睡好脾气的卦九、嘴毒心软的龙叔……最后,他想到了笑容慢慢变多的黎九峥、逐渐抹掉周身尖刺的容洲中、气息越来越温暖的向傲庭、努力学着敞开心扉的费御景……最后的最后,他想到了养父母。 甚至,他想到了其实对他很不错的时行瑞。 终究,还是美好比苦难多。没什么好不甘心的,大家幸福就好了。 时进睁开眼,看着天边不知何时泛起的鱼肚白,唤道:“大哥。” “嗯?”时纬崇侧头看他。 “我真的已经原谅你了。”他侧头看向时纬崇,对上他的视线,“所以你也原谅你自己吧,老祖宗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我们都改掉错的地方,放过自己吧,好不好?” 时纬崇的眼眶有点发红,喉结动了动,努力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哑声说道:“好……好。谢谢你,小进。” 时进于是也笑了,主动倾身抱了他一下。 进度条终于降回了20,然后闪烁几下后,没有卡住,继续往下降了下去。 小死憋不住哭了出来,唤道:“进进……” “我在。”时进回应,松开时纬崇,重新看向海平面尽头慢慢晕染开的日光,微笑着,却还是红了眼眶,“你那么厉害,又能扭转时间,又能拯救世界的,所以你肯定还能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进进……我爱你。” 时进扯起嘴角笑:“我也爱你……对不起,说好要把你介绍给廉君的,一直没能做到。” “不、没关系……没关系……” 进度条的数值越来越少,很快到了个位数。随着进度条的下降,时进只觉得脑中属于小死的哭声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心里发紧,抬起胳膊环抱住自己,埋头把脸压在了胳膊上,低声说道:“别哭了,小死,我听不清你说话了。” 时纬崇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皱眉搭上他的肩膀,担忧问道:“小进,你怎么了?” 时进没说话,专心捕捉着小死的声音。 8、7、6……3、2、1…… 小死的哭声变得时有时无,进度条开始狂闪,终于,进度条归零,小死的哭声陡然弱了下去。 不…… 时进无声拒绝,环抱着自己的手用力到发白。 “……进进……” 小死的声音突然重新出现,时进一愣,然后猛地抬起了头,用力捂住耳朵隔离外界的杂音,试图听清它的话。 “我……留……特殊的……礼物……别……再见。” 模糊又断续的一句话后,小死的声音彻底消失,进度条停下闪烁,停顿两秒后,如烟般消散。 时进的身体和表情一起僵住,在反复试探,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像以往那样看到脑内的进度条,听到小死的声音后,嘴唇一点点抿紧,眼泪慢慢溢满眼眶,低头把脸按在了胳膊上。 再见。 他无声说着,无比希望自己现在只是在做梦。 再见……一定要再见。 “小进你怎么了?小进?”时纬崇被他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为吓住了,忙搭住他的肩膀,着急地摸着他的脑袋,想把他的头扶起来。 时进抱紧自己,不愿意抬头。 两人都专注着眼前,没有听到有一道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 最后,脚步声停在两人身后,一只手伸到了时纬崇眼前,然后轻轻落在了时进头上,温柔地揉了揉。 “时进。”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响起。 时进的闷哭陡然停下,僵了一会,没有动。 时纬崇愣住,顺着这手看向他的主人,然后皱眉,又低头看一眼不愿意抬起头的时进,慢慢收回放在时进头上的手,起身退开。 “时进。”来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小心和温柔,“看看我吧。” 头上的温度,耳边的声音,这一切都清晰得绝不可能是幻觉。 心跳慢慢加快,时进终于抬起头,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廉君站在他身后,身上满是长途旅行后的疲惫。他弯腰帮时进擦了擦眼泪,问道:“怎么哭了?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来接你回家了。” “廉……”时进嘴巴张了张,眼泪再次渗出,突然起身朝他抱了过去,紧紧环着他的肩背,恨不得咬他一口,恨恨说道,“它走了,它离开我了……你怎么这么慢,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廉君满足地回抱住他,侧头贴了贴他的脸,低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什么还是这么瘦……”时进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终于又落到了实处,更加收紧力气,鼻子一酸,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放纵自己释放了所有情绪。 海平线尽头,太阳终于跃出了海面,时纬崇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廉君和时进,浅浅出了口气,突然觉得解脱。 就这样吧……新的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第158章 家(一) 时进生病了, 突发高热。廉君急得不行,忙把疗养院最好的几个医生全部请了过来。 在医生给时进治疗的时候, 廉君找时纬崇了解了一下时进变成这样的原因。在听到时进差点拿枪杀了徐洁,还硬生生在外冻了一晚上后,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加一下午的车,到这后没有休息没有吃饭,然后又在外面坐了一晚上。”他紧了紧手指,压下心里泛滥的情绪, 说道,“我确实应该早一点来的……他为什么要杀徐洁?徐洁做了什么?” 时纬崇现在也觉得自己昨晚是脑子坏了, 居然任由时进在外面坐了一晚上,沉默了一会, 回道:“大概……是为了打醒我, 我妈并没有疯,是装的。” 所以又是因为这些哥哥们。 廉君垂眼遮掩住眼中的冷意,过了几秒才看向时纬崇,说道:“请回吧, 时进需要休息。” 时纬崇皱眉:“廉君。” 廉君挡着房门,说道:“时先生, 十天后, 我会让疗养院撤掉你在这里的房间,并取消你的所有额外权限。你依然可以探视你的母亲, 但必须按照疗养院的规矩来, 每月定时限时。如果你对这件事有异议, 那么我会把徐洁转回国内,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回国后徐洁该去的地方,除了监狱,还能有哪里? 时纬崇闭了闭眼,缓下声音说道:“廉君,我知道你生气,但是……” “我没有生气。”廉君打断他的话,眼神确实是冷静的,语气甚至都没什么大的波动起伏,“我只是不喜欢而已,或许你觉得时进受了委屈也没什么,但我却不想再看到他哭泣的样子。抱歉,我也只是个自私的人,在我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给时进让步。他已经原谅了你们这些哥哥,就别再强求他去原谅你们的母亲了。” 时纬崇眼神黯下,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想让时进原谅自己的母亲,但看着廉君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个失败的哥哥,而廉君显然是个十分称职且优秀的伴侣,在对方面前,他说不出反驳和解释的话。 “我明白了。”他最后只能妥协,看一眼廉君身后关闭的房门,说道,“我过会再来看望小进……抱歉,没有照顾好他。” 廉君看着他离开,之前勉强没带上负面情绪的脸色慢慢沉下,透过走廊的窗户看一眼疗养院最深处的地方,唇线拉下,转身回了房间。 …… 在外人看来烧得十分厉害的时进,其实睡得很是舒服。他并不觉得身体热的难受,反而觉得暖暖的,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暖意慢慢散去,意识回归,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四肢,然后立刻感觉到身体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紧接着后背被安抚地拍了拍。 这种被珍视着的感觉太过熟悉,他的心跳猛地加快,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廉君锁骨明显的肩颈处,两人被子下的四肢交叠着,体温互换,妥帖又温暖。 不是做梦。 他伸出手臂抱住廉君的腰,仰头找到廉君喉结的位置,张嘴咬了上去。 廉君的身体瞬间紧绷,喉结本能滚动,带出了一声含糊的低哼。他把时进的身体更深地按到自己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问道:“醒了?吃点东西再睡吧。” 都是真的。时进松开牙齿,没有仰头去看廉君的脸,而是看着廉君皮肤上的牙印,又伸出舌头在那里舔了一下,然后一路亲吻,到了脖颈侧边能感受到脉搏的地方。 “别闹。”廉君的声音哑了下来,按住了他的头,“乖一点。” 时进一点都不想乖一点,他现在只想把面前这个人好好啃一遍,最好把这个人啃得痛叫起来,好验证一下这个人是真的回来,而不是他做的一个梦。 他往下蹭了蹭身体,又朝着锁骨凑了过去。 “之前为什么哭?”廉君突然询问,又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时进的动作顿住,想起之前的种种,本能地想要看看脑内的进度条,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他瞬间没了力气,缩在廉君怀里,好一会没有动,然后伸手勒紧了廉君的身体,死死贴着他,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廉君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眉头皱了皱,也更紧地抱住他,安抚道:“我在这,没事了。” “……以后不许再离开我。”时进终于开口,把额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太久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找别人去了。” “不行。”廉君沉了声音,还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背,打完又缓下力道,温柔地顺了顺,歉疚说道,“对不起……我本来准备在你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去接你,结果飞机延误耽搁了,回国后又听说你来了这里,只能加紧办手续赶过来。” 时进心软了,蹭了蹭他的胸口:“没关系,但不许有下一次。” “嗯,没有下一次。”廉君保证,低头亲吻他的头顶,“我保证。” …… 时进的烧睡了一觉就退了,但他身体上的病虽然很快就好了,心里的“病”却更重了。他变得非常没精神,时常走神,长时间不说话,特别频繁地捂自己的脑袋和耳朵,并且特别黏廉君,几乎到了廉君只是上个厕所,他都必须守在门口的地步。 时纬崇看得大皱眉头,十分担心,想让疗养院的心理医生给时进看看。廉君却拒绝了,他知道时进没有生病,时进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静一段时间。 这一静就是一个星期,这期间时进在廉君的照顾下,每天按时睡觉起床,上午在疗养院散步,下午午睡加玩麻将,晚上看看电影,日子过得十分规律悠闲。 廉君尽量让自己每时每刻都呆在时进的视线范围内,能抱着时进就绝不只是牵手,能靠在一起就绝对不分开坐,表现得比时进更加粘人。他还重新申请了一个游戏账号,买回了那套和时进配套的情侣皮肤,在时进的眼皮子底下,把两人的账号重新绑定了伴侣关系。 绑定成功的提示音响起的瞬间,时进笑了,很浅的一个笑。廉君见状眉眼暖化下来,抬臂揽住他的肩膀,侧头亲吻他翘起的嘴角。 这么黏了一个星期后,时进终于稍微有了点精神,他像是终于从某种情绪里走出来了,话慢慢变多,开始主动拉着廉君在疗养院附近转来转去,笑容也慢慢变多。 十天期限到的那天,时进主动离开廉君身边,去疗养院最深处的那栋楼前站了会。 时纬崇安置完徐洁从楼里出来,见到站在外面的时进,愣了愣,连忙靠了过去,看了看四周,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廉君没陪着你吗?” “他在帮我收拾行李,我之前去小镇上买了太多零碎的东西,行李箱塞不下了,他在想办法精简。”时进不好意思回答,扫一眼他身后的楼,问道,“回b市后,你有什么打算?” 时纬崇收回视线看向他,接触到他恢复神采的眼睛,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回道:“我准备先去我外公家看看,听说他们这两年过得有点辛苦。” 当年徐洁被送到这里来之后,廉君想办法把徐川从监狱里保了出来,这两年徐川没少折腾徐洁的母家,外人捣乱,加失去了瑞行的扶持,徐家现在确实很难过。 时进听得皱眉,忍不住劝道:“大哥,你是为你自己活着的,别再……” 时纬崇突然上前抱住了他。 时进愣住,然后眉头皱得更紧,抬手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说道:“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生活,但是徐家那些人真的……” “我明白。”时纬崇松开他,脸上的表情是这几年以来难得的轻松和满足,“我不会管他们的,多少能力吃多少的饭,徐家这些年全靠他人的帮扶维持,根基早就不稳,是时候沉淀下来了。我说要去看看,只是作为好久不回去的外孙,去看看年老的外公外婆而已。徐家的生意我不会管,那也不是我该管的事。” 时进闻言放了心,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说道:“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那也是你的自由,你想做就去做,别有心理负担,反正……反正你自己好好的就好了,记得别再让那些旁人影响你。” 好好的。 这大概是时纬崇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他有很多家人,那些人有的关心他、有的不关心他,但无一例外,他们每个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特别是徐家人……和他的母亲。 他为了那些人付出了一切,结果到最后,居然是这个他曾经伤害得最深的幼弟,只单纯的希望他能好好的,好好的为自己而活。 “谢谢。”他忍不住再次道谢,抬手摸上了时进的头。还有对不起。他在心里补充。谢谢你的原谅,对不起过去的亏欠和糊涂。 “谢什么……真是,别摸我的头,走了,快去收拾行李,不然赶不上飞机了。”时进歪头甩开他的手,嫌弃地嘀咕一句,转身示意他快一点。 时纬崇微笑,迈步跟上。 两人边说着边走远,身影被阳光拉长,一路往前,谁都没有再回头看身后的小楼一眼。 …… 回到b市后,廉君带着时进回了万普花园。经过两个月的赶工,万普花园……还是有点光秃秃的,而且再次变得冷冷清清——工人们已经全都放假回家过年去了。 两人下了出租车,廉君从后备箱里搬下行李箱,带着时进来到别墅区大门口,用门禁卡开了旁边已经修好的小门,牵着他走了进去。 时进特地往门卫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里大门紧闭,窗户全锁,有点遗憾地收回了视线——看来守场子的张老头也放假回家过年去了。 廉君捕捉到他的视线,还以为他是在看路边光秃秃的土地,解释道:“小区里的大部分设施都弄好了,就只剩绿化还空着。因为是冬天,土地被雪水冻住,变得很硬,不适合做绿化,所以就拖了下来,准备年后开春了再继续。” 时进闻言看了看路边的土地,见确实看上去硬邦邦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家里已经重新布置好了,只剩一些小物件没添置,一会你看看还缺什么,明天我们一起去买。对了,听说你拿了驾照,我订了一台车给你,前几天已经送来了,就停在车库,一会你看看,不喜欢我们再换。” 时进忍不住侧头朝他看去。 廉君眉眼舒展着,带着一点终于安定下来的喜悦,继续说着家里的情况:“我暂时没有请长期的保姆和厨师,这种放在家里的人必须好好挑,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不要这些人也没关系,只是照顾你的话,我自己应该还可以。” “廉君。”时进轻声唤他。 “嗯?”廉君侧头过来,眼神温柔带着暖意,眉眼间满是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和期盼。 很好看,现在这样放松且期待着未来的廉君,很好看。 时进紧了紧和廉君交握的手,倾身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说道:“我们回家了。” 廉君一愣,然后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嗯,我们回家了。” …… 比起时进,廉君其实更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他从小习惯被人照顾,衣食住行样样有人打理,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都只用吩咐一句话就行,洗衣做饭等等家务活,在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是完全没有接触过的。 但在分别了接近一年的时间后,时进惊悚地发现,廉君突然变成家务全能了。 回到别墅后,廉君十分自然地去厨房烧了一壶水,然后趁着烧水的功夫,带着时进在布置好的别墅里转了转。 这时候时进还没觉出什么来,毕竟烧水嘛,是个人都会,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已经布置好的别墅上,也没心思去想别的。 别墅转完了,水也烧好了,廉君冲了两杯热奶茶,和时进一人一杯分着喝了,暖了暖身体。时进依然没发现不对,冲奶茶嘛,也很简单,会做也没什么稀奇的。 然后,让时进觉得魔幻的事情来了。 廉君把空的奶茶杯收走,放到水池里十分熟练且自然地洗了,然后牵着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好像也没哪里不对的时进去了二楼主卧,在衣柜里取了睡衣,把他送进了浴室。 时进稀里糊涂地洗了个澡,推门出来时,震惊地发现廉君居然在铺床套被子!他眼睁睁看着廉君站在床边,修长漂亮的手指捏着被子一角,轻轻一抖,把被子抖匀,拉上拉链,然后把它铺到了床上,铺好之后甚至还不忘调整了一下重出江湖的五角星抱枕的位置! 时进:“……” 廉君,前暴力组织首领,从来不知道家务为何物的大佬……他会套被子,还知道给枕头摆个漂亮的造型。 时进觉得自己大概出现了幻觉,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廉君注意到他出来了,忙放下枕头走过来,摸了摸他湿哒哒的头发,皱眉说道:“怎么不吹了头发再出来。”说完把他按坐在床上,转到浴室找到吹风机,走出来插到床头的插座上,帮他吹起了头发。 暖风温柔吹拂,修长的手指在头皮上温柔按摩,刚刚洗完澡的时进忍不住困倦起来。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还是太折腾人了,他捂嘴打了个哈欠,不自觉靠到了廉君身上,越发觉得自己在做梦。 …… 时进是被廉君唤醒的,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已经换上了一身家居服的廉君,鼻子动了动,说道:“我闻到牛肉的香味了。” 廉君被他睡迷糊的样子逗笑,弯腰亲了亲他,伸手把他从床上挖起来,说道:“吃完饭再睡,天已经黑了。” “天黑了?”时进扭头看窗外,见果然已经黑了,这才终于清醒起来,顺着廉君的力道下了床,打了个哈欠问道,“你叫了外卖吗?是牛肉饭?” 廉君没有回答,盯着他洗漱好后牵着他来到餐厅,按他在餐桌边坐下,说道:“尝尝,有不喜欢的就跟我说。” 时进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闻着食物的香味,肠胃立刻被唤醒,忙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番茄牛腩喂进嘴里,仔细品尝咽下之后,享受地眯了眯眼,说道:“味道好浓厚……好吃!你在哪里定的外卖,真不错。” “再尝尝别的。”廉君还是不答,示意了一下其他几道菜。 时进确实饿了,闻言忙把菜挨个尝了过去,越吃越满意。番茄牛腩就不说了,另外两道菜里,竹笋虾片又鲜又香,白灼菜心又嫩又甜,看上去没什么玄机的香菇豆腐汤,喝起来都香得他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他尝着尝着就顾不得说话了,端起面前已经盛好的饭,埋头吃了起来。 “慢点吃。”廉君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满足欣赏着他吃饭的样子。 时进很快就吃得肚皮溜圆,桌上分量很足的三菜一汤,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廉君本身习惯了细嚼慢咽和只吃八分饱,所以等时进吃完瘫在椅子上时,他碗里的饭足足还有一半。 时进不好意思了,说道:“这菜做得太好吃了……” “那我明天再给你做,你还想吃什么?”廉君抽出一张纸巾倾身过去给他擦了擦嘴,自然询问。 时进想也不想就回道:“我还想吃水煮肉片,疗养院的营养餐吃多了,嘴里没味,我现在就想吃点家常菜,还有麻辣鸡块,我现在想吃辣……等等,你说这菜是谁做的?”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坐直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廉君。 廉君勾起了嘴角。 “你、你……”时进傻了,看看桌上已经空了一大半的盘子,又看看廉君修长好看完全和厨房不搭调的手,嘴巴一点点长大,好一会才说道,“你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吗?你明明离开前连煎鸡蛋都不会的!” 爱人喜欢自己做的菜,是一件很让人满足和开心的事情,廉君微笑回道:“在外面这一段时间,我抽空学了一点,总不好再给你吃焦掉的鸡蛋。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以后换我照顾你。” 时进有点崩溃:“你这只是学了一点吗?”这都赶得上外面的老厨子了! 廉君说到这也觉得有点奇怪,回道:“确实只学了一点,其实我自己也很惊讶,在经过初期的摸不着头脑之后,我后期学做菜几乎全是一遍就会。” 时进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古怪,问道:“你……你正式学做菜,是在你身体彻底好之前,还是之后……” 这问题问得十分奇怪,时进的表情也太过奇怪,廉君脸上的笑容敛下,深深看他一眼,回道:“之后。在用最后一支药之前,我才刚炒糊了一盘烧茄子。” 时进:“……”没错了,是奖励的味道,可为什么廉君的奖励会落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他又扫一眼廉君并没有胖多少的身体,想大骂老天爷一万句——为什么,你给奖励就给奖励,为什么不给到给力一点的地方去?廉君是身体弱啊,你应该把他的身体变结实点!给他点亮厨艺技能有什么用! 不对,好像也有用,吃得好才能长得胖。 “你……你多吃点,多吃点。”时进突然觉得有点心累,还有种占了廉君奖励的心虚感,“我……我会好好把你养胖的。”算是补偿你。 廉君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一下他,见他一副心虚又心疼的模样,心软了,探手摸了摸他的头。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只要时进还好好的在这就好了。 …… 晚饭后,廉君不让时进插手,自己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碟,擦了料理台,还提前把五谷米放进了煮粥器,给煮粥器定了时,准备明天早餐吃五谷杂粮粥。 时进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忙来忙去,内心各种魔幻和不真实之后,泛起了浓浓的心疼,问道:“你……你学着做家务是不是也特别快……”进度条到底都给了廉君些什么奖励,才会让廉君变成家务做饭小能手…… 廉君回头看他一眼,洗了洗手,说道:“别乱想,我只是在享受普通人的生活,能为你做这些,我很开心。” 时进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还是觉得不好受,抓过他的手帮他擦干净上面的水珠,说道:“那我们一起做吧,家务本来就该是两个人一起分担的东西。你不让我帮忙,我会有罪恶感。” 廉君反握住他的手,嘴角微勾,侧头亲他一下,说道,“好,那明天一起去超市买菜?” 时进看着他温柔微笑的样子,想起他过去无论去哪都必须小心又小心的情景,心情也暖了起来,点了点头:“好。”也没什么不好的,比起被众人牢牢保护着的组织老大,他果然还是更希望廉君能成为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普通人。 普通人嘛,确实需要一点烟火气,而是最重要的是,廉君现在是健康的,未来也肯定是健康的。 “还得备一下年货,咱们最好提前列个购物清单,把东西一次性买齐,免得来回跑。”时进迅速调整好心情,埋头算了起来,“春联、小灯笼、糖果、零食……衣帽间里还缺几个收纳盒,厨房里需要几个挂钩,冰箱里好像没有保鲜膜……” 廉君听着他的念叨,看着他专心思考家里还缺什么的样子,忍不住伸臂抱住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看着四周终于添了点生活气息不再冷冷清清的厨房,满足低叹:“时进,我很幸福。”时进的念叨停下,仰头看他一眼,也抬臂回抱住他,埋头蹭了蹭他的肩膀,说道:“我也是。”当然,如果大家也能都在就好了……还有小死。 第159章 家(二) 在外面的一年, 廉君肯定偷偷学了很多东西——这是时进在陪廉君逛超市时得出的结论。 说起来有些夸张,但以前, 廉君确实是从来没有自己来过超市的……可是现在的廉君进了超市却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推着小推车,十分熟练地拿着购物清单按照区域买着东西,还特别细心的把所有东西分类放着,免得互相压到了。 时进成了甩手掌柜,只负责拿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就好, 别的全部由廉君包揽了。他有点暗爽,又努力想让自己别爽得那么明显,而且他总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廉君惯回从前那个万事不会的小少爷…… “啊,真的是……别推别推……哎呀,别推!” 一阵压低的说话声从身后不远处的货架后传来,时进走神的思绪瞬间回笼,转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跟在后面偷看的两个女孩子没防备时进突然转过了头, 被看了个正着, 吓得瞪大了眼, 然后站得靠前的女生突然整了整衣服, 朝着时进露出一个略微不好意思的笑容, 主动拉着同伴靠了过来。 时进满头雾水:“嗯?”是超市的工作人员吗? 廉君发现跟在身侧的人停下了, 忙也停下, 疑惑地推着推车侧身看了过来。 “那、那个……”两个女孩子靠近后, 其中一个头发较长的女孩子站到了时进面前, 脸红红的,低着头说道,“时进学长,我是、是你集训时照顾过的学妹,我、我……那个,好久不见!谢谢你之前的照顾!你手上的擦伤好点了吗?” 廉君眼神一动,扫一眼面前这个红着脸的可爱女孩子,又看一眼明显没想起来对方是谁的时进,手指动了动。 学妹? 时进意外,细细打量一下女孩子,艰难地从她烫卷染色的头发,和少女系妆容里分辨出她最本质的样子,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她,说道:“你是那个被刺头学生调戏的女孩子?变漂亮了好多,我差点没认出来。不用谢,校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的擦伤也早就好了,谢谢关心。” 说完侧头看向廉君,解释道:“这位是我学妹,在学期集训的时候碰到过。” 廉君垂眼看着他,表情不动,眼神却不太对劲。 时进眨眼:“嗯?”怎么感觉廉君生气了,为什么? 那边的学妹却已经要昏厥过去了,激动说道:“谢、谢谢学长夸我漂亮,那、那我就不打扰学长和家人逛超市了,新年快乐,学校见!”说完捧着红得要炸掉的脸颊,扯着身边看廉君看得差点流口水的小伙伴,转身风一般地跑了。 “这学妹身体素质不错,跑得真快。”时进还不忘点评一下。 “她就是你要找的别人?”廉君询问,语气是以往发号施令时惯用的大佬式淡定。 时进莫名其妙:“什么别……” 他说到一半停下,看着廉君眉头微皱嘴角下拉的模样,脸上的疑惑慢慢被忍笑取代,问道:“你吃醋了?” 廉君深深看他一眼,抬手盖住他的脸把他往后一推,转身推上小推车,走了。 时进后仰了一下,越发乐了,追上去看他的脸,说道:“我只是帮过那个学妹一次,还是顺手,我相信如果是你看到女孩子被流氓欺负,你肯定也会上去帮忙的。也没有什么别人,我之前那是说气话呢,我只有你。” 廉君目视前方,薄唇微动:“学校见?” 时进已经要乐疯了,看着他一本正经吃醋的样子,心痒痒的,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毫不在意这是在外面,笑眯眯说道:“可我们是天天见呀,而且学校那么大,年级不同上课的教学楼也不同,不同年级的学生很不容易碰面的。放心,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廉君微微歪着身子任由他勾着,表情勉强好看了点,伸手扶住他的腰,把他往身边拢了拢,帮他躲开迎面过来的一个顾客,说道:“去买那个吧。” “哪个?”时进还沉浸在廉君吃醋的喜悦里,笑得像个傻子。 廉君放在他腰上的手慢慢下移,似故意似无意地擦过他的后腰,说道:“这个。” 时进脸上的笑容一僵:“……嗯?”不会是他想的…… “多买一点。”廉君补充。 时进……时进笑不出来了。 …… 二人世界的生活甜蜜且悠闲,两人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廉君先起床做早餐,时进赖一会床再起来吃。吃完早餐,他们会在小区里逛逛,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中午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做饭,饭后一起搞定家务,然后下午一起出门逛逛超市、逛逛街、看看电影,或者干脆窝在家里宅着。晚上他们偶尔会在外面吃,吃完散会步,回来洗漱后靠在一起玩一会麻将,或者做点小运动,然后相拥睡去。 日子过得简单却快乐,两人都很满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区里实在太冷清了。 以自用小区的标准看,万普花园的总体面积算是比较大的。撇开各种必要非必要的公用基础设施不谈,里面光是供人居住的别墅都建了有接近三十栋。虽然廉君从来没说过,但时进知道,那些空着的别墅,其实是廉君为卦一和龙叔他们准备的。 当初送走卦一等人的时候,廉君嘴上嘱咐他们,让他们必须彻底斩断过去,远走高飞,但他心里,应该也在暗暗盼着这些人能在安全后再回来。 偶尔,廉君会坐在别墅客厅的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冷清的别墅区一角发发呆,每当这个时候,时进都会识趣地不去打扰他。 这么二人世界了几天后,某一天早上,在两人惯例在小区里转悠时,廉君突然开口说道:“先请一个物业团队过来吧,小区里的卫生总得有人做,大门口也需要一个门卫。” 时进一愣,侧头看着他平静的模样,有点心疼。这是廉君对生活的妥协,万普花园是他为所有人准备的家,以廉君的领地意识,容许让外人进来这里,几乎等于在逼他去面对卦一等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不能把这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破,不能让廉君把最后一块私人领地也妥协普通化,家这种地方,就该是只住着能信任的人,让人回来后能完全放松的。如果请了陌生团队过来,廉君肯定会即使只是走在小区里,也会不自觉紧绷防备。 “不用。”时进用力牵住廉君的手,引他看向自己,笑着说道,“不就是些落叶灰尘么,我们自己随便扫扫算了,就当是锻炼身体了。而且绿化不是还没做么,请物业的事,等绿化弄完了再安排吧。” 廉君皱眉,说道:“可是小区这么冷清……” “冷清的话,咱们可以请人来玩,而且都快小年了,差不多也该安排团圆饭了。”时进说着就掏出了手机,点开联系人列表开始扒拉,“普通人搬了新家之后,都会请亲戚朋友过来聚聚认认门,我之前想和你过二人世界,就忍着一直没提……对了,我答应每年邀请五哥过来和我一起过年的,咱们这次搬了新家,如果你不喜欢……”说着看向廉君,带着一点讨好。 任谁和爱人刚搬了新家没多久,都不会希望爱人突然请一个电灯泡过来长住,但偏偏他答应过黎九峥,而且黎九峥一个人过年也确实怪可怜的…… 廉君看着他讨好的样子,眼神一点点暖下,伸臂抱住他,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那就办个聚会吧,热热闹闹的办一场,你想请谁回家住都可以……物业的话,听你的,先等绿化做完再安排。还有……谢谢你。”谢谢你递梯子过来。 时进听出他语气里的些微放松,微笑起来,抱住他晃了晃。 …… 时进把聚会时间定在了小年第二天,最后敲定的邀请客人有五个哥哥、刘勇和罗东豪。他倒是还想把鲁姨也请过来,可是鲁姨诈死之后消失得太过彻底,连廉君都不知道她躲去了哪里,所以只能作罢。结果时进最后一算,发现请来的人居然全是他认识的,廉君一个可以请的亲戚朋友都没有。 他再次深切地意识到,过去二十多年暴力组织首领的生活,到底从廉君身上夺走了多少东西。他觉得很难过,忍不住偷偷做了一个自制海报,贴到了小区大门口。 “招一火物业团队,看缘分售房,我是四号,你是几……”刘勇带着礼物站在万普小区的大门口,看着上面贴着的丑不拉几的海报,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卖房广告?一火物业又是什么东西?这海报上联系电话都不留一个,售楼部地址也不写,太不专业了吧,时进真的住这里?” 罗东豪也看了一遍这份海报,说道:“是时进的字迹,他肯定住这,给他打电话吧。” 刘勇仔细一看,发现海报上居然真的是时进的字迹,黑线了一下,给时进打了个电话。 一分钟后,大门自动开启,刘勇和罗东豪回了罗东豪开来的车上,驱车驶入了别墅。 时进在岔路口等着两人,见罗东豪的车过来,忙指了指自己住的别墅的方向,示意他开到那边去,然后转身朝那边跑去,给他们带路。 罗东豪稍微减了一点车速,跟在了时进身后。 “我怎么觉得时进胖了点。”刘勇嘀咕,打量完时进后,又打量了一下小区的环境,疑惑,“而且这个小区是怎么回事,怎么光秃秃的……” “毕竟是新建的小区,还没布置完吧。”罗东豪接话,见时进朝着路边的一栋别墅跑去,忙打转方向盘跟了上去。 汽车驶入别墅院子后,刘勇看到了院子侧边停着的一排豪车。他忍不住露出了羡慕嫉妒的表情,忿忿嘀咕:“有钱人好可恨,时进居然有这么多车,只剩下我没车了,我爸死活不给我买,我好可怜……” 罗东豪无语:“这明显是其他客人开来的车,你快醒醒。” 刘勇不愿意醒,自从拿到驾照后,车就成为了他的执念,他已经想买车想疯了。 两人到得比较晚,其他客人已经到了。所以等刘勇和罗东豪跨入大门时,就看到了满屋子曾经只在财经新闻/娱乐新闻/法律频道……等等平台上见过的名人,突然活了过来并在他们眼前乱晃的景象。而且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很帅! 最扎眼的容洲中坐在最靠外的地方,大爷似的霸占了一个双人沙发,对着正在帮廉君往外拿水果零食的黎九峥挑三拣四,气得黎九峥拿起一个苹果就往他脸上砸。向傲庭正蹲在客厅的角落处,帮时进组装一个网购来的架子,身边工具零件摆了一地。费御景和时纬崇坐在长沙发上喝着咖啡,正认真聊着什么。 刘勇和罗东豪一一扫过他们,然后齐齐看向正在帮他们拿拖鞋的时进,刘勇先开口说道:“时进啊……你家基因好可怕。”这都是些什么品种的怪物。 上次美男齐聚时进寝室的盛况他们遗憾错过了,后来只能从流言里脑补一二。现在亲眼一看……好可怕啊好可怕,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会忍不住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人类的。 时进闻言看一眼客厅里的哥哥们,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家基因确实挺可怕的。”专门生性格拧巴的问题儿童。 刘勇看着他同样帅气的脸:“……”讨厌的人生赢家。 …… 既然是搬家宴加团圆饭,那吃的喝的就必须由主人和主人家的家人一起准备才更有意义,所以在闲聊到十点左右的时候,随着廉君的一声招呼,散落在客厅各处的时家兄弟们突然全部停下了交谈和手上的活,一起朝着厨房走去。 刘勇和罗东豪被众帅哥遗弃在了客厅,满头雾水。 “他们干什么去了?”罗东豪问身边仍窝在沙发上的时进。 “做饭去了,今天的大餐将由廉君主厨,我四哥副厨,其他人打下手,我们是小辈,只用等着吃就行了。”时进解释,翻出了游戏机,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新游戏,枪战的,要玩吗?” 刘勇和罗东豪对视一眼,用力点头:“玩!”反正他们不想去做饭,而且他们也不会做!这种年轻人的特权他们必须要好好用! …… 厨房,终于脱离了时进的视线,容洲中敛了表情,皱眉问道:“你真的安全了?” 他没有特指谁,但时家几位兄长全都看向了廉君。 廉君从冰箱里拿食材的动作一顿,回头扫他们一眼,说道:“以后我只是万普的董事长廉君,死了的那个暴力组织首领,叫连军,连接的连,军队的军。” 众人一愣,然后向傲庭先反应了过来,问道:“王委员长办的?” “他欠我一个人情。”廉君拿出食材,关闭了冰箱门,“自然会帮我办事。” 向傲庭放了心,点头表示明白,说道:“这样是最稳妥的,我听说失踪的齐云也已经锁定了下落,在h国一个小城市里,章卓源已经派人去捉了。等他一死,局势就彻底稳了。” “我知道。”廉君一点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说道,“局势早就稳了,不然我不会回来。” 向傲庭愣住,然后很快意识到什么,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结束了这个话题。 其他几兄弟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时纬崇和费御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黎九峥完全状况外,容洲中听得眉毛直抽,哐哐砸洋葱:“大过年的聊什么呢,做饭做饭,时间不早了。”而且尽聊些他插不上话的话题,欺负谁呢。 …… 这一整天别墅里都很热闹,大家一起做了午饭,饭后一起在小区里转了转,转完回来各自散开,打麻将的打麻将、玩游戏的玩游戏、聊天的聊天,到了晚上,大家又在别墅后院弄了几个烧烤架自己做起了烧烤,时进还燃起了一堆篝火,似模似样地给大家做烤乳羊。 烧烤期间,容洲中假装不经意地接近了罗东豪和刘勇,试图从他们那里打听时进的学校生活,时进迅速识破他的意图,黑着脸靠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丢到向傲庭身边,让他给向傲庭打下手。 容洲中气得用鼻孔喷气,唰唰唰往面前烤得差不多的鸡翅上抹了三层辣椒油。向傲庭眉头一抽,又揪住他把他丢去了切菜的黎九峥那边。 黎九峥淡淡看一眼容洲中,拿起一个青椒就塞进了他嘴里。容洲中连忙呸呸呸吐掉,气得要揍他。 正在往外搬酒的时纬崇见到这一系列画面,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低头,把酒放到了桌上码好。 “很不错吧?”费御景拿着两瓶果汁跟着他出来,随口询问。 时纬崇回头看他一眼,浅浅地笑了,应道:“嗯,很不错。” 吃吃玩玩,等一切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时家几个兄长全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回去。刘勇和罗东豪倒是只喝了果汁,但闹了一天也累了,于是时进干脆把所有人都留宿了下来。 给大家收拾房间的时候,时进避开众人凑到廉君身边,轻轻捏捏他的肩膀和腰,问道:“累不累?这一天都是你在忙。” “不累。”廉君侧头看他,脸上是还没有散去的暖意,“时进,谢谢你。” 时进故作不解:“谢什么?谢我今天什么都没帮你干?” “不是。”廉君摇头,转身摸了摸他的脸,解释道,“是谢你特地把家人和朋友共享给我……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很开心。” 时进没想到他真的能明白自己的意图,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低咳一声,皱眉板着脸说道:“你这时候说的不该是谢谢,而是我爱你。”廉君微笑,低头吻住他。 …… 这一晚时进睡得很香,什么梦都没做。时家几兄弟就睡得很难受了,也不知道是认床还是怎么,他们这晚齐齐做起了梦。这个梦很奇怪,也很真实,梦里的他们寄宿进了时进的身体里,以时进的视角感受着一切。他们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无法醒来。 梦是从时进记事起开始的,他们借由时进的眼睛,见到了慈父模样的时行瑞,见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再见到过去的情景,他们心里奇怪的除了感叹之外,居然完全没了以前的恨意。更多的,他们把注意力放在了还年幼的时进身上。 时进学会骑小马了,时进学会自己吃饭了,时进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时进会用画笔了,他画下了五个超人,说这些就是哥哥们,哥哥就是他的大英雄……真可爱,他们不自觉露出微笑。然后那笑容又染上了难过。对不起,他们并不是什么好哥哥。 他们看着时进一点点长大,看着时进在他们有意的关心下,越来越信任和依赖他们,然后,他们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时行瑞好像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疼爱时进。他时常对着时进发呆,逼时进吃很多东西,近乎苛刻地训练引导着时进的言行,甚至不允许时进交他指定以外的朋友。 可怕的父亲,时行瑞在培养一个替身。 他们很快意识到了时行瑞在做什么,于是又开始恨了——原来哪怕在时进面前,时行瑞也依然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他们想提醒时进别再那么听话,却因为旁观者的身份,什么都不能做。 时进终于长大了,他被时行瑞养成了一个单纯的胖子,没有能力,没有朋友,除了父亲和哥哥,他什么都没有。然后,时行瑞死了。 他们看到时进吓懵了,哭着一个一个给他们打电话。五个电话,时纬崇以开会的理由匆匆挂了,费御景联系不上,容洲中冷笑一声挂断,向傲庭在做任务也联系不上,黎九峥只回了一个“哦”字。 没有一个人管时进,没有一个人安慰他,更没有一个人为父亲的死亡难过,时进傻傻看着手机,还没意识到这就是被抛弃的信号,压着哭泣,稀里糊涂的在当时还是瑞行副董的徐天华的帮助下,给时行瑞办了葬礼。 他们沉默了,看着时进捧着手机难过无助和站在墓地神思恍惚的样子,想起他们当初接到时进电话时、或者错过时进电话的情景,只觉得像是有一团棉花堵住了胸口,让他们无法呼吸。 太难过了,他们当初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第160章 家(三) 梦还在继续, 处理完葬礼的时进回到了那个华丽空旷的家,把自己缩在床上,一睡就是一整天。 得吃饭啊,那些佣人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问问时进的情况。时家兄长们的意识呆在时进的身体里,听着时进埋在被子里压抑着哭泣的呼吸声, 无力又焦急。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天之后,时进终于振作了一点, 他起了床,好好洗了个澡, 然后回来坐在床边, 给已经没电的手机充了电,眼带希望地把手机开了机。 三个未接来电,时进明显开心起来, 然后很快,他垮下了肩膀。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徐天华打来的, 他的哥哥还是没有理他。 为什么? 他不明白,翻出时纬崇的号码,小心拨了过去。 提示音从听筒里传来,时纬崇关机了。 又在开会吧。 他这样想着,挂掉电话, 拨给了费御景。 提示音再次响起, 这次换了个内容, 不是关机, 而是无法接通。 时进低着头,嘴唇抿紧。 他动了动手指,又拨给了容洲中。这次电话倒是通了,容洲中也确实接了电话,然而还不等时进开口,容洲中就先满是不耐和厌恶地说了起来:“你烦不烦!知不知道现在国内是几点?别给我打电话了,时行瑞死得好,他早该死了!你要死也快点去死!大家巴不得没有你这个弟弟!” 嘟嘟嘟。 电话挂断。 时进眼里因为听到容洲中的声音而亮起的喜悦期待瞬间凝固,他低头看着手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呆愣了很久,想重新拨给容洲中,又没有勇气。 他慢慢把手机放到一边,回头拿起床上的黄瓜抱枕,怔怔发起了呆。 好像有哪里不对了……哪怕单纯如当时的时进,也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大家变得不一样了。 “该死!”容洲中低咒了一声,恨不得冲进梦境里,把时进怀里的抱枕抽出来,告诉他别抱着这该死的玩意了,你的三哥就是个混蛋,去揍他啊! 恨完之后,他又像是没力气了一样,逃避地不想看此时的画面。 该怎么看下去,以前的他为什么要这么过分。 其他兄弟并不能知道容洲中此时的心中所想,他们以时进的视角经历着这段时进慢慢被从美梦里丢入现实的情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拖着,每跳动一次都是痛苦。 错了,都是他们错了。小进快走吧,逃离这个地狱,去找廉君,起码在那里,你不会再受到伤害。 他们头一次这么希望时进能去到廉君身边,他们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葬礼第二天,徐川会过来宣读遗嘱,时进拒绝了遗产,然后……在房间里自杀了。 现在的生活太幸福,时进的原谅太温暖,他们居然忘了,时进曾经想过自我了断,了断的时候,手里甚至还抱着容洲中送给他的那个黄瓜抱枕。 容洲中烦躁又崩溃地扯住了头发,恨不得打死自己——是因为他说的那句“你要死也快去死”吗,是因为这个吗,他差点逼死了时进! 其他哥哥也在心里想着——他们曾经差点逼死了时进。 终于,徐川来了,时进放下抱枕下了楼,去听遗嘱。 他们一边十分想跳过这部分画面,一边又自虐似的想把这些画面牢牢记住——这些都是他们欠时进的,必须好好看清楚。 徐川捧着文件,念完了长长的遗产清单,然后把遗嘱放到了时进面前,让他签字。然后出乎他们意料的,时进在眼神空洞地看了遗嘱很久之后,拿起笔签了字。 签了字? 他们愣住,然后疑惑,继而心里稍松——啊,想起来了,这里只是一场梦而已,发生的一切并不一定全盘根据现实。真好,既然不一样,那时进说不定不会自杀,太好了。 “爸爸真的一分钱都没留给大哥他们吗?”梦里的时进签完文件之后询问。 他们听到时进这么问,突然觉得开心起来——看,哪怕是梦里的小进,也这么惦记着哥哥。 徐川给了肯定回答。 时进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签了这个,他们哪怕是为了钱,也会接我的电话,对么?” 徐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非常奇怪,他微笑着,安抚说道:“不会吧,哪怕不是为了钱,他们也会再来找你的。” 刚刚还觉得有点开心的哥哥们,听到时进的这个问题,注意到徐川的眼神,又慢慢敛了笑容——怎么忘了,哪怕梦里的情景和现实有出入,也依然改变不了他们就是个混蛋的事实。 梦境的节奏突然加快,时进接下遗嘱后,徐天华和徐川开始频繁联系他。时进还没成年,自然是不知道该怎么管理公司的,所以在徐天华和徐川的建议下,他把公司交给了徐天华接管,自己照常上学,勉强算是恢复了过去的生活节奏。 他们看着这样的时进,心里稍微安定了下来——虽然徐天华和徐川一看就是有问题,但好歹时进又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这个梦境的发展还不错。 然而就在他们这样想了之后,形势急转直下。 时进被绑架了,他在放学的路上被人从保镖的眼皮子底下掳走,关进了一间阴暗的地下室。 兄长们全部惊了,然后就是着急愤怒——怎么回事?那些保镖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可以让时进就这么被绑走?太不专业了!简直、简直就像是故……他们一懵,然后心里一沉。 时进身边的保镖,都是徐川负责请的,而徐川在时行瑞死后,和徐洁有勾结。 梦外的时纬崇沉了脸,牙关紧咬,他想起了徐洁和徐川给暴力组织下单的那次失败绑架,终于意识到,这个梦境的走向是遵循着怎么样一种规律。 其他兄长也渐渐意识到了梦境可能的走向,狠狠皱眉,满心抗拒。 不。 他们透过时进的眼睛,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拿着武器朝着时进靠近,愤怒和无力一起降临。 快醒来!这该死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再继续下——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啊!” 时进害怕地说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不由分手的一棍打得痛嚎出声。 地狱降临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时进被打倒在地,看着时进可怜地蜷缩起身体试图保护自己,听着时进的痛呼和对父亲兄长的呼唤,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恨得眼眶发红。 够了!都住手!全都住手! 时进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在他昏迷前,那些人终于停了手。 “别打死了,雇主说要慢慢来的。”其中一个人拦住了同伴,自己却又踢了地上的时进一下,说道,“走了,出去喝酒,这些有钱人就是不经打,这么会就像块死肉一样不动了。” 时进无意识地痛哼一声,居然勉强凝聚起了意识,伸手抓住了那个人的脚踝。 “是谁……”他问着,面部的红肿甚至无法让他很好的睁开眼睛,“雇主……是谁……” 那人停下,略微意外地回头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恶意的笑,说道:“居然还没昏过去,是谁?当然是你老爹生的那些私生子喽,小少爷,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老爹太不是东西吧。”说完甩开他的手,像是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揽着同伴嘻嘻哈哈地走了。 “私生子……”时进趴在地上,慢慢收回手,蜷缩着身体,痛苦闭眼,“真的是哥哥……不是的……”他抓着脑袋,声音颤抖了起来,“哥哥们才不是私生子……不是他们……” 像是有一根针突然扎进了心脏里,然后一瞬间,血液倒流,疼痛爬满全身。时纬崇等人明明只是意识被困在了时进的身体里,却像是切身感受到了时进此时的痛苦。 时纬崇低头闭上了眼睛;费御景面无表情地看着昏迷过去的时进;容洲中像是困兽一样暴走着;向傲庭双拳紧握,满面狠色;黎九峥冷了表情,眼中是寒霜般的杀意。 时间变得特别难熬,梦境都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下室的门再次打开,时进被那群人从昏迷中打醒,然后再次被打得昏迷。 停下! 他们无声怒吼着,拼命想要做点什么,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进从最初的挣扎求救,被打成了后来的麻木认命。 最后,最恐怖的事情来了。 领头的人突然拿出了一把刀,他把时进从昏迷中弄醒,将刀贴上了时进的脸,啧啧说道:“看看你这猪头样,真是丑,其实我都不忍心继续折磨你了,但是雇主要求,我也没办法,她说早就看你这张脸看得要吐了,所以……对不起。” 刀尖划下,鲜血喷洒。 他们目眦欲裂,心脏缩紧要极致。 时进疼得唰一下瞪大眼,眼睛重新恢复了焦距,死死看着面前的人,却没有管脸上的伤口,只颤抖问道:“他……是谁?” “嗯?”动刀的人对上他的视线,又笑了,“还没死心呐,当然是那些私生子啊,你懂的,这就是个普通的私生子害婚生子夺家产的戏码。” 时进眼里的亮光慢慢熄灭了:“你骗我……” “我一个拿钱办事的,骗你有什么好处。”动刀的人嗤笑一声,又抓住了他无力的手,分开他的手指,放到一边的板凳上,把刀挪了过去,“那我再这样做,你总信了吧,这可也是雇主要求的。” 时进再次瞪大了眼,通过他的眼睛看着这一幕的兄长们也瞪大了眼。 刀起,然后刀落。 时进甚至痛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瘫软着身体,剧烈喘息,仿佛就要这么死去。 “先别死,咱们还得慢慢玩呢。”伤完人之后,领头人若无其事地捡起他断掉的手指,说道,“你先躺着,我去给雇主交给差。” 伤人的恶魔走了,地下室再次变得昏暗一片。时进颤抖着,突然低低哭了起来,然后说道:“救我……哥哥,救我……” 小进,小进。 他们唤着时进的名字,想抱抱他,却毫无办法。 时进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意识慢慢昏沉起来:“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他们沉默,然后又痛又恨。毁容,断掉手指,徐洁下单的内容真的在梦境里全部实现了,他们看着昏迷过去的时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徐洁……还有他们自己。 砰! 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昏沉过去的时进被惊醒,本能地颤抖起了身体,觉得自己这次大概就要彻底死了,然后,他看到了英雄。 “小进!”拿着枪的向傲庭大步冲了进来。 时进愣住,然后突然像是又有了力气一样,拖着身体朝着向傲庭那边爬去,探出鲜血淋漓的手,握住了向傲庭伸过来的手掌:“四哥……好疼。”然后放心地晕了过去。 “小进!”向傲庭大惊,在看清时进的样子后,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和愤怒,忙开始联系医护人员,然后找东西给时进包扎伤口。 看到梦里这一幕的兄长们,特别是向傲庭自己,全都愣住了,然后齐齐松了口气——得救了就好,小进终于得救了。差一点,小进就要死在这个地下室了。 梦里的向傲庭救出了时进,把他安置到医院,然后联系了时纬崇,匆匆离开了。梦外的向傲庭看着这一幕幕,突然想起了在时进大一军训时,他和时进曾谈过的一场话。 当时时进说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拿了遗产,被人绑架,毁了容,断了手指,疼得快死的时候,是自己冲去救了他,但自己救了他之后却再没出现,直接离开了……时进还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救了人后又离开。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向傲庭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想起当时时进认真到执拗的表情,说着“如果不是梦呢”的压抑语气,和他当时握着自己手掌的力道,一个可怕的猜想闪过脑海,让他觉得浑身发凉。 如果……不是梦呢? 他还记得时进听完自己的解释后,那释然哭出来的样子。当时他不懂,还以为时进是眼里进了沙子……不,他的注意力拉回还在继续进行的梦境上,看着被推入手术室的时进,心里又痛又惊。 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 梦境还在继续,得救了的时进并没有变得好过多少,毁容和断指都是无法修补的伤害,他变得十分虚弱,并且出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然而并没有人关心他心里难不难过,梦外的兄长们很快意识到,时进并没有得救,他只是从一个折磨肉体的地狱里,进入了另一个折磨心灵的地狱里。而折磨时进的人,就是他们。 梦里,匆匆赶来的时纬崇很快接管了时进的所有事情,他给时进找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然后把一堆文件,送到了刚刚苏醒的时进面前。 “幕后凶手是徐天华,他想抢瑞行,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以后瑞行由我接管。”他自顾自说着,甚至都没关心刚醒的时进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进瞪大眼看着他,像是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明天之前必须签好,我去开会了,你休息吧。”时纬崇放下文件,转身离开。 时进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即将出门前艰难出声:“为什么?” 时纬崇停步,回头看他,然后又避开了他的视线,回道:“因为你拿了太多你不该拿的东西。” 砰,病房门关闭。 时进看着门,表情是麻木的,眼里却慢慢积蓄了泪水,喃喃问道:“不该拿……什么是不该……” 折磨还在继续,时纬崇走后,容洲中来了,他坐到时进床边,观察了一下时进现如今丑陋的样子,笑了,说道:“你还没死呢。” 时进还是怔怔的,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把自己困在一片温暖的迷雾里,不愿意走出来。 “装傻?”容洲中嘲讽一笑,又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说道,“别自怜自艾了,认清现实吧,大家都在你面前演戏演累了。” 他说完就走了,还十分没素质地把病房门摔得很响。 看似完全在发呆,没有听容洲中说话的时进突然低下了头,用缺了手指的手掌捂住自己的脸,擦掉眼泪,忍着疼从枕头下摸出护士小姐姐好心借给他的手机,拨了费御景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费御景的声音传来:“哪位?” “二哥……” 嘟嘟嘟。 电话直接被挂断,时进愣住,忙又重新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意识到什么,突然急促痛苦地呼吸起来,抿紧唇,又拨了向傲庭的电话。 关机提示音再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黎九峥的声音。 “别试了。”黎九峥站在病房门口,语气淡淡的,让人不自觉心口发凉,“小进,你只剩你自己了,就和我一样。” 时进瞪大眼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逼得监听仪器都发出了警报声。 黎九峥慢步过来,抢走他的手机直接关掉,然后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弯腰在他耳边说道:“你还不能死在这里……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美梦彻底破碎,现实沦为地狱。 梦外的黎九峥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逃避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可以这样……小进,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 “够了!”梦外的容洲中也快要疯了,高喊道,“混蛋,混蛋!”也不知道是在骂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混蛋,还是梦里的自己和兄弟们是混蛋。 时纬崇的大脑已经空白一片,费御景和向傲庭都痛苦沉默着。 不,就是这样的,如果没有时进的努力和靠近,事情真的会变成这样。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冷血的混蛋。 快醒吧,他们祈求着,这个梦境真的够了。 …… 再次被抢救回来后,时进眼里那抹在向傲庭救他时升起的光亮,彻底熄灭了。他被黎九峥带回了国内的私人医院,关进了一间冷冰冰的病房里。 “为什么?”他怔怔询问空气,眼神空洞无神。 时间的流逝成为了折磨,对梦里的时进是如此,对梦外的兄长们也是如此。 每天每天,时进都在问为什么,然而能给他回答的,只有一个面目全非,化身恶魔的黎九峥。 “你只是不该生做我们的弟弟而已。”黎九峥这样回答,手里把玩着的手术刀看上去冰冷又锋利。 时进很怕他,于是渐渐的不再询问,越来越沉默。 眨眼半年时间过去,时进终于再次见到了除黎九峥以外的兄长——时纬崇来了。 “你病也好了,回去上学吧。”时纬崇这样说着,皱着眉,不看他的眼睛,“你总归是我的弟弟,我总不好真把你关一辈子。” “为什么?”时进再次这样问,问完看到时纬崇身后,黎九峥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术刀,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露出顺从的模样,说道,“好吧,我去上学。” 梦外的时纬崇等人看着这一幕,看着时进彻底放弃挣扎,服从命运的死寂模样,突然也有了一种心死的感觉——不该是这样的,小进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总是那么有精神…… 第161章 家(四) 梦里的时进真的去上学了, 同学们被他的模样吓到, 尖叫着喊他怪物, 高喊着让他滚回家。时进低着头坐在角落, 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想把自己藏起来。 梦外的时纬崇痛苦不堪——怎么可以, 梦里的他怎么可以把这样的时进丢到外面的世界去。 梦外的兄长们百般痛苦,梦里的时进却在慢慢麻木。其实除了总是因为外貌被人指指点点、嘲笑躲避外,他的生活算是勉强回归了正轨。他还是住在那栋华丽空旷的屋子里,身边也还是有很多佣人照顾,不愁吃,不愁穿, 上学放学都是车接车送, 周围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病房和噩梦里阴冷的地下室,他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明明他已经这样认命, 伤害却还在降临。 外界突然刮起了关于时家的流言, 时纬崇作为瑞行的现任总裁,摇身一变成了时行瑞前妻生的孩子, 是名正言顺的瑞行继承人, 时进则成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还是个丑八怪。大家赞扬着时纬崇的优秀,挑剔着时进的不上台面,甚至恶意猜测着肥胖的时进或许并不是时行瑞的孩子。后来不知道是谁拍了时进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于是全世界都知道了时进现在是个毁了容的胖子加断了手指的残疾。 流言很快传到了时进的学校, 时进勉强平静的生活彻底毁掉。 恶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时进被八卦的同学追问,被势力的老师针对,被那些最恨私生子存在的小团体欺负排挤……校园霸凌越演越烈,时进像是被人剥光了丢到了大街上,连最后一丝自尊都被践踏了。 他试图反抗,却双拳难敌四手。他想去寻求帮助,然而老师却选择冷眼旁观。他干枯的眼底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他快要崩溃扭曲的情绪。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给时纬崇打了电话,结果毫无意外地被挂断了。他不死心,想去瑞行堵时纬崇,却才刚到瑞行总部门口,就被保安发现赶走;他鼓起勇气重新联系容洲中,最后只得到了一顿嘲讽侮辱;他疯了般地给始终联系不上的向傲庭和费御景打电话发消息,拼命想找到一点这世上对他还有善意的人或物……他根本不敢想起黎九峥,手术刀锋利的刀刃,成了他现在最害怕的东西。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时进最后一次朝着兄长们伸出的求救的手,最终只握到了一团空气。 梦外的时纬崇等人看着时进绝望心死的模样,再次挣扎着想要唤醒这个梦境——够了!小进明明好好的,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别再折磨他了,够了。 可惜就像梦里的时进一样,他们的这些挣扎也是徒劳的。 梦里的时进开始逃课,他不再试图联系时纬崇和容洲中,改为长时间在外游荡,并总是无意识地拨着费御景和向傲庭的电话……然后某一天,时进居然在游荡时碰到了费御景。 梦外的时纬崇等人眼里燃起了希望——快!去救他!去抱抱他! 梦里的时进眼里也燃起了希望,他狂奔了过去,高声呼唤着他的二哥。梦里的费御景终于看到了时进,他让身边的人拦住了时进,说了一句让梦里的时进和梦外的兄长们全都心弦颤抖的话:“我不认识他,赶他走。” 费御景走了,时进被丢在了街边,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梦外兄长们的心沉沉坠下,特别是费御景,他握紧双手,第一次厌恶起了自己。他们眼睁睁看着时进眼里的希望破灭,柔软消失,然后眼神一点点暗沉下来,一点点变得扭曲。 最后,时进推开了挡着他的人,朝着指指点点的人崩溃怒吼,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完了。 他们看着这样的时进,眼眶涨得发红——一切都完了,他们熟悉的小进,彻底消失了。他们自欺欺人地提醒自己,这是梦,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在他们认为情况已经不能再坏,梦境怎么也该结束了的时候,徐天华出现在了时进面前。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徐天华要求和时进谈谈时,疯狂地在时进脑中说不。 不可以,别接近他,他会害你。 然而梦里的时进听不到他的话,他已经太久没被人亲切对待了,面对微笑着的徐天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跟着对方走了。 哄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对徐天华来说并不难。他关心了一下时进的近况,亲自去时进的学校和时进的老师谈了谈,并在一次对外采访中有意提起时进,帮时进澄清了一下私生子的传闻。 时进的日子好过了一点,他感激徐天华,也防备徐天华,过往的经历,让他不敢再轻信他人。然后,徐天华问了他一个诱惑力十足的问题:“时进,你想重新站到时纬崇面前吗?” 站到那些无视他的哥哥们面前? 时进眼里燃起了火焰,带着一种扭曲的想法,他点了点头。 梦外的兄长们愤怒于徐天华的狡诈,心痛于时进的答应,呆在时进脑内的他们十分明白,时进之所以会向徐天华点头,只是因为想拥有一个和兄长们平等对话的机会而已。他不在意徐天华是不是要害他,只在意能不能改变现状。 心痛之后,他们心里又诡异地冒出一种快意来,甚至忍不住为此时眼神暗沉的时进加起了油——去吧,去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把他们也拖进地狱,然后……好好活下去。 他们觉得,梦里的一切或许还是有救的,小进不至于一直悲惨下去,徐天华能力也算不错,也许真的能为梦里的时进改变点什么。 他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慰着自己,准备看时进的报复。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徐天华确实利用时纬崇才是私生子的身份做了点文章,并指出了当初遗嘱变更有疑的问题。时进听着徐天华每天的进度汇报,暗暗期待着重新见到时纬崇的那一天。 梦境外的兄长们也不自觉地期待了起来——这次如果成功的话,时进应该就能重新振作了吧。 终于,时间转到了徐天华带着时进去和时纬崇当面对峙的那天,时进早早起床,换上自己最帅气的衣服,甚至破天荒地照了照镜子。然而在照完镜子后,他不自觉翘起的嘴角落下了。他默默换回了那身普通平凡的校服,面无表情地坐上了前往瑞行总部的车。 梦境外的兄长们看着被时进丢到床上的西装,心中百感交集。不过他们很快又自我安慰起来,没关系,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生活可以改变,疤痕可以去除,只要这次的反击成功了,时进一定能再次迎来新—— 砰! 汽车相撞的画面在他们眼里无限放大,时进乘坐的后车座被一辆小型卡车撞了个半凹。四周的车辆陆续停下,有路人高喊着出车祸了!梦境外的兄长们看着无知无觉躺在汽车后座的时进,思绪出现了短暂的断裂。 什……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一切不都快要好起来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小进……小进会怎么样?梦里的小进会怎么样? 他们看着时进身上渗出的大量鲜血,脑中响起了巨大的嗡鸣声。 会死吗?小进他……会死吗? 会死……不可以!谁来救救他! 他们第一次如此恐惧,仿佛连灵魂都在颤抖。 谁!随便是谁!快来救救他!救救他们的弟弟! 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梦里除向傲庭以外的所有兄长都来了。梦境外的兄长们看着梦里的自己,除向傲庭以外,无一例外地都想杀了梦里的自己。 怎么来得这么迟!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然而梦里的时纬崇等人根本听不到另一个自己的指责,仍在做着一些剜心刮骨的事。 奇迹般的,时进居然从车祸里活了下来,然后刚聚起来没多久的兄长们哗啦啦全散了,像是怕被瘟疫缠上一样。黎九峥和时纬崇稍微留久了一点,黎九峥说道:“我要带他走。” 时纬崇侧头看他一眼,转身冷漠说道:“随你。” 时纬崇也走了,黎九峥在原地站了会,也走了。于是车祸醒来的时进,面对的只有冷冰冰的病房。 梦外的兄长们愤怒极了,疯狂指责着梦里的自己——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你们为什么到了这时候都不关心一下还躺在病床上的时进!你们的血是冷的吗! 然后他们突然反应了过来——是的,他们的血确实是冷的,是时进一点点把他们暖了回来,带他们走入了正常的世界。 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力气,他们也不知道该祈求谁,只怔怔想着——别死,只要别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梦,实在是太长了。 …… 时进的身体状况刚好一点,黎九峥就把他带走了。他住回了那个冷冰冰的病房,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成了不能正常进食,不能正常说话的等死木偶。在最后一次挣扎都失败了之后,他已经没了求生的欲望。 “想死吗?”黎九峥站在时进的病床边,帮他调着仪器,“死心吧,你会活很久的,以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 病床上的时进毫无反应,他面朝上躺着,眼睛明明睁着,却浑身死气,仿佛一具尸体。 梦境外的兄长们也满心绝望和死寂——他们都明白,时进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他们也不再奢求其他,只希望梦里的时进能走得轻松一些。 可惜的是,他们这最后一点奢求,都真的变成了奢求。 黎九峥显然不是个会关心病人心理健康的医生,他总是用一种渗人的眼神看着时进,在他耳边说一些可怕的话,甚至几次三番试图拔掉时进的生命管。 梦境外的兄长们看得心惊胆战,愤怒又无力,梦外的黎九峥已经彻底空白了意识,心底一片冰凉。 不止黎九峥,还有容洲中。也不知道容洲中是吃错了什么药,他突然开始频繁到医院来,坐在时进的病床边自说自话。 “时进,我讨厌你,大家都讨厌你。其实你不是时家的孩子吧,你看看你,胖得真难看,死胖子。” 时进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居然想联合徐天华和大哥作对,你是傻了吗?啊,不对,我不该这么问的,你本来就是傻的,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容洲中继续说着,见时进始终不理自己,突然带着恶意地凑了过去,问道,“想知道真相吗?我可以都告诉你。” 时进的眼神终于有了神采,转动眼珠看了过来。 见他看了过来,容洲中满意了,真的说了起来,那些演戏的过去,那些讨厌他的真实想法,那些巴不得时行瑞早点死,大家早就计划着抢走瑞行的事情…… 时进听着,始终麻木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他哭了,嘴唇颤抖着,眼睛瞪得很大,喉咙里发出一些细碎的喘息声。 梦里的容洲中停下了诉说,梦外的容洲中恨不得冲进去宰了自己——够了!你这个渣滓,别再说了! “这就哭了?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怜。”梦里的容洲中当然不会听到自己的喝骂,皱眉丢下这么一句,起身走了。 时进还在哭,越哭越安静。 黎九峥推门进来,停在床边,欣赏了一会他哭泣的模样,伸指沾了点他的眼泪,送到了嘴里。 “咸的。”他说,面无表情,“你还能哭,真厉害。” 时进渐渐停了眼泪,眼里空茫一片。 他又被杀死了一次,无声且不动声色的。梦外的兄长们看着这一切,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麻木期盼着这场梦能快点结束——梦快点醒吧,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抱抱现实里那个温暖又健康的弟弟了。这次抱住,他们就再也不要松开了。 折磨日复一日,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时进就只能这么躺着,在生死的边缘来回挣扎。他的生活里只有幽灵般的黎九峥和时不时来说些讨厌话的容洲中,眼神从空茫,慢慢过渡到死寂,最后变成了扭曲。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为什么不让他解脱。好恨,好恨。 然后在某一天,时进奇迹般地变得平和起来,他眼里的扭曲消散,被麻木取代。 梦境外的兄长们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紧缩起来——要来了吗?不,不……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黎九峥又来给时进换药,并惯例在他耳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拿出他那把危险的手术刀把玩。时进这次居然给了回应,他说:“五哥,晚安。我们地狱里见。”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梦里的黎九峥看着时进,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过了一会就离开了。他走后,时进睁开了眼睛,眼里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他挣扎地动着身体想要离开病房,然后突然,他僵住了身体,瞪大眼倒回了床上。 嘀—— 监护仪器发出了警报。 黑暗突然降临。梦境外的兄长们也不自觉瞪大着眼,眼里耳边全是时进瞪大眼倒下的样子和仪器的悲鸣,他们像是自己也死了一遍一样,在黑色的梦境里剧烈喘息。 不,小进没有死,他没有死。 也许是他们的想法太过强烈,梦境突然再次出现,他们刚刚看到的一切开始疯狂倒转,最后,时间停在了时行瑞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依然完好健康的时进从梦中惊醒,短暂的安静之后,突然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自言自语,还做出了一系列让人看不懂的奇怪举动。 然后,徐川来了,时进又突然严肃了表情,下楼听徐川宣布遗嘱。 梦境外的兄长们看得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个梦境是要做什么——难道又要把那些痛苦的事情再来一遍?够了,别再折磨时进了,夜晚怎么这么长。 梦里,徐川宣读完了遗嘱,时进开了口,他说:“这些东西,我不要。” 梦境外的兄长们一愣,然后猛地朝时进看去。 梦里的时进表情紧绷着,像在压抑着什么,坚定说道:“哥哥们没有的东西,我也不要。” 命运终于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看着画面里的时进,想起时进苏醒后的一系列反应,隐隐意识到什么,心跳慢慢加快——不、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拒绝遗产的时进回了房,他再次在房间里露出了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样子,然后在佣人上来敲门,提醒时纬崇来了电话之后,表情猛地一变,拿起床上的抱枕,乱糟糟地在房里转了会,冲进浴室,干脆利落地割开了手腕。 不! 他们看着血液渗出,疯狂地想要阻止又一场悲剧的开始,然后身体突然一震,意识回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身周是窗外洒进来的温暖阳光。 他们有瞬间的茫然,直到他们听到了一阵模糊的咆哮声。 “有你们这么做客人的吗,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早餐都冷了!你们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快起来,这都要吃午饭了!我倒数了啊,倒数完还不起床的,我可直接进门掀被子了。十、九、八……” 他们终于从梦境回到现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了床,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朝着门外冲去。 唰唰唰。 五扇门几乎是同时开启,站在走廊口的时进吓了一跳,看着几乎是一起冲出来的五个哥哥,扫过他们出奇一致的睡衣装扮和没穿鞋的脚,尴尬地后退一步,说道:“你们居然真的还在睡啊……那个,你们继续睡,继续睡,大家都是兄弟,起床气什么的,就别冲我发了吧……” 大家都是兄弟。 他们看着面前鲜活又健康的时进,眼眶一点点泛红,想上前,却又互相碰撞到。 “那什么,你们先去洗漱吧,我先下去了。”时进见他们表情不对,二话不说转身就溜,转眼就消失在了走廊口。 于是他们又默契地停了步,互相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里发现了什么。 第162章 家(五) 时进发现……自家的几个哥哥疯了。 他送完刘勇和罗东豪回来后, 居然看到自家几个哥哥正在后院里打架。而且不是那种点到即止的对练型打架, 是毫无形象的打群架。 他觉得要么是自己疯了, 要么就是这世界疯了。他冲过去想拦, 却获得了哥哥们整齐的阻拦:“别过来!” 时进:“……” 行吧。 他有点不开心了, 扫一眼说完话就又扭打在一起的哥哥们,冷笑一声, 转身走到后门处正冷眼旁观着的廉君身边, 从他身上摸出手机, 打开摄像头对准了后院。 大清早的想活动身体是吧?那你们打个够吧, 各界名人们! 他忿忿想着, 戳手机的力气特别大。 廉君侧头看他一眼,转身回厨房拿了一个烤红薯出来, 塞到他手里, 然后拿走了他手里的手机自己举着, 说道:“边吃边看吧。” 时进愣住,看看手里的红薯,又看看身边一本正经举着手机拍摄的廉君,心情好了点,凑过去亲了廉君一下。 后院的画风变得无比诡异, 冬日温暖的阳光下,时家五个兄长在四周还没来得及收拾走的烧烤工具的包围下,激情互殴着。后门处, 时进靠着门框边看戏边吃红薯, 廉君站在他旁边负责拍摄, 时不时享受一下时进的投喂。 “对!右勾拳!四哥加油!四哥威武!打!冲着脸打!”时进边吃还边喊上了,语气里明显带着赌气的成分。 然而场上的向傲庭听到这声加油,却像是打了鸡血,表情瞬间变得更狠,出拳果然专冲着各位兄弟的脸招呼了。 “唔!”容洲中捂着鼻子,第一个退出了战场。 黎九峥后退时不小心绊到了院子边的烧烤架,后仰着摔了过去,第二个退出了战场。 砰! 费御景被向傲庭一个过肩摔掀倒在地,顶着红肿的嘴角和淤青的额头瘫在地上,第三个退出了战场。 最后,场上只剩下了时纬崇和向傲庭。 向傲庭看着时纬崇,想起昨晚梦里的自己把救出来的小进托付给他,他却完全没管的画面,想起军训时时进问他的那些问题,胸膛用力起伏两下,忍不住揪住时纬崇的衣领,狠狠挥拳。 你还算什么哥哥! 时纬崇没有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有血从时纬崇的嘴角渗了出来,时进抓着红薯的手瞬间收紧,脸黑了,扬声说道:“够了!” 所有兄长都转头看他,表情紧绷压抑,眼神暗沉幽深。 时进被他们看得心里一堵,然后一股无名火拱了起来,吼道:“你们在搞什么,看看你们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昨天是亏待你们了还是怎么你们了,一个个的居然在我的新家打架,还弄出血来了,你们是不是成心想气死我?我——” 本来乖乖挨骂的五个哥哥在听到他提起“死”字时突然齐齐精神起来,眼神瞬间可怕,异口同声道:“不许提那个字!” 时进噎住,来回看看他们,气疯了,拽着廉君就回了屋,决定不再管这几个脑子有病的哥哥。 时进走了,院子里的几位兄长却完全没有要从地上起来的意思,甚至连本来还站着的向傲庭和时纬崇都陆续坐到了地上,大家出奇默契地仰头看着头顶的阳光,怔怔出神。 “只是梦而已,小进还活着……”时纬崇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头捂住了额头。容洲中直勾勾看着太阳,哪怕被刺得眼眶发红都不挪开,想起昨晚梦里的自己说的那些混蛋话,又想起和时进和解的时候,时进逼他说的那些话,心脏像是要爆开一样地疼起来,深喘一口气,说道:“如果小进也梦到过……那就不是梦。” 向傲庭闻言紧了紧手掌,低着头不说话。 黎九峥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顺着别墅外墙朝着前院走去。他垮着肩低着头,眼神空空的,像是灵魂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 “你去哪?”时纬崇询问。 黎九峥回头看他们,面无表情说道:“离开这里……我已经没脸留在这享受小进的照顾了。” 大家闻言沉默,费御景突然也爬了起来,按了按嘴角的伤口,说道:“我也走。” 容洲中闷不吭声地跟着爬起了身。 “你们又要逃一次吗?”向傲庭压着怒气询问,手掌握拳,似乎还想再揍他们一次,“又要等着小进去把你们拉出来?你们这样算什么?” 往前走的三人齐齐停步。 “要走就好好告别,别让小进担心。”时纬崇也开了口,说完起身,转身朝着别墅内走去。起码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把小进单独留下。 向傲庭看着他的背影,握着的拳头松开,起身跟上。 …… 时进是真的生气了,他回屋后跑到窗边看了看,见几个兄长不打架了,改在院子里“挺尸”,瞬间屋子里也呆不住了,干脆拉着廉君出了门,准备和廉君去外面吃大餐,饿死家里那些不省心的哥哥! “你说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都多大的人了,一把老骨头,这么乱来,也不怕把胳膊腿给打散架了!”都出门好一会了时进还是很生气,忍不住拽过车上的麻将抱枕一顿狂殴。 廉君转动方向盘,说道:“他们去后院的时候,表情很难看。” “他们吵架了?”时进扭头看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打起来的起因?” 廉君摇头:“没有,他们到了后院后直接就动手了,什么都没说。” 时进表情抽了抽,更气了,继续狂欧抱枕,恨恨说道:“不管他们了,让他们去打架打死吧!”说着还摸出自己的手机关了机,铁了心地不想再理家里那群哥哥了。 …… 时进拉着廉君在外面呆了一天,两人中午去吃了烤鸭,下午绕道去了一下郊区的农家乐,捉了几只土鸡和兔子,买了一篮子土鸡蛋和几串农家自制腊肠,晚饭在农家乐吃的家常菜,回家的路上,又绕路去超市买了些包饺子的材料。 回小区时天已经黑透了,时进终于良心发现,皱着眉嘀咕:“把他们就那么丢在家里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请来的客人……” “说不定他们已经走了,你过意不去的话,我们下次再请他们来聚就是了。”廉君安抚。 时进却已经注意到了自家别墅那边有灯光亮着,略显急切地说道:“没,他们没走,家里灯是亮的,快快,我们快回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午饭,晚饭又吃没吃。” 廉君闻言看过去,果然见家的方向有亮光传过来,余光扫一眼旁边因为家里亮着灯而眼神亮起来的时进,手指蹭了蹭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 车在院子里停稳后,时进立刻下车朝着房子跑去,把大门推开。 五位兄长全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里,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看上去情况还不错,想来向傲庭下手时是有收敛一点力气的。听到开门声,他们齐齐扭头看了过来,然后在看到门口的时进后立刻站起了身。 时进见到他们,吊了一天的心落了下来,见他们一起站起身,又板了脸,想问他们为什么要打架,见他们一个个脸上挂彩的样子,到嘴的话却变成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出来,帮我搬东西,今天晚了,就再留一天吧,一会一起包饺子。” 以为会遭受质问的兄长们齐齐一愣,然后低头的低头,侧脸的侧脸,容洲中干脆转了身,捂了捂眼睛,说道:“我去洗把脸。”说完就快步走了。 时进满头问号。 向傲庭是最冷静的,他低咳一声压下喉间的哽意,主动靠近时进,伸臂抱了抱他,说道:“欢迎回家。” 时进被抱得愣住,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打量一下大家的模样,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一副要哭的样子。 “没什么,大家下午聊了点不开心的事,现在还有点难受而已。”向傲庭退开身,摸了摸他的头,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买了什么?晚饭吃了吗?” 时进皱眉,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家的表情,见大家全都是一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张了张,到底没有再问什么,只侧身说道:“晚饭吃了,买了点年货……你们大过年的干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开心的事忘掉就好了,聊它做什么……” “嗯,你说得对。”向傲庭又摸了摸他的头,努力朝他笑了笑,然后出门去帮廉君拿东西了。 时进目送向傲庭走到车边,又转回头看向已经走过来的时纬崇和费御景。 “抱歉,让你担心了。”时纬崇也朝时进笑了笑,然后伸臂抱住他,略停两秒后松开,摸摸他的头,也去帮忙搬东西了。 时进皱眉,等他离开后,又看向了费御景,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费御景没说话,抬手按开他皱着的眉心,也抱了抱他,然后迈步去帮忙搬东西 时进:“……”搞什么呢,连最坦白的费御景都装神秘…… 他越发莫名,还没想明白呢,黎九峥就扑了过来,抱住他用力蹭了几下脸之后,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闷头跑到车边,捉了一只最肥的鸡抱在怀里,快步冲回了屋子。 时进再次:“……” 东西搬得差不多的时候,去洗脸的容洲中回来了。他鼻子红红,眼睛也红红,看上去不像是去洗脸了,更像是去大哭了一场。 时进死鱼眼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也要来抱抱我,然后带着一脸‘我有事,但我就是不说’的便秘表情跑去帮忙搬东西,这个套路我懂了,来吧,早抱早完事。”说完一脸麻木地张开了双臂。 他已经懒得去管这些哥哥们在打什么哑谜了,大过年的,他只想轻松点过。 容洲中瞪着红红的眼睛看他,一点不客气地抱了上去,甚至还晃了晃,然后松开他,按住他的肩膀严肃说道:“小兔崽子,我是谁?” 时进脸一黑:“你喊谁小兔崽子呢!” “我是谁!”容洲中执着询问。 时进看着他发红泛肿的眼皮,不忍心继续骂了,说道:“你这问的是什么弱智问题……你是最帅人气最高的演员容洲中,这个回答够了吗?” “不是。”容洲中认真摇头,说道,“我是大兔崽子。”说完低头重重亲了一口他的眉心,转身带着满身莫名的气势跑了。 时进瞪大眼,抬手捂着额头,想到什么,忙扭头朝着廉君的方向看去。 廉君站在车边,眼神幽幽地看着容洲中的背影,脸上是大佬式的淡定。 时进:“……”完了,他和三哥,都完了。 …… 包饺子的时候,廉君趁着时进不在,突然问了一句:“要喝酒吗?” 正在埋头努力干活的兄长们闻言一顿,然后齐齐看向他,时纬崇作为代表应道:“可以。” 廉君点头,低头继续包饺子。 捧着黎九峥特供版兔子包出来的时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和哥哥已经立下了某个邪恶的约定,他美滋滋地走到廉君身边,把手上的包子展示给他看,说道:“五哥居然学会了做这个,咱们今天多蒸几个,明早拿来做早餐吧?馅料就用多的饺子馅。” 廉君看着他手里略显粗糙的兔子包,应道:“可以,我一会也去帮忙。”保证做得比你五哥好看。 …… 晚上,时进睡着后,廉君放轻动作起床,下楼来了客厅。 时家五位兄长已经全部聚在了一起,见他下来,各自开了一瓶桌上的酒。 “你的身体受得住吗?”时纬崇询问。 “少喝一点没问题。”廉君回答,坐到了他们中间。 …… 凌晨的时候,时进被尿憋醒,伸手往身边一摸,空的,惊了,瞌睡立刻消失,坐起身掀开被子看了看,又开了台灯在房里扫了扫,真的没看到廉君,忙下了床。 最后,他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了已经醉倒的廉君,之后,他又分别在桌边、地毯上、沙发背面、厕所门外找到了一、二、三、五这四个同样醉倒的兄长。 他站在满地“横尸”的客厅里,闻着空气里的酒气,额头青筋跳动着,想发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 “你们……”他长长出了口气,转身看着沙发上的廉君,又气又无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吗,居然敢喝醉……” “小进?”向傲庭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时进一愣,扭头看去。 向傲庭拿着垃圾桶从门外进来,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被尿憋醒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时进一指四周这几个醉鬼,压着脾气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了?” 向傲庭跟着扫一眼醉倒的人,有点尴尬,解释道:“大家一起喝了一杯,结果不小心喝多了……你去接着睡吧,我会照顾他们的。” “厉害了,居然背着我一起喝酒。”时进点头,气到极致居然冷静了下来,回头扫一眼醉鬼们,黑着脸说道,“你一个人哪忙得过来,我也一起。” …… 客厅里实在太乱,时进先和向傲庭一起把大家都搬到了沙发上,然后分批把人往房间里运。出于私心,时进先让向傲庭陪他一起,把廉君运回了房。 等时进安顿好廉君下楼时,他意外地发现向傲庭也不见了踪影。他皱眉找了一圈,最后在厕所里找到了刚吐完的向傲庭。 “四哥,怎么连你也……”他真的无奈了,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又是打架又是喝酒的。” 向傲庭洗了把脸,透过镜子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问道:“小进,当初你在军营时跟我说的那个梦,真的只是梦吗?” 梦? 时进疑惑,然后很快记起了他说的是什么梦,表情不自然了一瞬,侧头若无其事回道:“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当然是梦,当时不是跟你说了吗。” 他的不自在和不愿提起那么明显,向傲庭哪里还能不明白。他撑在洗脸台上的双手忍不住收紧,说道:“你当时说得对,那些梦境里的事情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小进,替我向梦里的那个你说一句对不起,四哥做错了,大错特错,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哥哥抛下弟弟的理由。” 救赎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时进愣住,看进向傲庭带着歉意和各种复杂情绪的眼里,有点懵地说道:“四哥,你怎么……” “去睡吧。”向傲庭又转身看他,朝他笑了笑,“那些有罪的家伙,就由我收拾吧。” 有罪的家伙。 时进回头看向客厅里醉了一片的其他兄长,想起他们今早反常的晚起和失态,还有之后的打架、现在的醉酒,联系了一下向傲庭的话,陡然意识到什么,心跳慢慢加快,又转回来看向向傲庭,接触到他温柔愧疚的眼神,喉咙一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已经冲出了喉咙:“你……后悔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些什么,也许向傲庭只是醉了,在胡乱的说一些话,并不是特指什么,或者在暗示什么,但是,但是……但是他突然只是发自灵魂的,想为那丝埋葬着的不甘心找一个答案。 后悔吗?痛苦吗?愧疚吗?最后明白了吗? 那些他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问出口的问题,突然在心口泛滥成灾。不管了,就当只是一个梦吧,他想知道答案。 向傲庭眼眶红了,迎着他带着某种期盼的视线,一字一句回道:“后悔了,大家都后悔了,小进,你可以回家了。” 客厅那边隐约有压抑的哭泣声传来,时进的身体陡然放松,眼神空茫了几秒,突然笑了,他看一眼向傲庭,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楼,路过客厅时,没有看沙发上躺着的那些醉鬼一眼。 …… 这一晚时进做了个梦,梦里的他依然胖胖的,刚刚参加完时行瑞的葬礼。在走出墓地时,他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五个哥哥。 “该回家了,小进。”站在最前面的向傲庭朝他伸出了手。 视角突然转换,他变成了天空,变成了大地,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到那个胖胖的自己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开心地朝着等候在前方的哥哥们奔去。 意识突然回笼,时进在黑暗里睁开眼,怔愣良久,突然扯起被子捂住了眼睛——原来他心底最期盼的,其实是这样一种结局吗? 身体突然被抱住,紧接着脊背被拍了拍。 他回神,仰头对上廉君温柔看过来的眼神,鼻子一酸,伸臂抱紧他,摇了摇头——不,他不要那个结局,他要遇到廉君,吃再多的苦也没关系,他要和廉君在一起。“我做了个噩梦。”他低声说着,抓紧了廉君的衣服,声音带着释然之后的喜悦,“但我已经决定忘掉它了。” 廉君低应一声,更紧地抱住他。 …… 第二天,时家五位兄长在早餐后提出了告辞,包括黎九峥。 时进意外:“五哥,你不和我一起过年了?” 黎九峥摇头,压抑下不舍,说道:“今年我和大哥一起过。” “啊……”时进看一眼时纬崇,这才想起时纬崇今年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孤家寡人,理解了黎九峥的决定,笑着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道,“五哥,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医生。” 黎九峥愣住。 “嫌弃大哥了就再来找我,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时进松开手,后退一步,又看向了明明是呆在屋内,脸上却欲盖弥彰地架着副墨镜的容洲中,抽了抽嘴角,也上前抱了一下他,“也欢迎你随时过来,三哥。” 容洲中喉结动了动,扭过了头,手却回抱住他拍了拍,说道:“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之后时进又分别抱了抱费御景和时纬崇。 费御景在时进抱过来时,主动说道:“保持联系。” 时进抬眼看他,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时纬崇则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力抱住时进,埋头在他肩膀处停了会,然后克制地松开。 时进于是也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送大家出门时,时进喊住了向傲庭,说道:“四哥,梦只是梦而已。”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这句话明显不止是说给向傲庭听的,已经走到车边的几位兄长齐齐停步,却没有回头看过来,只有被呼唤的向傲庭转过了身。 “新年快乐。”时进朝向傲庭微笑,然后牵住廉君,转身进了屋。 咔哒,大门关闭,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外的向傲庭在怔愣之后慢慢暖下眉眼,转身走到车边,挨个拍了拍兄弟们,第一个上车离开了。其他兄弟陆续回神,回头看一眼别墅大门,也各自上了车,开车离开。 门内,时进抱住廉君,笑得傻傻的。 廉君被他感染,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说道:“我还以为你送他们离开后会有点难过。” “送这么一群麻烦的家伙离开,我怎么可能难过。”时进嫌弃回答,兴奋说道,“廉君,我们庆祝吧!” “庆祝什么?”廉君笑着询问。 时进仰头望了望天花板,笑得越发傻了,靠到他肩膀上,弯着眼睛说道:“庆祝……我昨晚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意识,他有一种感觉,那个意识其实一直在看着他、帮助他、宠着他,而且,马上就要回来了。 第163章 家(六) 两个人的新年也可以很热闹……才怪。 大年初一, 祭祖。 时进早早拉着廉君起床, 带着他来到简进文的墓地,给简进文扫墓。扫到一半的时候,简进文的养父简成华也来了。 简成华远远看到儿子的墓地前有人, 愣了愣, 等看清是谁后, 激动得差点把怀里的花给丢了,忙小跑着过来,招呼道:“是、是小进和廉先生吗?” 时进转回头看他, 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唤道:“外公,抱歉,这么久没来看你。” 廉君也跟着转过来, 朝简成华点了点头,喊了声外公。 简成华愣愣看着时进, 眼眶唰一下就红了,偏脸上还止不住笑, 于是又哭又笑的, 边擦眼睛边摆手说道:“不用说对不起,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 我明白, 你们能记得进文, 是进文的福气, 我……”说到一半想到什么, 话语一停,低头朝着廉君站着的腿看了过去,有点懵。 他依稀记得,上次见这位廉先生的时候,对方是坐的轮椅…… 廉君见他看自己的腿,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顶着他的视线上前一步,掏出提前写好的卡片递过去,说道:“这两年时进一直陪我在国外治病,所以没能回来看您,抱歉。现在我的病已经好了,以后会和时进常驻国内,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我与小进的新家住址、新家电话,欢迎您过来做客。” 简成华看着他自然走动的腿,傻乎乎接过卡片,扫一眼上面详细写着的各种号码信息,抬眼看看他,突然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扯起袖子抹了抹脸,说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你们好好的就好。“ 时进心里有些发软,上前揽住老人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 三人给简进文好好扫了下墓,然后时进和廉君带着一车礼物随着老人回了孤儿院。 到达孤儿院后,时进和廉君一起把车里的大部分礼物分给了孩子们,然后去了厨房,用带来的各种食材,给简成华准备午饭。 简成华十分不好意思,在厨房门口团团转,说道:“本来应该是我招待你们的,怎么还变成了你们做饭给我吃,连食材都是自带的,这、这多不好。” “我们这是年前年货买多了,自己吃不完,所以想让您帮我们消耗点,而且哪有晚辈等着,让长辈做饭的道理。”时进笑着安抚,起身把老人拉到自己面前的小凳子上坐下,说道,“您闲不住的话,就帮我剥下豆子吧,咱们顺便聊聊。” “真是什么都是你有理。”简成华拿他没办法,有事做,也终于自在了一点,低头拿起豆子开始剥,边剥边问起了他这两年的生活。 时进挑着能说的说了些,重点吹嘘了一下自己在学校里的好成绩,还有军训、集训时拿到的各种第一。简成华听得不住点头,满脸与有荣焉,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过。 站在炉灶前的廉君听着时进的自吹,嘴角勾了勾,把腌渍好的鸡肉下了锅。 …… 廉君和时进足足在孤儿院呆了一天,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在简成华不舍的眼神中,带着老人硬塞的红包,打道回府。 “以后得多来看看外公才行。”时进看着后视镜里慢慢变小的简成华,忍不住叹气。 廉君侧头看他一眼,说道:“我陪你。” 时进应了一声,看向外面的街道,想起埋葬在异国他乡的时行瑞和生母,和远在另一个世界安眠着的养父母,表情黯淡了一瞬,又迅速调整了过来,低头美滋滋地拆起了红包。 …… 大年初二,走亲戚。 无亲戚可走的时进穿着一身睡衣瘫在沙发上,痛心疾首地摸着自己九九归一的腹肌,拒绝廉君的投喂:“这年还没过完,我的腹肌就没了,不,我不吃了,你别给我吃了。” 拿着一碟点心的廉君闻言看向他的肚子,眼尖地从扣子缝隙处看到了一点白肚皮,忍不住弯腰摸了上去,还捏了捏,评价道:“手感不错。” 时进虎躯一震,忙拽过一个抱枕护住自己的肚子,翻身背对着他,怒目而视:“你才手感不错!我的胖只是暂时的,暂时的!” 廉君勾唇,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新做的点心,自己咬住一半,然后弯腰捧住时进的脸,吻了上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带着糯米和红豆甜味的吻,时进身体软了,失去了对肚子的防守。廉君顺势摸了上去,并轻轻揉捏了一下他肚子上的软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多运动,就不会长胖了。” 时进满眼迷茫,多运动? “那我们去外面慢跑吧。”他天真提议。 廉君把点心碟放到一边的茶几上,又去吻他好看的眼睛,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往下,拉开他的裤腰带:“我说的……是室内的运动。” 时进唰一下瞪大了眼:“唔?”你的手在摸哪里? …… 初三、初四、初五……一直到初十,时进的日子都过得水深火热的。他有点腿软,有点肾疼,还有点略带痛苦的喜悦——原来那种运动做多了,真的会瘦…… 初十一,全国大部分工作党都已经结束了假期,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廉君作为万普的董事长,终于良心发现,想起他手下还有一大堆员工要靠他吃饭,勉为其难地决定去查看一下分公司大楼的布置情况。 廉君问时进要不要一起去,时进疯狂摇头拒绝,表示自己要在家进行体能恢复训练,为开学做准备。廉君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后腰,没说什么,侧头亲他一下,走了。 时进松了口气,捂着腰趴回了沙发上,沧桑叹气——快开学吧,要出人命了。 转眼,新年过完,开学在即。廉君变得越来越忙碌,每天都会带一大堆文件回家,再也没有精力折腾时进。时进见了又心疼起来,还有点发愁。 他马上就要开学了,开学后要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回来,廉君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小区里,该有多寂寞,多孤单,说不定累晕在家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他越想越担心,坐不住了,忍不住在网上搜起了靠谱的物业公司,可翻着翻着,他又泄气起来——请陌生团队到小区里来,廉君说不定会连家都不想回了,直接睡在公司…… 怎么办。 他傻傻望了会天花板,恍惚间竟听到门铃在响。 唉,肯定是幻听,门铃怎么会响,家里又不会有客人上门。 他翻个身,拿起手机继续翻,想着看能不能找出个以前和灭沾过关系的物业公司来,结果翻着翻着,门铃声却越来越清晰。 嗯? 他眨眨眼,然后猛地坐起身,傻眼了——门铃好像是真的在响! 他忙穿上拖鞋走到玄关处,开了可视电话,就见一个带着个夸张渔夫帽,低着头正翻着什么,完全看不到脸的人正站在别墅区大门口。 “哪位?”他疑惑询问。难道是推销的? “请问这里是在招物业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张海报被送到了摄像头前,赫然就是时进贴在门口的那张,“我是来应聘的。” 听到这道声音,时进的嘴巴一点点长大,看着糊满屏幕的海报,卡了好一会才略显颤抖地说道:“你、你再说一句话。” 海报被挪开,一张笑得可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来人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老板,您确定要在可视电话里和我进行面试吗?” 惊喜总是会在人毫无准备的时候迎头砸下,时进懵了两秒,然后忙朝着大门跑去,跑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对着屏幕语无伦次说道:“你别走,千万别走,就呆在那,我马上来!”说完用力揉了一下发酸的鼻子,闷头朝着小区大门冲去。 冬末春初的天气,气温还有点低,时进只穿着一身家居服奔出来,本应该冷的,但等他跑到大门口时,却居然热出了一额头的汗。 别墅区的大门是雕花镂空的,透过镂空的花纹缝隙,他看到外面背对着大门,站着一个穿着一身休闲装,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的人。他脚步猛停,然后更快速地冲过去,手忙脚乱地开了大门,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唤道:“卦、卦……” 来人听到声音转过身,对上时进的视线,微笑加深,眼眶却有些发红,说道:“老板,我叫陈斌,老家排行老六,您可以喊我陈六,我是来应聘物业的。” 是卦六!真的是卦六!没想到第一个回来的会是他。 时进懵掉,然后猛地冲过去抱住他,喉咙里堵了一万句话,最后却只憋出一句:“六……六叔!六叔!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 卦六用力眨眨眼忍住眼泪,坚持笑着,抬手回抱住他,问道:“老板,我的面试过了吗?” 怎么可能不过! 时进收紧手臂,又想哭又想笑的,忍不住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肩背。 …… 一个小时后,廉君的车开进了院子。他满脸着急地下车冲入别墅,见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时进,忙靠过去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眼睛怎么这么红?发烧了?”说着就去摸他的额头。 时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哭肿的眼睛,起身握住他的手,说道:“我没有不舒服,电话里是骗你的,其实我喊你回来,是因为我给小区请了个物业。” “物业?”廉君愣住,然后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 时进解释道:“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小区里只有你一个人怎么行。放心,我请的物业很厉害的,不仅可以管着咱们的小区,还能给咱们做管家,在我上学的时候贴身照顾你。” 贴身照顾? 廉君眉头皱得更紧,想着时进应该是太过担心自己才做出这样鲁莽的决定,又缓了表情,说道:“不用这么急,你别担心,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物业的事情,我们还是等绿化做完了再……”“可我觉得这个物业是真的很合适。”时进打断他的话,终于憋不住了,笑着按住他的肩膀,边转过他的身边说道,“而且物业的负责人我已经接到家里来了。” 接到家里? 廉君又重新皱了眉,被动转身,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居然站了个人,表情瞬间沉下,略显防备地看了过去,然后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僵了身体。 卦六迎着他的视线摘下头上的渔夫帽,眼眶红红的,脸上却挂着笑,恭谨说道:“君少,我回来了……您胖了一点,真好。” 廉君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然后什么都没说,主动上前,抱住了卦六。 卦六忙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君少,让我照顾你吧,我已经把手续都办好了,没事的。” 廉君闭眼,难得外露了情绪,声音沙哑地说道:“欢迎回来……谢谢你。” …… 卦六回归后,廉君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时进终于放了心,把注意力放回了即将到来的开学上。 开学那天,廉君特地空出时间,亲自送时进返校。卦六自告奋勇,给两人当了司机。 “六叔,你在外面可千万别喊我时少,也别喊廉君君少,太奇怪了。”时进上车后忍不住嘱咐,说道,“你喊我们名字就可以了。” 卦六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见廉君也点了点头,认同了时进的说话,面皮一僵,说道:“我知道了,小、小进,廉、廉……老板。” 时进立刻笑了起来,说道:“廉老板是什么,太奇怪了。” 卦六有些羞恼,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廉君,说道:“我这不是还没习惯……” “慢慢来。”廉君安抚,然后捏住了时进的嘴,“不许闹六叔。” 时进忙敛住笑表示自己不再闹了,卦六却被廉君这声自然的六叔喊得心里一跳,忍不住踩了一脚油门,一下把车速飙了上去。 于是时进破功,再次笑了起来。 …… 这是第一次,廉君在送时进返校时,毫无顾忌地在外露面,还跟着时进进了学校。他走得很慢,表情很认真,努力观察着沿路的景物,想象着时进在其中生活的样子。 时进陪着他慢慢走,牵着他的手,详细介绍着沿路的每栋建筑、每个设施,说自己在里面做过什么,学习了什么,或者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两人太过心无旁骛,完全没发现四周路过的学生全都在若有似无地打量他们。 卦六跟在两人身后,把旁人惊艳怔愣好奇的种种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又骄傲又心酸——看,他的时少和君少就是这么耀眼和优秀!终于,他看着长大的君少,能像现在这样行走在人群中。 老天保佑。 他抬手抹了抹的眼睛,觉得自己果然是年纪大了,总是容易这么伤感。 …… 见到廉君出现在寝室,刘勇和罗东豪在短暂怔愣之后,忙热情地迎了上来——在见过廉君居家的模样后,他们已经不怎么怕廉君了。 卦六看着廉君和时进的朋友们自然交谈的模样,意外惊讶之后,又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六叔,你眼睛都哭红了。”时进故意凑过去糗他。 卦六不自在地低咳一声,伸手赶他:“去去去,少胡闹。”赶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 日子变得安稳普通起来。 时进普普通通地上学放学,普普通通的放假回家,然后普普通通地……发现小区大变了样子。 第一个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时进发现小区里多了很多保安和保洁人员。他们全都是身材结实,气势不善的样子,见到时进,会立刻恭谨地停步喊他时少。时进嘴角抽搐,瞬间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卦六从哪里挖过来的。 第二个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时进发现小区里,里里外外地多出了很多摄像头,并且还有保安队伍在巡逻,卦六解释曰:安保工作不能丢。 时进:“……”可这安保也太夸张了。 第三个周末,时进发现小区里的基础设施全部检修完毕,配上了齐全的管理人员,篮球场、网球场、游泳馆……之类的场地,正式投入使用了。 时进……时进立刻拉着廉君去网球场挥洒了一下汗水。 第四个周末,小区里的小超市开了张。 时进:“……这个,有必要吗?”业主加上卦六也才三个人的小区,好像不需要超市这种东西吧。 “要的要的。”卦六拿着一台平板,哗啦啦翻着计划表和账单,“以后业主肯定会多起来,这些都是必要的,而且下面的兄弟们累了渴了的时候,咱们总不能让他们去外面的超市买东西,太麻烦了。” 时进想想也是,余光扫到他账单上的数字,眼睛唰一下瞪大,不敢置信地道:“布置小区这么花钱的吗?” “嗯?你说这个啊。”卦六看一眼平板上的账单,摆手说道,“这不是物业的钱,是君少拨给我增建职工宿舍的钱,我招来的这些人,都是些因为……因为某些原因没了家人,找不到落脚点的人,君少心疼他们,就想出钱给他们建个宿舍楼安顿下来。” 时进闻言沉默,想起某个保安缺了几根手指的手,抿了抿唇,说道:“那建好一点的吧,钱不够我拿。” 卦六欣慰地看着他,叹道:“时少越来越有老板娘的样子了……” 时进脸一黑,抬起胳膊就勒住了他的脖子,慢慢用力:“都说了不许再喊君少和时少,六叔你怎么总是忘记!还有,物业团队就要有物业团队的样子,微笑服务懂吗!现在小区这氛围,我都不敢请朋友回来玩了!” 卦六在生活安稳后长胖了一点,被勒得难受,忙告饶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时……小进,你快松手!” 又一个周末,时进回到小区,终于没再发现小区里有多出什么东西,松了口气,刚准备迈步回别墅,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巡逻保安。 “时——”保安开口就要喊人,喊到一半硬生生一拐,微笑说道,“时先生,您放学回来了呀,周末要玩得开心哟。” 时进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看一眼保安脸上凶恶的笑容,抬手捂住胸口,觉得卦六对微笑服务这个词产生了一点误解。 …… 气温再次升高之后,万普花园终于开始了绿化,卦六和带队的张工在小区门口喜相逢。 卦六一句:“你……” 张工一句:“我……” 两人深沉对视,然后笑着拥抱。 过来找张工叙旧的时进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怒吼:“张老头,你骗我!” …… 廉君生日那天,时进找辅导员要了外出假,回家给廉君做了生日蛋糕和一顿丰盛的大餐。廉君微笑着吹了生日蜡烛,感激地吻了吻时进。 晚饭过后,廉君和时进手牵手在小区里散起了步。他们时不时会碰到巡逻的保安队伍和准备收工的保洁人员,大家互相点头招呼,气氛自然又随意。 时进目送一队保安离开,微笑感叹:“看来大家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嗯。”廉君应了一声,看着沿路依然空着的别墅,眼神微微黯然。 时进注意到,忙捏了捏他的手引回他的注意力,说道:“六叔挑了我们隔壁的别墅住下,最近好像快布置好了,咱们是不是得送份新家落成的礼物给他?” 廉君回神,看向他,点头应道:“礼物肯定是要送的,一起挑吧。” “好。”时进握紧他的手,过了会又补充道:“以后,我们肯定还会挑很多份这样的礼物送出去的。” 廉君懂了他的意思,微笑起来,举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第164章 家(七) 春天很快过去, 夏天来临, 万普小区的绿化已经基本完成,终于不再光秃秃的了。 张工在完成绿化工作后,成功地在小区里混了个园丁的工作, 每天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徒弟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地折腾花草,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没过多久,冯先生也回来了, 他似模似样地跑到卦六那去应聘,说要在小区里工作。卦六哭笑不得, 让他随便挑个喜欢的房子住下,专心养老就行了,不用工作。冯先生却闲不住,硬逼着卦六给他安排。 最后卦六没办法了, 想着冯先生的能力也确实不能浪费了, 就做主给他在小区里弄了个文化班,让他给那些保安保洁上上课,做做文化培训。 冯先生满意了, 真的在小区里挑了个靠中心的房子, 找人改造了一下, 弄了一个培训班。 等时进再次放假回来时, 就惊喜地发现冯先生居然回来了, 然而还不等他喜极而泣一下, 冯先生甩过来的新一学期期末复习资料, 就让他直接歇菜了。 “我在外面闲着也是闲着, 就帮你多准备了一点,你好好学,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冯先生一脸严肃地说着,然后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走了。 时进目送他离开,看看手里足足有一厘米厚的复习资料,心里又爽又痛,忍不住流出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 时进备战期末的时候,万普分公司的生意终于进入了正轨,可以进行新一轮的员工招聘了。现在的万普还和瑞行有着很紧密的联系,高层很多管理人员都是时纬崇拨过来的,要想把两家的生意彻底剥离开来,人员方面的分割是必须且最好尽快的。 卦六回来后,廉君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一些,在下面的人把招聘企划送上来时,他垂眼思考了一阵,掏出手机,给容洲中打了个电话。 当时进从昏天黑地的期末考试里解脱出来时,就发现外面的世界变了。万普摇身一变成了国内最出名的新公司,福利好待遇佳背景雄厚发展前景好,而且,它现在就要开始全方位招聘了!听说连副董这种重要的管理层人员都要从外面招! 所有的社交平台上都在讨论着万普这次的招聘,万普这家公司的名字,转瞬间就成了几乎家喻户晓的存在。 时进目瞪口呆地看完电视上万普投放的广告,扭头看向身边坐着的廉君。 廉君一脸淡定,说道:“容洲中的营销团队果然很好用。” 时进:“……” “有时候我会担心他们会太过听从于我的命令。”廉君突然转了话题,看着又放起了其他广告的电视,神情变得落寞,“我大概能明白一点他们的想法,大组织虽然已经全部清除,但官方针对中小组织的清扫还在继续,那些中层首领仍在挣扎。卦一他们过去总是冲在最前线,代替我拉了无数仇恨,他们怕在局势未稳的时候回来我身边,会给我带来过多的注意。洗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官方可能拿我们现在合法的身份无可奈何,但仇家却不会看这些东西。” 时进听得心里一紧,靠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廉君顺势反握住他的手,垂眼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继续说道:“但其实这些都没关系,我可以护着他们,像过去一样,而且他们在灭呆了这么久,突然把他们放去外面,无依无靠的,我怕他们会过得很辛苦……时进,你说他们能不能看懂我的呼唤?” 时进鼻子一酸,伸臂抱住他,说道:“会的,他们那么聪明,而且我相信他们其实早就想回来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张工、冯先生,甚至卦六,他们明明各个能力不俗,却甘愿窝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里当园丁、当可有可无的教书匠,和整天忙些琐事的物业负责人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怕吧,怕去外面会给廉君引来仇家的视线。也或许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根,一个人飘在外面,到底组不成一个家。 …… 广告轰炸半个月后,万普的招聘正式拉开了序幕。这几乎是一场全民关注的招聘,拜广告效果所赐,万普的简历投递邮箱从开放起,就爆炸了无数回。 “太夸张了,感觉光筛简历都得筛好几天。”时进在廉君在家工作时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咋舌。 廉君没说话,挪动鼠标单独把应聘总裁助理的简历抽出来,亲自一份一份地翻。 “你要自己筛吗?”时进意外。 “嗯,对他们来说,进万普工作,是目前最正常最不引人注意的一种回归方式,而且他们肯定会尽量选择一些比较靠近我的职位来投递简历。不过因为他们本身被灭耽搁了,所以履历可能并不如其他求职者那样优秀,让下面的人筛,很可能会让他们连初试都进不来,所以只能我亲自来。”廉君解释,眼睛始终放在简历上,神情十分专注。 时进看着这样的他,翘起嘴角笑了,拖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说道:“那我陪你,是只筛照片就可以了吧,那应该挺快的。” 廉君滑鼠标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说道:“其实如果可以,我想亲自把所有的简历都筛一遍,以防万一。” 所有简历?那不得有上万份了?万普投放出去的广告效果太好,有些根本不准备跳槽的网友也闲得没事干,跑来递简历凑热闹,废弃简历多如牛毛,全筛一遍会死人的吧! 时进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怀疑自己幻听的模样。 “……我们只筛照片,很快的。”廉君解释,也知道自己有点急了。他是知道所有卦的真实姓名的,要想找人,大可以等下面的人把所有简历资料汇总之后,再根据人名去找,但那样就得再等几天,他……等不及了。廉君很少有这样放着捷径不走,反而选择笨办法的时候。时进慢慢把瞪圆的眼睛压回来,看他一眼,起身搬过一台电脑,边开机边说道:“邮箱地址给我,我帮你……不许熬夜!我会盯着你的!” 廉君于是笑了,倾身感激地亲了他一下,然后搭住他的椅背,伸手在他面前的电脑上输入了邮箱地址。 …… 为了避免让廉君那边出现一无所获的情况,时进主动包揽下了最不可能出现卦一等人简历的各个万普基础岗位的简历资料,一份份看着那些简历上的照片,看得都快出现脸盲症了。 夜慢慢变深,时进上一秒才打了个哈欠,下一秒就趴到了桌子上。在学校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他,一到生物钟时间就秒睡了,连个缓冲都没有。 廉君停下滑动鼠标的手,起身过去看了会他的睡颜,低头亲他一下,伸臂把他抱起。 月亮慢慢从中天降落,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廉君终于翻完了所有简历。他关掉邮箱页面,打开桌面上单独复制出来的几份简历资料,一一看过上面人的照片,然后慢慢把手肘撑到桌面上,低头按住眼睛,长长的、浅浅的、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全部,但是……他很满足了。 …… 时进早起醒来后,发现廉君已经出了门,为他准备早餐的人变成了卦六。他十分懊恼,哪还有心情吃早餐,扑过去就按住了卦六的肩膀,急切问道:“几个?” 卦六本来想憋住的,但被他这么一问,忍不住就破了功,脸上露出个堪称傻气的笑容,用手指比了个六,说道:“六个,除了一、二、九,全在。” 六、六个?! 时进惊得瞪大眼,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跑,想去廉君公司逮人。 “时少,你去哪?君少说会把他们带回来的,你别急!”卦六连忙追过去拦他,示意桌上的早餐,“早餐还没吃呢,小心胃!” 带回来? 时进又忙紧急刹车,转过来再次按住卦六的肩膀,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 卦六又好笑又觉得有点鼻酸,说道:“听说万普这次的招聘把章卓源给惊动了,君少估计还得应付一下章卓源,最早也得下午才能带着人回来。” 章卓源?怎么又是章卓源! 时进表情扭曲了,识趣地熄了去公司的心思,忿忿转回餐桌边,把煎鸡蛋当做章卓源半秃的头,凶残地大卸了八块! …… 廉君赶到公司后,立刻喊来了人事部的负责人,把挑出来的简历递给他,让他把简历上的人内定下来。 人事部的负责人是时纬崇拨过来的心腹,对廉君过去的身份知道一二,很快明白了这些内定人员到底代表着什么,十分识趣地没有多话,应下命令就走了。 安排好一切后,廉君没有直接按照简历上各位卦留下的联系方式联系他们,而是坐着开始等。 上午十点,章卓源的电话打了过来,开门见山地要求和他当面谈谈。廉君二话不说应下,然后转头就给王委员长打了个电话。 …… 当章卓源看到廉君和王委员长一起走进包厢时,他立刻明白,今天这场谈话,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他很无奈,不得不压下软硬兼施的方针,只能软着来。 “廉君,你的那些属下‘死了’还好,如果他们全都活过来,还以成功人士的方式露面……我希望你也能体谅一下我的立场,中下层组织的反扑一直没有停歇,这时候不能再给他们刺激了。” 一年多过去,章卓源的头越发秃了,没了廉君的帮忙控场,他的清扫工作展开得十分坎坷,这一年来过得很是辛苦。 其实撇开敌对的立场不谈,廉君私心里是很佩服章卓源的。他干着最危险的活,职位虽高,却各方面都受限,为了这份工作,甚至连家人都不敢联系,就怕连累他们被暴力组织报复。可以说,他为了做好这份工作,几乎牺牲了自己的一切。 这是一个真正想为国家为民众做点实事的人,只可惜能力有限,还有点笨。 “章主任,我这次招聘的本意,并不是为了为难你。”他软,廉君的态度自然也软,“你放心,我招聘到的重要职员,入职之后,都会去进行一个短期的封闭培训,暂时不会在外露面。” 章卓源闻言表情放松了一点,问道:“培训大概会持续多久?” 廉君摩挲了一下茶杯,说道:“半年到一年。章主任,我希望我的职员在培训结束后,能获得和我一样在国内自由生活的权利,作为换取这一切的条件,我可以给你一份名单。” 名单? 章卓源和王委员长心里一动,章卓源坐直身,急切问道:“什么名单?” “所有中型组织的暗线培养名单。”廉君解释,放下杯子,问道:“章主任,要换吗?” 所有中型组织的暗线……章卓源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廉君,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生气廉君到这种时候还留有后手的行为好,还是该庆幸自己没有把廉君赶尽杀绝的好。 这个人真是……真是……先是双腿的情况,后是万普、王委员长,现在又是暗线名单,他似乎永远都算不到廉君手里到底都握着些什么。 他说不出话来,最后憋了半天,妥协地放松了身体,说道:“换!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和你换!”摸清了暗线,他就再也不用怕那些中型组织了。 王委员长略显同情地看一眼章卓源,然后低头喝一口茶,暗暗庆幸自己当初站对了方向,廉君这人是真的太可怕了。 告别章卓源和王委员长回到公司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一晚上没睡,又撑着精神陪章卓源和王委员长打了好几个小时官腔,廉君已经很累了。 他打发走卦六给他安排的司机,迈步走入公司,正想着要不要立刻打电话把卦三等人喊过来,余光就注意到公司大堂的休息区里,坐着几个熟悉的人影。 他慢慢停步,侧头看了过去。 卦三、卦五、卦七、卦八、卦十、卦十一齐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卦三上前一步,板着脸,声音却有些沙哑,说道:“人事部给我们打了电话,让我们尽快来办入职手续,所以……” 廉君看着他们,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慢慢放松,放纵自己露出疲惫的神色,朝他们笑了笑,说道:“来了,这就跟我回家吧……等你们很久了。” 卦五猛地握拳,扭头偷偷按了按眼睛。 其他人也低头的低头,深呼吸的深呼吸,然后默契地再次看向廉君,朝他挤出个笑容,齐齐应道:“是!”我们回来了,君少。 …… 时进吃完早饭后闲不住,干脆拉着卦六给其他空着的别墅打扫起了卫生。 “唉,距离君少近的房子就这么几栋,现在眼瞅着都要没了,卦一、卦二、卦九这几个家伙真是一点都不识趣,君少这么喊他们都不回来,活该他们以后回来了只能住小区角落里!”卦六边打扫边抱怨。 时进和卦一等人关系好,听了忍不住帮他们解释道:“卦一和卦二身上拉的仇恨太多,有顾忌不敢回来也正常……卦九,卦九……” 卦九和卦六一样,在灭的时候,做的都是偏后勤的工作,很少在外露面,按理说,他应该可以和卦六一样,只等办好各种手续,就能没什么顾忌的回来了。 “……也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时进没什么自信地为卦九找着借口,情绪有点点低落。 卦六见状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岔开话题,问起了晚上的欢迎宴做什么好。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时进和卦六没滋没味地吃了午餐,然后卦六继续去打扫空别墅,时进有点心急,忍不住跑去了别墅门口蹲等。 等啊等,等啊等,直等到平板和手机全部玩没电了,门卫室外面的草皮都快被他踩秃了,他才远远看到廉君的车子出现在了视野里。 他哗一下精神起来,忙奔出大门,站在马路边眼巴巴地望。 六个人,再加上廉君,怎么也得坐两辆车……真的是两辆!廉君的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他眼睛亮了,兴奋得差点在原地蹦起来。 车内的廉君和卦三等人看到时进的身影,全都忍不住面露微笑,只有卦五又擦了擦眼睛,板着脸说道:“时少胖了一点。” 廉君笑容一顿,嘱咐道:“别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不喜欢。” 卦五疑惑,但还是应了声是。卦三则在愣了一下后,笑得更深了。 汽车终于停下,卦三和卦五立刻下了车。 时进屏住呼吸打量一下他们,然后二话不说,先扑过去抱住了离自己比较近的卦五,用力砸了几下他的肩背,之后松开胳膊定定看他几秒,说了句黑了,又绕过去抱住了卦三。 后面车上的卦七等人也陆续下了车,看着前面眼眶发红闷头抱人的时进,各个表情深沉——这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时少啊……果然长得好看,对属下也亲切,原来君少喜欢这种类型…… 那边时进已经松开了卦三,和卦三说了几句后,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朝他们看了过来。 卦七等人忙站直身体,暗暗做好了被时进拥抱的准备。 但很遗憾,时进并没有抱他们,只是亲切招呼道:“回来了,走,回家吃大餐去!” 卦七等人扼腕,暗道他们这群没在老板娘面前露过脸的,果然比较没地位,然后忍不住顺着时进的示意,侧头看向旁边这个漂亮的小区,或明显或不明显地微笑起来。 家啊。 他们心里发软,重新侧头看向时进和不知何时走到时进身边的廉君,齐声应道:“是,时少,君少。” 果然无论外面的世界多好,只有这群人在的地方,才能被称为家。 …… 万普的招聘轰轰烈烈开始,圆圆满满结束。 因为招聘结束后,万普副总裁的位置依然空悬,两个总裁特助和多个部门负责人的人选,都直接由总裁在投简历的人里钦点了,所以外界渐渐出现了万普这次的招聘,只是一次商业营销,很多放出来招聘的岗位其实早已经有了内定人选的讨论。 网络上,经济学家们和营销高手们对万普这次的招聘各种分析各种猜测,时进闲得没事翻看了一下这些讨论,乐得差点被果汁呛到。 “这些人真是太能猜了。”他感叹着,然后又有些好奇,“不过这次万普招人闹得怎么大,网上怎么没有任何关于你的消息或者照片流出来,被公关了?” 廉君拿着平板坐到他身边,回道:“嗯,为了避免麻烦。你三哥的团队真的很不错。” “那我必须给三哥发个短信感谢一下,你长得这么好看,一旦曝光,我得多多少情敌。”时进故意打趣,打开短信页面,啪嗒啪嗒快速打了一条夸奖短信,发给了容洲中。 容洲中的回复很快过来,只有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小兔崽子! 时进嘴角一抽,回了一句“大兔崽子!”,然后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拿起平板,和廉君开始了日常的饭后麻将娱乐活动。 …… 暑假过半的时候,万普小区的大门口,突然被洒满了一家度假山庄的宣传单。 时进从一脸神秘凝重的卦六那接过宣传单,满头雾水地翻了翻,然后很快也神秘凝重了表情,跑到书房找到了廉君,把宣传单塞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廉君翻文件的手一顿,视线挪到宣传单上,略微一扫,然后身体稍微坐直,拿出手机给卦三打了个电话:“给我空半个月的假期出来,让大家午饭后来我这集合,各自收拾好行李,我们出去玩一趟。” …… 当天晚上,廉君带领的车队到达了位于b市郊区山上的度假山庄——没错,就是曾经隶属于狼蛛、后来被官方没收整顿后再次卖出的那家度假山庄。 当初廉君曾想借他人之手把这里买下来,但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被一个老牌连锁度假酒店抢先了一步。他后来曾想再从这家酒店手里把度假山庄买回来,却始终无法和对方正面建立联系。结果现在,他们却接到了这家度假山庄定点投放的宣传单。 之所以说是定点投放,是因为这些宣传单上就大喇喇印着万普花园的名字,后面还画了只卡通狼蛛。 “是鲁姨吗?”时进捏着宣传单,等车停下后,看着不远处紧闭着的、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的度假山庄大门,突然又不确定了起来。 廉君还没来得及安抚他,就见度假山庄本来紧闭的大门,突然从内打了开来,然后一个长发长裙,打扮得颇为妩媚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后。 时进看着那个靠近的人影,傻眼了:“呃……” 廉君也难得的愣住了。 长发女人没好气地踩着高跟鞋过来,十分粗鲁地敲他们的车玻璃,皱眉说道:“怎么这么晚才来,这天真是热死了。” 这姿态这声音,没错了,是鲁珊。但鲁珊一向打扮得比较干练社会,也不怎么化妆,可是面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时进降下车窗,看着外面画着精致妆容的鲁珊,久别重逢的喜悦全被她这完全不同以往的打扮震回去了,干巴巴说道:“鲁、鲁姨,你怎么……” “别提了,我和你们又不一样,可不能让章卓源发现我还没死,所以只能用这种模样在国内露面。还有,我现在叫孙露,以后别喊我鲁姨,喊露姨。”鲁珊解释着,然后弯腰看向了坐在里面的廉君,故意骂道,“臭小子,愣着干什么,喊人啊。” 廉君默了默,乖乖唤道:“鲁姨。” 鲁珊满意了,笑了起来,后退一步拉开他们的车门,挤着时进坐进去,示意开车的卦三:“进门,我楼都给你们留着呢,你们想住哪个住哪个,我请客。”卦三忍住笑,应了一声是。 时进和廉君看着鲁珊依然霸气的坐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遗憾——故地重游,身边却少了几个熟悉的人,总归是有些落寞。 …… 鲁珊是在看到廉君的招聘广告后特地抽空回来的,其实国外还有事情要忙,所以只在国内呆了一个星期就走了。她走后,廉君问时进要不要多在度假山庄里玩几天,时进看着重新开起了荷花的小楼池塘,摇了摇头。 回小区的时候,卦六过来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小区招到医生了,内部诊所可以张罗着开张了。 时进一愣,然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向身边有些怔愣的廉君,二话不说,拉着他就朝着小区划来做诊所的地方跑去。 已经初步整理好的小区诊所内,龙叔正侧对着门口坐在桌边,整理着一些基础资料。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抬头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时进先冲进了门,之后是廉君。 “我这里可不欢迎没病的人。”他说着,又低下头继续整理起了资料。 时进一点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扑过去就开始嚎:“龙叔!真的是你,你回来了!龙叔我爱你!” 龙叔被他抱得一愣,然后眉眼暖下,又很快板了脸,嫌弃地把他往下扯,说道:“下来!资料都被你压皱了,快下来!” 时进才不管,嚎够了才松开手,回头看一下廉君,见他还站在门口没动,忙起身过去把他往里面拉了拉,然后找了个借口跑了出去,在门外偷听。 过了好一会,诊所内才又传来了龙叔的声音,有些低,语气很温和:“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紧接着是廉君的声音,很老实,甚至是有点乖,答完停了好一会,又补充道,“欢迎回来。” “嗯。”龙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也补充道,“过两天抽个时间,我给你做个详细检查吧。” “好。”廉君依然很乖。 时进微笑,靠到墙上,仰头望着晴朗的天空,惬意地眯了眯眼——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啊。 第165章 家(八) 离家的人一个个归家, 小区里越来越热闹。大家经常会聚在一起, 聊聊分开后各自的生活。 卦六的经历是最没趣的,他在灭做的是后勤,撤退得没什么危险, 离开后就挑了个风景好的地方隐居了起来,每天钓钓鱼种种花,关心一下国内的局势, 一等眼线说万普花园里有人在住了, 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卦三和卦五的经历比较惊险,两人撤离的方式都很冒险, 离开的时候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 很是在床上躺了一阵才恢复健康。身体康复后,他们随便挑了个城市落脚,尝试做过各种工作, 最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不了混在一群陌生人里装普通人的生活, 或者说是根本没心思去适应,心里还记挂着国内,就干脆去各地冒险旅游去了,试图分散下注意力。 他们不像卦六那样, 和灭基层的人员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离开就是真的离开了, 在国内也没有眼线什么的, 所以因为种种顾虑, 直到看到万普的招聘广告, 才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意识到廉君在为他们的正常归国铺路,火速赶了回来。 卦八、卦十是在卦三前面一点撤退的,他们撤退得危险,跑得也是潇洒,一个跑到某搜渔船上当起了渔民,一个跑到m国乡村当起了流浪歌手。两人一个练了一手杀鱼的好本事,一个靠卖唱渐渐积累了一点名气,差点被星探挖去当了歌星,各自体验了一段奇妙的生活,然后在看到万普的广告后,把心一收,回国了。 卦七、卦十一是最后一批撤退的,撤退后也是随便找了个城市落脚定居。巧合的是,他们当初一个是跟着卦一撤离的,一个是跟着卦二撤离的,算是最后和卦一、卦二见过面的人。 时进听到这心里一动,忙问道:“那撤离的时候,他们有说要去哪里吗?或者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卦七是卦一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和卦一关系很不错,但哪怕如此,他也依然没从卦一那得到太多信息。他摇了摇头,回道:“没有,我和师父约定好要错开时间离开撤离地,所以根本不知道对方都去了哪里。我当时走的dz方向,没有碰到师父。” 卦十一也跟着回道:“我这边也是分开撤离的,卦二什么都没跟我说。” 时进闻言丧气起来,眉眼垮下,之后见大家都被带得有点丧丧的,又忙打起了精神,扯了点别的,转移了话题。 …… 最开始,大家都坚信着卦一、卦二和卦九迟早会回来,但当夏天结束,秋天来临,然后秋天也渐渐结束,冬天的第一场雪都落下来了的时候,大家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以卦一、卦二的能力,和卦九自身的条件,他们要在普通人的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简直是易如反掌。或许在习惯了普通人的生活后,他们已经不再想和过去有任何瓜葛了。 时进生日那天,万普花园里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这天刚巧是周六,大家可以尽情庆祝。时家五位兄长全都特地空出了时间,赶过来给时进过生日。卦六更是提前一天召集小区里的大家,给时进准备了一个生日派对。 说实话,时进很开心,但开心之后,心里又有点空茫茫的。 生日过去,新年就要来了,又一年眼看就要结束,他们却依然没有卦一等人的消息。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们……还会回来吗? “王委员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上面要求,今年的新年,必须是个干净的新年。”廉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时进回神,扭头看向他,疑惑问道:“干净的新年?什么意思?” 廉君和他并肩站到落地窗前,看着后院里的热闹景象,回道:“意思就是,上面对中型组织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想要下狠手了。我给了章卓源一些东西,他秘密铺了小半年的网,最近就会有大动作。这一次过后,暴力组织应该就会退出历史舞台。如果卦一他们是因为顾忌国内的环境还没干净,才一直不露面,那么这次之后,他们应该就会回来了。” 时进一愣,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确认问道:“真的吗?你确定?” 廉君没回答,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生日快乐,开心一点。” …… 生日聚会结束之后,时进洗漱完躺到床上,莫名有些失眠。廉君已经睡着了,他窝在对方怀里,闭着眼,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转着各种念头。 卦一和卦二可能是有所顾忌才不回来,等顾忌消除了,应该就会回来了,那卦九呢?他还会回来吗?他明明说好要回来和自己钓—— 对了,钓鱼!那个钓鱼论坛! 他思绪一停,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轻轻爬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浏览器,凭着记忆输入了论坛地址。 页面缓慢跳转着,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然后眼睁睁看着一个花里胡哨的非法x色广告页面跳了出来。 他差点被自己憋住的气卡住,忙压着声音低咳一声顺了顺气,扒拉一下这个广告页面,发现自己愚蠢地输入错了网址,忙黑着脸退出这个页面,在搜索框重新输入了一遍网址。 页面再次开始跳转,这次时进还没来得及屏住呼吸,一个空白网页就唰一下跳了出来,然后烟花的音效响起,砰砰砰砰,漂亮的烟花从页面底部升起,炸满了整个屏幕。 时进傻眼,忙关掉手机的声音,回头看了下廉君,发现他还睡着,没有被吵醒,松了口气,转回头重新看向炸满烟花的手机屏幕,心跳慢慢加快。 这个烟花……他确定自己这次绝对没有输入错网址!是卦九!肯定是他!他在用这个和他联系! 他忍不住再次扒拉起了这个网页,想看看除了烟花,这上面还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像是猜到他会扒拉这个页面一样,烟花慢慢消失了,几个画风古老的七彩闪光字体出现在了屏幕中间,慢慢拼凑成了一句生日快乐。 果然是卦九! 时进惊喜,然后生气。 这家伙有时间去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记得他的生日,那为什么不回来!买张回国的机票,或者打个电话回来很难吗! 就在他气得恨不得把手机屏幕瞪出一个洞时,又一行字出现在了页面上:我在学钓鱼,钓上来了就回家,替我向君少和大家问好,九。 然后画面消失,变成了一个无效访问的叉叉。 时进:“……” 居然是去学钓鱼了!钓鱼比回家都重要吗!你钓鱼归钓鱼,就不能先联系下大家吗! 时进出离愤怒了,忍不住再次输入这个网址,反复搜索登录。结果无效、无效、无效……可恶!他头发都快气炸了,正要继续试,腰就被一只手臂环住了,然后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拿走了他的手机。 “睡吧。”廉君安抚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耳朵,把手机放到一边,抱着他倒回了床上。 时进被动躺下,看着黑暗中廉君十分清醒的眼神,心里一虚,稍微冷静了点,说道:“我吵醒你了?对了,刚刚我……” “我知道。”廉君亲了亲他的嘴唇,把他抱到怀里,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不让他看到自己暗沉下来的眼神,说道,“没事,睡吧,他们会很快回来的,很快。” “可是……” “睡吧。” 时进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沉,好像是生气了,仰头想看他,却没成功,犹豫了一下,默默咽下要说的话,乖乖闭上了眼睛。 时进很快睡去,廉君在一室黑暗里抚摸着他的脊背,却是一点睡意都没了,满身的风雨欲来——钓鱼?很好,这可真是几个“听话”的属下。 …… 又一个星期放假回家时,时进发现小区里空了,除了卦六,剩余的几个卦全不见了。 “他们人呢?”他疑惑询问。 廉君坐在书桌后面翻着文件,回道:“培训去了,他们年后就要正式上岗,得去提前熟悉一下各自岗位需要做的事。” 时进越发疑惑:“这部分不是培训过了吗,怎么又去了?”之前廉君为了让卦三他们年后更快适应在万普的工作,特地花大价钱给他们报了几个出名的管理班,卦三他们也很争气,学得很认真,半个月以前就陆续结课了。 “是一个梳理总结的班,时间不长,只有半个月,很快就回来了。”廉君解释,放下文件起身,转移话题问道,“今年的期末复习累不累?” 时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闻言本能地往冯先生住的方向看了一眼,苦了脸。他都大四了,明年就要去实习了,为什么冯先生依然对他这么严厉。 …… 遥远的r国某农村民房里,满脸胡子的卦二蹲在房间角落,听完线人打来的电话,表情变得十分古怪,隐隐带着点怂。 “怎么了?”坐在一排电脑前的卦九见状询问。 卦二看他一眼,忍不住掏出一根烟点上,沧桑地吸了一口,说道:“卦九,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国内的眼线告诉我,章卓源身边突然多了几个似乎来自于国家某神秘部队的帮手。这些人只坐镇后方,一人一个区域,帮着章卓源展开了针对中型组织的清扫,各个手段很辣,对各组织的暗线了解得十分清楚……” 卦九闻言表情一僵,心虚地收回视线,戳了戳键盘,说道:“这样啊……那挺好的。” “老九。”卦二沉下声音唤他一声。 “我只是给时进发了个生日贺卡而已……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看到那个,我以为他都忘了……”卦九扛不住说了实话,越说声音越小。 卦二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手指点着他,抬手撑住了额头:“我说官方哪来的那么多熟手,你……咱们完了,君少那么聪明,肯定猜到我们在干什么勾当了。” 房门突然被拉开,一副农夫打扮的卦一探头进来,说道:“齐云冒头了,准备递消息。” 卦二和卦九闻言齐齐精神一振,卦二忙站起了身,走到了卦九身后,卦九则摸上了电脑,开始疯狂敲击键盘,调监控和进行位置锁定,同时开始攻击章卓源的邮箱。 一刻钟后,定位信息成功发送给了章卓源。 卦九收了手。卦二依然看着屏幕,说道:“君少可能知道了。” 卦一皱眉,立刻明白了什么,朝着卦九看去,唤道:“卦九。” 卦九心虚地低下了头。 卦一看着他的后脑勺,眉头皱了皱,到底没忍心说他,只说道:“看来我们得主动跟君少联系了,起码不能让君少再把卦三他们重新牵扯进来。好在齐云的位置已经锁定,剩下的就是章卓源的活了,但愿他这次别又把人抓空,浪费我们送到他手上的机会。” “晚了。”卦二摆了摆手机,闲闲道,“君少已经把卦三他们送去章卓源那边帮忙收尾了。” 卦一:“……” “咱们在捉齐云这条鱼的事,君少铁定也已经知道了。”卦二叹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准备好挨罚吧。” 其实在还没正式撤退的时候,卦一和卦二就已经打起了不把所有危险因素掐灭,就不收手的注意。他们看似撤离远走高飞了,但其实很快又聚到了一起,甚至还想办法找到了擅长信息收集的卦九,把他也拉入了伙。 他们密切关注着国内的局势,在发现孟青和袁鹏一一死亡,齐云却下落不明时,立刻着手追踪起了齐云的位置。齐云这个人狡诈坚韧,一日不死,就一日是个隐患,廉君和大家都已经洗白,他们不想大家以后再次因为齐云被拉入黑暗的世界,所以想偷偷把他解决掉。 本来他们早就可以潇潇洒洒地回廉君身边了,但无奈章卓源实在太废!大概就在去年过年的那一阵,他们其实就已经锁定过一次齐云的下落,发现他躲在h国的一个小城市里。得到消息后,他们怕自己动手,会毁了廉君好不容易帮他们洗白的新身份,就拐弯抹角地以背叛齐云的属下的名头,给章卓源递了消息。 哪知道章卓源个废物,居然让齐云给跑了!害得他们又得从头开始。那齐云也是狡猾,发现身后有人追着,就变得格外小心。他们足足又耗了快一年的时间,才重新捉住了齐云的尾巴。 万普的招聘广告他们当然也看到了,他们也想回去啊,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国内中型组织那么难清扫,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齐云在暗地里搞鬼。齐云知道一旦中型组织也完蛋了,国内就真的再没有暴力组织立足的地方了,所以一直在垂死挣扎。而为了防止齐云继续搞鬼,和休养生息之后,利用那些难缠的中型组织去找廉君和大家的麻烦,他们打定了主意,必须要把齐云摁死了再回去!结果现在眼看着事情就要办成,他们可以清清爽爽地假装在外隐居一年多,回到廉君身边享受大家的关心了,卦九的一封生日贺卡,却把他们打入了地狱。 这下回去别说关心了,不被发配边疆都算是好的了。 “君少那么通情达理,肯定能体谅和理解我们的……”卦九试图减轻自己的罪过。 卦二眉毛一竖,抬手就给了他一脑瓜,说道:“罪人闭嘴!” 卦九敢怒不敢言,低头闭了嘴。 卦一皱眉,说道:“先专心处理齐云吧,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跑掉。君少那边……等回去后,我去负责解释,本来就是我起的头,是我拉着你们一起干的。” “别,好兄弟一起扛。”卦二连忙摆手,看向监控里齐云蜗居的房子,掰了掰手掌,眼神不善,“最后一条肥鱼了,尽快抓了吧,让大家省心过个好年。” …… 在时进闷头备战期末的时候,章卓源针对中型组织的清扫开始了最后的收网。暴力组织火拼的新闻再次频繁出现,舆论迅速膨胀,就连时进的期末考试试卷上,都出现了有关于暴力组织的题目。 考试结束的那一天,廉君亲自去学校接了时进回家。 在车上,廉君突然说道:“齐云落网了。” 时进愣了一下才记起来齐云是谁,“啊”了一声,说道:“他现在才落网吗?”他还以为齐云早就完蛋了。 “嗯。”廉君应声,捉住他的手,“齐云这人很识趣,斗不过的人就会避开,惜命,懂得有命就有未来的道理……其实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国内组织清扫完毕后,他将再也没有机会回国,也没有机会伤害我们。” 时进疑惑廉君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但他识趣地没问,安静地陪着他。 廉君突然侧头看他,笑了起来,说道:“现在他没了。”没在了几个笨蛋手里。他怎么会有那么笨的属下,只是因为齐云身上那几乎可以忽略掉的一点点隐患,就冒险重新进入黑暗世界里,牺牲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平稳生活,最后再保护了大家一次。 而现在,那些笨蛋应该已经准备要回家了。 时进看着他的笑,满头雾水——嗯?廉君今天到底怎么了? …… 又一场大雪落下来的时候,外出“培训”的卦三等人全部回来了。时进去门口接他们,盯着他们一个个下了出租车,黑着脸说道:“培训不是只有半个月吗,你们怎么晚了这么多天回来,是不是偷偷出去玩了?” 累了快一个月的卦三等人没想到时进会等在大门口迎接他们回家,怔愣之后,看着时进身上的雪花,猜他应该是在一接到大家说要回来的电话后,就立刻到门口来等了,心里动容,面上却都笑了起来,回道:“哪有,我们是给你和君少买礼物去了。” “少说些好听的,晚归不提前打招呼,我记住你们了。”时进还是黑着脸,见他们面带疲惫,又缓了表情,说道,“外面冷,走吧,回家了,六叔给你们煲了汤。”说着转身开了大门。 卦三等人连忙跟在了他身后,边说话闹他边一起望着渐开的小区大门,面上的疲惫慢慢散去,无比满足。 真好,回家的时候有人迎接,家里还有热汤在等着,普通人的幸福大概就是这—— “喂!带上我们三个一起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马路对面传来,破坏了此时无声的温馨气氛。 众人内心的感慨一停,卦三甚至手一抖,不小心把手里提着的行李掉到了地上。 正跨步进门的时进陡然停步,嘴巴微张,几秒后,侧身堪称僵硬地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马路对面,卦二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大衣站在那里,头发乱糟糟的,狼狈得像个难民。见时进望过来,他忙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抬手热情招呼道:“小进进,好久不见!可怜可怜我们这三个迷路的小朋友,带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吧。” 时进死死看着他,慢慢抿紧唇,转过神正对着他,浅浅吸了口气,拨开僵住的卦三等人,停在最外围,看卦二,也看他身边那两个同样风尘仆仆的人。 站在卦二右手边的卦九被他这句“迷路的小朋友”说得脸都黑了,硬忍着没抬手揍他,看着拨开卦三等人站出来的时进,想朝他微笑,但因为太紧张,反而板了脸,说道:“时进,我回来和你钓鱼了。” 站在卦二另一边的卦一则果断多了,抬手按住卦二的脑袋就是一下,然后扫一遍已经全部转身望过来的人,最后把视线落在最前面的时进身上,说道:“时少,我们回来了。” “……你们这群混蛋!”时进还没什么反应,卦三就突然爆发了,他踢开自己的行李箱,撸起袖子就朝着卦二扑了过去。 卦五等人也纷纷回神,表情全都狠了下来,一起朝着马路对面的三人冲去。时进终于回神,开口想拦,犹豫了一下,又闭了嘴,站在马路这边安静看戏。 一群人如狼一般朝马路对面的“小羊羔”奔去,眼冒凶光,仿佛看到了杀父仇人。 “卧槽……你们要干嘛!”卦二吓了一跳,想躲,没躲开,被卦三一个擒拿手捉住了肩膀,反手就被压到了地上,忙嚎了起来,“别!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 “我跟你这种自作主张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卦三气得抬起了拳头,感受到手下他比以前偏瘦的体型,拳头紧了紧,到底没能挥下去,气得啪一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逞什么英雄,肯定都是你的坏主意,就你鬼心思多!” “我冤枉!不是我!”卦二连忙反驳。 “师父你教我的东西你自己都没做到!你这个骗子!”那边卦七也嚎了起来,和卦十、卦八一起,“大逆不道”地把卦一按到了地上。 卦一任由他们“围殴”,脸上总是严肃紧绷的表情慢慢松动,应道:“这次是我没做对,都怪我。” 卦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你太狡猾了,你这个大骗子!” 另一边,卦九也被卦五捉住了,两人无声对视,然后默契地举拳互撞,撞完后给了对方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一群人闹成一团,时进站在马路这边看着,嘴角一点点翘起,然后低头浅浅吸了口气,按了按发红的眼眶,见已经有路人被几人的“群殴”吓到了,敛了敛情绪,提高声音喊道:“别闹了,回家喝汤了!” 大家的动作齐齐停下,一起朝他看去,然后卦三弯腰把卦二从地上拉了起来,卦七也把自家师父从地上拉了起来,卦五放开了卦九。大家各自拍了拍身上的雪,看一看彼此蹭了一身雪水的脏样子,毫不留情地互相嘲笑,然后偷偷藏了藏发红的眼眶,笑着一起朝着时进走去。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了。 时进带着人往里走着,边走边给卦一他们说着小区的大概情况。卦一他们认真听着,仔细打量着小区里的景色,神情很是专注。 走到人工湖旁边时,卦九忍不住停了停。 时进也停了,温声说道:“里面养了鱼,明年天气暖和了就可以钓了。” 卦九看他一眼,微笑着应了一声。 卦二忍不住插到两人中间,搭住时进的肩膀,玩笑似地问道:“小进进,你怎么一直不理我,生气了?” 时进看他一眼,没有甩开他的胳膊,说道:“我跟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平安回来就好……不想笑就别笑了,看你鼻子都冻红了,快点走吧,小心冻病了。”说完重新迈步朝前走去。 卦二愣住,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时进的背影,又笑了,迈步追了上去,继续闹他。 一路走一路闹,在拐上回别墅的岔路时,众人注意到前方的别墅院门外站着两个人。 是廉君和卦六。 时进停了步,侧头朝着身边的卦一等人看去。 卦一、卦二和卦九也齐齐停了步,本来还嬉皮笑脸的卦二在看到廉君后,立刻消了所有表情,嘴唇紧抿着,不自觉挺了下脊背。 “君少。”卦一主动开口,声音有些哑,“对不起。” 卦九也低下了头,说了句对不起。 三人像是霜打的茄子,站在廉君几步远外,连靠近都不敢。 “你们三个真是……”卦六想骂他们,看到他们明显风尘仆仆的狼狈样子,话又堵了嗓子,什么都不忍心说了。 廉君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千言万语,最后只变成了一句:“回来了就好……进屋吧,喝点汤暖一暖。” 卦二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忙抬手去擦。 卦九也偷偷捂了捂眼睛。 卦一则用力眨了眨眼,浅浅出了口气,迎着廉君的视线,应道:“是,君少。” 卦三等人于是笑了起来,推着三人往前,朝着廉君靠去。 一群人终于团圆,相伴着进了别墅院子。 时进落在最后一个,和也留在最后一个的廉君并肩,看向被卦三等人簇拥着的卦一、卦二和卦九,问道:“卦三他们不是去培训了,对不对?” 廉君侧头看他,抓住了他的手,说道:“抱歉,你之前在备战期末,我就没告诉你。” “原谅你了!”时进十分好说话的反扣住他的手,另一手接住一片雪花,握紧,然后松开,深吸口气,又长长地吐掉,侧头朝他笑道,“今年是个团圆年,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 廉君看着他红着眼眶微笑的样子,缓下眉眼,也放纵自己显露了一点情绪,说道:“时进,我很开心。” “这种好日子,谁又会不开心呢。”时进回答,拉着他大步走入别墅大门,抬手扫掉他肩头的雪花,伸手,把外界所有风雪关在了家门以外。 第166章 家(九) 大四下学期开学后, 时进正式开始了他的实习生活。他很幸运地被分去了市内的派出所,每天可以回家住。 因为警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在实习前, 时进特地给廉君做了下心理建设, 表示警察上下班都是没法定点的, 有时候遇到了重大事件,还可能连续几天都回不了家。 廉君听得皱眉, 不过最后还是理解了他的工作性质。 实习后, 时进发现他给廉君做的心理建设白做了。足足半个月过去,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居然一天都没有晚归过。而且他每天上班也只是去打打杂、整理下案卷、和正式警察一起巡巡逻, 什么案件都没碰到过,每天闲得要长蘑菇。 他很纳闷,回忆起自己上辈子实习时的手忙脚乱,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干的是警察的活。 带他的警察老邓也很是纳闷,说道:“真是奇了怪了, 最近治安怎么这么好,连那几个惯偷都不出来晃了。” “一看你就是没有认真开会, 上面去年才好好整治了一番暴力组织,取缔了合法暴力组织的存在, 现在各地都在扫黑除恶,那些个干坏事的看苗头不对, 不就都缩起头来过日子了嘛。老邓, 珍惜现在的安逸吧, 我感觉事情马上就要多起来了。”另一个警察接了话,边说边摇头感叹,仿佛预见了未来。 老邓听得脸黑,赶苍蝇似的说道:“去去去,你少给我乌鸦嘴。” 当天下午,老邓同事的乌鸦嘴灵验了。 xx区新建成的儿童乐园疑似有人贩子在那拐孩子,幸运的是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够机智,识破人贩子的伪装把孩子救了下来。现在的情况是人贩子跑了,但工作人员找不到孩子的家长了。 接到报警后,老邓忙带着时进和另外一个同事赶了过去。 听警情概况的时候,时进就模糊觉得那个儿童乐园的名字有点耳熟,等看到老邓把车朝着熟悉的地方开去时,他立刻反应过来,报警的那个儿童乐园,居然就是政府推掉夜色会所后建的那一个! 没想到那里居然已经建好开张了,速度挺快,时进心里有点感慨。 到达儿童乐园后,一行人立刻赶去了儿童乐园的办公室。在那里,时进见到了被乐园工作人员解救下来的孩子,然后,他傻眼了。 那是一个年约三四岁的小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头发和眼珠颜色特别黑,板着脸,也不要人抱,就自己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发呆。 关键是,这孩子的外貌简直就是时进的缩小幼齿版!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两人有点什么关系! “哎呦,这孩子……”老邓也是一看这孩子就愣住了,扭头看去时进,问道,“你家的?” 时进也觉得有点神奇,傻傻摇头,回道:“不是,我对象是男的,家里没孩子。” “真不是?”另一个同事也来劲了。 时进再次摇头:“真不是。” “可他眼巴巴望着你呢,都要哭了。”老邓提醒。 时进闻言再次朝那孩子看去,果然见那孩子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瘪着嘴,眼里含着两泡泪,一副被家人抛弃的小可怜样。 时进突然觉得这孩子忍哭的样子有那么点点眼熟,但他以前明明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这种生物。 “呜呜……”小孩见时进看过来,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小胸脯起伏两下,张嘴漏出了一两声哭音,然后突然站起身,像个小陀螺一样冲过来抱住了时进的腿,嘴一张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哭嚎,含糊糊喊道,“是你呜呜……让我回来的呜呜呜……你居然不要我呜呜……嗝。” 这哭泣的节奏一出来,这小嗝一打,时进立刻虎躯一震,只觉得有一道天雷从天上直劈了下来,劈得他头晕眼花心慌气短。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黏在自己腿上的孩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动,弯腰把孩子抱起来按在了自己怀里,紧紧的,头上不知何时出了一头的热汗。他朝着老邓僵硬一笑,说道:“邓哥,我……我去哄哄这孩子,他哭得怪可怜的。”“去吧去吧,顺便试试看能不能问出他父母的信息来。”老邓倒是很好说话,摆手就放了行,自己带着同事去找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问话去了。 时进忙抱着孩子出了办公室,在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蹲下身,把怀里渐渐停下哭泣的孩子放到地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时进试探开口。 小孩用力抽噎了一下,张嘴:“嘎。” 时进:“……” 他认命闭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仔细打量一下小孩的模样,说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小死,是你吗?” 小孩突然又用力抽噎了一下,然后抬起了胖胖短短的手臂,倾身抱住他的脖子,边忍着哭边说道:“呜呜……进进……嗝……我好想你……” 时进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干脆坐到了地上,拢住他的身体,感受着怀里小小的震动,低头笑了起来。 真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完全没想到小死会以这种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 查了一下午,老邓什么都没查出来,拐带孩子的人贩子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蒸发了,找不到任何痕迹。老邓有点发愁,问时进有没有从孩子嘴里问出什么,时进表示没有,说孩子受惊吓过度,只知道哭,什么都不说。 于是老邓更愁了,最后调查无功而返,一行人带着小死回了警局。转眼到了下班时间,老邓又愁起了小死的安置问题。时进见状忙主动请缨,表示自己和小死有缘,可以把它带回家去照顾,等调查有进展了再带回来。 老邓看一眼两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拍板应下了。 …… 廉君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人特别多,龙叔、冯先生、张工、卦六……总之已经下班的,和不用上班的人全聚了过来,就只有时进没见人影。 他扫一眼大家莫名凝重的表情,微微皱眉,问道:“时进呢?” 卦六瞄他一眼,欲言又止。 廉君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时进出事了,表情一沉,再次问道:“他在哪?” “餐厅里。”冯先生见他急了,连忙回答,神情也有点欲言又止的,最后叹气说道,“君少,你要坚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廉君眉头皱得更紧,顾不得再问,大步朝着餐厅走去。 刚靠近餐厅门口,他就听到了时进那起码比平时软了八个度的声音。他脚步一停,仔细听了听,发现时进似乎是在哄着什么人吃饭,联想起刚刚冯先生说的那句“要坚强”,心脏一紧,瞬间脑补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深呼吸压下情绪,沉着脸走了进去。 餐桌边,时进正在和小死排排坐吃果果,听到脚步声,他们齐齐抬头看了过来,然后两张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出现在了廉君面前。 廉君黑沉的表情直接破掉,难得的有点愣住,来回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张脸,眼里露出些疑惑来:“时进,你……” 啪嗒。 小死手里的勺子掉到了桌上,他看着廉君,像是小狗见到了肉骨头一样,眼睛唰一下就亮了,麻溜地爬下椅子,嗖嗖几步冲到廉君身边,吧唧一下抱住他的大腿,字正腔圆地吼道:“宝贝!” 廉君僵住了。 时进尴尬了。他在心里唾骂了不矜持的小死一万遍,朝着廉君尴尬一笑,起身靠过去,解释道:“我今天出警,碰到了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就是他,警局没地方安置,我就把他给带回来了。”说着弯腰就去抱小死,想把他从廉君腿上撕下来。 小死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哪里肯放手,时进越撕他抱得越紧。 时进眉毛一抽,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快松手!他现在还不认识你,你给我矜持一点。” 小死倔强扭头:“我不。” 时进还想再劝,就见廉君本来垂着的手突然抬起,搭住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然后弯腰,把小死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举在眼前看。 小死瞪大眼睛和他对视,眼睛乌溜溜的,和时进犯蠢时候的神情像了个十足十。 廉君危险眯眼。 小死身体一僵,白胖的腿动了动,胳膊试探着朝他伸了伸,委委屈屈唤道:“宝贝。”你不要爸爸了吗…… 真是熟悉的称呼。 廉君看向时进。 时进挤出一个笑容,伸手试图把小死接回来,干巴巴解释道:“这孩子逮谁都喊宝贝……” “那倒是和你很像。”廉君淡淡接话,侧身避开了他接孩子的手。 时进:“……” 廉君又看向了小死,打量一下他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爸爸是谁?” 得到心爱宝贝的“垂青”,小死立刻活了过来,字正腔圆答道:“我叫小死,爸爸是、是……呃……我没有爸爸……我是你们的爸……唔唔。” 时进连忙捂住了小死的嘴,朝着看过来的廉君再次尬笑一下,勉强圆话道:“这孩子家家酒玩多了,喜欢当人爸爸,你别在意。”说着挪开手,再次伸手想把小死抱回来。 小死。 廉君咀嚼着这个名字,又来回打量了一下时进和小死那像得十足十的脸,突然把手臂一收,直接把小死抱在了怀里,说道:“吃饭吧。” 时进瞪大眼:“嗯???”这是什么情况? 被抱住的小死也瞪大眼:“嗯!!!”宝、宝贝抱他啦! 廉君看着这表情出奇一致的两个人,嘴角一勾,倾身亲了时进的眼睛一下,然后抱着小死朝着餐桌去了。 时进目瞪口呆扭头,看一眼廉君自然抱着孩子的动作,又看一眼已经陶醉在廉君怀里不愿意醒的小死,满脑袋问号——怎么回事?廉君这个反应……?难道小死给廉君刷什么奇怪的buff了? …… 廉君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小死的存在,信了时进所有关于小死的解释,甚至没有对小死那一点都不吉利的名字发出疑问。 时进觉得不科学,趁着廉君去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把小死抱到一边,问道:“你给廉君刷什么奇怪的buff了?” 小死一脸被误会的委屈,控诉道:“才没有!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低等的活了。” 什么叫低等的活。 时进伸手捏住他的包子脸,继续逼问:“那廉君怎么那么容易就接受了你?” 小死突然害羞起来,说道:“因、因为我长得可爱……” 时进:“……说人话。” 小死哼哼唧唧不说话。 时进压低声音:“嗯?” 小死妥协了,瞄他一眼,说道:“进进,你可能不记得了,你有次喝醉后,在宝贝面前喊过我的名字……还有某次生病的时候……睡觉偶尔还说梦话……” 时进越听嘴巴张得越大,震惊道:“你的意思是,廉君早就知道我脑子里有……你早就暴露了?” 小死羞涩点头,继续陶醉:“宝贝真好,进进你演技那么烂,浑身都是破绽,宝贝却从来不会拆穿你。” 时进:“……” 小死花痴状捧脸:“我果然应该让自己长得更像宝贝,可是我也很喜欢进进,怎么办,我只让自己三分像宝贝是不是太少了?”说完还睁着一双透着蠢气的大眼睛看着时进。 时进看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在上面找了一圈,艰难问道:“你哪三分像廉君了,这不完全就是我小时候吗……”原来你的长相是可以随心所欲设定的吗? 小死皱眉,认真回道:“不一样,你小时候头发软软的,偏黄,眼珠颜色也浅,我和你不一样,我像宝贝,是黑色的。” 时进一看果然是,心里有点点无语,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他这三分分得太不明显了点,伸臂把他一抱,朝着房间走去。 …… 廉君回房间的时候,时进正在给小死洗澡。小死太小了,只能站在浴缸里洗,小小一只,板着张包子脸,十分可爱。时进蹲在浴缸外小心给他冲水,动作温柔又仔细。 廉君靠在浴室门口,默默看了会这副景象,说道:“六叔去超市买了几套童装回来,正在洗衣机里过水,一会烘干了就可以穿了。” 时进和小死这才注意到他来了,小死瞪大眼,低呼一声蹲下了身,有点害羞。时进则回头看廉君一眼,关掉花洒,用浴巾把小死包住抱起来,走到廉君面前,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 “你也洗洗吧。”廉君打断他的话,伸臂把小死接了过来,倾身亲了一下他的脸,温声说道,“没事,一切有我。” 时进看着他温柔包容的样子,立刻明白他确实是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问,心里有点涨涨的,也倾身亲了他一下,说道:“那我先去洗澡……洗完我想和你谈谈。” 廉君点头,给他拿了睡衣,目送他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闭后,廉君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他抱着小死走到床边,把小死放上去,开门见山说道:“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有一点我必须提前确定一下,你是想一直留下吗?” 小死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震住了,时进又不在,他不敢再撒娇,瞄一眼廉君,小心点了点头,说道:“不、不可以吗?我、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影响你们的人生,也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真的,我还能保护进进……你别赶我走……”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瘪着嘴忍着哭,看上去可怜极了。 看着幼童版的时进在自己面前哭,廉君很难不心软。他缓下表情,蹲到床边和小死平视,说道:“我不是讨厌你……那你会从我身边带走时进吗?” 小死瞪大眼,迷茫道:“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你和进进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想你们一辈子都好好的。” 廉君与他对视,见他眼神单纯真挚,说的确实是心里话,提着的心一点点放下,抬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这样的话,那我们应该就能和平共处了。” 小死一愣,然后眼睛猛地亮起,小心地僵着脑袋贴着他的手掌,问道:“你同意我留下了?” 廉君点头,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什么?”小死又担心起来。 廉君打量一下他的脸,用一种十分温柔的语调说道:“我不觉得你天生就长这样……你长得太像时进了,这世上只需要一个时进,明白吗?” 小死看着他虽然温柔,却仿佛从来没把他好好看进眼里的眼神,小心脏一抖,莫名有点害怕,僵硬地点了点头,磕巴回道:“我、我明白了。” …… 时进洗完澡一出来,就被廉君抱住了。他疑惑,扫一眼房内,问道:“小死呢?” “他今晚跟卦六一起睡。”廉君的手直接摸进了他的睡衣,压低声音唤道,“时进。” 时进被摸得鸡皮疙瘩浮了起来,应道:“怎么了?” 廉君不说话,只倾身吻他,力道有些重。 “廉……唔。”时进试图说话,却很快被廉君的下一步动作掠夺了言语。 …… 一切结束时,时进隐约听到廉君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眼皮抬了抬,想回应,却根本没有力气,只手指挣扎着动了动,就意识一松,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床后,时进发现小死的模样变了,眉眼间隐隐有了廉君的样子,而周围人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小死本来就是长这样的。 他目瞪口呆,冲过去按住小死的肩膀,细细打量一下他的长相,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都说了我有三分像宝贝了。”小死一本正经回答,见廉君跟在时进后面下了楼,身体一僵,又忙扬起了一个笑容,说道,“进进,我要去办收养手续了,你工作加油。”说着滑下沙发,小步跑到廉君身边,抱住了廉君的腿。 廉君停步,低头看他一眼,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时进扭头看着气氛和谐的廉君和小死,疑惑道:“收养?什么?” 廉君解释道:“昨天我让人查了查,发现小死本身就是个孤儿,既然你喜欢,那咱们就把他收养下来。这些手续很容易办,王委员长会帮忙。” 时进傻了,看着理所当然安排好了一切的廉君,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廉君见他这样,迈步靠过去亲了他一下,说了句:“放心,一切有我。”然后抱着小死朝着餐厅走去。 时进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被亲的脸,脑中突然就闪过了他昨晚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 【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是时进,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他回神,又看一眼廉君的背影,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迈步跟了上去。 第167章 家(十) 小死的收养手续办得飞快, 只过了三天时间,时进名下就多了个儿子。没错,因为他还没和廉君结婚, 所以小死是收养在他的名下的。 天知道他一个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的人, 是怎么通过的政府收养审核手续…… 更可怕的是, 对于他收养小死,老邓等警员都表现出了“就该是这样”的理所当然态度, 甚至时进还发现, 送小死到他身边的那个人贩子案件,在警局的档案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小死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的孩子,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怀疑。 时进沧桑仰望天空, 终于有了点自己其实是抱上了世界的意识这种bug级大腿的酸爽感。然后, 他低头取出手机,给五个哥哥群发了短信,通知他们自己有儿子了。 第二天上午, 从世界各地狂赶回来的时家兄长们堵住了时进家的大门。 小死出来给他们开了门。他站在玄关的小凳子上, 握着门把手,身上穿着一套连体小兔子家居服, 板着一张已经只有六分像时进的包子脸,说道:“小声一点, 进进还在睡觉,他昨晚熬夜抓坏蛋了, 很累。” 时纬崇等人齐齐愣住, 死死盯着门内的小死, 然后容洲中最先破功,说道:“这、这孩子好像小进!而且他、他……” “还很像廉君。”费御景补充,仔细打量一下小死的脸,问道,“你亲生爸妈是谁?” 小死看向他,皱眉:“我没有爸妈,我知道你,你以前欺负过进进,还有你、你、你,你们也欺负过进进,只有你好一点。”说着一指向傲庭。 向傲庭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暖下,弯下腰看他,温声问道:“这些是小进告诉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进进才不会说你们的坏话,我叫小死。”小死回答,刚准备再教训一下这些欺负过时进的混蛋哥哥,就被听到动静走过来的廉君从凳子上抱了起来。 他扭头看廉君一眼,乖乖抱住廉君的脖子,闭嘴装乖。 廉君先帮他理了理乱掉的衣服,然后看向门口的时家兄长们,说道:“进来吧,时进已经起床了。别惊讶,这孩子确实是收养的,只是恰巧长得像我和时进。” 恰巧长得像? 时家五兄弟看着小死的脸,不太相信这个解释。 …… 一行人进入客厅落座,廉君把小死放下,给时纬崇等人倒了茶。 小死被放下后也不乱跑,就乖乖坐到沙发上,自己玩玩具。 时纬崇一直看着小死,越看越觉得他像时进,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和小死搭话,问道:“你的名字是小丝吗?我刚刚没有听清楚。” 小死抬眼看他一眼,摇头:“不是,是死,死亡的死。” 这话一出,不止时纬崇,其他哥哥也全都皱了眉。 死亡的死?哪家家长会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儿。 他们朝着倒完茶的廉君看去,刚准备问问,就听到门铃又响了。 廉君看大门一眼,说道:“抱歉,我去开下门,失陪。”说完就去开门了。 十几秒后,一众卦,加龙叔、冯先生、张工等小区住户全进来了。他们一进来就围到了小死身边,这个捏捏他的脸,那个揉揉他的头,全都笑眯眯的,态度亲昵,俨然已经把小死当自家晚辈在疼了。 卦二注意到小死手里的玩具,乐了,说道:“小死你怎么在玩这个,冯先生又忽悠你了?别信他的,玩这个真的不会变聪明。” 冯先生脸一黑,骂道:“少教些有的没的,带坏了孩子!” 小死任由他们争论折腾,面上板着包子脸十分淡定,心里其实已经瘪起了嘴,想哭——这些大人好可怕,他要进进…… 说曹操曹操到,时进只穿着一身睡衣从楼上跑下来,见大家都在,忙高声说道:“来了就好,真是帮了大忙了,快快,小死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我得给他正式上下户口,可这名字实在不好定,大家帮我想想办法。” 起名字? 众人闻言一愣,想起小死的名字,又纷纷皱起了眉——确实,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本来的名字实在太不吉利了。 …… 众人落座,时进和廉君坐在双人沙发上,时进把小死抱着腿上,和他一起翻着一本字典。 “要不就找个和死字相近音节的字吧,比如世、释、史之类的。”卦二第一个提出建议。 时进立刻否决:“不行不行,我姓时,孩子无论叫世还是释,还是史,连起来都不会太好听。” 众人闻言在心里默念了一下,时世,时释,实事?怎么跟播新闻似的,而且好拗口。而时史……食屎?算了算了,这名字绝对不能用。 “一定要姓时吗?其实跟着君少姓也不错,比较好取名字。”卦七开口建议。 时家五位兄长闻言全都看了过去,目露凶光——收养在时进名下的孩子,凭什么跟着廉君姓!这是他老时家的孩子! 卦七:“……” 时进显然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闻言立刻说道:“姓什么都行,就是名字真的必须得改,小死就算跟着廉君姓,叫廉死也不好听啊。” 大家沉默,不得不承认时进说得有道理。 冯先生突然开口说道:“现在的新生儿上户口,好像已经不让取一个字的名字了。” 时进愣住,傻了:“啊?已经不让了吗?”说着连忙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见果然不让了,懊恼地拍了下额头,说道,“居然真不让,那咱们得想个两个字的名字了。”说完看向廉君。 廉君想了想,突然伸手摸了一下一直沉默的小死的头,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字?” 小死脸红了,不好意思说。 时进忍不住笑,说道:“我昨晚上就问过了,他说他想叫时进君。” “进进。”小死急得扯他衣服,让他别说了。 时进君,这不就是把时进和廉君的名字给凑一起了吗? 众人看着小死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样子,都忍俊不禁起来。 果然是小孩子,问他喜欢什么字,就干脆把两个家长的名字凑一起了……这算不算是在间接说喜欢两个家长? 廉君被这个回答弄得愣了一下,然后眼神软了下来,又伸手摸了摸小死,之后干脆伸臂把他抱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喜欢这个的话,那就叫这个吧。”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大概摸透了小死的性格。这真的是个太过单纯善良的孩子……很像时进,很可爱,也很容易让人喜欢。 众人:“啊?” 时进和小死也有点懵。 “真要叫这个啊?”时进确认问道。 “他喜欢这个,那就叫这个吧,做家长的要学会尊重孩子的意见。觉得进君不好听,我们还可以变通一下,找音差不多的字代替,比如锦、瑾、金、敬,或者俊、钧、珺、骏、筠都可以。”他边说边拿起一边的便签纸把觉得合适的字一一写下来,写完递给小死看,温声问道,“喜欢哪个?识字吗?不识字的话,我可以一个个把它们的寓意解释给你听。” 时进也凑过去看,发现这些写下来的相近音节的字,有些还真的挺好听的,寓意也不错,忍不住摸了摸小死的脑袋,笑着说道:“这个好像可以,小死你挑个喜欢的吧。” 小死愣愣看着廉君温柔询问的模样和时进凑过来的笑脸,突然嘴巴一瘪,伸臂抱住了廉君,说道:“都可以……宝贝呜呜呜,你不讨厌我了吗?呜呜,我真的会很乖的……” “怎么突然哭了?”时进忙摸他脑袋,然后看向廉君,“你说你讨厌他了?” 廉君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小死见面时对他的态度,紧了紧抱着小死的手,朝着时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有点误会,我去哄哄他。”说完抱着小死起身,往后面的小客厅去了。 大家目送他离开,顿了一会,都微笑起来。 没想到廉君还有当爸爸的一天……挺好,这个家是越来越有人气了。 …… 最后小死的名字敲定,叫时金俊,他自己挑的。时进看着这个莫名带着一点土气和豪气的名字,瞄一眼突然又变成了廉君小痴汉的小死,咬牙给他把这个名字定了下来。 户口解决后,时进找了家幼儿园,把小死送去上学了。 小死不想去,溺爱孩子一号代表冯先生立刻站出来表示,自己可以给小死启蒙,不用逼孩子去学校。时进连忙拒绝,表示小死需要的不是启蒙,是朋友。 上幼儿园第一天,小死被同班小女生掐红了脸,衣服上的小兔子也被扯下来了。 时进头都要大了,有点生气:“老师怎么也不阻止一下,这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打闹了。” 廉君拿着文件坐在一边,扫一眼小死蔫答答没精神的样子,皱了皱眉。 上幼儿园第五天,小死被大班小朋友推到了沙坑边沿,撞到了头。 时进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怒而退园,表示要给小死再找家幼儿园! 龙叔黑着脸给小死重新处理了伤口,也生气了,说道:“这家幼儿园管理太差了,确实不能继续上。好在小俊头上的伤口不深,不会留疤。” 廉君坐不住了,放下文件,走到小死面前蹲下,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问道:“想去上学吗?” 小死看他一眼,蔫答答摇头:“不想……老师教的那些我都会。” “不想去交朋友?”廉君继续询问。 小死还是摇头:“我不需要朋友。”他确实不需要朋友,他这样回来,本来就不是为了交朋友。 廉君又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我给你开一家幼儿园。” 时进唰一下扭头看过来,傻了,问道:“开一家?” 廉君点头,十分认真:“嗯,开一家。” 小死瞪大眼,时进张大嘴。两人一起看着廉君,然后时进突然就悟了——这个家里,原来是廉君更溺爱孩子! …… 一个月后,万普幼儿园开起来了,就开在小区里。廉君专门把靠围墙的一块地给划了出来,重新做了隔断、装修了一下,还大手笔地弄了个小型儿童乐园在边上。 手续办好后,冯先生走马上任做了幼儿园的园长,然后利用自己的人脉,快速把老师什么的全给请齐了。之后,廉君在自家公司里一宣传,于是生源也有了,而且生源选择可以完全由他把控。 时进本来觉得廉君为小死单独开家幼儿园的行为实在太过离谱,但当他看到小死被冯先生牵着,开开心心去上学的样子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样吧,自家孩子果然还是放在自家的地盘上,才能让人放心。 …… 三个月的实习期转眼结束,时进住回了学校。 毕业的气息已经浓厚了起来,时进专心准备了一下自己的最后一次结业考核,然后在六月初,迎来了毕业。 正式毕业那天,警校开放了校园。时进和其他同学一起,早早换好制服去学校门口等着,接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家长们。 典礼上午九点开始,家长们最迟八点半就得到学校。时进时不时看一下时间,有点急。廉君和卦一他们,他倒是不操心,大家肯定能准点到,但几个哥哥就说不定了。特别是容洲中,他好像前一天还在外省在拍戏。 八点整,一列车队在众位毕业生和毕业生家长们有些发愣的视线下,缓缓停到了学校门口。然后排头的一辆车立刻开了车后门,廉君抱着小死跨出了车。廉君今天穿了一身十分正式的西装,被他抱着的小死也特地换上了一身小西装,两人一出现,立刻就把挤满车子的校门口点缀成了红毯现场。 “这边!”时进眼睛一亮,开心地跑过去,伸手把小死抱过来,用力亲了一口,问道,“儿子,想不想我?” 小死被亲得脸红,但还是抱住他的脸回亲了一下,诚实点头:“想,进进你好久没回家了。” “我这不是忙着考试吗。”时进回答,又看向廉君,夸道,“宝贝今天真帅!” 廉君勾唇,倾身亲了他一下。 隐约的骚动声从四周传来,时进一僵,扫一眼四周八卦看着这边的同学们,低咳一声,压下不好意思,牵住廉君的手,说道:“那什么,咱们还得再等等,我哥他们还没来。” “唉,你这群哥哥真麻烦。”后一步下车的卦二闻言嫌弃感叹。他今天也难得地做了一副正式的打扮,痞气收敛了点,显得特别爽朗帅气。 说曹操曹操到,一辆黑色汽车突然停到了他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了向傲庭的脸。向傲庭今天特地换上了军装,他看向时进,说道:“小进,大哥和二哥一会就到了,老五也在路上,三哥联系不上。我先去停车,一会就来。”说着升上车窗,走了。 卦二表情有点僵硬:“我果然不喜欢穿军装的人。” 时进瞪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压低声音:“嗯?” “你这是校服,不一样。”卦二狡辩。 八点一刻,时纬崇、费御景和黎九峥也终于到了,大家全都是一身正式的打扮,站在时进身边,硬生生把个校门口站成了展示各种款式西装的秀场。 有很多人在偷拍,时进努力无视,专心和大家说着一会毕业典礼入场需要注意的事情。 八点半,容洲中终于出现在了校门口,他从保姆车上跨下来,身上也是一身正装,头发还骚包地做了造型。大概是着急,他忘了戴墨镜,一下车就再次引得校门口骚动了起来。 “小进,抱歉,来得有点晚,路上堵车。”容洲中解释,快步朝着时进靠近。 时进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开始不对,有女生忍不住想靠过来,后背汗毛一竖,忙把小死塞到廉君怀里,嘱咐廉君两句后,迎过去拉住容洲中的胳膊,边带着他朝着校门内大步走去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不戴个墨镜……快,准备跑起来!”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大家终于顺利到达了毕业典礼会场,各自落座。时进去了自己的席位,和同班同学坐在了一起。 刘勇刚好坐在他身后,忍不住伸手戳他:“时进,你今天可是拉风了,带来的家属全都跟模特似的,未婚夫也帅,还连娃都有了,不过那孩子真的是你收养的吗?和你长得也太像了。” 时进嘴角抽了抽,说道:“别,这拉风的代价你不会想知道的。”走哪都被围观的感觉可实在不太好。 九点整,毕业典礼正式开始。依然是老一套的流程,校长先致辞,然后各代表致辞,之后学生们分批上去宣誓,领毕业证,最后是颁发各优秀学员的证书,和毕业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时进靠着连续四年优异的表现,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这一届的毕业生代表。他在掌声中站起身走上台,站在台上,看着下方的同学们,最后将视线挪向家属席的方向,扫过正或骄傲或感慨或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伴侣、孩子、家人们,微笑着拿起话筒,说道:“感谢大家对我的肯定,这四年,是我人生中,无比重要的四年……” 四年前,他漂泊无依,四年后,他站在这里,人生圆满,再无他求。 灯光和视线一起汇聚过来,他微笑诉说,然后在演讲结束后,从以特邀嘉宾的身份上台的向傲庭手里,接过优秀毕业生证书和鲜花,微笑着和向傲庭拥抱,之后朝着台下所有人敬礼。 掌声雷动,他看向家属席位上的廉君,看进他温柔骄傲的眼里,然后灿烂地笑了起来。 …… “站好!要拍了啊,倒数三秒,都不要眨眼。”刘勇拿着相机,充当起了临时的摄影师。 镜头里,时进和抱着小死的廉君站在中间,时进手边是依次排开的五个哥哥,廉君手边是卦一、卦二、卦三、卦五、卦九五人。在他们后排,其他人也各自找好位置挺直脊背站着。 “拍了啊,倒数,三、二、一……茄子!” 咔擦,画面定格,幸福定格,大家终于都从苦难里彻底毕业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